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萬能少女
圈、叉與三角——王牌，就此展開 作者：月本一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前情提要。
被弱小的遠山高中棒球社強迫挖角的我，依照約定將勝利獻給他們，之後就能從笨村的束縛中解放，高枕無憂地開始享受我全新的高中生活。
——應該是要這樣發展才對的。
但現實果然是殘酷的。
「……被反將一軍了啊。」
白山學姊的表情像是吃到苦蟲一樣。
星期二的午休時間。
我昨晚將校長所說的話用簡訊傳給白山學姊，而她回傳「找中村同學一起討論比較好」的訊息。所以現在白山學姊、我與中村就在化學準備室中聚餐兼討論。
順帶一提，為什麽會選在這邊，是因為白山學姊也有參加化學社。
理組女孩太棒了。
「這張是社團能否延續下去的通知單，我仔細看了一下，這邊有寫『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呢。」
白山學姊邊說邊將那張單子遞過來.
「……是寫在那啊？」
我睜大眼睛仔細瞧，卻完全沒看見這樣的字眼。
於是白山學姊探出身子。
「唔，思……這邊。」
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超小）
「……」
她手指所點到的地方像是印刷產生的汙點，是個會直接被忽略的黑色汙點連成的線條。
這到底是什麽啊？
「拿去。」
「……放大鏡？」
除了小學的自然實驗有用到，之後根本就完全派不上用場的科學道具。白山學姊將其交給我，也就是說是要我仔細觀察那個黑點吧。
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超小）
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小）
「……這誰看得見啊！」
我雖然想用古老的掀桌手法發泄情緒，但轉念一想這也於事無補就住手了。
製作這份契約的人到底有多卑鄙啊？
——那個好像在哪邊見過的臭阿伯。
「抱歉，都是我沒仔細看清楚……才造成疏忽了。」
「不，這不是白山學姊的錯。」
真的不是她的錯，是那個奇怪阿伯的做法太誇張了。
「怕啥啊，這根本不是問題啊！」
腦袋倒是很有問題的中村，毫無根據地斷定道。
我還在想他怎麽都很安靜，看來剛剛是一直在吃便當。
「說到高中棒球的正式比賽，那果然就是夏季甲子圖了！七月初就會開始進行預賽了，也就是說隻要預賽獲勝就好了！你們看，隻要排名賽一路獲勝的話就可以進甲子園了耶！好強好帥氣啊！」
「排名賽啊……」
隻有一次機會的全力對決，簡直跟背水一戰沒兩樣。
「這樣的話也會比較有緊張感吧！不如說之前的模擬賽實在是太過順利了，讓人覺得好像有哪邊不太過癮啊！」
「好奇怪啊，我的記憶跟你的記憶怎麽好像對不太上……」
絕對沒有太過順利。結果第九名成員是拜托白山學姊頂上，得到的兩分也有一分是她拿下的，在她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了。
「既然提到排名賽了……」
像是在暗示回到正題來，白山學姊將一張影印紙拿給我與中村看，上麵正是排名賽的對戰表。
「大會是兩個月後，也就是七月初開始比賽。所以明天放學後的體育社團會議上，得盡量爭取操場的使用時間才行……市營球場也要盡可能地預約，以確保能夠得到最多的練習時間。」
強而有力的口氣與值得信賴的口吻。
我們的經理這麽說著。
「所以努力取得勝利吧！第一戰的對手是……蒼海高中！」
…………
啥？
「——抱歉，白山學姊，你剛剛說第一戰的對手，是誰？」
「是蒼海高中喔。」
「……」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看向排名對戰表——結果還是一樣。
第一戰的對手的確是蒼海高中。
隻要是國中有在玩棒球的人就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那可是地區最強的棒球名校。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可能，難度太高了。
我不斷地搖著頭，但白山學姊與中村眼中的光芒卻絲毫未減。
「沒～問題，贏得了！」
「不到最後不能輕言放棄喔，桂木同學！」
「不……這實在太困難了。」
若是實力相當的兩支隊伍，因為氣勢而決定勝負的例子是有的。但是我們跟蒼海是真的不可能，根本是雲泥之差、懶○比雞腿……簡單說就是我們之間的戰力差已經不是用努力就能彌補的了。
不管我多麽誠懇地勸說，兩人卻隻當作耳邊風，完全不聽我的話，還不斷說著「會贏會贏」來互相催眠對方，為什麽這兩個人可以樂觀成這樣啊。
雖然不是在助長蒼海威風……身為一個有陣子沒碰棒球的人，看到這兩人的這種態度，還是會覺得有點不爽。
「再怎麽說……至少多找一點打過棒球的人進來吧，最低限度都要把現在還空著的遊擊手空缺給補起來……」
我講一講突然想到。
「對了……二三年級的學長應該有人有打過棒球吧？因為待遇變差所以開始有社員退社，你們之前是這麽說的對吧？」
白山學姊的太陽穴與中村的耳朵小小地抽動了下。
「那麽隻要請這些人回來……唔，雖然待遇很差這點是沒有改變啦。但這些人回來應該會比現在這狀況來得好，這樣的話、」
「我不要。」
被打斷了。
中村給我閉嘴……我以為是中村，結果發出聲音的人卻是白山學姊。
「啊……不是，我是說。」
剛剛那聲似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連學姊自己都有些嚇到，於是她有些慌張地重新組織話語。
「……我的意思是，不能交給他們。那種把棒球社舍棄掉的人，我反對找他們回來。」
嚴正拒絕了。
平常連一絲絲都沒表現出來，但現在那種露骨的厭惡讓我全身都感受到了。
「唔，可是，不這樣做的話就贏不了……」
「贏得了的。」
白山學姊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氣一樣地鼓起雙頰。
「不是有桂木同學嘛，不是有中村同學嘛，有堅霧學長、西尾同學、小島同學跟二神同學……大家都在啊。」
「你說大家……」
——但是你漏掉兩個人了……
「所以不需要那些人，我也不認識那些退社的人。」
「可是除此之外就沒其他的辦法……」
總之得先說服她，想要找人幫忙的我偷瞄著中村。平常的他隻要一開口，話就多到根本停不下來，但是現在這個空間裏頭除了他以外也沒有其他人能幫上忙了。
不過眼前這個滿是缺失的失控引擎。
「唔嗯……」
居然將他那端正的五官浪費似地扭曲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麽般地沉默。嗯，雖然我早就知道他在關鍵時刻是派不上什麽用場的……
話說他在想什麽啊？
平常總是很吵的，現在一直安靜讓人覺得有點毛。
我隻好收回視線，準備再度展開交涉對談時……
「顆顆。」
但白山學姊已經不見了。
在那邊的是惡鬼修羅之類的東西。
「嘻嘻……背叛者、不需要……我們就能、獲勝……
」
「有、有討厭到這種地步嗎……」
不知道是藏在那裏，用雙手握住黑色球棒（恐怕是愛用品），尖聲嘻嘻笑著的前·白山學姊，發狂的她毫不猶豫地朝我揮棒！
「去死！」
「為什麽啊！」
比叫聲更快的橫揮一擊——我反射性地彎曲身體，所以小命遺在。但是我身後的藥品櫃玻璃卻因為風壓而碎裂。
「顆顆顆顆顆顆……」
看來根本已經遺忘一開始目的的惡靈學姊，用恐怖的眼神望著我，再次舉起球棒，我的小命警報器在狂響。
「等等，拜托你等一下，我們好好談談吧，和平地、理性地談談……」
「砍了你……砍呀啊啊啊啊啊啊！」
亂七八糟啊。
沒辦法，我隻好衝出化學準備室並在走廊上飛奔，樓梯什麽的當然也是直接三步並兩步地飛躍過去。之後的事？我才不知道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啊。
不過——之後該怎麽辦呢？
白山學姊那副模樣，想找以前的社員回來幫忙是不可能了。但要期待像西尾同學那樣有玩過棒球的新社員加入，本身就是個太過嚴苛的要求。
「——這到底是怎麽了，連我也……」
明明就算輸了也無所謂的，對於這麽認真煩惱的自己，我也嚇了一跳。
「這不是很熱血的發展嘛，桂木同學……」
放學後準備前往社團教室之前——我跟小島同學說了中午的事，而他果然開始心浮氣燥了。
「之前的模擬賽，我的練習完全不夠，所以也沒派上什麽用場……老實說有點不甘心，感覺好像還不過癮啊。」
「是、是這樣啊……」
「即將廢社的新生棒球社，挑戰地區最強的棒球名校……太讚了，這是最棒的熱血啊！」
「……是喔。」
小島同學似乎沒異議的樣子。
不如說如果沒有發生這種事，他才會想要退社吧，真是個熱血的家夥。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種組合好像不太妙啊……我們為了社團存續而奮戰是非常熱血的，不過對手也很熱血啊。對手是往年的地區霸者對吧？這樣的話，應該會從第一戰就熱血沸騰起來吧……」
小島同學開始用我搞不懂的基準開始批判分析起狀況。
「雖然說人數的差別不能代表一切，但要是我們社員能再多一點就好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去挖角不少人了……可是一年級完全沒有收獲。我已經問了差不多五十個人了吧，男女生都問過了說。」
真的假的。明明比我認真五十倍在工作，結果實際業績卻大輸我幾千幾萬倍，真是多麽令人哀傷的事啊.
「這樣啊……看來我們這個世代已經不值得期待了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肯定在某個角落會有很熱血的人存在的，所以我會繼續努力挖角的。」
小島同學雖然這麽說，但他的聲音中感受不到一點力量，看來他也對此感到棘手吧。上個世代的人選則是被白山學姊全盤否定……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總之我們的練習遺是得進行，為了前往社團教室而走下樓梯，將室內鞋換下後朝校舍出口走去——就在這時。
咚！
「呀！對不起。」
當我正要走向外頭時，跟一個體型嬌小的女學生撞在一起。她搖搖晃晃地往後倒下，手上提著的包包也被甩到一旁。包包在被甩出去時打開了，有個畫上可愛圖樣的便當盒就從包包裏滾了出來。
「啊～！好不容易才買到的說，這下刮傷了啦……算了啦☆反正我很有錢，再去買一個回來就好啦～～」
女學生邊說邊將便當盒拿起來，往我這邊鞠了個躬後就轉身離去。
但下一秒。
「給我站住！」
突然有人從天而降。
在我們眼前輕巧落地的，是個穿著黑色鬥蓬與尖尖巫師帽的女孩子。手上握著跟棒球球棒差不多長的細長法杖，杖的前端正指向那名女學生。
……這股即視感是怎麽回事啊。
好像在那邊見過類似的場景……但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就算老天容許！經濟界也認可！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這囂張的行徑！」
接著黑鬥蓬與尖帽女莫名地開始咕嚕咕嚕（大概吧）旋轉，擺出謎樣的姿勢後，用著不輸中村的大嗓門大聲宣告。
「極柬之島的環保魔女女莉莎鈴登場！」
我知道了，是心跳悸動☆環保魔女啊！
「讓我來說明吧！心跳悸動☆環保魔女！是描述為了環保活動而日夜奮戰的魔法少女莉莎鈴的故事！對不在意環保的現代人施以懲罰讓他們改過自新！是部題材本來想挑戰時代的最尖端但卻讓人看起來覺得有點落伍的動畫！每周星期四下午六點播放中！」
……喔。
我剛剛還處在放空狀態，查理怎麽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環、環保魔女？」
那女學生的表情呆滯，根本搞不清楚發生啥事，隻是呆呆地望著莉莎鈴。
不對……正確來說，是望著裝扮成莉莎鈴的少女。
話說回來，仔細瞧瞧這兩人……我好像在哪邊見過的樣子。
「你想怎麽處置那個便當盒？」
「怎、怎麽處置……都已經刮傷了，當然是買個新的啊。所以舊的這個當然是丟掉羅，這很普通吧？」
我雖然想吐槽這一點都不普通，但這是莉莎鈐的工作。
這鬧劇是怎樣啊。
「丟掉！我的天哪！太浪費啦！」
「什、什麽嘛，我用我的錢買我想要的東西，有什麽不對啊！」
「明明還能用……不對，是明明還能努力工作的孩子，你卻要舍棄掉它，這一點也不環保！因為刮傷就要丟掉是怎樣啊！這樣的話這孩子不就無法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嗎？」
莉莎鈴使出渾身解數的說服場麵。
但這裏是現實生活的高中，從四周傳來的隻有白眼藐視而已。
「相信它吧，相信這孩子吧……心跳悸動☆環保閃光！」
「讓我來解說吧！心跳悸動☆環保閃光！這是在拚命說服對方、讓對方內心產生動搖時趁隙打入的招式！能夠讓沒有環保意識的人改頭換麵，是環保魔女們必備的必殺技！」
……查理真的在，雖然隻有瞄到一下子……隻有在說上麵那一大串時，從四樓教室的窗子後現身，並用教科書卷成筒狀代替大聲公。
你在幹麽啊？沒事的話就去練習啊。
「呀啊啊啊啊啊！」
莉莎鈐（裝扮成這樣的少女）揮舞著法杖的同時，女學生的胸口出現了小小的爆炸反應，我想那應該是話劇所使用的小道具吧。
是出很講究的鬧劇。
「……我們走吧，小島同學。」
「咦？但是再一下就結束了……」
「我想別跟她們扯上關係比較好喔，嗯。」
小島同學任性地說著「明明很熱血啊～」而我則是直接拉住他的手快速離開現場。
我想起來了，那兩人——的確是漫研社的社長與會長。
從有點「那個」的短劇逃離，抵達文化社團教室棟的大門前時……似乎要去慢跑的堅霧學長們正好走了出來。
「隊長今天缺席喔，今天好像去醫院了。」
「啊，是這樣啊。」
隊長指的應該是中村吧，但他跟隊長這個詞實在有些不搭，這樣的棒球社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有白山學姊在就高枕無憂……不對，果然還
是有點不安啊。
「抱歉啊，而且今天操場也不歸我們用，大家就擅自練習吧。」
「兩個月後非得要贏過蒼海高中不可喔！」
真糟糕啊，嘴上這麽說著但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開心得要命的東條學長與西木戶學長笑著說道。
所以我也回以一笑……不對。
「那個……中村他身體有哪邊不舒服嗎？」
難道他中午保持沉默跟這個有關嗎？我邊猜測邊問道，不過堅霧學長卻否定地搖了搖頭。
「是腳的問題，他小時候受過重傷，似乎是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可是他現在在打棒球，所以要定期回去找醫師討論情況的樣子。」
「喔，原來是這樣。」
這樣啊，原來不是他的腦袋出問題喔……
不過——這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看不出他的腳有那邊不方便……啊，因為他是隊長，所以也沒怎麽見過他跑步的樣子。大地之丘對戰時也沒有奔壘過。
真的挺讓我意外的，那他為什麽會來打棒球呢？
雖然我有點在意……但在這邊推測一堆也不可能明白實情，所以當堅霧學長他們道別時，我就幹脆地切斷了思考。
*
進入社團教室後，看見穿著圍裙在打掃的白山學姊。還有穿著運動服，像是在等我們的西尾同學。查理果然不在這兒。
「咦？二神同學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他啊……現在應該在熱烈地談話吧，不知道跟誰談就是了。」
「唔，如果有別的事就沒辦法了。」
應該是束手無策而不是沒辦法吧。
因為白山學姊在室內，所以我與小島同學到走廊上換穿運動服後，將東西放到社團教室裏，準備去慢跑。
「距離決定命運的比賽，還有兩個月啊……」
小島同學眺望著遠方，我想他的視線應該是望向太陽的另一端了。
「真不錯啊，好熱血啊……好！桂木同學、西尾同學，我們來比賽吧！從這邊跑到遠山圖書館再折返回來！預備、起跑！」
小島同學喊完後就氣勢十足地跑了出去，步伐很大，手臂揮動的幅度也很大，怎麽看都是跑到一半就會累癱的跑步方式。明明隻打算慢跑的，這樣的話像以往一樣慢跑等等就能確實地追趕過他了，所以我們就用平常的節奏慢跑著。
「桂木怎麽想的耶？」
在不斷超過回家的學生與出來購物的路人後，西尾同學突然丟話過來。
「怎麽想……是問蒼海？」
「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好問耶。」
地區最強的棒球名校，蒼海高中。
去年隻差一步與甲子園失之交臂，但除了去年以外，最近這十年沒有拿不下的優勝。會派人去調查國中比賽也是很有名的事績。實際上能被他們派人來觀察比賽狀況，對我們這個地區的國中棒球隊來說已經是最棒的肯定了。
「老實說，一點勝算都沒有。」
這樣滅自己威風雖然不太好，不過在棒球經驗豐富的西尾同學麵前得說出真正的想法，而他的想法大概跟我也是一樣的。
「隻是普通強校的話，我們也許還有點獲勝的可能性在。但蒼海一點也不普通，如果隻要兩個月就能將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完全填平，那這學校也不可能連續十年前往甲子園了。那所學校是真的很強。」
「真嚴苛的說法耶……不過你說的沒錯耶。」
「西尾同學是怎麽想的……」
我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西尾同學為什麽會來這所學校？蒼海或是……帝陸啊、牙空之類的棒球強校，你的程度應該能上那些學校吧？」
綜合能力鶴立雞群的連年霸者。蒼海。
去年突破蒼海那堪稱鐵壁的防守，前往甲子園的帝陸。
還有雖然敗陣，但在大會賽程中唯一從帝陸手上攻下分數的牙空。
就算是有陣子沒接觸棒球的我，也知道這些本地區的棒球名校。不過硬要說的話，除了這幾所以外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被我這麽一問，西尾同學那凜冽的濃眉稍微皺了起來。
「你對我的評價過高了耶……雖然我是想這麽說，但老實說有點丟臉耶。遠山其實不是我的第一誌願耶，隻是因為家裏很近才念這邊的，原本是一點也沒打算念這的耶。」
「這樣啊……順帶一提，你的第一誌願是哪所？」
「是帝陸耶。」
跟我猜想的一樣。西尾同學的守備很強，可是就算棒球實力再強，學科上的實力還是有著巨大的落差存在……雖然有點對不起他，但他落榜到遠山來真是太好了。
「不過——念這邊也不壞耶。」
我一瞬間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嚇了一跳。
但出乎我意料，西尾同學是表情堅定地說著。
「因為有桂木在這邊耶.」
「……你對我評價過高了。」
為什麽大家都這麽捧我呢。
我的配球要是被嘲笑，我當然會凍未條，可是——這真的不是什麽值得誇讚的東西，我自己是這麽認為的。我的實力隻是以努力為名不斷強壓累積出來的，是非常人工的、超級不自然的產物。
與真正的才能相比，簡直跟垃圾一樣。是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假造之物。
真品聚集的蒼海，我們這種平凡球員根本連絲毫都動搖不了。
「唔……現在這種想法應該比較好耶，不是自滿反而是為此感到困擾。嗯，王牌的想法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樣耶，我也要好好向你學習耶。」
「……」
西尾同學對我的評價也是莫名地高，我……現在總算確定了這件事。
不過我真的——隻有假造的才能而已。
所以別對我抱有太多期待。
拜托你們了。
*
「隻能拜托了！」
「……中村。」
「隻能拜托不可了！不對，是除了拜托以外沒其它辦法了！不對不對，除了拜托以外什麽都不需要！"t！help！timing！」
「中村。」
「別害羞，大聲地say、ho(say ho！)say hohoho（say hohoho)！拜托絕不是件丟臉的事，不肯開口拜托的人才是吃大虧！喝呀！懶覺boy也跟著愚弄涅盤（注14： 佛教用語。指的是超脫煩惱後所領悟到的境界。也有一說為肉體上的解脫，意味代表擺脫人世聞的一切苦惱，靈魂已獲得永生。）的傳道師一起來，say☆ho！」
「中村，我願意拜托你，所以請你告訴我……為什麽我會被你單手抱著？是要帶我去哪裏？」
星期五——放學後。
操場跟市營球場都沒有預約到可使用的時間，因此今天也是大家各自練習。我正準備與小島同學一起前往社團教室——才走到走廊上，我就被中村逮個正著。
他用變態的方式抱住我，這狀況是怎樣啊？簡直就是在拿敲擊寺廟大鍾的木棒一樣的搬運方式，還挺可怕的。
「lesten！這是為了要確保第九位社員！」
中村那一如既往老是給別人帶來麻煩的超大聲音，響遍了校內！當然這隻是個形容，不會真的響遍校內啦。
「please！這是要前往能找到第九位社員的地方！」
「……喔。」
對中村來說真是難得一見的正麵舉動。
當然我等遠山高中棒球社眼前最優先的事項.就是要將遊擊手的空缺補起。
真正考慮到社團延續，為了要贏過蒼海高中，我會比較想找一個後備投手……但這種喪氣話（其實算不上是喪氣話，不過我隻要一說出口就會被當成是這樣吧）要是說出來，那個笨村肯定又要來挑釁了，所以還是保持沉默為妙。
自尊什麽的，大多數時候都隻是束縛自己的枷鎖.
「……我想問你，既然你知道能確保成員的方法，為什麽在與大地之丘進行比賽時不去拜托呢？」
「因為那實在是下下之策啊！大地之丘的比賽隻要有白山同學上場頂著就沒問題了……但這次的比賽實在是太嚴苛了點，得提出大膽一點的策略才行啊！老實說我真的是一點也不想去拜托的唷！」
你的句尾語助詞很惡心唷。
不過——我注意到了一點。下下策什麽的、不想拜托什麽的，到底是指什麽呢？
「……」
我突然發現——跟剛剛思考的事沒關係。是我莫名地注意到了中村的腳。
他難得地穿著便服，在黑色的牛仔褲遮蓋下，看不出是否有受傷過的痕跡……我另外想到，他平常跑步也沒有特別快，不如說是跑得很慢。
我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家夥也許是有什麽隱情吧。
*
目的地是體育社團教室棟的三樓——樓梯口出來後右手邊的走廊，最裏頭的社團教室。
門牌上寫著「助人社」。
我好像在哪聽過，記得是……
「拜托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在我差點想起來的瞬間聽見大吼。中村意外有禮地敲了幾下門，但他果然還是我行我素，不等裏頭的人應聲就擅自拉開門走進去了。真不愧是暴君，一般人絕對做不出來的事，他居然能一臉平靜地做出來。
「棒球社主將中村雅夫！今天想與貴社借用一名社員，希望貴社提出能外借的社員名單！」
報完名後直接開門見山把來意說明，數人神色緊張地直盯著中村跟我。唔，這反應也很正常啦.能夠接受中村這種做法，代表我的廄覺也已經麻痹了吧。
「……你是不懂什麽叫做安靜的行動嗎？」
這麽說的人是我——當然不是，是室內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學生，他一點猶豫都沒有地直接走到中村麵前。看他那樣子，我推測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接下來就是應證我的推測一般。
「拜托，妻鹿學長！一名社員就好！借我一名社員就好了，police！」
「你是要把我們社的社員抓去關嗎？」
「我說錯了，please！」
「你的用詞不夠謹慎，我不允許。」
「你的要求很多耶，真是的！」
「要求外借社員的人是你吧？」
唔，我不是在嫉妒喔，不過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太隨便了吧。這人比我還會應付中村，就像是以柔克剛一樣。
像是感受到我的視線一般，被稱為妻鹿的眼鏡男突然轉向我。
「我沒見過你啊，是學弟嗎？」
「jesus！期待的新人，嚴選的沙發馬鈴薯，簡稱懶覺boy！」
「是農家子弟啊。」
「並不是。」
太會應付導致我也被卷進去了。
原來這種對話方式也能作為對付中村的武器，快記下來。
「我不想說難聽話，你還是快點考慮換個社團吧。」
快記下……來、等等，剛剛那是我自己該去思考的事，不要記。
而且。
「……請問您是那位啊？」
能夠和中村對話到這種地步的，應該是認識的沒錯。
中村稱呼他為學長，所以是三年級的……也就是說。
「我是助人社社長，三年級的妻鹿根津芳，到去年為止都是棒球社的。」
果然是這樣。是從潰不成軍的棒球社跳槽的人，也就是白山學姊說的背叛者之一。不過——現在是不管怎樣都得優先確保住的人材。
「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了。」
妻鹿歎了口短短的氣。
「我大概猜得出來這個笨蛋跟那個腦筋有問題的經理跟你說了些什麽……為了不讓你誤會，我話先說在前頭，我並不是因為棒球社陷入危機才退社的。」
「……啥？」
「我是因為被挖角，所以才答應轉社的。」
「……什麽意思？」
聽到我反問，妻鹿推了推鏡框。
「這個社團與其他社團不同，不是想參加就能人社的。因為這是以助人為主旨的社團，若是沒有相對應的才能，是無法入社的。」
所以在棒球社擔任遊擊手的我，還有已經畢業的投手宿島學長與捕手的祭火學長才會被挖角——妻鹿是這樣說的。
「請先等一下，你說你是被挖角的，那是被誰挖角？」
「是校長，這個社團的創立者是校長。」
「……所以說。」
「雖然是臆測，不過他對棒球社大概多少都有點忌憚吧。實際上，棒球社發生退社潮，也是從我們這些球員被挖走才開始的。」
不，不如說你這想法才是正中紅心吧。
為了將棒球社逼上絕路，校長創立了社團，還把一線球員都給挖過去。
然後會有人覺得這些人是背叛者，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樣而要求退社，會有這種發展一點也不奇怪。
「我不是叫你別誤會了嘛。」
妻鹿似乎又從我的眼睛裏讀出我的心情，表情險惡地說道。
「別隻從棒球社的角度去看事情，我隻是單純地想去嚐試棒球以外的事物而已，而宿島學長他們是為了要準備大學入學考試。根本沒有什麽好指責的。」
「準備大學入學考試……這樣說的話，不是應該要停止所有的社團活動嗎？」
「這個社團的社員可以有學費減免跟大學推徵順位優先之類的優惠。當然除了優惠也必須得參加學校的其他活動才行。」
這算什麽啊，好詐。
隻要有人認真思考這些條件，就等於中了校長的下懷了。
「要選擇哪一邊是個人的自由。根本沒有什麽招惹怨恨的理由。」
妻鹿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他說的的確沒錯。不管校長是基於何種理由創立這社團，社團終究是社團，沒有單方麵敵視這社團的理由。
「過去的事怎樣都隨便咧！」
一直默默傾聽的中村突然抬起頭。
「現在的問題！是我等棒球社戰力不足！這裏既然是助人社，那麽就盡好你們社團應盡的義務，拜托借我們一名社員吧！」
他一樣用著大到爆的音量說著愚蠢的事——但其實內心做何感想？對於必須到這個校長為了打垮棒球社而成立的社團裏低聲下氣不可的事。
真是……諷刺啊。
「辦不到。以規則來說，現在是非申請時間。要向本社借調社員的話，下次申請時間是七月，要到那時才能辦理。」
這樣就來不及了。中村大聲地抗議。
「求求你了！」
「我辦不到。」
「但是老實說？」
「還是辦不到。」
「實際的調度？」
「是辦得到……唔、不對不對不對！我剛剛隻是咬到舌頭。」
「哇，哇，懶覺boy，對方答應羅！這樣蒼海戰就萬無一失羅！」
不不不不，你是小學生嗎？
「——蒼海戰？」
妻鹿似乎沒有誤以為是火車的停靠站名，而是有確實地理解中村的話，並掌
握到重點。
「是那個甲子圖常備軍的蒼海嗎？」
「just·be·it！」
「雖然我懂你想表達什麽，但你說話方式真是亂七八糟。」
推了推眼鏡。
「可是……既然是這麽回事，也不是不能通融啦。」
「咦？」
發出呆板音節的人，是我。
「你剛……說啥？」
「我說可以通融，可是這算是特例，總之先坐下來吧。」
雖然是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不過妻鹿的確是想要仔細聽取中村那強硬的要求。
——不。
他應該是有什麽打算才對，不然態度不會突然轉變。
「這樣的話……隻借一個人夠嗎？要多借一點也沒關係喔。」
「一個人就足夠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再多找一個後補投手，但這提案大概會被中村一腳踹翻。
妻鹿將食指抵住太陽穴，皺起了眉頭。
「……我就直說了，多借一點人比較好吧。幹脆借九個人……不，連後補的話借個十二個人，這樣如何？」
「怎麽？當暴發戶亂灑錢的感覺很好嗎？」
啊——原來，原來是這樣啊，我們被耍了。
「可是我們才不需要你同情！另外八人都是我們的正規社員！不好意思沒有其他的空缺可以分給你們！」
「……哼——」
我「啪」地雙手拍桌並站起。
「你們果然誤會我的意思了，如果隻借一人的話，是我們這邊無法接受。我們社員的經曆上頭，就算是非自願，也不能夠留下任何汙點。」
「真讓人火大！」
中村說道。看來他至少還聽得懂對方足在繞彎子罵我們。
打贏蒼海高中。
妻鹿想要的是這份成績。
不是為了棒球社——而是為了出借社員的助人社。
所以才會說出要大方地出借社員這種話，他鄙視地認為隻靠我們是贏不了的。
「我們走吧，中村。」
我難得地對中村說出主導的話。
就算不看好我們也沒關係，但是被這樣當成蠢蛋般愚弄，我不能接受。
「要是讓這種隻會用鼻子看人的家夥加入隊上，隻會讓隊上產生不必要的衝突與不快而已，根本不需要找這種人加入。」
「你說什麽？」
妻鹿表情險惡地站起來，揪住我的衣領。
助人社這個社團……如同其名，是聚集了有實力的眾人，一般是幫忙社團及其他活動，涉獵的範圍極廣。是才能的集團，自尊也相當高——當然也是真有實力的。所以妻鹿現在正用著比外表看起來遺強大的力量抓住我胸口部位的衣料，但我卻一點也不驚訝也不害怕。
「你剛說隻會用鼻子看人，我要你收回這句話.」
「你這說話方式就是隻有自尊、其他什麽都沒有的人才會這麽說啊。」
「你、你們兩個住手啊！別為了我吵架啊！」
中村，算我拜托你，閉嘴吧。我不會叫你站在我這邊，但至少不要破壞故事發展好嘛。
「棒球是講究團隊合作的，要是不能互相尊重就無法順利發揮實力。就算是對運動一竅不通的普通人，隻要有心想做，跟大家也都相處得來就沒問題了，這才是我們需要的人材吧？」
「這個……你說的沒錯！啊，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啊！」
「你們這些家夥……給我差不多、」
「讓我去吧，妻鹿學長。」
冷冽地——
宛如日本刀一樣銳利的聲音，劃破了我們之間的僵持。
「我上場的話，就算隻有一個人也能獲勝。」
啪躂、啪躂，緩緩變大的腳步聲。
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一看——我整個人凍結在當場。
正粉紅色上有著金魚的圖樣，中間大大的「助」字。
「……」
那件衣服的衝擊力太強，連中村也愣住了。
然後我現在才發覺……金魚的圖樣完全是校長個人的喜好。
「柳瀨……」
妻鹿像是不好意思般地，刻意假咳了一聲。
「之前你不在所以沒能告訴你……那件衣服不穿也沒關係的。」
「這、這種事請早點說啊……！」
帥氣登場卻碰了滿鼻子灰，柳瀨純滿臉通紅地快速退場——不過數秒鍾後她就換上製服回來了，我說你換衣服動作也太快了吧。
柳瀨連轉換心情也很快，馬上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地開口。
「我大致上了解狀況了，隻要告訴我練習與比賽的排程，我就能把現在手上的遊泳社任務做安排調整。」
「……唔，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不會再多說什麽。」
妻鹿的聲音雖然有些僵硬卻意外地沒有訝異，剛才明明一直堅持己見的妻鹿卻幹脆地接受了柳瀨的提議。
接著柳瀨朝我們走來。
「我想之前就有提過，我能夠以這種形式來幫助你。」
請多指教。她輕輕地行了個禮。
「原來你跟懶覺boy認識喔？」
「懶覺boy……是的，我跟桂木同學就讀同所國中。」
柳瀨對中村露出微笑。
「更進一步地說，是從小學就認識了。」
中村突然將頭回轉了九十度，眼神發光的望著我。
「將她的基本資料全報上來，懶覺調查員！」
「……」
我雖然老是覺得中村的聲音很煩，但現在卻莫名地感到值得依賴。
「實力與運動神經都是上上之選。不光隻是很擅長運動的女孩子，就算與男生混合比較也是高人一等。」
就算不想承認，不過這也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柳瀨純是天才。
硬要我說的話。不管幫她蓋上幾個保證章都不夠的。
「這樣啊！懶覺boy都這樣講的話，那肯定是安心安全大安泰啦！好，錄用！」
「感謝您的指名。」
柳瀨維持著微笑，雙手手指輕捏著裙擺兩側微微蹲下身，恭敬地行了個禮。
不，給我等等.這是怎樣啊——這個發展。
「我不同意。」
我的口中自然地流泄出話語。
「跟柳瀨……一起打球，我辦不到。」
「why？」
中村驚訝地瞪大了眼。
沒有理由。因為拒絕的理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
「棒球是……講求團隊合作的。不是去找正規社員，而是請求槍手來湊咖，這件事本身就不對了吧。」
我這麽說著，我隻能說著這樣的藉口了。
「……這話我可不認同，桂木同學。」
柳瀨直視著我的雙眼。
「既然是講求團隊合作，那麽你這種任性的思考方式，才是造成團隊不合的主因吧？」
說得好像頭頭是道一樣，但她說的才是正確的。
我無法反駁，可也無法讚同，我絕不屈服。
此時。
「這樣的話，就隻能決鬥了！」
助人社的教室內突然爆出超高分貝的噪音，是中村。
「我們社團人員不足！雖然不需要貓的手（注15：日本俗諺，意指忙不過來，不管是誰隻要能幫上忙都可以的意思。）但隻要是強力的戰力不管他有幾百隻手我都想借！可是現在棒球社的王牌懶覺boy卻士氣低落，這兩件事都是天大的問題！」
他
動作敏捷但意義不明地扭動身軀，沒有打算停止的樣子。
「這樣的話！就隻好決鬥了！」
說出這種鬼話。
……原來如此，這理論太過跳躍讓我完全不能理解。
「規則由我來訂！日期的話就星期天的下午一點……雙方都沒問題吧！地點是學校操場！獲勝的人就能夠堅持自己的主張！這樣不管是誰敗下陣！都不會有不滿吧！是個超讚提議吧！」
就是這樣！中村邊說邊用他自己的身體擺出了個「讚」字。
至於他是怎麽擺出來的，就請各位自行想像吧。
我還在思考這個突然出現的提議是怎樣時，柳瀨隻考慮了數秒。
「我明白了，我接受這個提議。」
用她那日本刀一般冷冽的語調堂堂正正地接下戰書。
「我贏了的話就照我的主張，桂木同學贏了就照桂木同學的主張……很簡潔明了，是個不錯的提議。桂木同學，這樣的話你也不會有抱怨了吧？」
她靜靜地望著我。
「還是說你想要跟那個時候一樣。夾著尾巴逃跑嗎？」
「……那個時候。」
一年半之前——國中二年級的秋天。
是桂木悠還在棒球社裏的時候。
是第一次感受到何謂「才能的差距」的時候。
「——我知道了，就這麽辦吧。」
我其實一點也不想麵對，但既然逃不掉，就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柳瀨純……她擁有的是真正的才能，我隻會被打垮。
「我贏了的話，就不要求助人社幫忙，另外去找正規社員。」
「我贏了的話，助人社就會去幫忙棒球社，而且一定會戰勝蒼海高中。」
她那份已經稱得上是傲慢的自信，但卻不會讓人感到無禮或是目中無人，跟我這種隻是在虛張聲勢的人不同。她那份自信毫無疑問是以實力堆砌出來，隻有天才才能說出的話。
「那麽，我會期待後天的到來。」
事情都處理完了，柳瀨幹脆地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與那女孩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了。
與那位讓我產生辭退棒球社念頭的女孩、她的姊姊——柳瀨水無美的身影重疊了。
*
我與柳瀨純是小學一年級認識的，兩人也算是老交情了。
雖然我們認識很久，可是她腦袋很好、運動神經發達、是個超級正妹……這些事情，我其實沒怎麽察覺到。
也因為我不怎麽在意這些事，所以我們兩個的交情還算不錯。
我一直覺得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跟自己同樣是人。
但是這想法大錯特錯。
讓我發現到這個事實的，是她的姊姊。
「為什麽我到現在還要為了那兩個人煩惱啊……」
我回到家進入自己房間，把書包跟外套隨手丟到一旁，也不管明天會為了找這些東西而浪費時間。我看向時鍾，想著什麽時候該洗澡跟吃飯，但馬上就得出答案了。所以我在房間中央把自己的身體隨便地扔到地上，然後把肺部的空氣全部吐出來。
「而且為什麽我……又再次打起棒球了啊。」
答案早已確定，全都是那個任性妄為又自說自話、完全不聽別人說話的笨村的錯。是他強迫地在我脖子上套住項圈再把我硬拉過去，我自己一點也不想碰的。
不過……明明已經下定決心絕不再次站上那個地方的，卻馬上就違背了。對於自己信念的薄弱，我也鹹到愚蠢與丟臉。我的決心大概就跟小孩子的立誓差不多吧，話都說得很好聽，但實際上卻空空如也，最後根本沒實現就放棄了。因為是小孩子所以沒辦法啦，這種事也是常有的啦，不用去想太多啦。期待別人用這些話來哄騙的自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把錯都推給別人，自己不斷逃避.
「……睡吧.」
我為了逃避現實，將眼睛閉了起來。
*
在夢中。
不對——應該說，在記憶中。
不管是在夢中還是記憶中，現在的我無處可逃。
——柳瀨水無美。
那是我還是國中二年級的秋天。
暑假結束後，新學期剛開始沒幾天。
柳瀨水無美獨自一人來參觀棒球社。
一開始全部社員看到一個沒見過的女生穿著製服坐在長椅上，都以為她是新來的經理.不過練習中途的休息時間，社團指導老師兼教練的國文老師宣布她是新加入的選手時，大家都覺得是在開玩笑。
——你想擔任什麽位置？
——我……那個、投、投……手。
——投手？pitcher？
聽到她這麽說，大家都笑了，我當然也笑了。果然是來棒球社玩樂、或是想要製造特別的回憶吧。
——喔，投手啊。那桂木學長可要好好教教她羅。
——吵死了，你不也是投手嘛。
——讓後補投手教她的話就不有趣了嘛，王牌投手加油吧。
——不要以為叫我王牌就什麽都可以被原諒啊.
旁邊的社員用手肘頂了頂我，我也笑著頂回去。
沒錯，當時的我，不光是自己，連別人也認同我王牌投手的地位。
所以他說的沒錯，柳瀨水無美的指導工作肯定會落到我頭上，這是必然的。
——那個、請……請多……多多指教。
沒什麽自信，態度謙卑。
比起害怕，更像是感到丟臉而出現這種態度。
我對於第一次見麵的女孩子，也沒辦法直接侃侃而談，所以我的眼神也不斷遊栘著，硬是擠出了一點話。
——啊～……嗯，我會盡量教你的。
——好、好的。那就拜……拜多泥。
她吃螺絲了。
空氣凍結了。
不過馬上——笑容就融解了凍結的空氣。
——多泥是什麽啊，多泥……
——請、請不要嘲、嘲蕭偶！
——噗！你……你還是、還是別說話好了……蕭偶、噗～
——不、不要笑啦！
滿臉通紅大叫著的她，我至今還印象深刻。
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以為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但是柳瀨水無美在一個月後，就以投手身分穩坐先發陣容之中了。
我所累積的十年努力——她隻用了一個月就全部打垮。
*
約定好的星期天，下午一點。
我來到學校操場，那邊莫名地布置成像是小型運動會的模樣。
怎麽看都像是用紙箱堆疊起來的小小拱門，上頭掛著用可愛字體寫上「心驚膽跳槍手大考驗」的牌子。社員的休息區旁，則是等間距地放上三角錐，再用粉色的紙帶連接起來，形成像是結界一般的時尚（？）空間。而我本人最推薦的，就是穿著運動服套上圍裙、分發著熱茶與點心的白山學姊，她那充滿朝氣的模樣了。
接下來。
「我簡單地說明今天這活動的主旨吧！」
明明沒有使用大聲公，但中村的聲音還是一如以往地響遍了整個場地。
「為了兩個月後對決蒼海高中，我們向助人社借調戰力！但是，因為懶覺boy本人強力主張要確定這位槍手本身所擁有的實力……也就是懶覺boy要親上火線來確定對方的能力是否能足以擔任此重責大任，本活動正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召開的！」
唔，我比賽的理由好像被誤會了。
老實說並不是這樣。
算了……我要是對此提出抗議又太奇怪了。
「規則是我昨天犧牲午覺時間想出來的！命名為『不是命運女神的捉弄喔☆小鹿亂撞☆棒球單挑對決』！」
從觀眾席那邊傳來「哇～」的讚歎跟拍手聲。
你們在幹麽啊。
還有雖然現在才講——但現在能夠使用操場的機會是白山學姊在會議上拚命爭取來的，我真的是打從心底感到對不起她。
大家就像以往一樣練習就好了啦。
「當然不能跟之前一樣散開練習啊，懶覺boy！再說，這本來就是因為你的任性才會舉行的比賽啊！」
這樣啊，我會反省的。
「規則很簡單，就跟一般的比賽同樣的進行方式，但隻進行三局！而且是一對一！」
我心想「你在說啥啊」邊看向中村——於是在他的身後，也就是三壘方向的休息區那邊，看見了穿著運動服的柳瀨。
她隻是站在那兒望向這邊。
明知道不可能……但我遺是有種一流的劍客要進行生死對決的錯覺。
「不需要防守！懶覺boy與助人girl一對一決勝負，我隻負責擔任捕手接球！還有考量到比賽結束後要撿球很麻煩，所以請堅霧學長在外野幫忙接球。老實說他跟比賽一點關係都沒有！」
聽他這麽說.我就往外野看去，遺真的隻有堅霧學長一個人站在中外野的位置。
不過他就算隻站在那邊，也能夠完全不漏接任何一顆球吧。
「而擔任裁判的，就是觀眾席上的全員！」
中村像是展示一樣地比向坐在休息區的五名社員。
他們都各拿著一塊小白板與奇異筆。
「要是連守備都要采計的話，就不是單純的一對一勝負了，不管再怎麽樣都會下意識地想到守備那塊去吧！雖然守備能力也是棒球實力的一環，但現在並不是球技展覽會！所以隻以打擊來做最客觀的評斷！觀眾們也朝這個方向去評分就好！」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他的這種細心之處要是分一點點到平時的待人處事上就好了。
「我有問題耶。」
坐在休息區的西尾同學舉起手發問。
「既然要做客觀的判斷，那我們應該將守備的嚴謹度想像到何種程度耶？要是大家對守備的判定程度不一，那麽對打擊的評分也會有落差耶。」
我之前就這麽想了，他的句尾一定要加上「耶」，這比隻用尊稱說話還要困難許多耶。
西尾同學，這不是條好走的路耶。
話說回來——這個問題問得一針見血。舉個極端卻理所當然的例子，普通人與職業選手的守備狀態，能夠得分的打擊狀況也會有所差異。既然要客觀地評分，那麽這邊的設定確實是需要嚴謹規定的。
「嗯，這部分我倒是沒想到啊。那……就以對戰對手的蒼海高中做為假想守備吧！」
突然丟出了個超大條的對象啊。
不過兩個月後我們就要跟這個超大條的對象比賽就是了。
「棒球經曆尚淺的熱血boy跟查理。你們應該不太能夠想像出蒼海的守備狀況吧。那你們就以打擊的華麗程度之類的感覺，自己判斷評分吧！」
這麽隨便沒問題嘛。
但是算了，這樣也好。
這種程度的評分也是必要的。
依照中村的指示，我與柳瀨中間隔著本壘板對峙。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她身上所散發的威壓非比尋常，老實說我現在超想逃跑的。
可是。
「你把我看得太神了。」
柳瀨用她那宛如日本刀一樣冷冽的聲音說道。
「試著去正麵對決，或許意外地能夠超越喔。」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我裝傻將視線移開，敷衍地帶過。
中村用硬幣來決定誰先攻，正麵是我，反麵是柳瀨。
「喝！……是反麵！那麽先攻就是助人girl了……開戰！」
*
棒球單挑對決。
正如其名，是一對一的棒球對決。
除去守備部分的比賽，也就是自由打擊的競賽，這麽說應該很容易明了吧。但是——並不是簡單地把球打出去就好。
「隻要隨意地投球就好了吧？」
「隨意？不認真投球沒問題嗎？」
我站在內野的中心——也就是投手丘上，問著站在打擊區的柳瀨。而她的眼神閃著利刃一般的光芒回答道。
「為了不讓事後有所遺憾，我們都各自拿出真本事應戰吧。」
「……我知道了。」
不管我是抱持著會敗戰的決心，還是打算大獲全勝，結果都是一樣的。既然都會被擊潰——那麽就算全力以赴也沒關係。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第一投.
「喝！」
「好球！」
正中央的直球，柳瀨隻是看著沒有動作。看來隻是在觀察，接著像是在確認揮棒時機與路徑般地小幅度揮了揮球棒。
「——明白了。」
一陣惡寒——像是有人用日本刀的尖端抵住我喉嚨一樣的寒意。
要是再投出一樣的球，肯定會被打中。我的本能如警鍾般狂響。
同樣的速度，同樣的路徑，但是這次是往右的回旋球。我這球故意讓她以為跟剛剛是同種球，結果揮棒之後卻落空。不過——柳瀨還是隻看著。
「壞球！」
「啥？」
咦？我還以為絕對會進好球帶的……可惡。
就算再怎麽不爽中村，他現在身為主審，還是隻能乖乖聽他的。
「——明白了。」
柳瀨又再次地低語道。
雖然不太可能……她該不會隻要看過的球全都能打到吧？
「……喝！」
右旋球，但這次是偏外角的路徑，是勉強沿著好球帶外圈繞行的球，一般的打者對這球應該是不會出手才對……可是這個右旋球似乎已經包含在柳瀨剛才的「明白」中了。
「——逮到了——」
鏘！地一聲。
短促的聲音響起，被幹脆地打回來的白球從我頭上低空飛過.
我回過頭一看，完全領域的堅霧學長已經接殺了那顆球……不管怎麽看都是個中外野方向飛球。如果守備不是假想的話，早就吃下一記出局了。
『中外野方向飛球。』『打出去了。』『安打。』 『打得不錯。』 『好熱血！』
社員們在自己的白板上寫下這些評語。
「哎呀，看來這球的評斷毫無爭議啊！才第一局就輕鬆被打擊出去的懶覺boy，他真的沒問題嗎？」
「不用實況轉播也沒關係。」
就算隔了這麽遠，在我聽來還是非常大聲，柳瀨在他身邊應該感到震耳欲聾吧。
但她卻連絲毫動搖都沒有，遺是一如既往泰然自若地凝視著我。
是習慣還是在自我暗示？還是說——兩邊都是？
我試著投出滑球。從好球帶的內角往外角移動，我想柳瀨對這球一定會有反應而揮棒時——她卻隻是看著。
然後簡單地又一好球。
「——明白了。」
「……哼～」
該不會、吧。
「喝！」
我投出指叉球，她看著，好球。
我投出深卡球，她看著。結果。
「好球——！三振出局——！」
中村的情緒也嗨過頭了吧。
總之——她出局了，我也搞懂
一件事了。
柳瀨不會對第一次見到的球種出手，而隻要她看過一次就能輕鬆打中。
「——明白了。」
但是……不，既然這樣的話。
「喝！」
曲球、下墜球、慢速曲球。
兩出局。
「喝！」
滑曲球、變速球、下沉快速球。
三出局，換場。
連續六球都沒揮棒就結束攻擊的柳瀨，有些後悔似地說道。
「下手毫不留情呢。」
「一開始說要拿出真本事的人，不就是你嗎？」
我虛張聲勢地這麽說著。
老實說——對於剛才柳瀨的攻擊，感到最驚訝的人是我。
我投出的球種全都不同，而她全部隻是看著。也就是說——她在我投出球的瞬間，就已經看穿我投的是那種球了。
接著——是我攻擊的回合。
說實話，我對攻擊比較不安，因為我對打擊不擅長也不拿手——而且假設、如果、萬一，我能夠把柳瀨的攻擊在三局內都以零分作收，但要是我突破不了柳瀨的守備，這樣也算不上是贏。
不過——我一開始就覺得贏不了。
既然結果都一樣，那就盡力去做吧。
「那個……該怎麽說呢，柳瀨，你能投球嗎？」
「請不用擔心，姊姊有稍微指導過我。」
我朝走向投手丘的柳瀨發問，而她則是平靜地回答我。
姊姊——柳瀨水無美。
神所鍾愛的少女。
站在投手丘上的柳瀨身影，與那位女孩重疊了。因為是雙胞胎，不意外。
「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像姊姊與桂木同學一樣，投出這麽多種球路。姊姊是隻傾心鑽研棒球之道……我個人則是樣樣通樣樣鬆，隻能做做樣子唬人罷了.」
所以才加入助人社，不是隻鑽研一項事物，而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才能。
極度專精棒球的姊姊柳瀨水無美，跟樣樣都會卻樣樣都不精通的妹妹柳瀨純。這樣說來，柳瀨純在特定的項門卜應該是吃虧的，但實際上也許不是這樣。接觸過多樣化的運動後，各自的運動經曆也會產生相對應的加乘效果才對。
「我要投了。」
柳瀨特意開口提醒，接著舉起手臂——投出。
居然是下勾投法。
「唔。」
從低角度瞄準我的胸口往上飄的白球，我下意識地往後仰避開。當我腦中閃過「糟糕了」之時，已經為時以晚。
「好球！」
那球就如同我料想的一樣進入好球帶，我的臉皺了起來。
下勾投法就是這樣才惹人厭啦。
「我要投了。」
再次宣告的柳瀨將身體用力扭曲……用力扭曲？
「嘿！」
「開……開什麽玩笑！龍卷風投法？」
這次是模仿某位美國職棒大聯盟的投手，像是龍卷風一樣地將身體扭曲後，再利用回轉時的加速度投出高速球的投法——像箭矢一般的球朝中村的手套突刺而去。
連續投出兩好球，我已經完全滅頂了。這未免也太……太強大了吧，這樣還說她沒打過棒球，真是令人生厭。
再來——第三球。
「……雖然我想應該不可能吧。」
她舉起手臂，停頓了一會兒，厭覺好像在拉筋一樣——數秒鍾後突然拾起腳。
「……喂喂喂喂。」
別開玩笑了……這次是丟斧頭投法喔！雖然說她的球種的確是很少！
至少是打得中的啦。
『二壘滾地球。』『二滾球。』『二壘滾地球·get it。』『失望。』『不熱血。』
「哎呀，這是怎麽一回事呢懶覺boy！讓人嚇一跳又失望的結果啊！」
「我不是說不用實況了嘛。」
再說這從一開始就不是實況是中傷吧。
我轉換心情，集中注意力挑戰第二與第三打席——結果並不樂觀，連續地揮棒落空後，馬上又攻守互換了。
真的贏不了啊～
雖然我是這麽想的。
二局上半。
靠不同球種就拿下兩出局是不錯，但是能投的球已經差不多都投完了，不得已之下隻好投出直球的時候。
「喝！」
全力投出的一球——雖是這麽說，不過這是一開始就投過的球。路徑也是外角偏低前進，柳瀨的話肯定輕鬆就能打出去。嗯，我是這麽認為的。
『跑向一壘～』『但是被刺殺。』『右外野飛球。』『被抓到。』『熱血。』
「看來意見產生分岐了！」
中村得意洋洋地說道。
「這種情況……就采多數表決，因此判定出局！」
柳瀨……出局？隻是個直球耶？
我並不是對判決抱有疑問，而是麵對這種球，柳瀨卻沒有打得很漂亮，讓我歐覺有點奇怪。
最後這回合就這樣結束了，再次攻守互換。
「我說過了，你把我想得太神了。」
「我也是會失誤的，也有打不中的時候，也有辦不到的事情，我隻是個普通人。」
所以。柳瀨說到這時小小地停頓了下。
「你可以再抬頭挺胸一點。」
我沒有回應她，我也不知道怎麽回應。
我從柳瀨水無美麵前逃走是事實，我遠離柳瀨純也是事實，就算到了現在大概也不會有所改變。因為我無法認同隻要努力就會有所收獲。
才能的差距太大了。
但即使如此——柳瀨還是說著。
「不需要卑躬屈膝，不要害怕，好好地直視。你所畏懼的東西，是靠你的力量就能夠超越的。」
我不發一語，而她似乎是讀透了我的心思。柳瀨那宛如日本刀般冷冽銳利的聲音——肯定地說著連我都不明白的事。
「你那耀眼的模樣，正是我所期望的。」
*
二局下我的攻擊、三回上柳瀨的攻擊，兩回合都是隻有打出一支，連一分都沒得就結束了。
雙方都毫不留情地全力以赴。
在這種情況下——同分。
「助人girl挺不錯的嘛！」
三局下半。
這是我最後的攻擊，也是柳瀨最後的守備回合。我走上打席時，中村這麽對我說道。
「我真沒想到她可以跟你拉距到現在！這樣的話就已經等同於戰勝蒼海了！」
不對，在拉距的人是我，我隻是靠著努力在與才能對抗。
不過……也許真的是這樣吧。
「既然打到這兒都還維持同分。」
站在投手丘上的柳瀨，她那銳利的話聲傳進我耳中。
「你覺得我看起來是有放水的模樣嗎？」
「……天曉得。」
怎麽可能，一點都看不出有在放水。
像是看透我心中的回答般，柳瀨小小地笑了起來。
「恐怖是你越移開目光就會成長得越快的魔物。隻要鼓起勇氣去麵對，就會發現那根本不值一提。」
隻要你輕吹一口氣就會被吹走——她邊說邊擺出丟斧頭投法的姿勢。
但她的球種還是隻有直球，我揮出球棒。
接著——鏘地一聲。
沒想到居然打中了，白球迅速地往外野飛去。
『往二壘飛。』『飛過去了。』『二壘打。』『good。』『熱血！』
「你真是意外地不中用。」
第二球是下勾投法。
像
蛇一樣扭來扭去的白球，像老鷹一樣突然飛起。
我揮著球棒。
這次也是——響起短促的聲音後，白球飛著橫越操場。
『左外野飛球。』『飛球。』『安打。』『better。』『超熱血！』
「積極往前邁進，這才是最適合你的模樣。」
最後一擊是龍卷風投法。
她扭曲著身體，將球投了過來。
我揮空了。
「我稍微安心了點。」
接著又是龍卷風……還是揮空。
「你又開始打棒球了。」
剩下最後一球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的心境是產生了什麽變化。」
最後是——迅速地。
高高地。
遺有用力地……將柳瀨投出的球給打了回去。
「但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那顆球像是六親不認一般地飛越過外野的區域。
「比賽結束！」
中村的聲音響遍操場.
結束了，我獲勝了。我獲勝……了？
我贏過那個天才·柳瀨純了？
當我不可置信地呆立在當場時——
「啊，真不甘心。」
宛如日本刀般銳利的聲音刺入我的耳朵。
「不過……真愉快。仔細想想，這遺是我第一次跟你一起打棒球呢。」
「柳瀨……」
對我來說一直遙不可及的神童……現在還是遙不可及，可是感覺稍微變近了一些。
「若是可以，我是很想助你們一臂之力.但規則就是規則，是你贏了，我輸了。」
蒼海戰要加油喔。柳瀨寂寞地笑了笑，走下投手丘。
就在這一瞬間。
啪啪啪啪啪。
五人同時舉起小白板。
『兩人部是必要的。』
『純妹妹請加入本社吧。』
『純妹妹不光能當投手，對桂木同學來說也是必要的。』
『有這兩人在，就不可能會輸了。』
『兩人部好熱血！我好厭動！』
「……啊？」
咦？這是怎樣？
我搞不清楚狀況地望向中村，而中村不知何時已經跑到柳瀨身邊，還用力地與她握起手來。
「因為如此，全場一致認同助人girl，漂亮過關！恭喜！接下來就請你多指教羅啾咪！」
喂喂不對吧，給我等等，我有異議。
「中村，這什麽意思啊？明明是我贏了不是嘛。」
「我可沒有說這場比賽是得分多的人就贏喔！不然你以為是為了什麽找這麽多裁判來啊？」
……太卑鄙了。
我看向柳瀨，她也是一臉呆滯。
「……真奇怪，我明明輸了，卻說需要我留下來。」
她可愛地「噗嗤」笑了.
看見那笑容，我的心髒不由地漏了一拍。
「我這樣連槍手都稱不上了吧，根本幫不上忙。我——可是輸給桂木同學了喔？」
「你就當作你贏了就好了嘛！再怎麽說懶覺boy都是我們的王牌啊！」
抬頭挺胸斬釘截鐵說著的中村，但那話實在是太過丟臉，讓人聽都聽不下去。
「問題不是現在贏或是輸！而是對蒼海是贏還是輸！所以我們絕對需要助人girl的力量！有反對意見的都給我放馬過來！我來當他的對手！」
「……這樣子啊。」
這樣可以嗎？桂木同學。柳瀨用眼神問我，我隻是聳聳肩回答。
「……對那家夥，不管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
我久違地想在她麵前露出笑容。
被弱小的遠山高中棒球社強迫挖角的我，依照約定將勝利獻給他們，之後就能從笨村的束縛中解放，高枕無憂地開始享受我全新的高中生活。
——應該是要這樣發展才對的。
但現實果然是殘酷的。
「……被反將一軍了啊。」
白山學姊的表情像是吃到苦蟲一樣。
星期二的午休時間。
我昨晚將校長所說的話用簡訊傳給白山學姊，而她回傳「找中村同學一起討論比較好」的訊息。所以現在白山學姊、我與中村就在化學準備室中聚餐兼討論。
順帶一提，為什麽會選在這邊，是因為白山學姊也有參加化學社。
理組女孩太棒了。
「這張是社團能否延續下去的通知單，我仔細看了一下，這邊有寫『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呢。」
白山學姊邊說邊將那張單子遞過來.
「……是寫在那啊？」
我睜大眼睛仔細瞧，卻完全沒看見這樣的字眼。
於是白山學姊探出身子。
「唔，思……這邊。」
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超小）
「……」
她手指所點到的地方像是印刷產生的汙點，是個會直接被忽略的黑色汙點連成的線條。
這到底是什麽啊？
「拿去。」
「……放大鏡？」
除了小學的自然實驗有用到，之後根本就完全派不上用場的科學道具。白山學姊將其交給我，也就是說是要我仔細觀察那個黑點吧。
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超小）
此處所指之勝利僅限於正式比賽。（小）
「……這誰看得見啊！」
我雖然想用古老的掀桌手法發泄情緒，但轉念一想這也於事無補就住手了。
製作這份契約的人到底有多卑鄙啊？
——那個好像在哪邊見過的臭阿伯。
「抱歉，都是我沒仔細看清楚……才造成疏忽了。」
「不，這不是白山學姊的錯。」
真的不是她的錯，是那個奇怪阿伯的做法太誇張了。
「怕啥啊，這根本不是問題啊！」
腦袋倒是很有問題的中村，毫無根據地斷定道。
我還在想他怎麽都很安靜，看來剛剛是一直在吃便當。
「說到高中棒球的正式比賽，那果然就是夏季甲子圖了！七月初就會開始進行預賽了，也就是說隻要預賽獲勝就好了！你們看，隻要排名賽一路獲勝的話就可以進甲子園了耶！好強好帥氣啊！」
「排名賽啊……」
隻有一次機會的全力對決，簡直跟背水一戰沒兩樣。
「這樣的話也會比較有緊張感吧！不如說之前的模擬賽實在是太過順利了，讓人覺得好像有哪邊不太過癮啊！」
「好奇怪啊，我的記憶跟你的記憶怎麽好像對不太上……」
絕對沒有太過順利。結果第九名成員是拜托白山學姊頂上，得到的兩分也有一分是她拿下的，在她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了。
「既然提到排名賽了……」
像是在暗示回到正題來，白山學姊將一張影印紙拿給我與中村看，上麵正是排名賽的對戰表。
「大會是兩個月後，也就是七月初開始比賽。所以明天放學後的體育社團會議上，得盡量爭取操場的使用時間才行……市營球場也要盡可能地預約，以確保能夠得到最多的練習時間。」
強而有力的口氣與值得信賴的口吻。
我們的經理這麽說著。
「所以努力取得勝利吧！第一戰的對手是……蒼海高中！」
…………
啥？
「——抱歉，白山學姊，你剛剛說第一戰的對手，是誰？」
「是蒼海高中喔。」
「……」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看向排名對戰表——結果還是一樣。
第一戰的對手的確是蒼海高中。
隻要是國中有在玩棒球的人就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那可是地區最強的棒球名校。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可能，難度太高了。
我不斷地搖著頭，但白山學姊與中村眼中的光芒卻絲毫未減。
「沒～問題，贏得了！」
「不到最後不能輕言放棄喔，桂木同學！」
「不……這實在太困難了。」
若是實力相當的兩支隊伍，因為氣勢而決定勝負的例子是有的。但是我們跟蒼海是真的不可能，根本是雲泥之差、懶○比雞腿……簡單說就是我們之間的戰力差已經不是用努力就能彌補的了。
不管我多麽誠懇地勸說，兩人卻隻當作耳邊風，完全不聽我的話，還不斷說著「會贏會贏」來互相催眠對方，為什麽這兩個人可以樂觀成這樣啊。
雖然不是在助長蒼海威風……身為一個有陣子沒碰棒球的人，看到這兩人的這種態度，還是會覺得有點不爽。
「再怎麽說……至少多找一點打過棒球的人進來吧，最低限度都要把現在還空著的遊擊手空缺給補起來……」
我講一講突然想到。
「對了……二三年級的學長應該有人有打過棒球吧？因為待遇變差所以開始有社員退社，你們之前是這麽說的對吧？」
白山學姊的太陽穴與中村的耳朵小小地抽動了下。
「那麽隻要請這些人回來……唔，雖然待遇很差這點是沒有改變啦。但這些人回來應該會比現在這狀況來得好，這樣的話、」
「我不要。」
被打斷了。
中村給我閉嘴……我以為是中村，結果發出聲音的人卻是白山學姊。
「啊……不是，我是說。」
剛剛那聲似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連學姊自己都有些嚇到，於是她有些慌張地重新組織話語。
「……我的意思是，不能交給他們。那種把棒球社舍棄掉的人，我反對找他們回來。」
嚴正拒絕了。
平常連一絲絲都沒表現出來，但現在那種露骨的厭惡讓我全身都感受到了。
「唔，可是，不這樣做的話就贏不了……」
「贏得了的。」
白山學姊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氣一樣地鼓起雙頰。
「不是有桂木同學嘛，不是有中村同學嘛，有堅霧學長、西尾同學、小島同學跟二神同學……大家都在啊。」
「你說大家……」
——但是你漏掉兩個人了……
「所以不需要那些人，我也不認識那些退社的人。」
「可是除此之外就沒其他的辦法……」
總之得先說服她，想要找人幫忙的我偷瞄著中村。平常的他隻要一開口，話就多到根本停不下來，但是現在這個空間裏頭除了他以外也沒有其他人能幫上忙了。
不過眼前這個滿是缺失的失控引擎。
「唔嗯……」
居然將他那端正的五官浪費似地扭曲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麽般地沉默。嗯，雖然我早就知道他在關鍵時刻是派不上什麽用場的……
話說他在想什麽啊？
平常總是很吵的，現在一直安靜讓人覺得有點毛。
我隻好收回視線，準備再度展開交涉對談時……
「顆顆。」
但白山學姊已經不見了。
在那邊的是惡鬼修羅之類的東西。
「嘻嘻……背叛者、不需要……我們就能、獲勝……
」
「有、有討厭到這種地步嗎……」
不知道是藏在那裏，用雙手握住黑色球棒（恐怕是愛用品），尖聲嘻嘻笑著的前·白山學姊，發狂的她毫不猶豫地朝我揮棒！
「去死！」
「為什麽啊！」
比叫聲更快的橫揮一擊——我反射性地彎曲身體，所以小命遺在。但是我身後的藥品櫃玻璃卻因為風壓而碎裂。
「顆顆顆顆顆顆……」
看來根本已經遺忘一開始目的的惡靈學姊，用恐怖的眼神望著我，再次舉起球棒，我的小命警報器在狂響。
「等等，拜托你等一下，我們好好談談吧，和平地、理性地談談……」
「砍了你……砍呀啊啊啊啊啊啊！」
亂七八糟啊。
沒辦法，我隻好衝出化學準備室並在走廊上飛奔，樓梯什麽的當然也是直接三步並兩步地飛躍過去。之後的事？我才不知道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啊。
不過——之後該怎麽辦呢？
白山學姊那副模樣，想找以前的社員回來幫忙是不可能了。但要期待像西尾同學那樣有玩過棒球的新社員加入，本身就是個太過嚴苛的要求。
「——這到底是怎麽了，連我也……」
明明就算輸了也無所謂的，對於這麽認真煩惱的自己，我也嚇了一跳。
「這不是很熱血的發展嘛，桂木同學……」
放學後準備前往社團教室之前——我跟小島同學說了中午的事，而他果然開始心浮氣燥了。
「之前的模擬賽，我的練習完全不夠，所以也沒派上什麽用場……老實說有點不甘心，感覺好像還不過癮啊。」
「是、是這樣啊……」
「即將廢社的新生棒球社，挑戰地區最強的棒球名校……太讚了，這是最棒的熱血啊！」
「……是喔。」
小島同學似乎沒異議的樣子。
不如說如果沒有發生這種事，他才會想要退社吧，真是個熱血的家夥。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種組合好像不太妙啊……我們為了社團存續而奮戰是非常熱血的，不過對手也很熱血啊。對手是往年的地區霸者對吧？這樣的話，應該會從第一戰就熱血沸騰起來吧……」
小島同學開始用我搞不懂的基準開始批判分析起狀況。
「雖然說人數的差別不能代表一切，但要是我們社員能再多一點就好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去挖角不少人了……可是一年級完全沒有收獲。我已經問了差不多五十個人了吧，男女生都問過了說。」
真的假的。明明比我認真五十倍在工作，結果實際業績卻大輸我幾千幾萬倍，真是多麽令人哀傷的事啊.
「這樣啊……看來我們這個世代已經不值得期待了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肯定在某個角落會有很熱血的人存在的，所以我會繼續努力挖角的。」
小島同學雖然這麽說，但他的聲音中感受不到一點力量，看來他也對此感到棘手吧。上個世代的人選則是被白山學姊全盤否定……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總之我們的練習遺是得進行，為了前往社團教室而走下樓梯，將室內鞋換下後朝校舍出口走去——就在這時。
咚！
「呀！對不起。」
當我正要走向外頭時，跟一個體型嬌小的女學生撞在一起。她搖搖晃晃地往後倒下，手上提著的包包也被甩到一旁。包包在被甩出去時打開了，有個畫上可愛圖樣的便當盒就從包包裏滾了出來。
「啊～！好不容易才買到的說，這下刮傷了啦……算了啦☆反正我很有錢，再去買一個回來就好啦～～」
女學生邊說邊將便當盒拿起來，往我這邊鞠了個躬後就轉身離去。
但下一秒。
「給我站住！」
突然有人從天而降。
在我們眼前輕巧落地的，是個穿著黑色鬥蓬與尖尖巫師帽的女孩子。手上握著跟棒球球棒差不多長的細長法杖，杖的前端正指向那名女學生。
……這股即視感是怎麽回事啊。
好像在那邊見過類似的場景……但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就算老天容許！經濟界也認可！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這囂張的行徑！」
接著黑鬥蓬與尖帽女莫名地開始咕嚕咕嚕（大概吧）旋轉，擺出謎樣的姿勢後，用著不輸中村的大嗓門大聲宣告。
「極柬之島的環保魔女女莉莎鈴登場！」
我知道了，是心跳悸動☆環保魔女啊！
「讓我來說明吧！心跳悸動☆環保魔女！是描述為了環保活動而日夜奮戰的魔法少女莉莎鈴的故事！對不在意環保的現代人施以懲罰讓他們改過自新！是部題材本來想挑戰時代的最尖端但卻讓人看起來覺得有點落伍的動畫！每周星期四下午六點播放中！」
……喔。
我剛剛還處在放空狀態，查理怎麽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環、環保魔女？」
那女學生的表情呆滯，根本搞不清楚發生啥事，隻是呆呆地望著莉莎鈴。
不對……正確來說，是望著裝扮成莉莎鈴的少女。
話說回來，仔細瞧瞧這兩人……我好像在哪邊見過的樣子。
「你想怎麽處置那個便當盒？」
「怎、怎麽處置……都已經刮傷了，當然是買個新的啊。所以舊的這個當然是丟掉羅，這很普通吧？」
我雖然想吐槽這一點都不普通，但這是莉莎鈐的工作。
這鬧劇是怎樣啊。
「丟掉！我的天哪！太浪費啦！」
「什、什麽嘛，我用我的錢買我想要的東西，有什麽不對啊！」
「明明還能用……不對，是明明還能努力工作的孩子，你卻要舍棄掉它，這一點也不環保！因為刮傷就要丟掉是怎樣啊！這樣的話這孩子不就無法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嗎？」
莉莎鈴使出渾身解數的說服場麵。
但這裏是現實生活的高中，從四周傳來的隻有白眼藐視而已。
「相信它吧，相信這孩子吧……心跳悸動☆環保閃光！」
「讓我來解說吧！心跳悸動☆環保閃光！這是在拚命說服對方、讓對方內心產生動搖時趁隙打入的招式！能夠讓沒有環保意識的人改頭換麵，是環保魔女們必備的必殺技！」
……查理真的在，雖然隻有瞄到一下子……隻有在說上麵那一大串時，從四樓教室的窗子後現身，並用教科書卷成筒狀代替大聲公。
你在幹麽啊？沒事的話就去練習啊。
「呀啊啊啊啊啊！」
莉莎鈐（裝扮成這樣的少女）揮舞著法杖的同時，女學生的胸口出現了小小的爆炸反應，我想那應該是話劇所使用的小道具吧。
是出很講究的鬧劇。
「……我們走吧，小島同學。」
「咦？但是再一下就結束了……」
「我想別跟她們扯上關係比較好喔，嗯。」
小島同學任性地說著「明明很熱血啊～」而我則是直接拉住他的手快速離開現場。
我想起來了，那兩人——的確是漫研社的社長與會長。
從有點「那個」的短劇逃離，抵達文化社團教室棟的大門前時……似乎要去慢跑的堅霧學長們正好走了出來。
「隊長今天缺席喔，今天好像去醫院了。」
「啊，是這樣啊。」
隊長指的應該是中村吧，但他跟隊長這個詞實在有些不搭，這樣的棒球社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有白山學姊在就高枕無憂……不對，果然還
是有點不安啊。
「抱歉啊，而且今天操場也不歸我們用，大家就擅自練習吧。」
「兩個月後非得要贏過蒼海高中不可喔！」
真糟糕啊，嘴上這麽說著但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開心得要命的東條學長與西木戶學長笑著說道。
所以我也回以一笑……不對。
「那個……中村他身體有哪邊不舒服嗎？」
難道他中午保持沉默跟這個有關嗎？我邊猜測邊問道，不過堅霧學長卻否定地搖了搖頭。
「是腳的問題，他小時候受過重傷，似乎是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可是他現在在打棒球，所以要定期回去找醫師討論情況的樣子。」
「喔，原來是這樣。」
這樣啊，原來不是他的腦袋出問題喔……
不過——這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看不出他的腳有那邊不方便……啊，因為他是隊長，所以也沒怎麽見過他跑步的樣子。大地之丘對戰時也沒有奔壘過。
真的挺讓我意外的，那他為什麽會來打棒球呢？
雖然我有點在意……但在這邊推測一堆也不可能明白實情，所以當堅霧學長他們道別時，我就幹脆地切斷了思考。
*
進入社團教室後，看見穿著圍裙在打掃的白山學姊。還有穿著運動服，像是在等我們的西尾同學。查理果然不在這兒。
「咦？二神同學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他啊……現在應該在熱烈地談話吧，不知道跟誰談就是了。」
「唔，如果有別的事就沒辦法了。」
應該是束手無策而不是沒辦法吧。
因為白山學姊在室內，所以我與小島同學到走廊上換穿運動服後，將東西放到社團教室裏，準備去慢跑。
「距離決定命運的比賽，還有兩個月啊……」
小島同學眺望著遠方，我想他的視線應該是望向太陽的另一端了。
「真不錯啊，好熱血啊……好！桂木同學、西尾同學，我們來比賽吧！從這邊跑到遠山圖書館再折返回來！預備、起跑！」
小島同學喊完後就氣勢十足地跑了出去，步伐很大，手臂揮動的幅度也很大，怎麽看都是跑到一半就會累癱的跑步方式。明明隻打算慢跑的，這樣的話像以往一樣慢跑等等就能確實地追趕過他了，所以我們就用平常的節奏慢跑著。
「桂木怎麽想的耶？」
在不斷超過回家的學生與出來購物的路人後，西尾同學突然丟話過來。
「怎麽想……是問蒼海？」
「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好問耶。」
地區最強的棒球名校，蒼海高中。
去年隻差一步與甲子園失之交臂，但除了去年以外，最近這十年沒有拿不下的優勝。會派人去調查國中比賽也是很有名的事績。實際上能被他們派人來觀察比賽狀況，對我們這個地區的國中棒球隊來說已經是最棒的肯定了。
「老實說，一點勝算都沒有。」
這樣滅自己威風雖然不太好，不過在棒球經驗豐富的西尾同學麵前得說出真正的想法，而他的想法大概跟我也是一樣的。
「隻是普通強校的話，我們也許還有點獲勝的可能性在。但蒼海一點也不普通，如果隻要兩個月就能將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完全填平，那這學校也不可能連續十年前往甲子園了。那所學校是真的很強。」
「真嚴苛的說法耶……不過你說的沒錯耶。」
「西尾同學是怎麽想的……」
我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西尾同學為什麽會來這所學校？蒼海或是……帝陸啊、牙空之類的棒球強校，你的程度應該能上那些學校吧？」
綜合能力鶴立雞群的連年霸者。蒼海。
去年突破蒼海那堪稱鐵壁的防守，前往甲子園的帝陸。
還有雖然敗陣，但在大會賽程中唯一從帝陸手上攻下分數的牙空。
就算是有陣子沒接觸棒球的我，也知道這些本地區的棒球名校。不過硬要說的話，除了這幾所以外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被我這麽一問，西尾同學那凜冽的濃眉稍微皺了起來。
「你對我的評價過高了耶……雖然我是想這麽說，但老實說有點丟臉耶。遠山其實不是我的第一誌願耶，隻是因為家裏很近才念這邊的，原本是一點也沒打算念這的耶。」
「這樣啊……順帶一提，你的第一誌願是哪所？」
「是帝陸耶。」
跟我猜想的一樣。西尾同學的守備很強，可是就算棒球實力再強，學科上的實力還是有著巨大的落差存在……雖然有點對不起他，但他落榜到遠山來真是太好了。
「不過——念這邊也不壞耶。」
我一瞬間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嚇了一跳。
但出乎我意料，西尾同學是表情堅定地說著。
「因為有桂木在這邊耶.」
「……你對我評價過高了。」
為什麽大家都這麽捧我呢。
我的配球要是被嘲笑，我當然會凍未條，可是——這真的不是什麽值得誇讚的東西，我自己是這麽認為的。我的實力隻是以努力為名不斷強壓累積出來的，是非常人工的、超級不自然的產物。
與真正的才能相比，簡直跟垃圾一樣。是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假造之物。
真品聚集的蒼海，我們這種平凡球員根本連絲毫都動搖不了。
「唔……現在這種想法應該比較好耶，不是自滿反而是為此感到困擾。嗯，王牌的想法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樣耶，我也要好好向你學習耶。」
「……」
西尾同學對我的評價也是莫名地高，我……現在總算確定了這件事。
不過我真的——隻有假造的才能而已。
所以別對我抱有太多期待。
拜托你們了。
*
「隻能拜托了！」
「……中村。」
「隻能拜托不可了！不對，是除了拜托以外沒其它辦法了！不對不對，除了拜托以外什麽都不需要！"t！help！timing！」
「中村。」
「別害羞，大聲地say、ho(say ho！)say hohoho（say hohoho)！拜托絕不是件丟臉的事，不肯開口拜托的人才是吃大虧！喝呀！懶覺boy也跟著愚弄涅盤（注14： 佛教用語。指的是超脫煩惱後所領悟到的境界。也有一說為肉體上的解脫，意味代表擺脫人世聞的一切苦惱，靈魂已獲得永生。）的傳道師一起來，say☆ho！」
「中村，我願意拜托你，所以請你告訴我……為什麽我會被你單手抱著？是要帶我去哪裏？」
星期五——放學後。
操場跟市營球場都沒有預約到可使用的時間，因此今天也是大家各自練習。我正準備與小島同學一起前往社團教室——才走到走廊上，我就被中村逮個正著。
他用變態的方式抱住我，這狀況是怎樣啊？簡直就是在拿敲擊寺廟大鍾的木棒一樣的搬運方式，還挺可怕的。
「lesten！這是為了要確保第九位社員！」
中村那一如既往老是給別人帶來麻煩的超大聲音，響遍了校內！當然這隻是個形容，不會真的響遍校內啦。
「please！這是要前往能找到第九位社員的地方！」
「……喔。」
對中村來說真是難得一見的正麵舉動。
當然我等遠山高中棒球社眼前最優先的事項.就是要將遊擊手的空缺補起。
真正考慮到社團延續，為了要贏過蒼海高中，我會比較想找一個後備投手……但這種喪氣話（其實算不上是喪氣話，不過我隻要一說出口就會被當成是這樣吧）要是說出來，那個笨村肯定又要來挑釁了，所以還是保持沉默為妙。
自尊什麽的，大多數時候都隻是束縛自己的枷鎖.
「……我想問你，既然你知道能確保成員的方法，為什麽在與大地之丘進行比賽時不去拜托呢？」
「因為那實在是下下之策啊！大地之丘的比賽隻要有白山同學上場頂著就沒問題了……但這次的比賽實在是太嚴苛了點，得提出大膽一點的策略才行啊！老實說我真的是一點也不想去拜托的唷！」
你的句尾語助詞很惡心唷。
不過——我注意到了一點。下下策什麽的、不想拜托什麽的，到底是指什麽呢？
「……」
我突然發現——跟剛剛思考的事沒關係。是我莫名地注意到了中村的腳。
他難得地穿著便服，在黑色的牛仔褲遮蓋下，看不出是否有受傷過的痕跡……我另外想到，他平常跑步也沒有特別快，不如說是跑得很慢。
我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家夥也許是有什麽隱情吧。
*
目的地是體育社團教室棟的三樓——樓梯口出來後右手邊的走廊，最裏頭的社團教室。
門牌上寫著「助人社」。
我好像在哪聽過，記得是……
「拜托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在我差點想起來的瞬間聽見大吼。中村意外有禮地敲了幾下門，但他果然還是我行我素，不等裏頭的人應聲就擅自拉開門走進去了。真不愧是暴君，一般人絕對做不出來的事，他居然能一臉平靜地做出來。
「棒球社主將中村雅夫！今天想與貴社借用一名社員，希望貴社提出能外借的社員名單！」
報完名後直接開門見山把來意說明，數人神色緊張地直盯著中村跟我。唔，這反應也很正常啦.能夠接受中村這種做法，代表我的廄覺也已經麻痹了吧。
「……你是不懂什麽叫做安靜的行動嗎？」
這麽說的人是我——當然不是，是室內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學生，他一點猶豫都沒有地直接走到中村麵前。看他那樣子，我推測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接下來就是應證我的推測一般。
「拜托，妻鹿學長！一名社員就好！借我一名社員就好了，police！」
「你是要把我們社的社員抓去關嗎？」
「我說錯了，please！」
「你的用詞不夠謹慎，我不允許。」
「你的要求很多耶，真是的！」
「要求外借社員的人是你吧？」
唔，我不是在嫉妒喔，不過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太隨便了吧。這人比我還會應付中村，就像是以柔克剛一樣。
像是感受到我的視線一般，被稱為妻鹿的眼鏡男突然轉向我。
「我沒見過你啊，是學弟嗎？」
「jesus！期待的新人，嚴選的沙發馬鈴薯，簡稱懶覺boy！」
「是農家子弟啊。」
「並不是。」
太會應付導致我也被卷進去了。
原來這種對話方式也能作為對付中村的武器，快記下來。
「我不想說難聽話，你還是快點考慮換個社團吧。」
快記下……來、等等，剛剛那是我自己該去思考的事，不要記。
而且。
「……請問您是那位啊？」
能夠和中村對話到這種地步的，應該是認識的沒錯。
中村稱呼他為學長，所以是三年級的……也就是說。
「我是助人社社長，三年級的妻鹿根津芳，到去年為止都是棒球社的。」
果然是這樣。是從潰不成軍的棒球社跳槽的人，也就是白山學姊說的背叛者之一。不過——現在是不管怎樣都得優先確保住的人材。
「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了。」
妻鹿歎了口短短的氣。
「我大概猜得出來這個笨蛋跟那個腦筋有問題的經理跟你說了些什麽……為了不讓你誤會，我話先說在前頭，我並不是因為棒球社陷入危機才退社的。」
「……啥？」
「我是因為被挖角，所以才答應轉社的。」
「……什麽意思？」
聽到我反問，妻鹿推了推鏡框。
「這個社團與其他社團不同，不是想參加就能人社的。因為這是以助人為主旨的社團，若是沒有相對應的才能，是無法入社的。」
所以在棒球社擔任遊擊手的我，還有已經畢業的投手宿島學長與捕手的祭火學長才會被挖角——妻鹿是這樣說的。
「請先等一下，你說你是被挖角的，那是被誰挖角？」
「是校長，這個社團的創立者是校長。」
「……所以說。」
「雖然是臆測，不過他對棒球社大概多少都有點忌憚吧。實際上，棒球社發生退社潮，也是從我們這些球員被挖走才開始的。」
不，不如說你這想法才是正中紅心吧。
為了將棒球社逼上絕路，校長創立了社團，還把一線球員都給挖過去。
然後會有人覺得這些人是背叛者，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樣而要求退社，會有這種發展一點也不奇怪。
「我不是叫你別誤會了嘛。」
妻鹿似乎又從我的眼睛裏讀出我的心情，表情險惡地說道。
「別隻從棒球社的角度去看事情，我隻是單純地想去嚐試棒球以外的事物而已，而宿島學長他們是為了要準備大學入學考試。根本沒有什麽好指責的。」
「準備大學入學考試……這樣說的話，不是應該要停止所有的社團活動嗎？」
「這個社團的社員可以有學費減免跟大學推徵順位優先之類的優惠。當然除了優惠也必須得參加學校的其他活動才行。」
這算什麽啊，好詐。
隻要有人認真思考這些條件，就等於中了校長的下懷了。
「要選擇哪一邊是個人的自由。根本沒有什麽招惹怨恨的理由。」
妻鹿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他說的的確沒錯。不管校長是基於何種理由創立這社團，社團終究是社團，沒有單方麵敵視這社團的理由。
「過去的事怎樣都隨便咧！」
一直默默傾聽的中村突然抬起頭。
「現在的問題！是我等棒球社戰力不足！這裏既然是助人社，那麽就盡好你們社團應盡的義務，拜托借我們一名社員吧！」
他一樣用著大到爆的音量說著愚蠢的事——但其實內心做何感想？對於必須到這個校長為了打垮棒球社而成立的社團裏低聲下氣不可的事。
真是……諷刺啊。
「辦不到。以規則來說，現在是非申請時間。要向本社借調社員的話，下次申請時間是七月，要到那時才能辦理。」
這樣就來不及了。中村大聲地抗議。
「求求你了！」
「我辦不到。」
「但是老實說？」
「還是辦不到。」
「實際的調度？」
「是辦得到……唔、不對不對不對！我剛剛隻是咬到舌頭。」
「哇，哇，懶覺boy，對方答應羅！這樣蒼海戰就萬無一失羅！」
不不不不，你是小學生嗎？
「——蒼海戰？」
妻鹿似乎沒有誤以為是火車的停靠站名，而是有確實地理解中村的話，並掌
握到重點。
「是那個甲子圖常備軍的蒼海嗎？」
「just·be·it！」
「雖然我懂你想表達什麽，但你說話方式真是亂七八糟。」
推了推眼鏡。
「可是……既然是這麽回事，也不是不能通融啦。」
「咦？」
發出呆板音節的人，是我。
「你剛……說啥？」
「我說可以通融，可是這算是特例，總之先坐下來吧。」
雖然是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不過妻鹿的確是想要仔細聽取中村那強硬的要求。
——不。
他應該是有什麽打算才對，不然態度不會突然轉變。
「這樣的話……隻借一個人夠嗎？要多借一點也沒關係喔。」
「一個人就足夠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再多找一個後補投手，但這提案大概會被中村一腳踹翻。
妻鹿將食指抵住太陽穴，皺起了眉頭。
「……我就直說了，多借一點人比較好吧。幹脆借九個人……不，連後補的話借個十二個人，這樣如何？」
「怎麽？當暴發戶亂灑錢的感覺很好嗎？」
啊——原來，原來是這樣啊，我們被耍了。
「可是我們才不需要你同情！另外八人都是我們的正規社員！不好意思沒有其他的空缺可以分給你們！」
「……哼——」
我「啪」地雙手拍桌並站起。
「你們果然誤會我的意思了，如果隻借一人的話，是我們這邊無法接受。我們社員的經曆上頭，就算是非自願，也不能夠留下任何汙點。」
「真讓人火大！」
中村說道。看來他至少還聽得懂對方足在繞彎子罵我們。
打贏蒼海高中。
妻鹿想要的是這份成績。
不是為了棒球社——而是為了出借社員的助人社。
所以才會說出要大方地出借社員這種話，他鄙視地認為隻靠我們是贏不了的。
「我們走吧，中村。」
我難得地對中村說出主導的話。
就算不看好我們也沒關係，但是被這樣當成蠢蛋般愚弄，我不能接受。
「要是讓這種隻會用鼻子看人的家夥加入隊上，隻會讓隊上產生不必要的衝突與不快而已，根本不需要找這種人加入。」
「你說什麽？」
妻鹿表情險惡地站起來，揪住我的衣領。
助人社這個社團……如同其名，是聚集了有實力的眾人，一般是幫忙社團及其他活動，涉獵的範圍極廣。是才能的集團，自尊也相當高——當然也是真有實力的。所以妻鹿現在正用著比外表看起來遺強大的力量抓住我胸口部位的衣料，但我卻一點也不驚訝也不害怕。
「你剛說隻會用鼻子看人，我要你收回這句話.」
「你這說話方式就是隻有自尊、其他什麽都沒有的人才會這麽說啊。」
「你、你們兩個住手啊！別為了我吵架啊！」
中村，算我拜托你，閉嘴吧。我不會叫你站在我這邊，但至少不要破壞故事發展好嘛。
「棒球是講究團隊合作的，要是不能互相尊重就無法順利發揮實力。就算是對運動一竅不通的普通人，隻要有心想做，跟大家也都相處得來就沒問題了，這才是我們需要的人材吧？」
「這個……你說的沒錯！啊，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啊！」
「你們這些家夥……給我差不多、」
「讓我去吧，妻鹿學長。」
冷冽地——
宛如日本刀一樣銳利的聲音，劃破了我們之間的僵持。
「我上場的話，就算隻有一個人也能獲勝。」
啪躂、啪躂，緩緩變大的腳步聲。
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一看——我整個人凍結在當場。
正粉紅色上有著金魚的圖樣，中間大大的「助」字。
「……」
那件衣服的衝擊力太強，連中村也愣住了。
然後我現在才發覺……金魚的圖樣完全是校長個人的喜好。
「柳瀨……」
妻鹿像是不好意思般地，刻意假咳了一聲。
「之前你不在所以沒能告訴你……那件衣服不穿也沒關係的。」
「這、這種事請早點說啊……！」
帥氣登場卻碰了滿鼻子灰，柳瀨純滿臉通紅地快速退場——不過數秒鍾後她就換上製服回來了，我說你換衣服動作也太快了吧。
柳瀨連轉換心情也很快，馬上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地開口。
「我大致上了解狀況了，隻要告訴我練習與比賽的排程，我就能把現在手上的遊泳社任務做安排調整。」
「……唔，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不會再多說什麽。」
妻鹿的聲音雖然有些僵硬卻意外地沒有訝異，剛才明明一直堅持己見的妻鹿卻幹脆地接受了柳瀨的提議。
接著柳瀨朝我們走來。
「我想之前就有提過，我能夠以這種形式來幫助你。」
請多指教。她輕輕地行了個禮。
「原來你跟懶覺boy認識喔？」
「懶覺boy……是的，我跟桂木同學就讀同所國中。」
柳瀨對中村露出微笑。
「更進一步地說，是從小學就認識了。」
中村突然將頭回轉了九十度，眼神發光的望著我。
「將她的基本資料全報上來，懶覺調查員！」
「……」
我雖然老是覺得中村的聲音很煩，但現在卻莫名地感到值得依賴。
「實力與運動神經都是上上之選。不光隻是很擅長運動的女孩子，就算與男生混合比較也是高人一等。」
就算不想承認，不過這也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柳瀨純是天才。
硬要我說的話。不管幫她蓋上幾個保證章都不夠的。
「這樣啊！懶覺boy都這樣講的話，那肯定是安心安全大安泰啦！好，錄用！」
「感謝您的指名。」
柳瀨維持著微笑，雙手手指輕捏著裙擺兩側微微蹲下身，恭敬地行了個禮。
不，給我等等.這是怎樣啊——這個發展。
「我不同意。」
我的口中自然地流泄出話語。
「跟柳瀨……一起打球，我辦不到。」
「why？」
中村驚訝地瞪大了眼。
沒有理由。因為拒絕的理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
「棒球是……講求團隊合作的。不是去找正規社員，而是請求槍手來湊咖，這件事本身就不對了吧。」
我這麽說著，我隻能說著這樣的藉口了。
「……這話我可不認同，桂木同學。」
柳瀨直視著我的雙眼。
「既然是講求團隊合作，那麽你這種任性的思考方式，才是造成團隊不合的主因吧？」
說得好像頭頭是道一樣，但她說的才是正確的。
我無法反駁，可也無法讚同，我絕不屈服。
此時。
「這樣的話，就隻能決鬥了！」
助人社的教室內突然爆出超高分貝的噪音，是中村。
「我們社團人員不足！雖然不需要貓的手（注15：日本俗諺，意指忙不過來，不管是誰隻要能幫上忙都可以的意思。）但隻要是強力的戰力不管他有幾百隻手我都想借！可是現在棒球社的王牌懶覺boy卻士氣低落，這兩件事都是天大的問題！」
他
動作敏捷但意義不明地扭動身軀，沒有打算停止的樣子。
「這樣的話！就隻好決鬥了！」
說出這種鬼話。
……原來如此，這理論太過跳躍讓我完全不能理解。
「規則由我來訂！日期的話就星期天的下午一點……雙方都沒問題吧！地點是學校操場！獲勝的人就能夠堅持自己的主張！這樣不管是誰敗下陣！都不會有不滿吧！是個超讚提議吧！」
就是這樣！中村邊說邊用他自己的身體擺出了個「讚」字。
至於他是怎麽擺出來的，就請各位自行想像吧。
我還在思考這個突然出現的提議是怎樣時，柳瀨隻考慮了數秒。
「我明白了，我接受這個提議。」
用她那日本刀一般冷冽的語調堂堂正正地接下戰書。
「我贏了的話就照我的主張，桂木同學贏了就照桂木同學的主張……很簡潔明了，是個不錯的提議。桂木同學，這樣的話你也不會有抱怨了吧？」
她靜靜地望著我。
「還是說你想要跟那個時候一樣。夾著尾巴逃跑嗎？」
「……那個時候。」
一年半之前——國中二年級的秋天。
是桂木悠還在棒球社裏的時候。
是第一次感受到何謂「才能的差距」的時候。
「——我知道了，就這麽辦吧。」
我其實一點也不想麵對，但既然逃不掉，就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柳瀨純……她擁有的是真正的才能，我隻會被打垮。
「我贏了的話，就不要求助人社幫忙，另外去找正規社員。」
「我贏了的話，助人社就會去幫忙棒球社，而且一定會戰勝蒼海高中。」
她那份已經稱得上是傲慢的自信，但卻不會讓人感到無禮或是目中無人，跟我這種隻是在虛張聲勢的人不同。她那份自信毫無疑問是以實力堆砌出來，隻有天才才能說出的話。
「那麽，我會期待後天的到來。」
事情都處理完了，柳瀨幹脆地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與那女孩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了。
與那位讓我產生辭退棒球社念頭的女孩、她的姊姊——柳瀨水無美的身影重疊了。
*
我與柳瀨純是小學一年級認識的，兩人也算是老交情了。
雖然我們認識很久，可是她腦袋很好、運動神經發達、是個超級正妹……這些事情，我其實沒怎麽察覺到。
也因為我不怎麽在意這些事，所以我們兩個的交情還算不錯。
我一直覺得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跟自己同樣是人。
但是這想法大錯特錯。
讓我發現到這個事實的，是她的姊姊。
「為什麽我到現在還要為了那兩個人煩惱啊……」
我回到家進入自己房間，把書包跟外套隨手丟到一旁，也不管明天會為了找這些東西而浪費時間。我看向時鍾，想著什麽時候該洗澡跟吃飯，但馬上就得出答案了。所以我在房間中央把自己的身體隨便地扔到地上，然後把肺部的空氣全部吐出來。
「而且為什麽我……又再次打起棒球了啊。」
答案早已確定，全都是那個任性妄為又自說自話、完全不聽別人說話的笨村的錯。是他強迫地在我脖子上套住項圈再把我硬拉過去，我自己一點也不想碰的。
不過……明明已經下定決心絕不再次站上那個地方的，卻馬上就違背了。對於自己信念的薄弱，我也鹹到愚蠢與丟臉。我的決心大概就跟小孩子的立誓差不多吧，話都說得很好聽，但實際上卻空空如也，最後根本沒實現就放棄了。因為是小孩子所以沒辦法啦，這種事也是常有的啦，不用去想太多啦。期待別人用這些話來哄騙的自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把錯都推給別人，自己不斷逃避.
「……睡吧.」
我為了逃避現實，將眼睛閉了起來。
*
在夢中。
不對——應該說，在記憶中。
不管是在夢中還是記憶中，現在的我無處可逃。
——柳瀨水無美。
那是我還是國中二年級的秋天。
暑假結束後，新學期剛開始沒幾天。
柳瀨水無美獨自一人來參觀棒球社。
一開始全部社員看到一個沒見過的女生穿著製服坐在長椅上，都以為她是新來的經理.不過練習中途的休息時間，社團指導老師兼教練的國文老師宣布她是新加入的選手時，大家都覺得是在開玩笑。
——你想擔任什麽位置？
——我……那個、投、投……手。
——投手？pitcher？
聽到她這麽說，大家都笑了，我當然也笑了。果然是來棒球社玩樂、或是想要製造特別的回憶吧。
——喔，投手啊。那桂木學長可要好好教教她羅。
——吵死了，你不也是投手嘛。
——讓後補投手教她的話就不有趣了嘛，王牌投手加油吧。
——不要以為叫我王牌就什麽都可以被原諒啊.
旁邊的社員用手肘頂了頂我，我也笑著頂回去。
沒錯，當時的我，不光是自己，連別人也認同我王牌投手的地位。
所以他說的沒錯，柳瀨水無美的指導工作肯定會落到我頭上，這是必然的。
——那個、請……請多……多多指教。
沒什麽自信，態度謙卑。
比起害怕，更像是感到丟臉而出現這種態度。
我對於第一次見麵的女孩子，也沒辦法直接侃侃而談，所以我的眼神也不斷遊栘著，硬是擠出了一點話。
——啊～……嗯，我會盡量教你的。
——好、好的。那就拜……拜多泥。
她吃螺絲了。
空氣凍結了。
不過馬上——笑容就融解了凍結的空氣。
——多泥是什麽啊，多泥……
——請、請不要嘲、嘲蕭偶！
——噗！你……你還是、還是別說話好了……蕭偶、噗～
——不、不要笑啦！
滿臉通紅大叫著的她，我至今還印象深刻。
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以為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但是柳瀨水無美在一個月後，就以投手身分穩坐先發陣容之中了。
我所累積的十年努力——她隻用了一個月就全部打垮。
*
約定好的星期天，下午一點。
我來到學校操場，那邊莫名地布置成像是小型運動會的模樣。
怎麽看都像是用紙箱堆疊起來的小小拱門，上頭掛著用可愛字體寫上「心驚膽跳槍手大考驗」的牌子。社員的休息區旁，則是等間距地放上三角錐，再用粉色的紙帶連接起來，形成像是結界一般的時尚（？）空間。而我本人最推薦的，就是穿著運動服套上圍裙、分發著熱茶與點心的白山學姊，她那充滿朝氣的模樣了。
接下來。
「我簡單地說明今天這活動的主旨吧！」
明明沒有使用大聲公，但中村的聲音還是一如以往地響遍了整個場地。
「為了兩個月後對決蒼海高中，我們向助人社借調戰力！但是，因為懶覺boy本人強力主張要確定這位槍手本身所擁有的實力……也就是懶覺boy要親上火線來確定對方的能力是否能足以擔任此重責大任，本活動正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召開的！」
唔，我比賽的理由好像被誤會了。
老實說並不是這樣。
算了……我要是對此提出抗議又太奇怪了。
「規則是我昨天犧牲午覺時間想出來的！命名為『不是命運女神的捉弄喔☆小鹿亂撞☆棒球單挑對決』！」
從觀眾席那邊傳來「哇～」的讚歎跟拍手聲。
你們在幹麽啊。
還有雖然現在才講——但現在能夠使用操場的機會是白山學姊在會議上拚命爭取來的，我真的是打從心底感到對不起她。
大家就像以往一樣練習就好了啦。
「當然不能跟之前一樣散開練習啊，懶覺boy！再說，這本來就是因為你的任性才會舉行的比賽啊！」
這樣啊，我會反省的。
「規則很簡單，就跟一般的比賽同樣的進行方式，但隻進行三局！而且是一對一！」
我心想「你在說啥啊」邊看向中村——於是在他的身後，也就是三壘方向的休息區那邊，看見了穿著運動服的柳瀨。
她隻是站在那兒望向這邊。
明知道不可能……但我遺是有種一流的劍客要進行生死對決的錯覺。
「不需要防守！懶覺boy與助人girl一對一決勝負，我隻負責擔任捕手接球！還有考量到比賽結束後要撿球很麻煩，所以請堅霧學長在外野幫忙接球。老實說他跟比賽一點關係都沒有！」
聽他這麽說.我就往外野看去，遺真的隻有堅霧學長一個人站在中外野的位置。
不過他就算隻站在那邊，也能夠完全不漏接任何一顆球吧。
「而擔任裁判的，就是觀眾席上的全員！」
中村像是展示一樣地比向坐在休息區的五名社員。
他們都各拿著一塊小白板與奇異筆。
「要是連守備都要采計的話，就不是單純的一對一勝負了，不管再怎麽樣都會下意識地想到守備那塊去吧！雖然守備能力也是棒球實力的一環，但現在並不是球技展覽會！所以隻以打擊來做最客觀的評斷！觀眾們也朝這個方向去評分就好！」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他的這種細心之處要是分一點點到平時的待人處事上就好了。
「我有問題耶。」
坐在休息區的西尾同學舉起手發問。
「既然要做客觀的判斷，那我們應該將守備的嚴謹度想像到何種程度耶？要是大家對守備的判定程度不一，那麽對打擊的評分也會有落差耶。」
我之前就這麽想了，他的句尾一定要加上「耶」，這比隻用尊稱說話還要困難許多耶。
西尾同學，這不是條好走的路耶。
話說回來——這個問題問得一針見血。舉個極端卻理所當然的例子，普通人與職業選手的守備狀態，能夠得分的打擊狀況也會有所差異。既然要客觀地評分，那麽這邊的設定確實是需要嚴謹規定的。
「嗯，這部分我倒是沒想到啊。那……就以對戰對手的蒼海高中做為假想守備吧！」
突然丟出了個超大條的對象啊。
不過兩個月後我們就要跟這個超大條的對象比賽就是了。
「棒球經曆尚淺的熱血boy跟查理。你們應該不太能夠想像出蒼海的守備狀況吧。那你們就以打擊的華麗程度之類的感覺，自己判斷評分吧！」
這麽隨便沒問題嘛。
但是算了，這樣也好。
這種程度的評分也是必要的。
依照中村的指示，我與柳瀨中間隔著本壘板對峙。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她身上所散發的威壓非比尋常，老實說我現在超想逃跑的。
可是。
「你把我看得太神了。」
柳瀨用她那宛如日本刀一樣冷冽的聲音說道。
「試著去正麵對決，或許意外地能夠超越喔。」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我裝傻將視線移開，敷衍地帶過。
中村用硬幣來決定誰先攻，正麵是我，反麵是柳瀨。
「喝！……是反麵！那麽先攻就是助人girl了……開戰！」
*
棒球單挑對決。
正如其名，是一對一的棒球對決。
除去守備部分的比賽，也就是自由打擊的競賽，這麽說應該很容易明了吧。但是——並不是簡單地把球打出去就好。
「隻要隨意地投球就好了吧？」
「隨意？不認真投球沒問題嗎？」
我站在內野的中心——也就是投手丘上，問著站在打擊區的柳瀨。而她的眼神閃著利刃一般的光芒回答道。
「為了不讓事後有所遺憾，我們都各自拿出真本事應戰吧。」
「……我知道了。」
不管我是抱持著會敗戰的決心，還是打算大獲全勝，結果都是一樣的。既然都會被擊潰——那麽就算全力以赴也沒關係。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第一投.
「喝！」
「好球！」
正中央的直球，柳瀨隻是看著沒有動作。看來隻是在觀察，接著像是在確認揮棒時機與路徑般地小幅度揮了揮球棒。
「——明白了。」
一陣惡寒——像是有人用日本刀的尖端抵住我喉嚨一樣的寒意。
要是再投出一樣的球，肯定會被打中。我的本能如警鍾般狂響。
同樣的速度，同樣的路徑，但是這次是往右的回旋球。我這球故意讓她以為跟剛剛是同種球，結果揮棒之後卻落空。不過——柳瀨還是隻看著。
「壞球！」
「啥？」
咦？我還以為絕對會進好球帶的……可惡。
就算再怎麽不爽中村，他現在身為主審，還是隻能乖乖聽他的。
「——明白了。」
柳瀨又再次地低語道。
雖然不太可能……她該不會隻要看過的球全都能打到吧？
「……喝！」
右旋球，但這次是偏外角的路徑，是勉強沿著好球帶外圈繞行的球，一般的打者對這球應該是不會出手才對……可是這個右旋球似乎已經包含在柳瀨剛才的「明白」中了。
「——逮到了——」
鏘！地一聲。
短促的聲音響起，被幹脆地打回來的白球從我頭上低空飛過.
我回過頭一看，完全領域的堅霧學長已經接殺了那顆球……不管怎麽看都是個中外野方向飛球。如果守備不是假想的話，早就吃下一記出局了。
『中外野方向飛球。』『打出去了。』『安打。』 『打得不錯。』 『好熱血！』
社員們在自己的白板上寫下這些評語。
「哎呀，看來這球的評斷毫無爭議啊！才第一局就輕鬆被打擊出去的懶覺boy，他真的沒問題嗎？」
「不用實況轉播也沒關係。」
就算隔了這麽遠，在我聽來還是非常大聲，柳瀨在他身邊應該感到震耳欲聾吧。
但她卻連絲毫動搖都沒有，遺是一如既往泰然自若地凝視著我。
是習慣還是在自我暗示？還是說——兩邊都是？
我試著投出滑球。從好球帶的內角往外角移動，我想柳瀨對這球一定會有反應而揮棒時——她卻隻是看著。
然後簡單地又一好球。
「——明白了。」
「……哼～」
該不會、吧。
「喝！」
我投出指叉球，她看著，好球。
我投出深卡球，她看著。結果。
「好球——！三振出局——！」
中村的情緒也嗨過頭了吧。
總之——她出局了，我也搞懂
一件事了。
柳瀨不會對第一次見到的球種出手，而隻要她看過一次就能輕鬆打中。
「——明白了。」
但是……不，既然這樣的話。
「喝！」
曲球、下墜球、慢速曲球。
兩出局。
「喝！」
滑曲球、變速球、下沉快速球。
三出局，換場。
連續六球都沒揮棒就結束攻擊的柳瀨，有些後悔似地說道。
「下手毫不留情呢。」
「一開始說要拿出真本事的人，不就是你嗎？」
我虛張聲勢地這麽說著。
老實說——對於剛才柳瀨的攻擊，感到最驚訝的人是我。
我投出的球種全都不同，而她全部隻是看著。也就是說——她在我投出球的瞬間，就已經看穿我投的是那種球了。
接著——是我攻擊的回合。
說實話，我對攻擊比較不安，因為我對打擊不擅長也不拿手——而且假設、如果、萬一，我能夠把柳瀨的攻擊在三局內都以零分作收，但要是我突破不了柳瀨的守備，這樣也算不上是贏。
不過——我一開始就覺得贏不了。
既然結果都一樣，那就盡力去做吧。
「那個……該怎麽說呢，柳瀨，你能投球嗎？」
「請不用擔心，姊姊有稍微指導過我。」
我朝走向投手丘的柳瀨發問，而她則是平靜地回答我。
姊姊——柳瀨水無美。
神所鍾愛的少女。
站在投手丘上的柳瀨身影，與那位女孩重疊了。因為是雙胞胎，不意外。
「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像姊姊與桂木同學一樣，投出這麽多種球路。姊姊是隻傾心鑽研棒球之道……我個人則是樣樣通樣樣鬆，隻能做做樣子唬人罷了.」
所以才加入助人社，不是隻鑽研一項事物，而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才能。
極度專精棒球的姊姊柳瀨水無美，跟樣樣都會卻樣樣都不精通的妹妹柳瀨純。這樣說來，柳瀨純在特定的項門卜應該是吃虧的，但實際上也許不是這樣。接觸過多樣化的運動後，各自的運動經曆也會產生相對應的加乘效果才對。
「我要投了。」
柳瀨特意開口提醒，接著舉起手臂——投出。
居然是下勾投法。
「唔。」
從低角度瞄準我的胸口往上飄的白球，我下意識地往後仰避開。當我腦中閃過「糟糕了」之時，已經為時以晚。
「好球！」
那球就如同我料想的一樣進入好球帶，我的臉皺了起來。
下勾投法就是這樣才惹人厭啦。
「我要投了。」
再次宣告的柳瀨將身體用力扭曲……用力扭曲？
「嘿！」
「開……開什麽玩笑！龍卷風投法？」
這次是模仿某位美國職棒大聯盟的投手，像是龍卷風一樣地將身體扭曲後，再利用回轉時的加速度投出高速球的投法——像箭矢一般的球朝中村的手套突刺而去。
連續投出兩好球，我已經完全滅頂了。這未免也太……太強大了吧，這樣還說她沒打過棒球，真是令人生厭。
再來——第三球。
「……雖然我想應該不可能吧。」
她舉起手臂，停頓了一會兒，厭覺好像在拉筋一樣——數秒鍾後突然拾起腳。
「……喂喂喂喂。」
別開玩笑了……這次是丟斧頭投法喔！雖然說她的球種的確是很少！
至少是打得中的啦。
『二壘滾地球。』『二滾球。』『二壘滾地球·get it。』『失望。』『不熱血。』
「哎呀，這是怎麽一回事呢懶覺boy！讓人嚇一跳又失望的結果啊！」
「我不是說不用實況了嘛。」
再說這從一開始就不是實況是中傷吧。
我轉換心情，集中注意力挑戰第二與第三打席——結果並不樂觀，連續地揮棒落空後，馬上又攻守互換了。
真的贏不了啊～
雖然我是這麽想的。
二局上半。
靠不同球種就拿下兩出局是不錯，但是能投的球已經差不多都投完了，不得已之下隻好投出直球的時候。
「喝！」
全力投出的一球——雖是這麽說，不過這是一開始就投過的球。路徑也是外角偏低前進，柳瀨的話肯定輕鬆就能打出去。嗯，我是這麽認為的。
『跑向一壘～』『但是被刺殺。』『右外野飛球。』『被抓到。』『熱血。』
「看來意見產生分岐了！」
中村得意洋洋地說道。
「這種情況……就采多數表決，因此判定出局！」
柳瀨……出局？隻是個直球耶？
我並不是對判決抱有疑問，而是麵對這種球，柳瀨卻沒有打得很漂亮，讓我歐覺有點奇怪。
最後這回合就這樣結束了，再次攻守互換。
「我說過了，你把我想得太神了。」
「我也是會失誤的，也有打不中的時候，也有辦不到的事情，我隻是個普通人。」
所以。柳瀨說到這時小小地停頓了下。
「你可以再抬頭挺胸一點。」
我沒有回應她，我也不知道怎麽回應。
我從柳瀨水無美麵前逃走是事實，我遠離柳瀨純也是事實，就算到了現在大概也不會有所改變。因為我無法認同隻要努力就會有所收獲。
才能的差距太大了。
但即使如此——柳瀨還是說著。
「不需要卑躬屈膝，不要害怕，好好地直視。你所畏懼的東西，是靠你的力量就能夠超越的。」
我不發一語，而她似乎是讀透了我的心思。柳瀨那宛如日本刀般冷冽銳利的聲音——肯定地說著連我都不明白的事。
「你那耀眼的模樣，正是我所期望的。」
*
二局下我的攻擊、三回上柳瀨的攻擊，兩回合都是隻有打出一支，連一分都沒得就結束了。
雙方都毫不留情地全力以赴。
在這種情況下——同分。
「助人girl挺不錯的嘛！」
三局下半。
這是我最後的攻擊，也是柳瀨最後的守備回合。我走上打席時，中村這麽對我說道。
「我真沒想到她可以跟你拉距到現在！這樣的話就已經等同於戰勝蒼海了！」
不對，在拉距的人是我，我隻是靠著努力在與才能對抗。
不過……也許真的是這樣吧。
「既然打到這兒都還維持同分。」
站在投手丘上的柳瀨，她那銳利的話聲傳進我耳中。
「你覺得我看起來是有放水的模樣嗎？」
「……天曉得。」
怎麽可能，一點都看不出有在放水。
像是看透我心中的回答般，柳瀨小小地笑了起來。
「恐怖是你越移開目光就會成長得越快的魔物。隻要鼓起勇氣去麵對，就會發現那根本不值一提。」
隻要你輕吹一口氣就會被吹走——她邊說邊擺出丟斧頭投法的姿勢。
但她的球種還是隻有直球，我揮出球棒。
接著——鏘地一聲。
沒想到居然打中了，白球迅速地往外野飛去。
『往二壘飛。』『飛過去了。』『二壘打。』『good。』『熱血！』
「你真是意外地不中用。」
第二球是下勾投法。
像
蛇一樣扭來扭去的白球，像老鷹一樣突然飛起。
我揮著球棒。
這次也是——響起短促的聲音後，白球飛著橫越操場。
『左外野飛球。』『飛球。』『安打。』『better。』『超熱血！』
「積極往前邁進，這才是最適合你的模樣。」
最後一擊是龍卷風投法。
她扭曲著身體，將球投了過來。
我揮空了。
「我稍微安心了點。」
接著又是龍卷風……還是揮空。
「你又開始打棒球了。」
剩下最後一球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的心境是產生了什麽變化。」
最後是——迅速地。
高高地。
遺有用力地……將柳瀨投出的球給打了回去。
「但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那顆球像是六親不認一般地飛越過外野的區域。
「比賽結束！」
中村的聲音響遍操場.
結束了，我獲勝了。我獲勝……了？
我贏過那個天才·柳瀨純了？
當我不可置信地呆立在當場時——
「啊，真不甘心。」
宛如日本刀般銳利的聲音刺入我的耳朵。
「不過……真愉快。仔細想想，這遺是我第一次跟你一起打棒球呢。」
「柳瀨……」
對我來說一直遙不可及的神童……現在還是遙不可及，可是感覺稍微變近了一些。
「若是可以，我是很想助你們一臂之力.但規則就是規則，是你贏了，我輸了。」
蒼海戰要加油喔。柳瀨寂寞地笑了笑，走下投手丘。
就在這一瞬間。
啪啪啪啪啪。
五人同時舉起小白板。
『兩人部是必要的。』
『純妹妹請加入本社吧。』
『純妹妹不光能當投手，對桂木同學來說也是必要的。』
『有這兩人在，就不可能會輸了。』
『兩人部好熱血！我好厭動！』
「……啊？」
咦？這是怎樣？
我搞不清楚狀況地望向中村，而中村不知何時已經跑到柳瀨身邊，還用力地與她握起手來。
「因為如此，全場一致認同助人girl，漂亮過關！恭喜！接下來就請你多指教羅啾咪！」
喂喂不對吧，給我等等，我有異議。
「中村，這什麽意思啊？明明是我贏了不是嘛。」
「我可沒有說這場比賽是得分多的人就贏喔！不然你以為是為了什麽找這麽多裁判來啊？」
……太卑鄙了。
我看向柳瀨，她也是一臉呆滯。
「……真奇怪，我明明輸了，卻說需要我留下來。」
她可愛地「噗嗤」笑了.
看見那笑容，我的心髒不由地漏了一拍。
「我這樣連槍手都稱不上了吧，根本幫不上忙。我——可是輸給桂木同學了喔？」
「你就當作你贏了就好了嘛！再怎麽說懶覺boy都是我們的王牌啊！」
抬頭挺胸斬釘截鐵說著的中村，但那話實在是太過丟臉，讓人聽都聽不下去。
「問題不是現在贏或是輸！而是對蒼海是贏還是輸！所以我們絕對需要助人girl的力量！有反對意見的都給我放馬過來！我來當他的對手！」
「……這樣子啊。」
這樣可以嗎？桂木同學。柳瀨用眼神問我，我隻是聳聳肩回答。
「……對那家夥，不管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
我久違地想在她麵前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