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today。投代。從以前我就習慣直接以拚音的念法來讀英文。


    透過我的眼球,super會是「蘇佩爾」,liar會是「裏阿爾」。後者的發音跟real一樣,顯得諷刺意味十足,我還為此感到沾沾自喜。


    有可能被英文單字控告公然侮辱的我的today是個雨天。雨水稀哩嘩啦地不停落下。雨滴猛烈敲打著屋頂,有種像是台風家的小孩第一次被爸媽派出來買東西的感覺。


    「唉呦~~一大早的就下個不停。」


    我一邊學著附近大嬸的口吻說道,一邊探頭看向窗外。從四月開始打工到現在,印象中幾乎沒遇到過雨天。雖然幾天前下過雨,但那次沒下多少雨。假設今天真的出門了,還真不知道距離上一次被雨淋濕到現在過多久了。


    我都忘記要怎麽撐傘了。沒有啦,我說得太誇張了。應該啦。「按下、用力往上推、『啪』的一聲撐開、雨聲滴滴答答……」我試著模擬了一次,嗯,應該沒問題。


    從以前每次要收傘的時候,我總是沒辦法把傘收得整整齊齊,但現在就不特別提這一點了。每次都是回家後,再請媽媽幫我收傘。媽媽有一雙巧手,應該說每個人的媽媽都很懂得收傘讓我驚訝不已。再過幾年後,我也將年滿二十歲,但實在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取得這項大人的資格。不知道是不是舉辦成人禮的時候都會特別開課講授喔?


    我離開窗戶邊,拉上窗簾。囤積在窗簾滑軌上的塵埃隨之揚起,附著在窗戶上。真是的,家裏蹲生活一宣告結束,就變成這狀況。我不再自動自發地打掃房間。


    沒想到一開始到外麵工作,應付家事就會變得馬虎。人就是這樣,隻要找到藉口,很快就會萌生自我墮落和妥協的想法。


    顧此失彼。用這句成語來形容這狀況不知道對不對?


    比起準備去鞋店打工的時候,今天在服裝儀容上比較用心。至於化妝嘛……還是算了。從展開家裏蹲生活後,就一直沒有化妝,所以現在反而有排斥感,覺得要化妝怪怪的。反正我也慢慢習慣以素顏麵對世人的眼光了。


    感覺天氣會蠻冷的,所以多套上一件衣服。我把自己包得像一顆粽子,連脖子都暖和了起來。擔心的天秤這回反過來傾向另一邊,擔心起會不會喚來周公。


    隻要沒有排打工的日子來幫忙就好。他這麽告訴我,而今天剛好是鞋店的公休日。我因此才必須在雨天確認該如何撐傘,今天也必須繃緊神經。


    「總覺得應該晚一個星期再跟他說願意幫忙。」


    不過,具體上也沒有其他事項是我幫得上忙的。雖然有些迂回的感覺,但確實跟繪畫有關,以複健來說,也很適當……應該啦。隻不過,針對方向性這點,有點為難就是了。


    我本身完全沒有打算作畫。我的上進心已枯竭,不會想要參加像是「給你們四個小時畫素描」之類的美術大學考試。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恢複到願意直視繪畫並好好欣賞的狀態。


    把側背包的背帶掛上固定位置後,稍微扶正難得戴上的帽子。「很好!」錢包和手機今天也都放進包包裏了。即便如此,沒有放其他東西的包包依舊輕盈。


    包包有可能再次變得笨重嗎?敬請期待!我抱著事不關己的心態把想法拋到腦後。


    我離開房間。為了保持通風,我讓房門敞開。房門沒有門鎖,所以不可能徹底關在房間裏完全不跟家人接觸,現在回想起來,不禁覺得做了一場半吊子的搞自閉。很符合我的作風。


    「好了,可以出門了。」


    除了撐傘之外,今天還要做一件很久沒做的事。


    從國中參加班級旅行到現在,就沒再搭過電車了。


    §


    約會。date。搭鐵。我習慣直接以拚音的念法來讀英文。


    對我來說,knife是「科尼福」,shoes是「斯後耶茲」。


    我當初考得上大學真是太厲害了……這種沾沾自喜法會不會太諷刺了點?


    迎接清晨後,我整個腦袋塞滿了「搭鐵」。搭鐵聽起來很像在搭地鐵的感覺,也符合其字麵上的含意在我的腦海裏高速賓士。腦袋瓜裏一片鬧哄哄,但平常的我好像也是這樣。應該是你的腦袋裏一直有教堂鍾聲之類的聲音響個不停,思考才會那麽地不可靠。我記得有人這麽跟我說過,那是在調侃我嗎?還有,那個人是誰呢?我有過這樣的朋友嗎?


    先不管這些了,今天是約會的日子,所以要精挑細選服裝。話雖如此,但我的衣服都很相似,沒有什麽特別的好選。因為喜歡藍色,一路來都是挑選藍色的衣服,所以蒙上塵埃的衣櫃裏呈現像電玩裏會出現的冰窟狀態。不論穿上哪一件衣服,我都會是一身藍,跟去大學上課時的打扮也沒有太大差異。


    隻要不穿跟昨天一樣的衣服就好了吧。我放棄掙紮地選了適當的衣服換上。反正她應該也會放鬆心情,以跟平常一樣的打扮出現吧。搞不好還可能為了具體傳達出不滿的情緒,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就出現。如果真是如此,我會開心到飛上天。畢竟很少有機會可以看到她的睡衣裝扮。


    攜帶物品有包包、錢包和入場券。手機也丟進包包裏好了。如果有機會,我想再跟她要一次電話號碼。不過,以我的個性來說,或許不要知道電話號碼正好。不然我應該會無法克製自己,不停發簡訊或使出奪命連環叩。與其帶給她困擾或讓她覺得不舒服,不如不要有通訊方式還比較好。


    隻要就讀同一所大學,又可以一起行動的話,除非假日,不然都可以聽到她的聲音。而且,我們假日還約好要約會。這陣子每天都可以和她膩在一起,根本不需要使用工具作為媒介。


    「啊!差點忘了。」


    也要記得帶著短刀。至於手電筒,又不是要去冒險,應該不用準備吧。


    我抬頭確認時鍾,時刻還不到八點鍾。忽然想起我今天還不到六點鍾就起床了。以前遇到遠足或班級旅行時我總會早起,想到自己仍保有這般期待心,臉上不禁浮現笑容。不知道我能夠持續保有童心到什麽時候?我不想忘記這種興奮情緒湧上心頭的感覺。


    接下來是發型,我猶豫著該不該整理頭發。我平常就沒有使用發類造型產品的習慣,大多是讓頭發自生自滅。說實在的,說到要整理頭發,除了梳好亂翹的頭發之外,我不知道還可以做什麽動作。既然是要約會,我當然希望做到盡善盡美,但所謂盡善盡美的發型究竟是什麽樣的發型?還是走安全路線,就這樣出門好了。


    想了半天,最後站在鏡子前麵的我還是跟平常的打扮沒什麽兩樣。也就是她平常把我視為跟蹤狂的打扮。我一邊以「保持自然」的美好形容來修飾自己,一邊準備下樓。


    我這個人天生無法忍受乖乖待在房間裏等待時間到來,所以決定繞遠路一邊散步,一邊前往相約地點。每走一步路,腳底就會感到一陣熱,心情也越來越焦急。食道周圍的肌肉像是被一直往上拉扯,我強烈感受到血液一路流竄到指尖。很明顯地,我很緊張。


    來到接近樓梯口的位置時,我讓視線往最裏麵的妹妹房間移去。房門敞開著。不過,妹妹應該還在睡覺。妹妹很會睡,以前我曾經吵她起床陪我玩,結果她因為起床氣跟我吵起架來。那次真的是很對不起妹妹,我到現在還覺得後悔。


    來到玄關後,我在胸前交叉起雙手。穿哪一雙鞋出門好呢?上了國中後,我再也沒有煩惱過沒鞋子可穿的問題。成長到十三歲之後,我腳的大小正好符合擺在玄關裏的無數鞋子尺寸。玄關裏的鞋子五顏六色,跟最新款的鞋子比起來,都是造型比較過時的鞋子。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每一雙都是二十年前的鞋子,聽說還是那種擺在花車裏販售的


    鞋款。不過,很多雙鞋子都很好穿,所以被我當成寶貝看待。我喜歡這些鞋子設計簡單,隻強調實用性的地方。


    而且,每雙鞋子都被媽媽每晚擦得又白又亮。媽媽從未穿過排在這裏的鞋子。詢問原因後,媽媽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告訴我因為她的腳大小不合。


    我今天選了黑色鞋子。穿黑色鞋子就算散步途中弄髒鞋子,也不會太明顯。


    我抱著祈禱她會在相約地點出現的心情,把腳伸進鞋子裏。


    後來……


    「經過這些有的沒的之後,我一抵達相約地點就看見你站在那裏,著實嚇了一大跳。」


    「總結一句就是你如果沒有繞到其他地方去,就不會遲到,是嗎?」


    「總之,我們先出發吧。」


    今天氣候不佳,不適合站在戶外說話。我們加快腳步進到室內。


    我們相約在車站碰麵。車站有一座非常醒目的金色鍾塔,因為當地居民大多會約在金色鍾塔碰麵,所以我也學起大家指定金色鍾塔為相約地點。


    我明明指定了地點,她卻是站在車站外。她身穿黑色衣服,跟平常一樣臭著臉。


    我跟她一起移動腳步到手扶梯下方的牆角,和鍾塔四周的人潮拉開一大段距離。牆角隻看見幾個女生坐在地板上,今天明明是假日,幾個女生卻是穿著製服。


    我轉身麵向她,打算重新有個好的開始。淡妝配上白色鞋子。翡翠顏色的小巧項鏈配上手提包。她的裝扮似乎跟在大學時有一些差異。我覺得自己好像正在挑戰難度極高,但吸引力十足的找錯遊戲。


    她沒有改變表情,隻是眯起三白眼,紅嫩的雙唇正在跟臭臉較勁。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生氣?想要從她的表情隻揪出憤怒的情緒,可說是比登天還難。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生氣,或許這麽解讀會比較簡單吧。


    「呃……我應該沒有遲到吧?」


    難得都來了,就看鍾塔一眼吧。我抬頭仰望位在上空的鍾塔,以確認時間。別說是已經超過約好的十點半,短針甚至還沒走到十點鍾的位置。就好的一麵來說,我們兩人都無視於遵守時間這件事。


    「如果隻針對遵守約定時間這點來說,你沒有遲到。」


    她的說法有些迂回。不過,在用字遣詞上還算是柔和,所以我猜她應該沒有在生氣。我忽然覺得她是藉由保持一定程度的臭臉,致力於不讓人識破內心,而把本該藉由表情表現出來的情感,托付給其他方麵去分擔。


    她的行動和聲音直率,沒有披上迷彩。察覺這點後,憐愛之情占據了我的整個大腦。


    她表現出來的態度成熟,但事實上,或許擁有比妹妹更加孩子氣的部分。


    我不是想搞笑在暗指「胸部」喔。我是說真的。再說,她挺豐滿的。


    「不過,對不起。我比你晚到。」


    我表達了歉意。可以坦率低頭道歉的感覺真好。


    「你不用放在心上。應該說你如果這時間已經先來等我,隻會讓人覺得害怕。」


    她一邊說話,一邊像是恨得牙癢癢似的模樣搔抓著手背。我不禁有股衝動,想要壞心眼地詢問:「要不要借你止癢藥膏?」不過,她本人或許沒有發現自己有這樣的習慣動作吧。


    「不過,你怎麽來得這麽早?」


    「我好像搞錯約定時間了。」


    她抬頭仰望鍾塔,一臉苦澀的表情答道。


    「原來是這樣啊。」怪了,我怎麽不覺得她是會犯這種錯的人。


    「這種芝麻小事一點也不重要吧。不說這些了,真的要去嗎?我是說美術館。」


    她一邊撩起發絲,一邊表現出嫌麻煩的模樣提出確認。她說話的聲量很小,明明就快被四周的喧嘩聲和月台上的廣播聲掩蓋過去,我卻清清楚楚聽見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這果然是因為我特別意識到她的存在嗎?除了這點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就一起去嘛!隻要跟你在一起,一定可以很開心的。」


    她也已經特地來到這裏,該不會突然說要回去吧?我一邊說話,一邊這麽思考著。


    「那樣不就隻有你開心?我跟自己在一起又不會覺得開心。」


    她一副打算甩開我似的模樣快步走了出去。


    「你在生氣嗎?」我克製地沒有加上「今天也」三個字。


    「如果是在生氣,就是氣假日還要跟你相約見麵,然後一起行動。」


    哇!這是最根本的問題耶。如果是這樣,也隻能請她死心了。我一臉笑眯眯地走在她身邊。


    「喂!」


    她帶著責備的意味斜眼瞪視我。我往後退一步。她把水平伸直的右手揮向後方,對我發出每次都會有的指示。看來要跟她玩踩影子遊戲似乎很困難。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假日可以特別放鬆規定?」


    「如果隻特別優惠假日,平日就太可憐了吧。」


    「原來如此~~」


    雖然我聽得一楞一楞的,但既然她說不行,也隻好乖乖讓步。


    「對了,去這個美術館可以嗎?」


    我一邊說話,一邊在她的麵前遞出入場券。


    「這入場券是我妹妹昨天給我的。雖然有點遠,但我知道在哪裏。」


    瞥了入場券一眼後,她發出「嗯~~」的一聲,像在思考什麽似的停頓一下。


    「原來你有妹妹啊。」


    「咦?對啊,大家都說我妹妹跟我很像。」


    「那不就像噩夢一樣可怕。無所謂啦,去哪裏都好。如果可以跟你去不同地方的美術館,我會更大聲地表示讚成。」


    「你真是愛開玩笑耶!」


    「少跟我裝熟!」


    她生氣地嘟起嘴巴,對我的態度發出警告。不知道哪天她會不會反過來跟我裝熟?真希望以後可以跟她培養出那樣的關係~~我一邊妄想,一邊回以微笑。


    「沒見過像你這種腦袋秀逗的人。」她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說道。很好!我不禁感到開心,隻是這次她沒有回過頭看。


    售票處沒什麽人,我們排隊買了車票,穿過剪票口。她的動作流暢如水,彷佛早就知道要搭哪一條路線的電車,就可以去到離美術館最近的車站一樣。


    「你有去過這間美術館喔?」


    我看著她的背影問道。她保持麵向前方的姿勢,搖晃發絲回答:


    「是啊,以前跟我交往過的男生帶我去的。」


    「是喔……」


    「那次無聊到了極點,而且很煩。每次走到作品旁邊時,他就一一講解給我聽。」


    她回過頭露出苦澀的表情,表現出對當時的憤怒。她說跟對方交往過,就表示她曾經喜歡過對方,我的心情可說相當複雜。所以,或許情緒不同,但我猜此刻的表情應該跟她很相似。


    男朋友啊~~雖然她交過男朋友是理所當然的事,但聽到在話題中出現,心情上還是會受到影響。記得以前跟我交往過的女生聽到更之前交往過的女生話題時,好像也很生氣的樣子。


    「這方明明沒有發問,對方卻單方麵地一直講解,真是一種痛苦折磨。難怪在學校上課會覺得無聊。」


    「喔,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完全不認得有哪些藝術家。」


    「我們真的是沒資格去美術館的二人組。」


    她輕輕笑了出來。好想拍下照片喔~~我伸手準備尋找手機時,她已經轉頭麵向前方,爬上通往月台的階梯。我保持隔開兩段台階的距離,跟上她的腳步。


    爬上月台後,抬頭一看立刻看見了電子看板。發光的橘色文字顯示出每站停靠的電車即將抵達五號月


    台。我們來的時間似乎剛剛好。


    快速電車已經抵達月台在等候乘客上車,但快速電車不會停靠我們要前往的車站。


    「其實我也去過這間美術館。應該算是一家人出遊的時候吧。」


    她站在標示著八號的乘車位置等車,我站在她的斜後方搭腔說道。


    「你的家人……如果隻憑想象,會覺得每個人都是腦袋空空的感覺。」


    「沒那回事喔,我的家人都很可靠,隻有我的個性跟家人一點也不像。」


    「是喔。那搞不好是隻有你沒有血緣關係。」


    「我也這麽想過。不過,我的長相跟家人很像,所以應該是不可能。」


    「……聽到這種話你應該要馬上否定的。」


    她別過臉去,用鼻子哼了一聲。電車像是被她的動作引來似的,駛進了月台。


    明明是假日,每站停靠電車裏的乘客卻是少得可憐。搭上電車後我們立刻背對背站在車廂的正中央。這輛電車沒有吊環,車廂內也幾乎全是空位,背對背站好不到五秒鍾,我開始覺得此刻的畫麵很滑稽。我試著把這樣的感受傳達給她知道。


    「好吧,那我們改變模式。」


    電車駛了出去,在腳步隨著電車搖來晃去之中,她移動腳步坐上座椅。那是可以一邊兩人、共四人對坐的座椅,但她指向位在背後、一般常見的兩人座椅。原來如此,我懂了。隻要我坐在她指示的座位上,就一樣是背對著背。


    這是我茫然之中所期望的就坐法嗎?雖然內心升起小小的疑問,但我還是彎下腰安穩就坐。喀隆喀隆,熟悉的電車聲響傳來,我和她隨著電車搖啊搖。


    背對背坐在電車裏。我想不起在哪裏看過這樣的畫麵,但感覺頗有故事性,腦海也同時浮現帶有頹廢感的景象。怪了,這裏明明看不到有什麽灰色的東西。


    「你今天也帶著短刀嗎?」聲音從背後、從我的視線捕捉不到的地方傳來。


    「嗯,你想看嗎?」


    「借我看。」


    我沒預料到會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禁有點掃興。我是基於開玩笑的心態才問的耶。


    她從座位上方伸出手來,我從包包裏拿出纏上手帕的短刀遞給她。如果這時候她突然心境改變,拿起短刀往我的胸口一刺,不知道會怎麽樣?會死嗎?我一邊想象,一邊靜靜觀察她的舉動。我歪著頭偷看她。她沒有任何反應,可能是沒發現我在看她,不然就是發現了,但不在意。


    她用指尖輕輕抵著短刀,像在沈思似的注視著。她露出像是困了的表情,但改變角度凝視後,會發現也像是感到滿足的表情。彷佛某種需求藉由觸摸短刀而獲得了滿足。


    「這是你撿到的?」


    「對啊,在我家附近撿到的。現在我覺得很感激。」


    「感激?」


    「因為我在猜應該是我有那把短刀,你才會願意跟我交往。」


    一路來我一直把短刀視為護身符,現在終於發揮出本領。不過,真的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從短刀的劣化程度看來,應該被丟棄在排水溝裏好幾年都沒有被發現,我恰巧去清理泥垢時發現了它,把它撿回家。如果形容這是命運的安排,或許太誇張了一點,但應該算是一種奇緣吧。


    「……有可能。」她輕聲讚同我的意見。看見她如此坦率,我不禁有些訝異。


    「事到緊要關頭時,你會用這把刀子保護我嗎?」


    她說得很順,就像在複誦合約內容一樣。


    「我是有這樣的打算。」


    「是喔。我會好好期待的,期待程度比中樂透頭獎少一點點。」


    「你說喜歡刀子是講真的嗎?」


    雖然當時隻是很快地帶過,但我記得她曾這麽說過。不過,我把她的反應解讀成是一種掩飾難為情的舉動。


    不知道當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些許真實?


    「是真的啊。」她抬起頭,對著正前方的無人座位揚起嘴角說道。


    在那同時也垂下眼簾,像是要偷偷藏起眼底發出的光芒一樣。


    然後,她用手背撫摸刀腹說:


    「因為我一路成長過來,目睹過太多鮮血飛濺的畫麵。」


    §


    電車搖來晃去。嗯?是我在搖晃嗎?到底是誰在搖晃?兩者都有?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因為電車在搖晃,所以坐在車廂裏的我也跟著搖晃。營養午餐飽食一頓之後,趁著午休時間去踢足球,結果胃部劇烈晃動下,胃裏的食物也跟著翻滾。差不多是像這樣的感覺吧。


    說到踢足球還真是激烈,尤其是用頭頂球。頭部接住足球的那一刻,那震動力道可以從顱骨一路傳達到腸胃深處,最後炸裂開來。如果要形容得好聽一點,會是像這樣的症狀。


    我怕如果形容得太惡心,我珍貴的粉絲人數會從一人變成沒半個人,所以換成好聽的形容。再說,這件事跟正題一點關係也沒有。好了,言歸正傳……沒錯,在電車的車廂內。


    我匆忙跳上了電車,就像是要趕上夜車一樣。我坐在最後麵的座位把身體壓得低低的,也垂著頭。從胸口反彈回來的呼氣聲傳入耳中,而且相當有規律,我冷靜地做起自我診斷,心想:「差不多快要打瞌睡了。」為什麽交通工具都會讓人這麽想睡覺呢?是不是因為很像搖籃搖來搖去啊?不對啊,我不管到哪裏都很想睡覺……好吧,就當作我搭乘了地球號太空船,不要再追究下去了。不過,據說明年會發射載人火箭到火星去,這項創舉不知道會如何改變我們這些地球居民的存在方式?我偶爾也會認真思考這種充滿夢想的事情。


    因為低著頭,帽子和劉海遮擋住一半的視野。剩下的另一半視野看見了鞋子。有的從座椅上離開,有的安穩地坐在座椅上,一雙雙腳的前端可看見色彩豐富的鞋子群。


    我很喜歡鞋子。應徵工讀生時說的這句謊言,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真實?對於被人穿在腳上的鞋子,我不太感興趣。不過,望著沒有被人穿上的一雙鞋子或一大片鞋子時,那些鞋子會自己走起路來,一路走到我的內心。


    我沒有感到滿心雀躍。在身心兩麵,既沒有體力,也沒有開朗的心情。不過,我的心還是跳動著。我渴望畫出這樣一顆心的存在。所以,我握住鉛筆學習如何素描,成功讓畫筆到手。


    雖然細微,但觀察鞋子的距離也是一項重點。所以,我希望保持住不近也不遠的微妙距離感,靠著缺乏技巧的欲望描繪出鞋子。


    不過,最終得到的結果就是我現在麵臨的放棄心態……算了,無所謂。我沒有太強烈的後悔情緒。本來有的,但漸漸像冰塊融化了。如今,放棄心態化為希望,在背後推著我前進。


    鞋子不會自己選擇走哪一條路。隻要穿上鞋子的人做出選擇,不論麵臨什麽樣的道路,鞋子都必須往前走。不知道鞋子會不會感到不安?很單純地,未知的事物讓人害怕。至少我是這樣的人。


    舉例來說,比起自己受苦,看見別人受苦會更覺得可怕。姑且不論痛苦的程度有多深,但「想象」一個怕寂寞的人,隻有一發現有多餘的空間,就會拉出各種情感來填滿空間。有時用夢想,有時則是用絕望來填滿。像哥哥那種可以徹底實踐「既然不知道,就不會特別在意」之原則的人,算是例外。


    我們難以理解他人的痛苦,所以感到害怕。有了物體當媒介後,在傳達上會變得特別遲鈍。就算看見電視上出現某個遙遠國家遭受飛彈攻擊的畫麵,我也不痛不癢。不過,會覺得可怕。


    我有時會想,或許人質就是憑靠這樣的道理才得以發揮效果。看見犯人像連續劇裏常有的情節一樣,抓了一個女生當人質躲在某處時,我總會歪著頭納悶犯人為何要那麽做。


    犯人雖然把刀子架在女生的脖子上以示威脅,但如果真的殺死女生,就沒戲唱了。如果警察毅然決然地展開攻堅,一旦確認犯人的身份後,有可能會射殺犯人。也就是說,犯人既不能殺死人質,而萬一警察無視於人質的存在展開攻堅時,殺不殺死女生也不再具有意義。


    這麽一想之後,就會覺得即使看見犯人抓住人質,也可以毫不客氣地展開攻擊。明明如此,人質的存在卻大多可以發揮喝止的效果。嗯~~真是不可思議。這下子我又更納悶了。


    事不關己的恐懼時而會讓人變得膽怯。因為那是未知,也無法掌握的恐懼。


    至於會不會渴望知道或承受那份恐懼,就暫且不提了。


    如果能夠直接感受到別人的痛苦,大家應該會分散開來,選擇在不會傳達出情感的距離之下過生活……我記得曾經在某連續短篇小說裏讀過這段話。


    那本書相當老舊,就收在媽媽的書房裏。我已經忘記書名,所以這個話題結束。猜得出書名的朋友請把答案寫在明信片上,然後發揮念力寄來給我。


    抱歉,剛剛舉的例子有點冗長。總之,鞋子很了不起,是個膽量十足的男子漢。不對,鞋子當中應該也有女生才對。在日本,人們外出時腳上大多會穿著鞋子。在這裏看見的無數雙的腳也當然都穿著鞋子。


    鞋子帶領我們前進的同時,我們的雙腳也帶領鞋子前進。


    或許我現在正要化身為他的鞋子也說不定。


    我誠摯地期望自己能夠帶領他走到畫布的前方。


    ……咦?


    話說回來,這輛電車載得了這麽多乘客嗎?


    「……嗯~~」


    我微微張開眼皮。什麽嘛,原來早就掉進夢鄉了啊……嗯~~


    就讓我再次潛入夢境去思考吧……呼~~


    §


    「我開玩笑的。」


    收回扭曲的笑容後,她收起短刀。她用手帕重新纏起短刀後,刀柄朝前地從後方遞給我。我收下短刀,放回包包裏。幸好車廂內幾乎沒有其他乘客,不然萬一有乘客跑去通報車掌,說有人拿著危險物品示威,約會地點將會被迫更改成站務室。不過,站務室同樣不是有趣的地方,要當成候補約會地點也無不可。


    「開玩笑。」


    我像是要吞下她的說法似的,隻說出這個字眼。其實我也沒有把她的話當真。她看起來不像在打打殺殺的環境中長大的人。我覺得她或許出乎預料地是在氣氛祥和,應該說怡然過活的家人圍繞下長大。所以,她想必不習慣隱瞞事情。


    「你也沒當真吧?」


    「嗯。」


    「也對啦,如果我經曆過腥風血雨的人生,就算來兩、三個跟蹤狂,不用依賴你也可以獨力擊敗跟蹤狂。」


    「喔?原來你是在依賴我啊!」


    我開心得回過頭看,結果對上一雙瞪視的眼睛,也被補上一句:「回頭看也是禁止條例。」


    可是,她也回頭了啊。我一邊這麽心想,一邊修正頭部角度。


    「不過啊,如果真的有跟蹤狂……」


    「真的有跟蹤狂怎樣?」


    「還是應該去拜托警察比較好。」


    我是說真的。沒錯啦,她能夠正常出門去大學或美術館,或許就表示對方還知道克製,不會做出讓人產生危機意識的行為,但還是會擔心。誰知道對方哪天會不會掏出利器。畢竟是單方麵被跟蹤,所以變數太大了。對方的動機也不明,掌握不到是出自惡意還是愛意。順道一提,我可以斬釘截鐵說自己的動機是出自百分之百的愛意。


    不過,聽說像我這種人的意念才最強烈而且危險,真的是這樣嗎?


    「你現在是要警察也當我的跟蹤狂嗎?又不是在參加拖輪胎跑步的競賽,背後被那麽多東西綁住是要煩死我啊?而且,除非我直接遇到受害狀況,否則警察纔不會認真采取行動。」


    「搞不好警察會在你家四周巡邏,加強戒備也說不定啊。」


    「……那當然是值得開心的事,但我討厭警察。不對,說不定是警察討厭我。」


    「警察討厭你……?」她過去發生過什麽事嗎?


    「反正以前發生過很多事情就對了。你該不會以為在你遇到我的那一刻之前,地球上不存在我這個女生吧?」


    「………………………………」


    「你的腦袋裏現在在想什麽,我瞭若指掌。雖然我一點也不想瞭解。」


    「你那麽瞭解我,真是讓人開心。所以,我現在在想什麽?」


    「你自己想。」


    雖然覺得她的發言不太合理,但我還是聽話地思考起來。


    ……這真的有難度。有誰願意相信正確答案是一片空白?


    在這樣的互動下,車廂內傳來告知即將抵達目的車站的廣播聲。我從座位上站起來,但她還坐著。


    「不用那麽急,你真的是像小孩子一樣。」她一副覺得受不了的模樣出聲責備。


    究竟是她很有母愛,還是我真的是一個讓人看不下去的幼稚小孩?如果把這兩點加在一起,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衝進她的懷裏撒嬌?千萬不行,會死人的。


    我保持站在離座位不遠、離車門不近的尷尬位置,等待電車停下來。她沒有抬頭看我,隻是直直瞪著座位看。如果在她正前方的座位坐下來,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應該會罵人吧。好想被她罵喔~~我抱著這樣的想法正準備移動腳步時,車站漸漸靠近。電車緩緩放慢速度駛進月台。


    「到站了喔!」「用看的也知道。」「我隻是在想用聽的會更清楚。」「你告訴我知道得那麽清楚有什麽好處?」「嗯~~可以想起約會地點,增加興奮感。」「唉~~」


    我們一邊做著熟悉的互動,一邊走下電車。目的車站坐落在山穀之中,月台宛如一把長劍刺入山麓之間。比起我平常搭車的車站,這裏的鄉村風情高了兩個級數。四周一片靜謐,讓人心情變得平靜。


    先等她踏出步伐後,我纔跟在後頭前進,邊走邊注視著她沒什麽色素沈澱的手,無所事事地往下垂著。我不曾主動摸過她。


    我跟她之間有著其中一方簡直就像是畫中人物般的距離感。我一步一步慢慢拉近距離,但憑我這種速度,她會願意一直等到我追上她嗎?一邊爬上階梯,不安的情緒也隨之變得強烈。一旦跟蹤狂的危機解除後,可能就沒有我上場的機會了。


    不過,我當然沒有因為這樣就想要支援跟蹤狂。


    鄉下車站竟然有自動剪票機,我抱著訝異的心情穿過剪票口,走出車站外。宜人的風景在車站外無限延伸,四周沒看見公車或計程車的搭乘處。我們家附近的車站一年到頭都在施工,還會不時感受到地麵在震動,可說跟這裏的車站大不同。至於天氣,這裏的天氣狀況似乎還可以。


    「我們就慢慢散步過去吧。」


    反正急著去到美術館也不能在那裏得到什麽樂趣。


    「要走路啊,確定喔!」她這麽說道,但直接往右手邊前進,沒有表現出不願意的態度。這個方向跟前往美術館的方向一致。她以前果然去過,真厲害,到現在還記得怎麽走。以前的男朋友啊……聽說對方不是像我這樣的人,但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我想象不出她曾經喜歡過什麽樣的男生,卻不禁感到輕微的自卑感。


    我們走在路麵平整的馬路中央,慢慢遠離車站。四周人煙稀少,隻見幾處有民宅散落。這裏的植物豐富,眼前也有一望無際的泥地,完全屬於人口稀少的地區。體會到寧靜的氛圍後,我輕易理解了美術館被蓋在這塊土地上的原因。以客人的角度來說,這是無可挑剔的環境,隻是不知道營運狀況好不好而已。


    「對了!等一下喔!」


    我離開馬路,一腳踩進草叢裏。「你在幹嘛?你如果想要回歸野生生活,我就自己先走了喔!」我把她的發言暫時擱在一旁,蹲了下來。然後,撥開草叢。


    這裏沒有鋪上柏油,也似乎沒有人在清理,應該找得到才對……找到了!


    我握住找到的東西回到她的身邊後,遞給她說:


    「遇到突發狀況時,這東西可以拿來當武器,所以你也帶著比較好。給你!」


    她有些發楞地接過東西。那東西就是剛好可以一手掌握、方便用來砸人的石頭。如果是我用石頭砸人,萬一正好砸中頭部,有可能會害死對方。不過,她的手臂纖細,最慘也頂多隻會害對方受重傷。如果對方受傷的程度沒有嚴重到爬不起來,就繼續拿石頭砸對方砸多少次都行。我的意思是基於正當防衛上,應該可以這麽做。


    「……我纔不要這種東西,會弄髒我的手。」


    「別說這種話嘛!」她試圖把石頭塞回給我,但我反過來再塞回給她。


    她沒能夠完全鬆開石頭而麵帶苦澀的表情,但還是低頭看了石頭。


    「石頭啊……還真是原始的做法。」


    「可見從以前大家就覺得石頭是隨時可得的方便武器。」


    而且,甚至還有「投石」這樣的字眼。


    她看著我。我露出苦笑猜想她可能會責怪我趁機站到她的旁邊,但對於這點,她沒有做出反應。她用力握緊手中的石頭,緊緊握到連指尖都泛白。


    途中遇到公車經過,我們讓開路到馬路邊。果然有公車可以搭。


    「沒有啦,我也會卯足勁的。我當然會保護你,隻是我很弱,所以有可能冷不防地先被對方攻擊。我知道很沒出息,但我沒辦法輕易承諾絕對保護得了你。萬一遇到那樣的狀況,你就拿這個狠狠砸下去。」「你是說你倒在地上的時候,狠狠往你的頭砸下去?」「對啊、對啊……唔!嗯,沒錯。如果你想這麽做,也可以。」


    我硬是接受了她的說法。她讓視線聚焦地回過神來後,笑了出來。


    她鬆開使力的指尖,改以輕撫石頭的表麵,並且讓淡淡的笑意融化在表情裏。


    「我開玩笑的。」


    這是今天第二次的「開玩笑」。這次的語調沒有剛才那麽具有真實感,感覺得出來是在替交談增添情趣。她把石頭放進包包裏後,抱怨外加發表感言地說:「等一下會弄得包包裏麵全是泥巴。還有,跟小學生的舉動沒兩樣。」我們行走的這條路也正好充滿了牧歌情懷和童趣。


    「一發現好看的石頭,就放進書包裏帶回家。明明過一星期後就會變成連看一眼都懶得看的擺飾品,撿回家的那一天還是會很珍惜地擺在書桌上裝飾。很蠢吧?」


    她主動認同自己的愚蠢,而不是采用「感覺很蠢吧?」的說法。應該說真難得,還是她卸下了心防呢?我剛剛做了什麽可以讓人放鬆心情的動人演出嗎?我完全想不出答案。不過,很好。


    「可以這樣變成能夠跟別人分享的回憶,不是很好嗎?」


    我猜她現在肯定也還沒丟掉那些石頭。


    「也許吧。」她表示讚同說道。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表示讚同。她的態度好像變溫和了,我一邊沈浸在感動之中,一邊回頭確認有沒有人跟在後方。越是開心的時候,越容易掉以輕心,讓別人可以輕易乘隙而入。所以,我不敢疏忽地保持戒備。現在想想,走在她後麵其實是對的。


    針對可能被人刺傷的部分,現在算是想好簡單的應付方法……啊!針對背後什麽也沒想耶!


    可是,對方似乎是累積多年經驗的高手。即使對方在後方出現,我可能也察覺不到。不過,至少可以當肉牆啊。腦中忽然浮現小學操場的畫麵,畫麵裏我和足球隊友排排站在球門前阻擋對手射門。當時沒有人技巧好到能夠從肉牆縫隙裏踢進球門,所以肉牆作戰相當有用。


    「你……」


    她搭腔說道。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名字。不過,明文規定禁止以名字稱呼對方,所以我叫「你」、她叫「你」。


    盡管如此,我卻不會覺得見外。我的腦袋配合度很高,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保持正向思考。


    「你會為我這個非親非故的人認真著想……願意……」


    「嗯?我沒聽清楚你後麵說什麽?」我剛剛注意力太散漫了。


    她原本低著頭,現在抬起頭轉過身來,甚至還停下腳步。她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像是要甩開什麽似的揮手。那表情凶狠的模樣顯得怒氣衝衝。


    不過,她沒有搔抓手背。


    「就這點,我可以認同你。」


    「……哈哈!謝啦~~」


    「這跟小朋友會寫名字就有獎勵的認同程度一樣,你還覺得開心?沒見過這麽缺乏上進心的男人。」


    她瞪了我一眼,所以我回以笑容。


    明明才剛開始約會而已,我卻已得到成就感。


    真希望有天可以聽到她直率地說一聲「謝謝」。這算是一種有上進心的表現嗎?


    §


    如果要當跟蹤狂,物件要挑學生比挑社會人士來得好。原因是學生沒什麽地方可逃。


    嚴格來說,學生還屬於未加入社會的身份。所以,即使擁有自由,能采取的手段也有限。就算衝進警察局求救也一樣,大多要是社會人士,警方纔會比較嚴肅看待。


    被逼到絕路時,就算想要透過人脈尋求幫助,擁有的人脈也多是學生,沒有專業人士。所以,最終學生隻能自己采取行動,行動也很容易受到誘導。


    我記得有人跟我講解過上麵的內容。我不記得是誰了。而且,我也不記得當初是在什麽狀況、在聊到什麽話題之下才會聽到這些內容。我不禁為自己對過去隻有模糊的記憶感到訝異。


    好了,睡得飽飽的,也已經脫離夢境的我慌張失措地走下車。電車已經來到目的地的下一站。我上樓又下樓地快跑衝到對向的月台,跳上電車往回坐一站。他竟然會想要依賴我這種不中用的人,到底是有多欠缺人才啊?我忍不住為他的窘境悲泣。他明明隻要向大眾呼籲,就可以召集到人數眾多但限定是女生的一大群人啊!


    我慢吞吞地爬上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的階梯,穿過剪票口。先在無人售票口買了回程的車票後,我確認起位置圖。這裏沒什麽人潮,我想要利用人體指南針采取行動也有困難。喔!紅磚砌成的磚牆上大大寫出目的地的名稱,連箭頭都幫我畫上了。真是幫了大忙啊~~我學起鄰居大嬸的口吻表達謝意後,照著指示開始移動腳步。


    爬上階梯後,又爬了一次階梯。就是這樣我才討厭鄉下地方的車站。這種地方沒有手扶梯。或許正是因為在這些小地方可以鍛煉到身體,大家才會說在鄉下生活可以讓身體健康起來。如果肌肉酸痛算是身體健康的一種證明,那我明天應該也可以加入行列。


    因為受到雨天的影響,階梯變得容易打滑,我差點就要跌倒。我的雙手撐在台階上,雖然弄髒了手心,但勉強避免像青蛙趴地一樣摔跤。


    「……嗚~~」因為四下無人,我大方地發出呻吟聲。我利用雨傘當第三隻腳,腳步搖搖晃晃地爬上階梯。來的時候撐過傘,雨傘上還布滿雨水,不停有水滴往下滴落。


    「我到底在幹嘛啊……」對未來感到懦弱的想法差點再次發作,但我忍住了。


    我反芻起在那之後又夢見的夢境。其實也不算是夢境,應該說是記憶的重播。我夢見和家人一起去美術館。三年前我們二度前往美術館,但我夢見的是另外一次。第一次去美術館是在十年前左右。當時爸爸牽著我的手,媽媽牽著哥哥的手。一家人分成兩組,一組


    興致勃勃,另一組比起來到不能活動筋骨的地方,更想去保齡球館。那次我挺意外的,我以為爸爸和媽媽會是相反的想法。我本來以為媽媽是擔心全家人隻有哥哥不想去美術館會被孤立,才做出貼心舉動,沒想到媽媽是真的在鬧脾氣。回想起來,媽媽也討厭觀看運動比賽,她說與其看人家運動,不如自己運動還比較開心。一個會說這種話的人,也難怪會排斥去美術館。不知道媽媽有沒有過想自己畫圖或捏黏土的念頭?


    總之,在我的任性要求下,全家人趁著五月份的連休安排去美術館遊玩。那年的天氣異常溫暖,盡管才五月份,美術館已經開放冷氣。就隻有這點,哥哥也顯得很開心。


    爸爸和我這一組自始至終享受著欣賞畫作的樂趣,媽媽和哥哥那一組則是隻逛了館內三分之一的空間就脫隊。他們跑去戶外充滿大自然的公園玩耍。我們走出美術館時,他們兩人弄得雙手和指甲縫滿是泥土,開心雀躍地告訴我們發現形狀美觀的石頭。當時我還笑他們是笨蛋。


    「好懷念喔~~」


    像是要用雨傘挖開地麵似的,我使出強勁力道讓雨傘的前端壓在地麵上撐起身子。


    照我這種體力消耗速度,下次可能會落得必須以走馬燈方式回顧那天的下場。


    就快走到車站外了。不知道外麵還需不需要撐傘?


    「……還真是誇張啊~~」


    想起離奇的請求內容,我忍不住又笑了。不過,一半是想要笑著掩飾麻煩事。


    我答應幫他監視妹妹後,不知道他會怎麽完成畫作?從某個角度來說,我甚至感到期待。


    §


    進美術館之前,我決定先吃飯。標準的先甘後苦。


    她沒有否定我的提議,所以決定光顧在半路上發現的小吃店。光顧小吃店的主要原因是,四周沒看見其他可以用餐的店家。以她的容貌來說,比起這種小吃店,日本料理店應該會更加合適。我一邊在背後看著她的秀發,一邊幻想起來。


    當然了,小吃店門口的招牌上並沒有寫著「入店前請先幻想」。


    自助式的小吃店沒什麽客人。店內的桌椅間隔拉得很開,即使要用「空蕩蕩」來形容也不誇張。店員在收銀台裏麵沒什麽幹勁地招呼說:「歡迎光臨。」我們一邊點頭回應,一邊穿過收銀台旁邊拿起淡黃色托盤。


    大學裏也有像這樣的小吃店,而且曆史相當悠久。聽說我父母那一代就讀大學時,就已經存在了。那家店采用自助式,價格相當低廉。咖喱飯二百圓、炸豬排咖喱飯二百八十圓。即便現在隔壁多開了一家拉麵店,小吃店的生意依舊興隆。


    我就讀的大學共設有七處可用餐的店家,當中最受歡迎的莫過於這家曆史悠久的小吃店。應該說大家幾乎都不會光顧其他店家,所以聽說不久的將來會有撤除的計劃。到時候部分學生可能會引起暴動。不過,反抗也沒用吧。畢竟大學並非為了學生而存在。


    我們順著l字型繞著店內,把配菜和白飯放上托盤。她搶先我一步走在前頭,先拿了燉魚、炸海苔竹輪放上托盤。如外表給人的印象一樣,她果然比較喜歡吃日式料理。我從這點開始發揮,一路妄想到她穿上和服的模樣。這是我第幾次對她一見鍾情啊?


    每次和她見麵或每次想象,迷戀她的程度就會不停升級。如果老實這麽告訴她,她肯定會覺得惡心,剛剛難得拉近半步距離可能會再拉遠,所以我噤口不語地往收銀台走去。我似乎越來越懂得怎麽跟她相處了。


    我放上托盤的料理一共四百八十圓,她的一共四百三十圓。以菜色內容來說,價格算是相當便宜。


    「我來付就好。」


    雖然她也同時拿出錢包,但我還是試著這麽說。她狠狠瞪著我,用鼻子哼了一聲說:


    「不用。」


    她非但沒有讓我請客,還拿出千圓紙鈔也幫我付了錢。我想要拿錢給她時,她還不肯收地說:「不用,我請客。」她像要撥開小狗的前腳似的,粗魯地撥開我的手。


    「你幫我出了美術館入場券,現在算是回給你。還有,石頭的錢也算在裏麵。」


    「啊?」


    我試著表現出難以接受的態度。不過,一直做出不甚瞭解的反應還蠻困難的。我抱著如此莫名其妙的感想時,看見她迅速往座位走去,隻好表示接受地說一聲:「謝謝。」


    她忽然驚訝地抬起頭,露出犀利的眼神瞪著我。


    「忘了一件事。禁止條例。」


    「咦?」


    「兩人一起吃飯……應該是禁止的吧?」


    「喔~~」為什麽她的語調會這麽沒有自信啊?算了,我也來回想一下。首先,從列出禁止條例的那張活頁紙慢慢回想起。


    的確,因為有這項條例存在,我才會安排約會行程安排得那麽辛苦。她似乎也完全忘了有這項條例,直到付了餐費纔想起來,現在一臉傷腦筋的表情。


    不過,我記得那項條例好像加了不能麵對麵之類的條件。


    「總之,現在不能隨隨便便就坐下來吃飯。」


    她讓身體整個轉向側邊,不肯麵向桌子。嗯~~頭痛啊~~


    「那我們輪流吃飯好了。一個人吃完後,另一人再吃。」


    這樣就不算兩人一起吃飯。隻是有一個人在吃飯時,另一個人剛好在旁邊看而已。單純喝飲料明明就可以,這麽做實在很多餘。


    因為總不能打翻整個托盤,她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坐下來說:「就這麽決定。」跟她麵對麵坐下來後,我把托盤放一邊,在桌上托起腮。料理還熱騰騰的,應該讓她先吃飯比較好。她似乎也察覺到我的想法,拿起筷子說:「那我先開動了。」


    她的手指拿起筷子後顯得更有美感,摸了應該會有水嫩柔軟的感覺吧!我的腦中隻浮現這般帶有肯定意味的想象。難道我有戀手指癖?所以才會這麽想跟她牽手啊~~


    嗯~~回想起以往邂逅過的女生後,我發覺自己可能真的有戀手指癖。


    她把筷子戳進燉魚後,停下動作。眼球在空中繞了一圈後,停留在我的臉上。


    「這樣被人看著我很難好好吃飯。」


    「那真是傷腦筋耶。」


    「你轉過去。」


    「收到~~」我越來越習慣了。幹脆把「背對她」解讀成是受到信賴的表現好了。


    這麽一想後,別說是覺得不開心,我的臉頰甚至反應機敏地表現出幸福感。


    我轉身背對她和料理。哈囉!牆壁你好嗎?


    看見店員朝向我們投來異樣的眼光,我回以微笑。怪了?店員的臉頰肌肉怎麽抽動了一下?或許我們的表現不是異樣,而是特異,可惜我沒有可以治特異的好法子。


    「你喜歡吃魚啊?」我保持麵向牆壁的姿勢跟她搭腔。


    「隻要是海鮮類,大部分都喜歡。你呢?」


    「我喜歡吃雞肉。魚還好。」


    「是喔~~我們果然興趣不合。」


    「就是因為沒辦法百分之百投合,跟他人相處才會有樂趣,不是嗎?」


    「說你是白癡,口齒倒是挺流利的嘛!應該是腦袋根本沒在動的關係吧?」


    說得一點也沒錯。她的見解和妹妹如出一轍。


    我想象著她在吃東西的模樣。明明本人就在我身後,卻還要這麽麻煩用想象的。她吃了魚肉,中途咬了一口竹輪,也吃了白飯、味噌湯和醬菜。反複動作。用餐完畢。在我的想象裏,她沒有被噎到,也幾乎沒有咀嚼就吞下食物,所以一轉眼就吃個精光。


    啊!對了,想到會被噎到,忽然想到一件事。來去倒杯熱茶吧。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到店內角落的保溫茶桶前,在茶杯裏裝進滿滿的


    金黃色液體。我倒了兩杯,一杯遞給她。


    事實與想象相差甚遠,她吃得很慢,頂多隻吃了一塊魚肉而已。她伸手接過茶杯,又不直率地表達謝意說:「挺周到的嘛。」


    在那之後,我乖乖等待她用餐完畢,沒有再交談半句。


    「我吃飽了。」說著,傳來輕輕合掌的聲音。我回過頭看。我越來越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少不了頸部運動。她喝完熱茶後,一句話也沒說便轉身背對我。其實我根本沒有要她背對我的意思啊!


    在不能說全無的寂寞感陪伴下,我吃了午餐。妹妹以前關在家裏的時候,是不是也抱著這樣的心情在自己的房間裏吃飯?我終於知道妹妹為什麽會變瘦了。


    「你跟你妹妹的感情很好嗎?」


    這回換她主動提供話題。我把抓在手上的炸蓮藕片放在盤子上,歪著頭說:


    「算好嗎?我不知道別人家的兄妹感情怎樣,但我們家的可能比普通還要好一點吧。」


    「普通是怎樣的程度?」


    「不會吵架,但也不會特別說很多話,差不多是這樣的感覺吧。」


    「那樣不就隻是像空氣一樣?感覺漠不關心的。這樣算是感情普通喔?」


    她像在抬杠似的丟來問句。真難得,她竟然會如此高度關注跟我的交談內容。不過,她立刻像感到退縮似的改變態度說:


    「如果那樣算是感情普通,就太美好了。我也希望跟你永遠感情普通。」


    這種閑聊話題就先擱在一旁吧。


    話說回來,不知道她有沒有兄弟姐妹?我詢問後,她稍微讓後腦勺往前傾地說:


    「有啊,有一個哥哥。」


    「哥哥啊,感情好嗎?」


    我客套地反問道。


    「這個嘛……有段時間感情變得不好,但最近和好了。不過,感覺又要變不好。」


    我讓手指在半空中比劃,畫出像心電圖一樣的曲線。


    「感情不好的意思是說常常吵架嗎?」


    「如果你說的吵架是指單方麵表示責怪,那或許就是吧。」


    她吊人胃口地這麽回答後,停頓下來。我耐心等待,但沒有等到後續的話語。


    當下的氣氛讓人不敢追問,我也明白自己的立場不夠資格知道這些事情。


    沈默的氣氛再次降臨。背對著背真的很難跟對方交談,跟隔著話筒的感覺相似。我不想沈默的氣氛一直持續下去,試著加快吃飯的速度。雖然噎到了幾次,但最後我一鼓作氣地把食物全吞下去。


    喉嚨還殘留著硬吞食物的感覺,我一邊嗆咳,一邊學她也輕輕合掌。


    「謝謝你的招待,下次換我請客。」


    「你在說什麽夢話?我們是禁止一起吃飯的,這次算是例外。」


    「那這樣,不要請吃飯,換請別的——」「我不要石頭了喔。」


    她以玩笑話打斷我的話語後,從座位上站起來,就這麽率先走出店外。「謝謝惠顧~~」店員一副慵懶的模樣隻用聲音送她離開。


    真的要去美術館了,但這次總不能在外麵抓蚱蜢。


    我準備跟在她的後頭也離開座位時,望向窗外注視起雲層。


    彷佛碎花片片從雲層底下飄落的氣象,讓人看了忍不住沒勁地歎出一口氣。


    不過,一大早天氣就不太對勁了。


    「唉~~今天還是下起雨來了。」


    §


    雨滴在撐開的傘麵上不停跳躍,在嘩啦啦的雨聲催促下,我往前踏出一步。視野裏一片灰茫茫,彷佛大自然被從天空落下的雨水石化了一般。


    配合著透明塑膠傘的嘩啦嘩啦聲,腳下也發出嘩啦嘩啦聲。不過,地麵上的聲音就沒有那麽清脆響亮了。在遼闊的視野裏,我為自己的無力雙腿悲歎。唉~~人工果然還是敵不過天然。


    沒走幾步路,我的腰已經開始發酸,挺直背脊也變得辛苦。「嗯~~」左腦開始玩起假設的遊戲。假設我到公司行號正式上班,每天早晚都要搭電車通勤的話,不知道幾天就會喊苦?「三分鍾熱度」的結論傳遞到神經細胞。


    在保持身體向前傾的不健康姿勢下,盡管沒有刻意要前進,雙腳也會自己往前走。雙腳為的就是避免我跌倒,而且是無條件付出,就像父母親的親切態度一樣。天氣如果好一點,至少不會這麽慘。我抱著怨恨的心情仰望天空。抬頭後稱不上吉利的光景映入眼簾,我像是被人又補了一槍似的意誌消沈。


    好了,我該監視的可愛妹妹在哪裏啊?他透過手機傳了妹妹的照片給我(耶!我們順便交換了電子郵件的信箱!)如果要直接根據那張照片給予評價,在忽略過身為同性的忌妒心之下,他妹妹算是個黑發美女。不愧是他的妹妹,就像哈密瓜園裏不可能長出白蘿卜的道理一樣。


    不過,他妹妹的凶狠眼神讓很多方麵被扣了分。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可愛小魚兒為了回應河麵上的波光閃閃,以及春天的和煦暖意而在小河裏活潑遊動時,一株大樹突然從上遊往下流,徹底改變原有光景的那種感覺。照片裏的妹妹別開著臉,像是不願意被人拍照的樣子,或許這部分多少也有所影響吧。


    說到照片裏的那張臉,我以前在他的公寓裏見過。沒錯,就是找藉口說「走錯房間」的那個女生。重新細看後,我發現他妹妹的長相很像哥哥會一見鍾情的類型。他妹妹的眼球周圍的特徵明顯,我估計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就可以找到她。


    我在靠近馬路正中央的位置暫時停下腳步,留意著有沒有雨傘和人的動靜。因為是雨天,根本沒有人會在戶外優雅地,或是和氣融融地昂首闊步。不過,路上還是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照他們前進的方向看來,似乎都是打算前往位在最深處的建築物。我低下頭閃躲水泥地上形成的水窪,也朝向該建築物前進。


    抵達後眼前出現一棟潔白如新、散發潔凈感的建築物。其外觀就像把豆腐直立起來,然後直接放進冷凍庫冰上兩天後的形狀。看見幾個大哥哥、大姐姐一臉後悔來到這裏的無聊表情,在入口處旁邊一邊吞雲吐霧地抽著煙,一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不由得低下頭。盡管年紀相差不遠,我還是不禁感到畏縮。


    高中時我和學校裏的小混混(表現像小混混的學生)也是毫無交集。尤其是那些頭發剃得短短、一部分還染成紅發的同年級學生,我更是刻意避免跟他們有瓜葛。雖然那種人有可能藏著溫柔的本性,或是對動物很有愛心,但他們滿身是刺,我還沒機會碰觸到他們的本性就先開溜了。


    遠方響起某人透過麥克風發出不輸給雨聲的吶喊聲。我被突如其來的歌聲嚇得跳了起來,連從容欣賞歌聲的心情也沒有,就這麽頭低低地逃進建築物裏。


    建築物裏掛滿一大片勒克斯度數高的電燈,整個空間充斥著足以拂去雲層的光量。燈光彷佛化為掌心似的壓在我的頭上,睫毛不禁顫抖起來。我像籠子裏忽然被丟進電動玩具的天竺鼠一樣,失去了冷靜。我在自己房間的時候很少開燈的!


    (注:勒克斯(lu) 為一種常用的光線照明度計算單位,表示1標準燭光在距離1米的物體表麵所產生的照明度,又稱為米燭。)


    方纔的熱情歌聲沒有傳進室內,但可能附近某處在打雷,轟隆聲響響起,再次劃破寂靜的氣氛。


    我帶著想要逃避喧鬧、想要尋求昏暗空間的心情,像隻蛞蝓似的在走廊上拖著腳步前進。盡管動作緩慢,但我沒有懈怠,仍然像熱心義工在街上幫忙尋找走失的小狗一樣,積極地搜尋他妹妹的行蹤。


    在走廊上前進到一半時,我發現有個像圖案的東西,鑲嵌在色澤如檸檬奶油一般(小說裏偶爾會讀到用奶油色來形容色彩的文章,但我個人希


    望可以描述得詳細一些,說明一下是哪種奶油色。像我們當地就有比較罕見的紅豆奶油)的牆壁上半部,目光不禁被吸引過去。


    「哇~~是電視耶~~」


    雖然我不是生在電視機初問世的七○年代的人,但看見牆上的液晶螢幕之大,還是忍不住讚歎起來。


    或許是我個人的認知不同,我認為電視機是放在家裏的東西,除了運動設施之外,其他場所不應該有電視機。


    我一個人往光的方向「聚集」。我的動作左右又上下晃動,所以即使是個體,應該也可以看待成複數。我擅自這麽做出判斷。沒有其他人聚集在電視機下方,可見來慣了的人同時也看慣了電視機的存在。


    真是一群好命的家夥!我學起為豐衣足食時代感到氣憤的大叔,試著表現出憤慨的情緒。跟人家借來的怒氣不到兩秒鍾就軟化,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出現在螢幕上的即時報導。


    「哎呀!」


    看了報導內容後,我忍不住叫出聲音,驚訝地往後仰。


    電視機裏的聲音播報出連我這個家裏蹲,也知道其存在的某著名女歌手自殺的訊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小規模奇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入間人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入間人間並收藏我的小規模奇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