【池袋這座城市真是不知休息為何物——】


    從電視中傳出聲音沉重的旁白,而畫麵則是播放著從巡邏警車中拍攝下來的街道風景。


    【兩個月前,發生了名為“撕裂者之夜”的連續傷害事件,讓民眾陷入恐慌。然而今天,池袋的夜晚依舊以同樣令人恐慌的氣息蠢動著。】


    這是在年底之類的時節很常見到的特別報導。


    在氣氛和平的客廳中,記者靠著緊密跟蹤員警的巡邏,才得以揭露的關鍵性畫麵正被播放出來。


    不過那些都算不上什麽能夠動搖國家的大事件,幾乎都是些打架鬥毆,酒後與無照駕駛,或是取締贓車等,就連地方報紙也不會報導的事件。


    然而這些事件卻因為影像本身具有的生動感,讓在客廳中的人們有種凶惡的犯罪就近在眼前的衝擊,並將“今晚的街道很恐怖”這種印象深植於心中。


    不過——大王電視台的特別節目卻有一點與眾不同。


    【在如同這座城市之血管的道路上,有個於黑夜中舞動的恐怖黑影。】


    影像在這時候切換,開始播放起一段廣為流傳的影像。


    【根本沒有車牌與大燈,車體也完全塗成漆黑色的摩托。當然,他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是危險駕駛了。】


    果不其然,場麵是夜晚的池袋。


    雖說如此,那段影像與至今為止的影像不同,醞釀著一股特殊的氛圍。


    位於畫麵中心飛舞的,是正在追逐一輛車的黑色摩托。


    正如同旁白所言,那輛摩托上並沒有設置大燈與車牌,讓人覺得像是將黑色的剪影給直接立體化似的。


    然後,槍聲響起,跨坐在那輛摩托上的騎士的安全帽大大地往後仰,而在那短暫的時間中,安全帽浮了起來。


    可是——那頂安全帽立刻就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該景象就像是用黑色的橡皮筋給拉了回來一般,雖然光是這樣就足以叫人毛骨悚然了,然而——真正的問題在於那一瞬間所浮現的事實。


    在安全帽浮起的刹那間——


    在那下麵什麽也沒有。


    這不是眼睛的錯覺,也不是用黑色頭發之類的物品所做出的偽裝。


    在安全帽與騎士的脖子中間,攝影機的影像確實地拍攝出開槍男性所搭乘的車子。


    若要簡單形容那幅景象,隻消這麽一句話即可——


    【跨坐在黑摩托上的騎士,脖子以上的地方空無一物。】


    隻要這樣就足夠了。


    從空無一物的脖子斷麵中所伸出的黑影抓住了安全帽的底部,接著順勢往其脖子上拉過去,然後固定住。


    此時此刻,這段影像就足夠讓人認為是捏造的了。然而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在與報導媒體結合之後,反而產生一股奇妙的真實感。


    再加上——那名騎士還有另外一個令人畏懼的特征。


    就是那柄在遭到槍擊前便已經在揮舞,完全沒有任何光澤,如同夏天拖曳出的長影黑色武器。


    然而,若要稱呼那個為武器,卻又太過於詭異。


    那是可能有騎士身高的兩倍長,長度達三米長的握柄,以及有著相同長度之刀刃的漆黑大鐮刀。


    攝影師當初在開始拍攝到的瞬間,還以為那是暴走族在揮舞著族旗奔馳。那名騎士便是握著如此巨大的握柄在馳騁著。


    就像塔羅牌中的死神所持有的鐮刀,因為被車輛的燈光照到後,而在牆壁上浮現影子,再將那影子給裁剪下來一樣——那便是會讓人如此聯想,毫無任何雜質的巨大黑色、黑色、黑色。


    【不知道這是愉快犯,還是暴走族的成員,就連警方也依舊無法掌握他的真相。】(注:愉快犯是做出讓人或社會恐慌的犯行,再暗中觀察或想像人們慌張模樣的犯罪者。)


    雖然這已經不是那種層級能夠形容的事物,但由於報導節目的規範,而沒有使用像是“妖怪”或“怪物”這類單字。


    雖然如此,他既非暴走族或愉快犯,是連“人類”也稱不上的“某種事物”這一點,任誰都能一目了然。


    然而,就算大多數人多半能夠理解“那是超越人智的某種事物”,卻還是無法打從心底“接受”。


    正因為如此——有一半的大眾傳媒打算給予那個“某種事物”一種意義。


    而另一半——為了要使人們接受其“讓人無法接受的那一點”,開始了某樁買賣。


    將箭頭指向這個在現代都市中,貨真價實的怪異存在。


    借著數年一度的靈異風潮為契機,雖然當中也有包含為了否定那個怪異,抱有相反思慮的人們,但大家都為了查出沒有頭的騎士的真實身份,開始付諸行動。


    擁有這麽一段經過,至今被大眾傳媒不斷追尋真實身份的“沒有頭的騎士”。


    也有一部份記者大聲疾呼那是“真正的怪物”。


    觀察電視攝影機裏的鮮明影像,不論怎麽看都確實沒有頭部。


    然而若以虛構之說來否定,那過於生動的景象又有著奇妙的說服力,使得人們之間開始流傳起一道謠言——


    所謂沒有頭的騎士,是存在於現實與都市傳說之間的人物,是從人們的謠傳中所聚集產生的存在。


    在現實中,隻要在池袋遊蕩個幾天,“任誰都能親眼目睹的都市傳說”。


    今天依舊有許多探求者,追尋著這個處於如此敏感位置的存在。


    不過是以成為關鍵的情報卻依舊沒有被報導出來。“沒有頭的騎士”的真相徹底被黑暗給包覆,成為“現代謎團”的代表,融入這個社會當中。


    然後,該位“謎團本人”——


    在練馬區中的一個小角落,整晚做著一件零工。


    ——————————


    練馬區某處


    令人目眩的光芒包覆白皙的肌膚。


    那光線強烈到足以讓現實與幻想的境界變得朦朧,而在那照耀之下——有個一絲不掛的女性軀體。


    在適度鍛煉過的腹肌上方,有著形狀姣好的雙丘在搖晃著,如同白魚般的手指滑入了那柔軟的山丘間。


    正在移動著手指的人也是一名女性,金色的頭發在燈光的照明下閃閃發光。


    她身上的打扮讓人覺得是名女醫師或是研究人員,然而那頗具特征的娃娃臉和一雙金色眼瞳,卻和穿在身上的白色大衣有些格格不入。


    與臉蛋有落差的不隻是服裝,在白色大衣內,有著比躺在床上的全裸女性還要更加煽情的軀體,並在無意間妖豔地“扭動著”。


    如果說金發女性擁有會讓人挑起濃厚肉欲的身材,那麽躺在床上的女性便是充滿了健康美,這兩具魅惑人心的肉體在強光中十分突顯。


    遊走在全裸女性胸口上的手指,以滑順的動作移動到腹部,然後在肚臍的周圍間輕輕地撫摸著。


    光是看到這一部份,就可以說是非常引入遐想的景象了,然而當中卻有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是將那一切都“毀去”,或是將其構築成極為性變態的景象。


    話又說回來,那個不對勁的地方實在太過顯眼了。


    畢竟再怎麽說,躺在床上的那名女性——


    從頸部以上的地方,不存在任何東西。


    從頸部上方露出的斷麵,那種平滑的樣子與其說是被切斷,不如說打從最初就是被設計成那樣的零件似的。


    斷麵被黑影包覆著,無法窺見原本應該能看見的食道與脊椎骨。


    可是即使先不提這點,從一旁看來,也隻像是在撫摸屍體罷了。


    白人女醫師,以及被進行驗屍的怪異屍體。


    隻不過是頭部的有無,就能轉


    變成那樣毫無情色的景象——然而當穿著白色大衣的女性將手從沒有頭的“軀體”上移開後,開口說出的話卻與情色或驗屍等氣氛天差地遠。


    “好了,終了結束是也!感謝您能夠涉及此事也!”


    她的詭異日語才剛說完,就發生了更加偏離氣氛的現象。


    正當無頭女性的手開始蠢蠢欲動時,某種黑色的物體跑了出來。


    與其說那是氣體,用混在空氣中的液體來形容還比較合適。


    比黑色還要更能減少反射光線的那道色彩,與其用黑色,更應該用“影子”或“黑暗”來稱呼。


    “影子”才湧出來就立刻包覆住全裸的軀體,並用會讓觀者以為擁有意誌的動作吸附在白皙的肌膚上。


    白衣女子興致勃勃地觀察這個情形,似乎沒有對此感到驚訝。


    又過了幾秒鍾之後——躺在床上的無頭女性的打扮,從全裸變成穿著漆黑色的騎士裝。


    雖然如此,沒有頭部這個重點倒是一點也沒改變。


    對於沒有頭部這一點,穿著黑色騎士裝的女性不以為意地坐起身子,將放在手邊桌子上的pda拿了起來。


    異形般的存在靈巧地在上麵輸入文字後,讓白衣女性看那個畫麵。


    〈不是涉及,要用協助才正確。〉


    “哎呀呀,我道歉是也。這可令我無比慚愧是也。”


    〈……原來你看得懂漢字啊…難不成你的日語,隻是為了塑造個人特色而故意裝出來的吧?〉


    “那可是以確實可疑的事實來說,是乃為虛無之事耶,pinkararinopuu。


    麵對展露天真笑容的白色大衣女性,沒有頭的騎士雙肩無力,開始輸入文字。


    〈搞不懂你是在否定還是在肯定……算了,艾蜜莉亞,把這個星期的薪水給我。還有,正確念法是“toppingpararinopuu”,pinkarari是“ロバのパン屋さん”。〉(注:toppingpararinopuu原文とっびんぱらりぶう是日本秋田縣的方言,意思是故事到此完結;ロバのパン屋さん為日本老歌。)


    “真是的,立時提起報酬之事,可真是會打如意算盤也。要立誌提升更多的可愛度,方能真正成為融合東西洋浪漫氣息的大和撫子啊。”(注:大和撫子是日本人理想中的女性象征。)


    〈這…什麽大和撫子啊…我是愛爾蘭出身的……〉


    對於無頭女的反駁,被寫作艾蜜莉亞的女性,以有些鬧脾氣的表情低頭說道:


    “現在乃為池袋人是也!還有,若能稱呼小生為‘母親’,那便是感謝電擊三跪九拜如雨似嵐,另外媽咪也是許可的,媽媽咪呀~”(注:電擊三跪九拜如雨似嵐正確說法為‘感謝感激雨嵐’,意旨感謝的心情與言詞像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


    〈不…那個就…呃…我的確與新羅正在考慮將來的關係,不過還沒有到結婚那樣具體的地步…但你想想嘛,別說是我了,就連新羅都比艾蜜莉亞年長,要稱呼你為母親實在是…〉


    無頭女似乎正以害羞的動作在扭曲身體,不過因為脖子以上沒有東西,自然也不存在著能夠泛紅的臉頰,於是看起來就像是腦袋被打飛的僵屍之類的在掙紮,令人毛骨悚然。


    〈總而言之,快點給我薪水!我就是為此才忍受人體實驗這種討厭的事情。話又說回來,最後那個觸診到底有何意義?〉


    “啊啊,此乃因為剛出浴後之滑嫩肌膚無比光滑美麗,想要親密touch一番,借此沉浸於愉悅當中,如此罷了。”


    〈……我懶得對你發火了…乖乖把這個星期的薪水交給我。〉


    “是是是,請您冷靜是也。慌張的居無定所無職業者可是拿得還比你少耶。”


    說著像是要轉移焦點的話,艾蜜莉亞靜靜將紙袋遞了出來。


    【謝禮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 鈞啟】


    在寫有手寫文字的信封中,裝了一百位福澤諭吉。(注:福澤諭吉為印在日本萬元鈔票上的人物。)


    無頭異形讓手指前端出現許多影子蠕動,借此快速地確認內容物後,心情隨即轉好,在pda上輸入混雜了記號的文字串。


    〈確實收到了☆多謝惠顧☆〉


    無頭女——塞爾堤·史特路爾森收下以一個星期的工作量來說,實在有些過頭的薪水後,以輕快的腳步離開那間研究室。


    一進到地下停車場,塞爾堤將目光移到停在角落的一輛摩托車上。


    那是一輛被緊緊包在遮雨罩下的摩托車,奇妙的是,遮雨罩並非隨處可見的銀色——而是與包覆在塞爾堤身體上的東西一樣,不會反光的暗黑色。


    當她的手一碰觸,遮雨罩便在瞬間散成霧狀,變成黑色的粒子並融入空氣當中。


    雖然可以說是如同魔術般的景象,塞爾堤本人卻是神色自若。她跨上從當中出現的摩托後,將掛在把手上的安全帽戴在脖子上。


    在夜晚街道上馳騁的沒有頭的騎士,以及沒有大燈與車牌的黑摩托。


    這個集世間好奇之目光於一身的組合,讓人感受不到他們對於自己身為神秘存在有任何自覺——


    隻是讓引擎響起如馬匹嘶吼般的聲響,衝入了池袋的夜晚。


    ——————————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並非人類。


    是俗稱“無頭騎士”,居住於蘇格蘭與愛爾蘭的一種妖精——會四處尋找天命將盡之人所居住的宅邸,然後告知其死期將近的存在。


    將自己被砍下的頭抱在腋下,坐在俗稱克修達·巴瓦的無頭馬所牽引的馬車上,拜訪死期將近之人的住家。要是對方一不注意地將門打開,就會被潑上滿滿一盆鮮血。這個與報喪女妖一同代表著不祥的使者,在歐洲的神話中被傳承至今。


    在一部份的傳說中,也有認為那是北歐神話中的女武神墮落至地麵以後的姿態,而實際情形卻是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說不清楚倒也不完全正確。


    正確來說是想不起來。


    當她在祖國時,被不知名人物偷走自己的“頭顱”,喪失關於自身存在的記憶。為了取回記憶,她才追尋自己頭顱的氣息來到這個池袋。


    將無頭馬附身在摩托上,將鎧甲變化為騎士服,在街頭彷徨了幾十年。


    到頭來還是無法奪回自己的頭顱,記憶也沒有恢複。


    如今塞爾堤覺得就算這樣也不賴。


    倘若能夠與愛著自己和接受自己的人一起生活,就這麽以現在的自己活下去。


    沒有頭的女人將強烈的決心藏於心中,以行動代替不存在的容貌,表示自己的意誌。


    那就是——塞爾堤·史特路爾森這個存在。


    ——————————


    池袋 某國道上


    摩托奔馳於通往都心的道路上,心情正好的塞爾堤思索著今後的打算。


    ——哎呀,真沒想到,竟然能夠隻用一個星期就賺到一百萬的臨時收入。


    ——用這筆錢給新羅買副新的眼鏡好了。


    新羅是一名密醫,同時也是她的同居對象,兩人是相戀的情侶檔。


    他不隻是對塞爾堤的內心,就連其沒有頭的外表也深深愛戀著。雖然是這樣的怪人,塞爾堤卻也同樣發自內心深愛著這樣的密醫。


    想像心愛的怪人開心的表情,塞爾堤的心情也益發轉好,就這麽繼續想像該如何運用剩下來的錢。


    ——接著呢,買台新的行動筆記本電腦……


    ——對了,也差不多該買頂新的安全帽了。


    方才的打工對她來說是筆預定外的收入,與積蓄不同,就像是紅利獎


    金一樣,讓她能夠盡情使用。


    雖然她平常有以搬運工作為收入,不過那筆收入幾乎都作為將來的運用而存了起來。


    這次打工的發端,是因為她在大約一個月前,遇到為了追尋新羅的父親而來到池袋的艾蜜莉亞。


    隸屬於海外大型企業製藥部門的艾蜜莉亞,對塞爾堤堂堂正正地開口說出“讓我玩弄你的身體吧”這句話。


    最初塞爾堤當然是嚴正拒絕——不過在最低限度的解剖與細胞擷取,以及僅限於女性研究員的肌膚接觸等條件下,最後隻好勉強接受。


    不過,艾蜜莉亞所提出的報酬額度讓她大為心動也是原因之一。


    ——真是的,要是以前啊,就算手上有錢,也隻能寄放在新羅那裏。


    ——現在大多數的東西都能用網絡買到了,文明萬歲。


    塞爾堤思考著一點都不像是妖怪會去思考的事,想像也逐漸往粗俗的方向前進。


    ——就我的情形看來,不用花錢在摩托上還真是便利呢。錢隻要花在梳整“射手”的毛刷上就行了。畢竟這家夥也不喜歡貼紙。


    那大概是克修達·巴瓦的昵稱吧。她以射手稱呼自己“愛馬”的摩托,並輕輕撫摸。


    似乎為此感到開心,平時總是無聲地奔馳的摩托引擎部份,響起像是馬匹的鳴叫聲,讓擦身而過的行人嚇了一跳。


    ——嗬嗬嗬,真是可愛的家夥。


    聽著愛馬的鳴叫聲,她就像是在遠足的前一天購買點心的小孩子一般,夢想著該如何使用這筆一百萬元的巨款。


    ——啊啊,這樣還有七十萬元呢。


    ——之前就很想要的dvd錄放影機也買下來好了,買那種可以轉換錄影帶的類型吧。


    ——這麽一來,累積的“老師沒教的事”、“發現世界不可思議”、“電視特搜部”、“月9連續劇”、“夥伴”還有“開運監定團”之類的錄影帶都可以集中轉換到光碟中了。


    ——接著呢…接著我想想…對了,請新羅那家夥吃些什麽好料吧。那家夥好像說過想吃鯽魚三五八漬……不過這時候有鯽魚嗎?(注:鯽魚三五八漬為日本秋田縣名產,將鹽、麵、米以三、五、八的比例醃漬的料理。)


    現在早已是四月中旬,已經過了鯽魚的產季。不過在那之前,最令塞爾堤煩惱的問題在於應該如何料理。


    因為她的脖子上方沒有任何東西,也就理所當然沒有舌頭。


    從自己的身體湧出的“影子”有充當雷達的功用,雖然原理不明,不過塞爾堤不隻是視覺其聽覺,就連嗅覺都具備。


    不過卻有一個問題——不知是否因為不需要攝食,她並沒有連味覺也具備,也不明白自己對氣味的感受是否跟新羅一樣。


    雖然隻要依照食譜就能做出料理來,但最重要的味道調整卻是自己無法做到的事。


    長年以來的訓練總算是小有成果,芙蓉蟹和西式香滑炒蛋之類的蛋類料理能夠做出新羅喜歡的味道。不過關於其他料理,就真的隻能做出“跟食譜一樣”的外型而已。再加上因為無法自己試味道,就算弄錯砂糖與鹽,直到新羅將它放進嘴裏前都不會發現。


    ——得找個對料理拿手的人來正式學習才行啊……


    ——……不曉得杏裏和狩沢擅不擅長料理呢?


    塞爾堤的腦中雖然浮現幾名認識的女性,但每一個都和“料理專家”的印象相差甚遠。說到和食,艾蜜莉亞八成是出局了,至於其他認識的女性,也淨是些與眾不同的角色。


    ——真是的,主婦還真是厲害啊。


    老實地對於人類感到佩服的怪物,看著太陽早已西沉的夜空,因而聳了聳肩。


    因為街道的燈火而幾乎看不見星星,隻有月亮獨自誇示著自己的存在。


    ——不過,能夠思考著這些事情,說不定也算是一種幸福。


    ——上個月,當艾蜜莉亞來到家裏時,我還真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艾蜜莉亞在形式上算是與他們同居,不過因為一整個星期幾乎都在研究所過夜,實際上幾乎不會來到家裏。


    相對地,實驗台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份,但那也用最低限度的被害,以及名為收入的回報跨越過去了。


    交通信號燈轉紅,她逐漸停下車來,並為了過著像人類般生活的自己感到安心。


    ——啊啊,就是這樣,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事物。


    與心愛之人一起度過平凡的日子。


    對身為異形的自己來說,她確實感受到這感覺是何等幸福,沒有頭的騎士覺得自己的情感逐漸被柔軟的溫暖包圍,因而感到開心。


    ——說不定,真的喊艾蜜莉亞一聲“母親”也不錯。


    ——新羅那家夥會有什麽表情呢?


    想像著戀人慌慌張張的模樣,塞爾堤以平和的心情繼續等待燈變綠。


    但是——


    人類們根本不會去理會塞爾堤的日常——


    而是徹底將她當成非日常的象征,推入地獄的底部。


    “不好意思,可以打擾您一下嗎?”


    ——嗯?


    因為突如其來的搭話聲,塞爾堤將意識轉向周圍,安全帽也跟著一起左右旋轉。


    一名體格良好的男性正拿著像是麥克風的東西,對著在等待交通信號燈的自己。


    ——?是指我嗎?這家夥是誰啊?為什麽拿麥克風對著在馬路上的我?


    男性接近停在護欄旁的塞爾堤和摩托,從隔著護欄的人行道上,用認真的表情對著塞爾堤說道:


    “我是大王電視台的福見,想跟您請教幾件事情。”


    ——呃,不會吧……


    塞爾堤發現在離男性有些距離的位置處,有一名拿著攝影機的男性,以及再更遠一些的地方,有穿著便服的男性們佇立著後,直覺地察覺到這名自稱福見之人物的目的。


    “我們現在為了要製作關於池袋的特別報導節目而來采訪…您的摩托既沒有頭燈,也沒有車牌吧?這樣不是很明顯違反交通規則嗎?”


    播報員一邊說著正確的觀點,然後打量塞爾堤。


    雪上加霜的是,交通信號燈完全沒有要轉成綠色的跡象。


    ——可惡,這邊的交通信號燈要等很久啊。


    沒有裝上頭燈與車牌的摩托卻在意交通信號燈的燈。


    就某種意義而言,這是非常滑稽的景象,播報員卻毫無笑意,繼續自顧自地說話。


    “您應該就是從數年前就被目擊到的黑摩托吧?在街道上駕駛著這麽危險的摩托,您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刹那間——摩托的引擎發出短聲嘶吼聲。


    吼嚕嚕——仿佛野獸在嘶吼般,這吼聲有著讓人打從心裏發寒的壓迫感。


    播報員有一瞬間被這聲音嚇到,雖然對平常都不會發出引擎聲的摩托感到不對勁,卻還是立刻打起精神,繼續質詢:


    “請您回答些什麽好嗎?您有意識到自己正在犯罪嗎?”


    ——啊……


    ——該怎麽辦……就算保持緘默,也會在社會上留下壞印象吧。


    ——我也就算了,但我不忍心看到那些被發現跟我在一起的人,被當成犯罪者的同伴…雖然如此,我根本不可能拿到什麽車牌,射手又討厭被裝上頭燈……


    心裏不斷地深思熟慮,卻怎麽樣也找不到打破現狀的方法。


    的確,既然從事搬運工這種工作,多少也曾運送過觸犯法律的東西。這輛摩托也是明顯違反了交通規則。


    就算如此,也不能老老實實地說出:“我是怪物,拜托你饒了我吧。”


    ——……嗯?


    ——說出來也無所謂


    吧?


    ——既然是報導節目,隻要反而讓他們看見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影帶八成就會因此作廢,說不定觀眾也會認為這是造假的合成影像。


    ——更何況,早就被拍過一次了。


    塞爾堤似乎豁了出去,從懷中取出pda,麵對播報員,開始輸入文字。


    “……?這是什麽東西?呃…這是怎麽一回事?”


    記者因為頭一次由塞爾堤主動進行溝通而感到困惑,心中感到不明所以,並交互看著pda上的文字,以及塞爾堤的安全帽。


    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無可奈何,因為排列在pda上的文句僅僅一行,寫著以下文字——


    〈這孩子是匹馬,所以既沒有頭燈,也不會有車牌。〉


    “那個…開玩笑也該……嗚哇……”


    正當播報員眉頭一蹙,開口說話之際,他全身上下伴隨著驚愕聲而僵硬了起來。


    黑色摩托的形狀開始歪曲蠕動,體積增加到將近兩倍。


    以明顯違反物理法則的動作,“那個”從機械的外型轉變成生物般的外型——在短短的幾秒鍾之後,變成了一匹漆黑色的馬。


    不過,那匹馬卻有一處不對勁。


    “咿…咿啊……”


    不是變身的這個事實,播報員是對姿態改變以後的模樣發出恐懼聲。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吧。


    畢竟沒有頭的騎士的愛車——沒有頭燈的摩托,完美地將那個特征延續了下來。


    也就是——


    那一匹馬並“沒有頭部”。


    ——嗬嗬,自從在富士山樹海兜風以後,就沒有恢複成馬的姿態過了吧。


    撫摸著馬匹在中途就消失的脖子,塞爾堤有點自傲地麵對播報員。對方雖然站著並全身發抖,但塞爾堤似乎不太在意,以果決的態度在pda上輸入文字。


    〈您似乎已經理解了吧?那麽,我就先行失禮了。〉


    ——記得馬匹確實是跟腳踏車一樣,算是輕型車輛吧?


    塞爾堤思考著這些事,繼續等待交通信號燈轉變綠。


    要是把這些影像播送出去,從一般人的眼光來看,隻會揶揄地說:“那家電視台終於分不清楚報導與特攝節目的分別啦。”


    在這個世界中,“異形”的存在並不會被完整地報導出來,說不定就是基於這些理由。


    設立在交叉側道路上的交通信號燈開始閃爍。確定信號燈再過一下子就會轉變成綠色後,塞爾堤收起pda,並開始思考該如何帥氣地離開現場。


    然而下個瞬間——


    “喂。”


    塞爾堤的背脊與心髒,竄起一道恐懼的寒氣。


    “給我站住,怪物。”


    耳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塞爾堤本來不該有血液流通的全身,就像活生生被解剖的青蛙的心髒一樣,怦通怦通地脈動著。


    絕對不能回頭。


    絕對不能不回頭。


    本能與理性,交互對塞爾堤的全身發出警告。


    背後“有那個”。


    在她的背後,有著令她束手無策的“某種東西”。


    認為該確認對方之後再做出對策的自己,以及覺得即使隻有一秒鍾也好,必須快點逃跑的自己,兩者在塞爾堤的心中反複衝突。


    感受到脊椎骨發出陣陣聲響,塞爾堤緩慢地將意識朝向背後——


    確認到在那裏的,是騎在白色摩托上,臉上掛著爽朗笑容的交通機動隊員。


    過去在塞爾堤心中種下“恐怖”的人類交通警察,正帶著喜怒參半的表情,開始催起油門,平淡地開口問道:


    “你知道就算是輕型車輛,不開頭燈還是違反交通規則嗎?”


    刹那間,交通信號燈變成綠色。


    在此同時,也宣告塞爾堤平穩的日子結束——


    以恐怖來裝飾,怪物與人類的躲貓貓就此開幕。


    不過呢,就這個情形來看——


    鬼跟人的立場卻是完全相反。


    ——————————


    激烈的嘶吼聲撕裂池袋的夜空,射手的龐大身軀則配合車道振動,踏出馬蹄。


    塞爾堤連要恢複成摩托這件事都忘記,緊緊握住由把手變成的韁繩。


    塞爾堤的愛馬——射手,原本就是附身在馬屍體或是馬車的殘骸上,將其“融合”的使役魔。在來到日本時,更讓它融合在廢鐵堆置場發現的廢摩托上,現在能夠形成三種型態。


    單體奔馳的無頭馬。


    再加上,讓那匹馬牽引著外型配合狀況的馬車。


    以及,配合現代社會,沒有頭燈的摩托。


    不過現在根本沒空弄出馬車來。


    塞爾堤一邊恐懼著從背後接近的白色摩托的排氣聲,一邊將命運交給搭檔所發出的強而有力的馬蹄聲。


    看見在前麵的燈號再次變成紅色。


    在交叉道路上開始有車輛行進,若就這樣衝過去,絕對免不了引發事故。


    雖然不用擔心塞爾堤本身,但無視交通信號燈前進的無頭馬會驚嚇到一般車輛,可能導致重大車禍。而塞爾堤無法那麽冷酷無情。


    ——呃!


    確認人行道上沒有任何行人後,塞爾堤巧妙地操作韁繩,讓愛馬的方向大幅度改變。雖然在速度減緩的瞬間,從背後感受到沉重的壓迫感,不過已經沒有空去感到害怕,她直接讓克修達·巴瓦大力跳躍起來。


    漆黑的巨大軀體飛越過護欄,直接往大樓的牆麵衝刺而去——


    無頭馬就這麽在牆麵上“著地”了。


    無頭馬從每一塊蹄鐵中滲出影子來,並逐漸與水泥製的牆壁表麵融合。


    那動作就像利用了某種超乎人智的魔術膠帶,將腳黏在牆壁上一般。塞爾堤所騎乘的射手以令人驚愕的速度,垂直奔上牆壁。


    “哼!別想逃!”


    雖然是明顯超越常軌的景象,騎乘白色摩托的男性卻不為所動。


    他做出180度的回轉,強製讓奔馳中的摩托停下後,靜靜觀察、判斷塞爾堤的動作。


    另一方麵,塞爾堤感受著從地上傳來的刺痛視線,盤算之後該如何脫身。


    ——慘了啦。慘了啦慘了啦慘了啦。不妙啊,根本就是沒救了,完全沒救,徹徹底底沒救了,糟糕了啦。


    塞爾堤根本無法統整腦袋中的文字,總之先騎上屋頂再說。


    先在那棟像是小型公寓的建築物頂樓上停下腳步,思索脫逃的方案。


    ——對…對了…不如幹脆就——


    之後,她實行了一條“策略”。


    ——————————


    新宿區 某棟公寓


    此時此刻,折原臨也會看著電視,絕對不是出於偶然。


    “池袋百日戰線”——


    對身為情報販子的自己來說,雖然不期待能夠從那種節目中得到令人眼光一亮的秘密情報——不過因為這次有以實況轉播池袋當下狀況的企劃單元,他心想或許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因而以自身的興趣在收看。


    波江早就已經回到自己的公寓,臨也則是在不久之前剛完成一件大工作,正一邊吃著親手做的法國吐司,同時收看節目——


    “……啊,就算是我,也料想不到有這種情形呢。”


    畫麵是正在實況轉播池袋夜晚的播報員。他身後有個因為交通信號燈而停下,摩托上沒有頭燈的人物。節目的宗旨也因為這個偶發狀況,突然變成了恐怖電影。在那之後沒多久,又轉變成犯罪動作遊戲。


    將摩托變形成馬匹的塞爾堤,還有追著她的白色摩托。


    “那個白色摩托就是叫作葛


    原金之助的家夥吧?這時機還真不知道該說是好是壞呢。”


    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佩服,他眯細雙眼歎氣,注意聆聽播報員緊張的聲音。


    【各位請看!不知道是動了什麽手腳,可疑分子騎著像是馬一樣的東西,從大樓的外牆跑到屋頂上了!現在這位交通機動隊的警員似乎正在以無線電呼叫援助!】


    “塞爾堤還真會做出超乎我預料的行動呢,不論是好是壞。”


    折原臨也是以新宿作為根據地的情報販子。


    他跟塞爾堤算是老交情,不但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無頭騎士,也握有一個連塞爾堤也不知情的秘密。


    那就是——塞爾堤“曾經”找尋的頭顱在他的手上。


    不過如今塞爾堤已經不執著於頭顱……臨也則是將其當作為了達成心中期望的狀況,視情況會需要用到的道具,然後藏了起來。


    “啊…明明塞爾堤那樣的存在,在現代社會就會被當成‘不存在’…不過,如果她是電影中會出現的宇宙人,國家或軍方八成就會親自動手抹消掉了吧——算了,這不大可能…”


    自言自語似乎是他的興趣,臨也看著電視畫麵,兀自咯咯笑著。


    在他眼前的畫麵發生了變化。


    “哦?”


    【穿黑衣服的騎士自屋頂上消失後,現在依舊毫無動靜——啊!那是什麽?各位透過鏡頭能看到!星星從我們的頭頂上消失了!黑色的!巨大的黑色布幕!嗚…嗚哇啊……】


    隨著播報員焦急的聲音,電視攝影機拍攝到奇妙的物體。


    像是巨大黑翼的東西從大樓的屋頂中飛出來,微微反射著路燈的光暈,就這麽緩緩地開始在空中滑翔。


    那是一麵漆黑的懸掛式滑翔翼,中央處似乎吊著一個跨在馬背上的人影。


    不過即使如此,那翼麵實在太過於巨大。


    大小早已超越公寓的寬度,比一般戰鬥機還要大的翅膀硬是將星光給遮掩住。


    無法看見骨架的滑翔翼,其重量與大小相反,輕到讓人完全感受不到質量。它那在空中輕巧滑行的姿態,直讓人聯想到紙飛機。


    支配平麵天空的巨影,就這樣搭上從公寓的山穀間吹來的風,以眺望池袋這座城市的模樣,開始低空飛行。


    【“嘖!你以為是…魯邦…世啊!給我乖——範!”啊啊!各位請看,交通機動隊員似乎在喊些什麽,開始進行追趕了!我…我們也將繼續追蹤那個神秘飛行物體!】


    播報員一麵這樣喊著,坐進采訪車中,並為了追上白色摩托而開始催起引擎的油門。


    然而原本在前頭,已經上路的白色摩托卻開了回來,警告起采訪車的駕駛。


    〈“喂,你們這輛車不是緊急車輛,可別超速啊。”“咦?是…是的。”“另外還要遵守交通信號燈。”“好…好的!”呃…呃…司機似乎正在接受交通機動隊員的一些指示,我們先將畫麵還給攝影棚!〉


    下一個瞬間,電視的影像切換成在攝影棚中,正帶著驚疑表情的主持人們。


    他們注意到攝影機的鏡頭回到自己身上後,開始麵麵相覷地陳述各自的意見。


    不過臨也對這些看法沒有興趣,隻是慢慢將放在桌上,插在充電座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然後,靜靜地撥出一組電話號碼——


    ——————————


    數分鍾後 池袋某處 公寓內


    在昏暗公寓的其中一間房間裏,有兩道影子在蠕動著。


    在畫麵上播放的,是映照出池袋“當前”的一個真實。


    影子在電視機前互相貼近,開始說出情緒截然不同的對話。


    “奇(奇怪)。”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為什麽為什麽?呐,摩托是怎麽變成馬的?呐,那不是電腦動畫吧?絕對絕對不是!因為那樣太有趣了!糟糕啦!跟無敵超人一樣糟糕啦!跟雪曼將軍樹或是巨花魔芋的大小一樣糟糕到不可思議吧!”(注:雪曼將軍樹是世界最大的樹;巨花魔芋則是世界最大的花種。)


    “靜(安靜)。”


    “啊啊,抱歉抱歉!現在是關鍵時刻呢!不過要我安靜,我可做不到喔!呐,這裏是不是就在那附近啊?我們去看啦!呐,我好像已經快忍不住了耶!啊,真是的!自從看了肉食種蟋蟀riock跟亞馬遜食鳥蜘蛛的戰鬥以後,我就沒有這麽興奮過了耶!我想看我想看我——想——看——!”(注:riock為棲息於印尼的大型蟋蟀;亞馬遜食鳥蜘蛛為世界最大的毛蜘蛛。)


    影子中,情緒高揚的那一方,就像個搭上要前往遠足的巴士的小孩一樣喧鬧著,對著在身旁的影子使出一記裸絞。


    另一道影子直接挨了殺人技巧,臉色因而發紫,但依舊冷靜地將右手舉起來——將握在手上的小型噴霧器對準背後的影子。


    “……鎮(鎮靜點)。”


    然後,將裝在裏麵的液體,毫不留情地往對方的臉部噴去。


    “……嗚……嘎啊啊啊啊啊……對不起,九琉姐!我會冷靜下來…咳…咳啵嘎哈…咳哈…別用辣椒噴霧啦……!”


    情緒激動的那道影子開始咳嗽,並在地上打滾。


    然後在地板上像在跳舞似的掙紮。直到不知何時用頭頂著地板,開始像是在跳街舞一樣地回轉後,“中招”的影子總算才冷靜了下來。


    “哈!有夠痛有夠痛。九琉姐老是這麽spartanical呢!”(注:spartanical原意為spadarta。此為舞流自己造的單詞。)


    無視用奇怪造字說話的影子,被稱作九琉姐的少女默默看著電視。


    “嬉(好期待)。”


    “啊,是啊,畢竟才剛開學嘛!一想到我們青春舞台的城市中有這種東西存在,就讓人興奮難耐呢!真是興奮!真是神奇!真是惡劣呢!”


    沒有理會依舊語意不明喊叫著的影子,少女一動也不動地注視映照在畫麵上的巨大黑翼——然後靜靜地笑了。


    在她的心底——與另一道影子一樣,猛烈的欣羨心情正洶湧澎湃著。


    ——————————


    同一時刻 東中野 演藝事務所“jack o&quotntern japan”辦公大樓內


    “哇喔!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家夥會…!”


    位於地板被打磨得無比白淨亮麗,整體給人一種潔淨印象的空間裏——響起一陣將那一切都破壞殆盡的聲音。


    “這該不會很不得了吧?這樣很有衝擊性吧?嗯~?有夠great的啦!若是拿電影來比喻的話,就是侏羅紀公園等級?還是哥吉拉等級啊?”


    一名詭異男性的言詞中夾雜著奇妙日語和英語,在電視機的影像前大聲嚷嚷著。白色的肌膚加上一頭向後梳的飄揚金發,深色的太陽眼鏡搭配沒有刮幹淨的胡子,純白色西裝以及鱷魚皮皮鞋…另外戴著似乎很昂貴的戒指,嘴上還叼了根煙。這樣的白人男性外表,看起來十足像是在好萊塢電影中才會出現的壞人角色。


    若要老實稱呼在他麵前的屏幕是“電視”的話,也未免太過巨大。光是畫麵的尺寸就將近一百寸,是對一般人來說超乎規格的尺寸。


    那個空間就像是美國或近年來it產業常見的辦公室,個別的辦公桌都以矮牆隔開來,在當中各自有人正在獨立作業著。


    不過,隻有那個吵鬧的男性與電視所處的空間不同,在寬廣的地板上排列著幾組沙發與桌子,方便觀賞位於房間深處的電視,這樣的擺設就像是一間會議室。


    數個個別空間與大廳存在於同一個房間中,而在這間奇妙的辦公室裏,男性正愉快地仔細盯著電視瞧。


    “啊啊,真想現在就衝去池袋呢!就是說啊!嗯!喂,mr.幽平今天沒什麽事情吧?就讓熟悉池袋的那家夥帶路,帶大家一起去觀賞那個mysterious的sleepy hollow傳說,心血來潮的話,順便再去賞個花如何?”(注:mysterious、sleepy、hollow合起來正好是美國小說《the legend of sleepy hollow》,該小說之後被改編成電影“斷頭穀”。)


    男性的目光像個孩子般燦爛,然而坐在電視機周圍座位上的男性們卻和他成反比,表現出冷靜的態度,紛紛與坐在身邊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是大王電視台的表演嗎?”“不,那類客層並不是那個節目的目標。”“去聯絡一下製作人……”“現場有沒有營業人員啊?”“去找在攝影棚中的經理人確認一下……”


    日本人男性們都用緊張的態度對待畫麵上映照出來的異常事態,看見此景象,白人男性搖了搖頭,張開雙手表示抗議:


    “嘿!嘿嘿嘿!你們無視‘身為社長的我’的意見嗎?”


    “社長,看不見畫麵了啦,請你讓開。”


    “啊,好的…對不起。啊,不對吧!不是這樣吧!為什麽用像對待麻煩分子的態度對待我啊?啊,這意思是,你們不想在外國人底下做事嗎?喂喂,日本不是一個注重和穩之心的國家嗎?你們是在貶抑自己的國家吧?”


    “社長才是,請別再貶低自己國家的印象了……還有,最擾亂和穩的人就是社長。難得幽平的電影拍攝得那麽順利。”


    因為部下幹脆的回答,社長不禁雙肩垂下,並且眼神飄忽不定。


    他的名字是馬克斯·山德謝爾特。


    是從總公司在美國的演藝事務所“jack o&quotntern”派遣過來,日本分部的社長。


    總公司跟電影發行公司mell pany擁有強力管道,是間相當有能力的公司,不過實力在日本隻能算是中間階層。這是一間由數名能夠和其他大公司相提並論的頂尖藝人,加上占大多數的不顯眼新人所形成,奇怪的金字塔狀演藝事務所。


    乍看之下是一名無能的社長,不過卻不知為何,隻有身為製作人的技術與交涉能力,以及在千鈞一發時的危機回避能力是天才層級,因此勉強被認定為社長。


    話又說回來——通常把狀況弄成千鈞一發的主因,大多是社長本人。


    “可惡,我的同伴果然隻有將自己提升到藝術層級的可愛idol們。唯有那些將幸福散布在世間的angel們,才會forever uand我啊!”


    正當社長哀傷地抱怨著,一名像是秘書的女性對他畢恭畢敬地開口道:


    “請社長做好您份內的工作。還有,賞花活動在上個禮拜才剛舉辦過,羽島幽平今天是從攝影現場直接回到位於池袋的住家。另外,社長明明是從美國過來的,為什麽英語能力卻這麽令人懷疑呢?”


    “啊啊啊啊,真是群無趣的家夥耶。啊啊,就因為是在這種時代,我才會想要新的impact,我才會想看那名沒有頭的騎士……哦…我想到啦!”


    社長完全漠視秘書說的話,突然雙眼圓睜地大喊,然後用鼻子哼著曲調,撥出一通不知通往哪裏的電話。


    ——又要搞什麽莫名奇妙的名堂了……?


    看見社長目光燦爛的表情,部下們都歎了一口氣,再度開始交頭接耳。


    不過內容全都變成了對社長的抱怨。


    ——————————


    同一時刻 池袋某處


    在白色摩托的引擎聲逐漸遠去當中——


    在無法動彈的塞爾堤的胸口裏,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雖然身體在一瞬間顫動了一下,但注意到四周並沒有警官的身影後,才戰戰兢兢地按下通話鈕,拿到耳邊。


    【啊啊。總算接通了……嗨,塞爾堤,看來你似乎很困擾嘛。】


    ——臨也!


    對於這名情報販子朋友打來的電話,塞爾堤不禁對他為何在這個時間點打來感到疑惑。而且從對方的口氣來看,似乎正理解自己所處的狀況。


    【你應該是在想,為什麽我會知道你那邊的情報吧?放一百個心吧,我沒有在你身上裝什麽竊聽器之類的。因為要是裝了,馬上就會被新羅給發現。那家夥啊,似乎真的很想獨占你呢,所以絕對不會讓我知道你們家的隱私。】


    ——很好,等一下就去揍這家夥一頓,接著要感謝新羅。


    塞爾堤感覺自己沒有的頭部似乎正浮現出血管,繼續將耳機貼在安全帽旁。雖然她與臨也平常的往來都是用郵件短信在對話,但偶爾也會有像這樣隻有單方麵在說話的電話打來。


    【不過你還真聰明,沒想到…竟然會用“影子做出滑翔翼,以及你和摩托的假貨”,再讓它們飛出去當誘餌呢。】


    “……”


    聽到這句話時,賽爾提心頭一震。


    ——他果然在某處偷看吧?


    實際上就如同臨也所說——她操縱“有質量的影子”做出自己與愛馬的黑色簡易替身後,讓它們在夜空滑翔,借以混淆視聽。


    ——還是泄漏馬腳了?


    塞爾堤原本打算趁著警察和電視攝影機追逐那個誘餌時,再朝著反方向逃走。在那之前,則先在屋頂上屏息潛伏一陣子。她對於這方法被臨也輕易看破感到驚愕,也開始擔心白色摩托隊員是否也發現了。


    然後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臨也笑著開口道:


    【啊啊,放心吧。如果不是很了解你的家夥,是不會注意到那個是假貨的。畢竟我沒有看見有顏色的安全帽,那種程度的速度也甩不開白色摩托,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才是。】


    ——雖然是一語中的,不過讓這家夥一副得意地說出來,還真是讓人火大。


    ——他該不會隻是為了要炫耀自己的推理吧?


    塞爾堤收回臨也不會打沒有意義的電話的論調,打算將電話掛掉。


    不過她的特殊聽覺還是從遠離安全帽的手機中清楚地聽到聲音。


    【好啦,我想從明天開始,事情會暫時變得很糟糕,所以想要先提醒你——】


    ——?


    對著安全帽傾向一邊的塞爾堤,臨也從手機的另一端提出一個要求。


    【在這些麻煩事沉寂下來之前,“絕對”不要來工作地點喔。雖然詳細情形——啊?】


    塞爾堤雖然打算詢問那是什麽意思,但因為在通話時無法使用郵件短信機能,她無法立刻傳達自己的想法。


    【那麽就這樣,我會祈禱你武運昌隆。】


    ——武運?


    就這樣在無法詢問任何事的情況下,對方單方麵掛斷了電話。


    ——那家夥搞什麽啊?


    塞爾堤覺得一頭霧水。她決定先從屋頂上逃走再說,便將手機收進懷中——


    此時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對勁。


    用影子製作出來的騎士服胸口處,有個作為收納用的口袋。


    那裏跟平常一樣,除了手機以外,什麽也沒有。


    但是什麽也沒有這一點,在此時卻相當異常。


    塞爾堤感覺一陣寒意,並將手伸向另一邊的胸口。


    那邊的口袋就隻有放著pda,接著又將手伸往腰際的口袋,不過依舊跟平常一樣,就隻有放著公寓的鑰匙而已。


    跟平常一樣的隨身物品。


    找不到的,就隻有今天才會有的東西。


    上頭寫著【塞爾堤·史特路爾森 鈞啟】,顏色不起眼的信封袋。


    她錯愕地跪坐在地,


    在心中再次確認一個無法挽回的事實。


    ——裝有報酬的信封袋:不知道掉在哪裏了……


    ——一百萬元…不知掉到哪裏去了啦——!


    她不斷祈禱並觀望四周,卻沒有掉在屋頂上。


    十之八九是在甩掉白色摩托時弄掉了。但是因為一心隻顧著逃走,根本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從哪裏往哪逃逸。


    變成馬匹形狀的克修達·巴瓦靠了過去,似乎是要安慰主人。沒有頭部的脖子斷麵頂著塞爾堤的安全帽,看起來就像是沒有頭的生物們在爭取安全帽當頭部一樣。


    維持這副滑稽的模樣,塞爾堤的夜晚靜靜地深沉了下去。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今晚的行動會對城市帶來什麽後果。


    也沒有發現,自己弄丟的信封袋會引發什麽樣的機緣和巧合——


    降臨於現代的無頭騎士,正因為極度人性化的慘事而不斷哭泣著。


    網絡聊天室


    甘樂【大家好~我是甘樂喔~!】


    田中太郎【你好。】


    巴裘拉【嗨。】


    罪歌【晚安 今天也請 多多指教】


    甘樂【好啦好啦~☆各位,都習慣這個新聊天室了嗎?t


    田中太郎【嗯,留言的開頭加上了名字,比較容易區分對象呢。】


    巴裘拉【的確,】


    巴裘拉【這麽一來,就能夠更露骨地對甘樂圍爐了呢。】


    甘樂【露骨地……討厭啦,大家要怎麽對待我啊……】


    巴裘拉【不斷地重複圍爐與漠視囉。】


    甘樂【這根本已經超越欺負的領域,就隻是單純的集體霸淩而已吧……】


    巴裘拉【就是這樣啊,那又怎麽樣?】


    田中太郎【巴裘拉,這樣太過份了啦w】


    罪歌【大家 不能夠 好好相處嗎】


    巴裘拉【啊啊,不是啦,】


    巴裘拉【罪歌,】


    巴裘拉【我不是真的討厭甘樂啦。】


    悄悄話 甘樂【還是老樣子愛說謊呢,明明就打從心底討厭我。】


    悄悄話 巴裘拉【閉嘴,去死。】


    甘樂【對啊對啊!這是親密表現啦!他啊~其實非常傲嬌喔~☆】


    巴裘拉【若是按照比例分配,大概就是tsun tsususun tsun tsun tsun tsun tsun去死吧。】(注:tsundere為日文“傲嬌”的羅馬拚音。)


    甘樂【咿咿~那是什麽比例啊!?】


    巴裘拉【櫻新鎮商店街的小孩子們唱的歌。】


    甘樂【而且還是用去死作結束!?】


    巴裘拉【那是我的原創,那又怎麽樣?】


    甘樂【好過份!】


    田中太郎【還真是過份呢w】


    ——塞頓進入聊天室。


    塞頓【安……】


    田中太郎【啊,晚安~】


    塞頓【我已經不行了……】


    甘樂【晚安☆】


    巴裘拉【安啊。】


    田中太郎【咦,怎麽突然這麽說?】


    塞頓【我弄丟了一些錢……】


    巴裘拉【……】


    田中太郎【那真是糟糕…你有報警嗎?】


    塞頓【沒有。】


    塞頓【啊,不是的…我有報警,已經報警了。】


    甘樂【咦~那你大概弄丟了多少錢呢?】


    塞頓【這…大約是這一整個月的薪水……】


    罪歌【你還好吧?】


    巴裘拉【……】


    田中太郎【那真的很不得了呢!這樣沒問題嗎?】


    塞頓【嗯,我還有不少儲蓄,所以生活上不成問題,隻是很沮喪……】


    甘樂【請打起精神來!】


    甘樂【對了對了,我有好消息給現在的塞頓喔~】


    塞頓【是什麽啊?】


    甘樂【嘿嘿~請你看看‘這裏’的網址!】


    田中太郎【啊,文章中可以貼網址了耶。】


    巴裘拉【嘿!】


    悄悄話 田中太郎【啊,臨也先生,這是什麽啊?】


    罪歌【那個 這是 怎麽一回事呢】


    悄悄話 田中太郎【這是怎麽回事?塞爾堤為什麽被人懸賞了?】


    塞頓【不行,這對我來說太勉強了…竟然說要抓那個黑摩托…】


    悄悄話 甘樂【你想一下,畢竟在電視台的實況轉播時,塞爾堤被露骨地拍下來啦。】


    悄悄話 甘樂【然後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家不具名的演藝經紀公司,說什麽若有人能夠爆料黑摩托的真實身份,就會提供賞金,似乎還想讓黑摩托當演員出道之類的……】


    悄悄話 田中太郎【這也太沒有常識了吧……】


    悄悄話 甘樂【算啦,畢竟塞爾堤本身就是個超越常識的存在啊。】


    巴裘拉【一千萬元啊……】


    巴裘拉【這是不是很不得了啊?】


    罪歌【不好意思 我 今天先失禮了】


    塞頓【啊,我也要去洗個澡,先下線了~】


    田中太郎【啊,晚安~】


    甘樂【晚安啦~☆】


    塞頓【晚安。】


    罪歌【晚安 非常感謝】


    ——塞頓離開聊天室。


    ——罪歌離開聊天室。


    巴裘拉【晚安。】


    巴裘拉【呃,慢了一步……】


    甘樂【那麽,我們也差不多該下線了吧?關於那筆賞金的事,就下次再聊囉。】


    甘樂【那麽就,晚安啦~☆】


    田中太郎【晚安。】


    巴裘拉【(〉_〈)/~~~】


    ——甘樂離開聊天室。


    ——田中太郎離開聊天室。


    ——巴裘拉離開聊天室。


    聊天室中現在沒有任何人。


    翌晨 川越街道某處 高級公寓最頂樓


    “我回來了。唉,真是有夠倒黴的耶。”


    這間高級公寓的居住空間,比起一般獨棟住宅還要寬廣許多——


    把一百五十平方米的麵積規劃成5ldk的奢侈居住空間的男性主人——岸穀新羅,穿著白色大衣這種特征實在過於醒目的服裝,回到有著心愛同居人所等待的住所。(注:ldk為日本公寓結構的簡稱,l為客廳,d為飯廳,k為廚房的意思。)


    “啊啊,塞爾堤,你在哪裏?我已經累癱了,因為被卷進一起奇怪的事情中…雖然常常聽人說‘舔盤子的貓在受罪’,但我不過是稍微牽扯到一點點關係,卻遇上這麽倒黴的事…咦,奇怪?塞爾堤?塞爾堤?怎麽了…還沒有回來嗎?不是說過實驗到晚上就結束了……”(注:舔盤子的貓在受罪為日本成語,犯罪的本人沒事,卻總是旁邊的小角色遭到懲罰之意。)


    新羅側頭往走廊的深處前進,此時注意到屋內的變化。


    明明開著燈,客廳卻異常昏暗。


    “?”


    為了一探究竟,他往那裏小跑步前進——結果在客廳的角落發現一個黑色的繭。


    “什麽……!”


    那巨大的繭讓人聯想到蠶,應該是塞爾堤用自己的影子做出來的。


    新羅直覺地認為塞爾堤應該在那個中心處,他拋下疲勞,慌張地衝進影子內。


    突然間——繭像個食蟲植物一樣從中分開,將新羅的身體包了起來。


    “哦哇……等等……!”


    根本來不及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新羅就被拖進繭中,並在此時遇上“幸福的事”。


    塞爾堤就如預料中一樣在


    繭裏麵,並且——


    緊緊地抱住了新羅。


    雖然在昏暗的繭中看不見身影,但那確實是新羅熟悉的塞爾堤的身體曲線。


    “什麽……!要…要是被這麽大膽地誘惑,雖然人家說都‘出船不待船頭’,但是我的理性已經脫軌,可說是‘不知手舞足之蹈也’……啊……咦……?”(注:出船不待船頭為日本成語,把握時機之意;知手舞足之蹈也出自詩經,但此處為誤用。)


    即使陷入混亂,新羅的語氣卻依舊輕佻,不過在注意到塞爾堤的動作異常生硬後,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新羅的眼前突然出現刺眼的光芒。


    注意到這是塞爾堤拿出來的pda畫麵光芒,新羅眯細眼睛,看清楚在上頭的文字。


    〈抱歉,隻要一下子就好,陪在我身邊。〉


    “不,這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怎麽了?塞爾堤,你情緒很低落耶。”


    〈何隻是低落,根本就是跌落穀底…說些什麽來安慰我吧。〉


    “哇啊,怎麽會變成這種負麵情緒的女王大人啊!”


    幸好塞爾堤沒有說出想自殺之類的話,這點讓新羅放心不少。他輕輕摟著塞爾堤,並與她一起商量事情經過。


    “……也就是說,不但弄丟一百萬元,自己還被懸賞十倍的賞金?”


    〈是啊,所以不能隨便出門了…要是害得這裏被發現就糟了。〉


    大概是因為把話說出來而感到舒暢,塞爾堤稍微放鬆了心情,並開始回收周圍的繭。


    雖然對於失去兩人獨處的空間感到有些可惜,但新羅這次還是很識相地沒有開口表示。


    在那之後,他暫時繼續安慰塞爾堤,最後為了讓她安心而展露笑容說道:


    “總之呢,你放心吧,塞爾堤。畢竟這棟公寓的保安設施很嚴格,而且我相信你弄丟的錢,總有一天會輾轉回到你的手上。畢竟俗話說‘禍福如同糾纏的繩索’啊。”(注:禍福如同糾纏的繩索為日本成語,禍與福是表裏一體之意。)


    〈嗯…可是…真的很對不起你…〉


    “……?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因為……我本來想用那筆錢買一些電器用品。還有……那個……該怎麽說呢…也想過要買禮物送給你……但全都沒有了,對不起。啊,我並沒有要賣人情給你的意思喔…那個…該怎麽說…抱歉,你忘記剛剛的話吧。〉


    她慌張地將pda折疊起來,有些羞赧地將身子別到一邊去。


    看見塞爾堤這副模樣,新羅整顆心完全被射穿,再一次緊緊抱住她。


    “塞爾堤啊,你果然是最棒的唔嘎嘎嘎——”


    〈謝謝你,新羅,不過我現在沒那個心情…〉


    正當新羅要順勢往塞爾堤的胸部摸下去的瞬間,他被拉了開來,接著再次獨自被關進黑色的繭當中。


    不過他絲毫不沮喪,反而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啊哈哈,那麽,我就期待你有那個心情的時候囉。”


    〈彼此彼此。〉


    新羅隻有臉部露出黑繭外,他看見pda上的文字後,心情更像名少年般雀躍。


    像是被那鼓動給引導出來似的,塞爾堤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來是收到新郵件短信。塞爾堤在確認完後,將放在桌上的安全帽戴在脖子上。


    〈有工作來了,我出門一趟。〉


    “你沒問題吧?今天還是觀察一下情形比較好吧……”


    〈搬運工最重要的就是信用。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就算給我添麻煩也無所謂啊,我們是家人,這算不了什麽。”


    新羅的笑容讓塞爾堤一時感到小鹿亂撞,她對自己無法對新羅回以笑容這點感到一絲悔恨,遂在pda上輸入了不習慣的顏文字。


    〈謝謝你(^^)ノ〉


    ——隻要新羅在家裏等著我…隻要這樣,我就擁有百人份的力量。


    感受到自心底湧現的力量,塞爾堤用自信滿滿的腳步離開了公寓。


    “哎呀~能夠打起精神來,真是太好了。”


    剩下的就隻有——被黑繭給纏繞著的一名男性。


    “咦……?呐,塞爾堤,這個用影子做的繭,好像弄不破耶。呐,塞爾堤,喂喂——?我沒辦法從這裏出來耶——!?”


    ——————————


    半天後 池袋某處


    ——是啊,隻要新羅在家裏等著我……隻要這樣,我就擁有百人份的力量。


    回憶著今天早上的決心,塞爾堤讓摩托全力奔馳。


    ——不過…我這個樣子…回得了家嗎……


    散布在周圍的是引擎聲與喇叭聲。


    塞爾堤頭也不回地將意識全數往周圍分散。


    光是能夠感受到的存在,至少就有二十人。


    身上穿著條紋花色特攻服的男性們,坐在稍為有些特殊改造過的摩托上。


    三段座椅加上爆音排氣管,還有各種雜亂的貼紙與明顯沒必要的零件。


    絕大部份都是被改造成所謂的“族車”——


    無須多加說明,他們是被稱為“暴走族”,或是被戲稱為“珍走團”的人們。


    “這家夥!我有叫你停下來吧?啊?”


    “你想要被我們宰了啊?啊啊?”


    “嗚呀~~!喝啊!喝啊!”


    圍繞在塞爾堤四周,坐在雙人座摩托後座的男性揮舞著鐵製的水管。


    ——啊啊啊啊,東京…東京竟然還有這麽容易理解的家夥們啊!


    心中這麽思考的塞爾堤本人也是一副怪模怪樣。


    雖然打扮得跟平常一樣——但在她旁邊,有一輛放著黑色貨物的黑色側邊車並排著。


    塞爾堤用“影子”在克修達·巴瓦的旁邊裝上偽造的側邊車,上頭運送著比高爾夫球袋還要稍微大一點的黑色袋子。


    是以坐著的樣子擺放在座椅上的長型袋子。


    塞爾堤雖然不知道內容物,但不論大小、形狀或重量——


    她覺得這裏麵放著的,是她不太願意去猜想的東西。


    故事回溯到大約三十分鍾之前。


    塞爾堤為了進行下午的工作,看著放置在長椅上的運動報紙,靜靜等待委托人。


    ——喔,靜雄的弟弟真是不容小覷呢。


    報紙上的頭條新聞大剌剌地寫著“羽島幽平&聖邊琉璃,熱情的深夜約會!?”內容也是相當單純明快,就是時下最受歡迎的頂尖男女偶像,竟在深夜密會之類的文章。


    而且被目擊到的場所,似乎還是羽島幽平的自宅。


    雖然同樣是在池袋的事件,塞爾堤昨晚的新聞就沒有登上頭條。


    比起uma,世間還是比較關心現實中的男女關係吧。(注:uma為未確認生物的英文簡寫。)


    ——不過,沒想到竟然會跟那個聖邊琉璃啊……


    至於聖邊琉璃,是現在紅透半邊天的其中一名女偶像。她是在幾年前快速竄紅,在演藝的各種領域上都很活躍的美少女。


    她的賣點是柔弱而乖巧的外型。容貌雖然是日本人,卻帶著如同北歐係美少女的氛圍。就連同樣身為女性的塞爾堤,偶而也會因她而浮現出“真是可愛啊”的想法。


    幽平與琉璃,雖說都已經超過二十歲,但他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稚嫩。


    這樣的兩個人熱戀,沒有人不會感受到一股羅曼蒂克的氣息吧。事實上,就連報導也讓人覺得是朝著這個方向在渲染。


    正當要更詳細閱讀文章時,她的委托人來到現場,於是便開始按照其指示搬運貨物。


    原本心裏預期的攝影記


    者或警察的襲擊,直到這時候都還沒有發生。


    上午的工作就此平安結束,順利到讓她甚至覺得有些錯愕。


    卻在此時——


    正當放下心來時,卻在離開大馬路的地方碰上暴走族。


    正當塞爾堤不明所以地感到困惑之際,卻因為他們喊了一句“找到了!一千萬元!”總算回想起自己正處於什麽樣的情形下。


    甚至沒有時間歎氣,以池袋街道為舞台的大逃殺就開幕了。


    “嗚啦!”


    “別小看我們to羅丸,喂!”


    在塞爾堤四周,貼著像是某部漫畫標題的貼紙的摩托隊伍上,一夥人正粗暴地揮舞手中的武器。


    雖然聽說最近的暴走族有高齡化的趨向,但周圍每一名男性怎麽看都超過二十歲。


    ——呃……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在模仿什麽賞金獵人!


    ——to羅丸應該是在埼玉的隊伍吧……怎麽會跑來這裏!?


    ——這就是…這就是賞金的力量嗎?


    的確,光是抓到塞爾堤就有一千萬元,實在是高到嚇人的報酬。


    如果自己上門也有資格領取獎金的話,就連她也會猶豫不決吧。


    不過一想到在那之後會麵臨的事,就會覺得有些劃不來。塞爾堤下定決心,決定先無視賞金的事情——


    當她注意到時,周圍已經開始能看見除了to羅丸以外的隊伍旗幟。


    “站住,喂!”


    “少來礙事!那輛摩托是我們的獵物啦!”


    “別小看pylori啦!”


    “會讓你得慢性胃炎啦!”(注:pylori菌是胃潰瘍的原因之一,作者這時期正好得到胃炎。)


    從四周傳來這些人粗暴的互相挑釁叫囂聲,塞爾堤將速度更加提升。


    ——啊啊,可惡,幹脆把他們全部都打回老家算了……騷亂再這樣繼續增大下去,真的會給新羅添麻煩:


    ——總之先逃再說,然後找個人商量一下吧。


    ——話是這麽說,但這種事情,要找誰商量啊……


    就在此時,其中一名快要被她甩掉的暴走族將高舉的鐵製水管隨便揮下去。


    “別想逃,喝啊!”


    鐵製水管的前端勾破塞爾堤所運送的貨物袋子的一部份——


    從裏麵“咚”的一聲,滑出了一隻“人的手臂”,不停搖來晃去。


    ——……


    “……”“……”“……”“……”“……”


    包含塞爾堤在內,四周圍的暴走族瞬間沉默了下來。


    ——啊啊…啊啊…果然是這樣…


    ——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就知道是這樣啊!該死!


    她用手按著安全帽,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暴走族們紛紛感到困惑,繼續默默地與塞爾堤並排奔馳,但是——


    在這個時刻,一道聲音傳到塞爾堤身上。


    “啊啊,這下不好了,你啊…這下子可不好囉。”


    那是隻有聽過幾次的聲音。


    然而聲音主人的身份,卻深刻地刻畫在塞爾堤的靈魂上。


    “這下子,就不隻是交通道路法的問題啦。”


    ——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騙人的吧?偏偏在這種時候!


    ——不要在這種時候啊!喂!


    塞爾堤的心情與其說是祈禱,不如說是怨恨這世上的一切。她將視線往旁邊移過去——而存在於那裏的,是她預料中最糟糕的狀況。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插入這個奔馳集團的空隙中,騎著白色摩托的警察正眉頭深鎖,一同並排行進著。


    “我還是警告一下好了…那邊的摩托,給我靠左邊停下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塞爾堤從全身上下噴出影子來,打算以此掩人耳目,借機逃走。


    然而白色摩托卻一派輕鬆地穿過那些影子,緊貼著塞爾堤。


    “我不是說過了…交通警察怎麽可能會怕那種玩意兒……!”


    ——那是隻有你吧!


    每一名暴走族成員都被影子嚇到,瞬間拉開了距離,唯獨沒有頭的騎士的天敵——那名白色摩托隊員完全不恐懼於怪物的外型,反而逐漸縮短距離。


    “搞什麽啊?條子給我閃邊去啦!嗚啦!”


    其中一名暴走族成員舉鐵製水管再次接近,對著白色摩托隊員揮下。


    白色摩托隊員輕鬆地閃開後——


    在那之後發生的景象,塞爾堤決定當作沒看見。


    ——沒看見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到。


    在奔馳中的暴走族摩托被白色摩托隊員用手抓住,並讓它大大地傾斜,騎士的臉瞬間與柏油路麵僅有一線之隔——就維持著這個姿勢跑了五秒鍾之後才被拉起來。


    白色摩托隊員所采取的行動完全超出常識範疇,塞爾堤雖然看得一清二楚,但因為覺得後果不堪設想,為了自己好,遂決定忘個一幹二淨。


    ——沒看到!我什麽都沒看到!


    暴走族成員的眼神呆滯,口中流淌出口水,摩托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其他的暴走族看到這個景象也頓時啞口無言,不過——


    “竟…竟…竟然敢小看我們,這個臭條子!”


    “給他死!”


    暴走族們將目標轉移成白色摩托,一口氣包圍了他的四周。


    時速將近一百公裏的世界中的攻防戰。


    在以通常車速行走的車輛間穿梭——逃亡者與追擊者,以及一次要逮捕雙方人馬之人的爭奪戰開幕。


    塞爾堤趁著白色摩托與暴走族在交手時,逃進了岔路。


    但在那裏麵對的,卻是另外一團暴走族的人馬。


    ——我真的…回得了家嗎?


    看見超過二十個人的集團,塞爾堤將摩托反轉,再度駛回大馬路的方向。


    然後以此為開端,演變成新的暴走族集團加入了這場大逃殺。


    忽然從頭頂上方傳來直升機的聲音。


    難不成,就連那架直升機也要追捕自己嗎——心中抱持這樣的疑慮,沒有頭的騎士就隻能不斷在傍晚的街道上行進。


    塞爾堤確信自己要是有臉,這時一定是淚流滿麵了。當她想起心愛之人的容貌後,她回想起一件事情——


    就是還沒有解除裹住新羅的影子之繭。


    ——啊啊,新羅,對不起…


    ——要是我回不去的話…就太對不起你了!


    ——————————


    也不知道塞爾堤的思念,是否能夠傳遞給正在公寓頂樓的新羅——


    此時的新羅依舊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嘴角似乎頗為開心地上揚著,還帶著恍惚的眼神自言自語。


    “啊啊…這個是…某種放置y嗎……?”(注:意指刻意拘束或冷落處於欲求不滿狀態的對象,以此手法讓對方的情緒更加攀升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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