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旅館後,便在米蕾波可的房間裏一邊喝著咖啡一邊交談。


    眼前有一本從卡隆處得到的書籍。相對於有些興奮的米蕾波可,馬特阿拉斯特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抑鬱寡歡。他默默不語地一麵注視圖畫書,一麵抽著煙鬥。


    「這個童話故事和神溺教團有什麽關聯呢?」


    米蕾波可等著他回答。然而馬特阿拉斯特卻不發一語,米蕾波可隻好自己接著繼續講:


    「我認為神溺軟團信徒的『書』不會出土,就是拉斯哥爾=奧塞羅搞的鬼。」


    「嗯。」


    馬特阿拉斯特回答得有氣無力。


    「如果真是如此,這個名為拉斯哥爾=奧塞羅的人可以說是近似神溺教團中心部位的人物。這樣也能解釋他們冒著危險奪取『書』的理由。」


    「好像釣到意想不到的大獵物囉。」


    為什麽馬特阿拉斯特一臉悶悶不樂呢?明明可以逼近神溺教團的中心部位了。


    「不能讓那個鐵鏽女搶先一步,一定要在她之前先找到帕妮的『書』。」


    「嗯。」


    馬特阿拉斯特的聲音依舊悶悶不樂。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怎麽了嗎?」


    「沒什麽。」


    他笑著如此回答,他很難得地笑得非常勉強。


    「好吧……」


    馬特阿拉斯特站起身。


    「敵人也在尋找帕妮=帕魯曼達的『書』,目前看來能成為拉斯哥爾=奧塞羅線索的事物就隻有帕妮的『書』而已,我們就以找到這本『書』為優先吧。」


    「好的。」


    「我們兵分兩路。妳從現有資料以及認識她的人調查帕妮=帕魯曼達,我就跟著基斯尋找帕妮=帕魯曼達的『書』。」


    雖然是個有些消極的作戰方式,不過米蕾波可並沒有提出異議。


    馬特阿拉斯特便站直身子。


    「你已經準備要出發了嗎?」


    「沒錯,妳明天再行動,要記得小心那個鐵鏽女。」


    說完這句話後,馬特阿拉斯特便離開房間。


    米蕾波可留在旅館,雖然馬特阿拉斯特說明天再行動,不過米蕾波可實在沒心情入睡。


    她一麵瀏覽卡隆給她的圖畫書,一麵獨自思索。拉斯哥爾=奧塞羅究竟是誰?


    米蕾波可閉上雙眼,行使魔法權利。


    (洛蘿緹。)


    思考所傳達的對象是身在邦特拉圖書館的洛蘿緹,考慮兩地的時差,這個時間她應該還在邦特拉圖書館裏。


    (是米蕾波可學姊嗎?)


    (洛蘿緹,妳現在有空嗎?)


    (我正打算回去……)


    米蕾波可心想時間正巧,雖然對自己放假中還使喚學妹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時候隻好請洛蘿緹忍耐一下。


    (我有事要麻煩妳,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好的。)


    這時候會毫不遲疑地答應對方,正式洛蘿緹的優點也是缺點。


    (拜托妳去閱讀海薩的『書』)


    (……好的,我了解了。)


    海薩的『書』放在圖書館的代理館長辦公室中,而且應該處於相當嚴密的警備下,不過隻是看一看的話,應該也不會特別不妥。


    (我先向代理館長請求許可,請等一下。)


    洛蘿緹送來的思考就此中斷,她大概正在與哈繆絲交涉請她讓自己看『書』。


    (已經得到許可了,我要看囉。)


    (我知道了,等一下。)


    米蕾波可集中意識,讓自己能夠共同擁有洛蘿緹讀過『書』後的記憶。


    (……好了,洛蘿緹,妳可以看了。)


    米蕾波可確認兩人之間的思考連係比平常還要強烈後便如此回答。


    (要閱讀哪個部分呢?)


    (閱讀調查拉斯哥爾=奧塞羅的時候。)


    洛蘿緹感到海薩的『書』的記憶流進腦中,米蕾波可則是開始讀取那些記憶。


    在調查拉斯哥爾=奧塞羅時,海薩並非隻有詢問帕妮=帕魯曼達一個人,他也見過各式各樣的人。


    大多數的人都隻是從別人身上聽到拉斯哥爾的傳聞而已,然而洛蘿緹和米蕾波可卻逐漸發現不同情況的人。


    「拉斯哥爾=奧塞羅?」


    一名年輕的新聞記者如此回問。


    「嗯,我聽過這件事情,是聽誰說的……有點忘記囉。」


    年輕的新聞記者很冷淡地說道,可是他卻稍微歪著頭開始思索。


    「隻不過,我很在意一件事。」


    「一件事?」


    「你看看這個。」


    新聞記者讓海薩觀看一張新聞報導。


    『緊急逮捕連續搶劫銀行的強盜集團。』


    「就是我製造得以成功逮捕強盜集團的機會。我在采訪礦山的時候,碰巧發現這個事件的被害人之一的『書』。」


    新聞記者露出笑容。


    「也因此讓我的聲名大噪,說不定就是拉斯哥爾=奧塞羅的引導呢。」


    洛蘿緹一邊讀『書』一邊詢問米蕾波可:


    (米蕾波可學姊,這有什麽意義嗎?)


    (對不起,麻煩妳繼續看下去。)


    一名青年的麵前放著一本『書』,他正在靜靜地倒著啤酒。


    「這是一位舊識女性的『書』。」


    青年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她竟然喜歡我,因為一直沒見麵,我還以為她已經忘記我了。」


    「你是在哪裏得到這本『書』的呢?」


    「有位『書』商對我說這是你認識的人,然後就把『書』賣給我。」


    「……那位『書』商在哪裏?」


    「被你們武裝司書逮捕後就不賣『書』了。」


    「原來如此。」


    「雖然我不知道拉斯哥爾=奧塞羅是不是真的存在,不過那位『書』商對我而言就是拉斯哥爾=奧塞羅。」


    一位老婆婆正在說話。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某天一早醒來之後,這本『書』就在家裏了。」


    老婆婆說完後。便拿出一本『書』讓海薩過目。


    「這是我兒子的『書』他很久以前就離開家裏……然後就變成這樣回來了。」


    老婆婆不禁潸然淚下。


    「他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就算變成這個樣子,他還是回到我的身邊。」


    老婆婆一邊交出『書』一邊說道:


    「真抱歉。我知道『書』一定要收藏在圖書館裏,我也想過送去圖書館很多次,不過實在非常舍不得……」


    老婆婆再度低頭哭泣,海薩則是收下『書』


    「……當時是放在家裏的哪個地方呢?」


    「放在家裏的信箱裏。對方放在信封裏送過來的。」


    海薩查看信封,發現送件人地址是托亞托礦山,而並未署名寄出者的名字。


    (可以了,謝謝妳,洛蘿緹。)


    聽到米蕾波可這麽說後,洛蘿緹便離開『書』的世界。


    (米蕾波可學姊正在尋找拉斯哥爾=奧塞羅吧?)


    洛蘿緹很擔心地傳送思考給米蕾波可。


    (……嗯,沒錯。)


    (他果然和神溺教團有關係嗎?)


    (我正在調查,還沒辦法做出判斷。)


    (這樣啊……)


    洛蘿緹正在思考事情的模樣也一並傳送到米蕾波可的腦中。


    (不過,總覺得拉斯哥爾=奧塞羅看起來是個好人呢!)


    (是嗎?)


    (他把『書』送給婆婆跟那個男生,都是在做好事情呢!)


    (『書』應該要收藏在圖書館喔。)


    (啊……對不起。)


    對洛蘿緹既可愛又不知所措的思考,米蕾波可不禁噗嗤一笑。


    於是米蕾波可切斷思考。


    「好人啊……」


    米蕾波可輕聲說道,拉斯哥爾=奧塞羅的事真是叫人納悶。


    與海薩見過麵的人們所說的事。


    以及從卡隆身上聽到的有關拉斯哥爾=奧塞羅的傳說。


    洛蘿緹那句「看起來是個好人」的發言的確切中要點。米蕾波可心想:如果他是神溺教團的一員的話,就無法解釋這些事跡。


    果然最重要的還是帕妮的『書』,以及拉斯哥爾=奧塞羅的真麵目。


    米蕾波可並不覺得那個鐵鏽女如此重要。她的實力和米蕾波可大概不相上下,或許米蕾波可稍微比較不利,對馬特阿拉斯特而言應該是個不成問題的對手。


    她忽然想起先前的戰鬥。


    「……沒有殺過人……嗎?」


    鐵鏽女一眼就看穿這個事實,而且還嘲笑自己。


    那又如何?米蕾波可擁有後方支持型的能力,不到戰鬥的最前線是理所當然的事。隻要該殺人的時候到來,自己一定能夠下手殺人,一定不會有所遲疑。


    就算如此,米蕾波可還是從鐵鏽女身上感到一種類似挫敗的感覺。


    前陣子米蕾波可和艾恩立凱談過話,他原本是神溺教團的肉塊,卻是個取代『怪物』劄托身體的男人,現在則是協助司書對付教團的人物。


    米蕾波可有點遲疑是否該與艾恩立凱講話,因為米蕾波可以前曾經命令洛蘿緹殺死他。


    可是,艾恩立凱卻表明自己沒放在心上。


    「在那個時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因此米蕾波可感到有些如釋重負。


    「我也是這麽認為,以結果論來說,洛蘿緹的判斷是正確的。」


    「沒錯。」


    艾恩立凱用既黯淡又冷酷的目光看著米蕾波可。


    實際上,她對洛蘿緹的判斷是否正確一事感到非常不安。


    「不過,我很尊敬洛蘿緹。」


    「咦?」


    「那個家夥不會過問是對是錯,她隻會做出自己想做的事。


    她和我不一樣,大概和妳也不一樣。」


    「身為武裝司書,那是錯誤的行動。」


    「我想也是。」


    米蕾波可隻和艾恩立凱交談過這一次。


    話說回來,米蕾波可那時候也從洛蘿緹身上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挫敗感。雖然認為自己沒有錯,但是那股挫敗感到底是什麽呢?


    從鐵鏽女身上感到的挫敗感,與從洛蘿緹身上感到的挫敗感相當類似。


    這種心情究竟是什麽呢?


    米蕾波可就在思考這件事的同時緩緩沉入夢鄉。


    「馬特阿拉斯特開始行動,米蕾波可則是休息……」


    阿爾梅正在監視兩人所居住的旅館,她看到米蕾波可的房間熄滅燈火,而馬特阿拉斯特則是剛剛走出大門。


    阿爾梅想要幹脆趁現在殺死米蕾波可。


    不過,她判斷這個舉動很沒有效率。


    目前自己與武裝司書,還有神溺教團正在形成三角爭奪戰。神溺教團雖然還沒展開行動,不過總有一天會襲擊阿爾梅和武裝司書。


    對力量最薄弱的阿爾梅而言,這個狀況正合她意。


    阿爾梅的殺意雖然相當高漲,但是她的思考總是保持冷靜。


    「先尋找帕妮的『書』吧。」


    阿爾梅便翻身跳向夜晚的城鎮。


    之後幾天,一段平穩的時光造訪弗爾貝克。基斯家發生的虐殺事件並沒有成為新聞頭條,似乎是基斯對此事施加壓力才得以平息。


    米蕾波可和馬特阿拉斯特在城鎮裏四處奔波,馬特阿拉斯特負責徹底調查『書』的所在處,米蕾波可則是努力追蹤帕妮的足跡。


    他們時常一邊互相連絡,一邊進行調查。


    鐵鏽女之後再也沒有襲擊過他們,兩人的調查便住令人感到詭異的沉默中持續進行。


    這天夜晚,兩人於旅館會合。


    「找到帕妮的『書』了嗎?」


    馬特阿拉斯特則是搖了搖頭。


    「連線索都找不到。」


    這很正常。在她涉嫌和神溺教團有所牽連之前就已經展開搜索『書』的調查,當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


    「真的在這個城鎮裏嗎?」


    「隻能找找看了,先別管這個,妳那邊怎麽樣?」


    米蕾波可思考片刻後回答:


    「我得到幾位關係人的證言,遺憾的是找不到帕妮和神溺教團之間有關聯的證據,不過倒是發現幾個很可疑的地方。」


    「怎麽說?」


    「據說帕妮=帕魯曼達的名氣好像是捏造出來的。」


    「這還真是有趣。」


    馬特阿拉斯特探出身子如此說道。


    「帕妮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隻是個沒有名氣的平凡演員。認識當時的她的關係人表示不曾聽過有人稱讚她的演技。可是經過某個時期後,評價卻突然完全改變。」


    「會不會是大器晚成?」


    「表麵上是這樣,可是也有人表示事實並非如此,四處都可以聽到她沒有才華隻空有技術、整體來說是個三流女演員的說法。


    都是讚譽和批評的聲浪,我對她並不熟悉,所以不是非常清楚,然而對她的褒貶卻是兩極化到令人難以置信。


    而且我也得到好幾個隻要一批評她的演技、就會有人對批評者施加壓力的證言,馬特阿拉斯特先生應該也說過帕妮的演技不怎麽樣吧?」


    「……的確說過。」


    「雖然我沒有經過確認,不過也有人表示一直講帕妮壞話的人都會遭到殺害,而且也發生好幾次可能成為勁敵的女演員們都突然辭掉工作,或是被替換下來的情況。」


    「……妳覺得呢?」


    「我有個對帕妮真麵目的推測。」


    「說來聽聽。」


    「我認為帕妮應該是隸屬於神溺教團的人,在她活躍的背後則有神溺教團在暗中活動。」


    米蕾波可繼續說道:


    「帕妮是神溺教團的幹部,我認為她應該就是被稱為真人的其中一位。」


    至今已經查明神溺教團裏存有數個階級。


    最低的階級是肉塊,例如托亞托礦山的爆彈、被『怪物』吃掉的戰士、摩卡尼亞事件中被洗腦為蕾娜絲=弗魯路的女性等等,都是一群等著被利用並且擁有人類外表的家畜。


    從艾恩立凱口中得知在肉塊之上的基層人員稱為擬人,目前武裝司書已經確認的人物之中有摩卡尼亞事件的溫凱尼和洛可羅,以及在島上飼養艾恩立凱、名叫伯拉摩特的操步能力者等人,常笑魔女絲柔和『怪物』劄托恐怕也是屬於這個階級。


    位置高於擬人的就是稱為真人的人物,目前得以確認的真人隻有希葛爾=克魯凱撒和剛邦傑爾=古洛夫兩人而已。


    為所欲為——這條神溺教團的唯一教義隻適用於稱為真人的人身上,其它人都會成為替真人工作的棋子。


    「隨己所欲為所欲為——這就是神溺教團的教義,也是被稱為真人的人物們行動的原理。


    帕妮渴望成為巨星演員,所以她成為神溺教團的一員,然後暗中動手腳和卑鄙的手段迅速爬上巨星的地位。」


    馬特阿拉斯特思考片刻後回答:


    「雖然還隻能算是猜測而已,不過妳的猜測一向都很準。」


    米蕾波可得到他的讚同後,不禁鬆了一口氣。


    「可是帕妮卻被殺死,這大概也是神溺教團搞的鬼吧。」


    「她被殺死的理由說不定和拉斯哥爾=奧塞羅也有關聯。」


    「有可能。」


    對話就在這裏結束。這些談話內容都隻是猜測之詞,現在尚未找到帕妮的『書』,也無法了解更多的事情。


    「話說回來。我還是不了解神溺教團這個組織。」


    米蕾波可望著窗外說道:


    「為所欲為……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教義非常理所當然,這個世上的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


    她注視窗外夜晚的燈火,以及在燈光下生存的形形色色的人們。


    「想要像帕妮一樣成為巨星演員的人,在這城鎮裏應該多到數不清吧?在世上也有很多像希葛爾想要金錢的人;我們武裝司書也像剛邦傑爾一樣渴望力量。」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普通人在不違反法律和正義的條件下達成欲望,神溺教團則是為了達成欲望而做壞事。」


    「可是,在世上也有許多做壞事以達成欲望的人。」


    米蕾波可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基斯那張肥胖的臉。


    「如果沒有那些服從真人的部下,希葛爾隻是普通的罪犯,剛邦傑爾就是沒有任何力量的老人,帕妮則是沒有名氣的演員。


    因為有那些跟隨他們的擬人和肉塊的力量,才讓他們成為武裝司書的宿敵。」


    「……也對。」


    「擬人為什麽會對真人奉獻心力呢?全部的人部唯唯諾諾地服從真人,有時連生命都不惜舍棄。


    我不認為希葛爾或剛邦傑爾擁有此種天生的領導能力。


    擬人究竟擁有什麽想法才會投身於神溺教團呢?」


    「別在意啦,我們無權插嘴別人相信的事。」


    「說得也是。」


    自己似乎講了些無聊的事,因此米蕾波可改變話題。


    「話說回來,那個鐵鏽女怎麽了呢?」


    「好像還在這個城鎮裏麵。有好幾個目擊到她的人,她甚至還到前陣子妳拜訪的卡隆家露臉喔。」


    米蕾波可非常訝異。


    「他沒事吧?」


    「如果他被殺害的話,現在應該會更加人心惶惶吧?她好像隻問一些有關拉斯哥爾的事就回去了。」


    「她為什麽要到卡降先生的家呢?」


    「應該是偵查敵情吧?大概正在刺探我們調查到什麽地步了。」


    那個女的為了隱瞞拉斯哥爾的事,恐怕也在尋找帕妮=帕魯曼達的『書』


    「要不要先抓住那個女的呢?」


    「我也一起尋找她的蹤影,不過實在不太順利,連人影都沒有發現。」


    「找不到?」


    「她應該擁有偵查敵人方麵的能力,似乎隻要察覺到我接近之後就會逃跑。」


    「是和代理館長相似的能力嗎……」


    「說不定是相同的能力,觸覺絲既不是難以學會、也不是稀奇的能力。」


    兩人同時歎了口氣。


    「我接下來還會繼續找她,妳要注意身邊,因為不知道那個鐵鏽女會從哪裏發動攻擊。」


    「好的。」


    應該可以結束關於帕妮=帕魯曼達的調查了,明天就和馬特阿拉斯特一起開始尋找帕妮的『書』吧!米蕾波在睡前一邊喝著紅茶,一邊考慮這件事。


    雖然對於帕妮的事已經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過謎團還是很多。


    尤其是有關拉斯哥爾=奧塞羅的真麵目,可說是一無所知。


    送『書』給克裏歐的男人、運送人們的『書』的人物以及自古流傳下來的神秘傳說。


    到底是善還是惡?是敵人還是夥伴?


    他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物?


    阿爾梅打消跟蹤米蕾波可等人的念頭,現在她正在某間公寓的房間裏翻箱倒櫃。


    帕妮曾經是神溺教團的一員,阿爾梅分析她的『書』不可能在普通人手上,應該是在教團的信徒手上。


    她在殺光擬人之後,一一將他們的藏匿處仔細大肆搜尋,就連牆壁裏和床底下部找遍了。


    可是,她依然沒有找到帕妮=帕魯曼達的『書』。


    「為什麽……應該已經找過這個城鎮裏的擬人所有住處了……」


    阿爾梅不禁陷入沉思,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擬人在這座城鎮裏嗎?


    還是帕妮的『書』這件事本身就是謠言呢?


    就算如此,她也無法離開這座城鎮,因為除了帕妮的『書』以外,她沒有其它和拉斯哥爾=奧塞羅有關的線索。


    輕撫置於胸口的希葛爾照片之後,阿爾梅再度站起身。


    「這個城鎮也改變不少呢……」


    阿爾梅一邊望著街道一邊喃喃自語,她覺得弗爾貝克變得比自己印象中還要浮華而且醜陋。


    這座城鎮令她感觸良多,因為這裏是阿爾梅和希葛爾相遇的地方。


    隻要待在這裏,她就一定會回想起自己和希葛爾相遇,並且得到全新生活方式的那天。


    阿爾梅天生討厭一件事物。


    那就是有人憐憫她。


    在小型建築物雜亂並列的沿海工業區的角落裏,阿爾梅在一個不停漏雨的櫥窗屋簷下拉著小提琴。沒有人停下腳步,隻有走過的行人不時將零錢投入帽子裏。


    那個時候的阿爾梅以拉小提琴維持生計,她從某個城鎮漂泊到另一個城鎮,依靠賺取微薄零錢維生。她自懂事以來就握著小提琴,她不知道其它生活方式,而且她覺得自己大概也不可能會知道。


    那一天下著雨,在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停下腳步的人更少。


    一名女性停下腳步,她沒有聆聽阿爾梅的小提琴演奏,就直接將鈔票丟入帽中。


    「妳連聽都沒聽,為什麽要給這麽多呢?」


    阿爾梅詢問那位女性。


    「沒關係,畢竟妳還這麽年輕就這麽辛苦。」


    「……還好。」


    「妳就收下吧,我隻要看到像妳這樣的小孩子,就會覺得難以自容。」


    阿爾梅在女子離去之後,就將鈔票扔掉。


    她討厭有人憐憫自己。憐憫別人就是輕視別人,所以她無法原諒有人輕視自己。


    經過一陣子後,又有一名男子停下腳步。


    高價的穿著不輸給剛剛那名女子,並且是一位臉孔端正且長發披肩的男子。阿爾梅拉著小提琴,心想他一定和剛剛那個女的是同一種人,琴音則因為焦慮而開始失常。


    拉完一首曲子後,他仍然沒有看向阿爾梅,阿爾梅心想不想聽的話就早點滾。就在她想要演奏別的曲子時,一台漆黑的車子停在男子麵前。


    「好慢。」


    男子如此說道。


    「非常抱歉。希葛爾大人。」


    什麽嘛……隻是在等車子……就在她灰心之餘,對方丟下一張鈔票到帽子裏。


    接著,男子第一次以正眼看著阿爾梅。


    「我還會過來聽。」


    阿爾梅在車子離去後,仍舊呆愣在原地。


    「妳回來啦?」


    一回到家裏,父親就輕輕地對她這麽說。


    「因為是下雨天。」


    阿爾梅如此回答父親。


    「妳要好好珍惜在雨中聽妳演奏的客人。」


    「……喔。」


    阿爾梅的父母都和她一樣都是街頭藝人,他們帶著阿爾梅遊走世界各地,靠街頭表演謀生。


    「還是不行,最近的客人全都跑去大型劇場,而且用收音機就可以聽音


    樂。我們完全無計可施。」


    父親正在對母親發牢騷。


    一家人早已對街頭表演死心,他們本來打算當劇場的聘用藝人,可是在弗爾貝克裏沒有劇場肯雇用他們,以自學演奏音樂的家庭在這座城鎮隻會被眾人視若無睹,隻有那些受過正規音樂教育的人可以在這座城鎮裏演奏。


    「隻能離開這裏到鄉下繞繞了。」


    「可是,這樣我們一輩子部隻是流浪藝人。」


    「沒辦法,沒有人肯雇用我們,我們在這個城鎮連過活的錢都賺不到。」


    阿爾梅隻是默默地聽著雙親的話。


    離開都市就會永遠失去讓大型劇場或樂團雇用自己的機會,天天靠街頭喪演賺錢的生活將會持續終生。


    幼小的心靈裏冒出一股無法忍受的心情,這是一輩子都要過這種生活的閉塞感。


    阿爾梅鑽進被窩裏,她忽然聽到父母正在談論自己的事情。


    「這樣會讓那孩子嚐盡辛苦。如果她不是我們的孩子的話……」


    「別講這個。沒辦法。」


    阿爾梅對這些話非常生氣,就算憐憫自己的是父母,她還是很討厭。


    別輕視我!別可憐我!


    即使對方是父母,我也絕不允許這種事!


    一陣子之後,阿爾梅再次與那位男子相遇,她記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希葛爾,那天的天空還是一片陰霾,有時閃電還在雲朵裏發出轟隆巨響,客人比雨天時還要少,帽子裏則是空空如也。


    那名男子靜靜地聽著她的小提琴演奏。


    「為什麽不去音樂廳呢?那裏明明有許多比我更厲害的人。」


    阿爾梅演奏結束後,就對男子這麽說。


    「他們的演奏真是不堪入耳,隻是誇大地互相競爭無聊到極點的技術。」


    他說出一句很不可思議的話。


    「有什麽不好的?」


    「他們的曲子沒辦法打動我的心。」


    希葛爾繼續說道:


    「妳的小提琴充滿焦慮和憤怒,如果我會拉小提琴的話,說不定就會演奏出像妳這種音色。」


    語畢,希葛爾便將鈔票丟進帽內。


    在這瞬間,一名少年從旁邊現身搶走那張鈔票。


    為什麽不幫我阻止他呢?阿爾梅用抗議的目光瞪著希葛爾。


    「妳有什麽不滿?」


    「我以為你會幫我追他……」


    「我去追?妳不要說傻話了,應該是妳自己要去追的。」


    雖然你這麽說,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對方而抓住他,就算抓得到,他也會對自己使用暴力。


    「妳就是這樣才不行……不隻是妳,是這個世上大部分的人都無可救藥。」


    希葛爾說完後,便將一把小手槍放進帽子裏。


    「你們正在等待某人將幸福送給自己,這樣是得不到任何東西的。」


    阿爾梅緩緩地放下小提琴,接著用手拿起那把手槍。


    「就是這樣,用自己的手掌握。」


    阿爾梅對兩件事很驚訝。


    手槍比自己所想的還要重上許多。


    以及自己竟然能夠毫不遲疑地握住手槍。


    之後,阿爾梅前去尋找那名少年,希葛爾則是從身後提供建議。


    「往這裏,這種家夥大概都會逃向複雜的地方。」


    阿爾梅隨著希葛爾的話一直走著,雙手中的手槍相當沉重。


    「他們應該有集合地點,這一帶有沒有人煙稀少的空地?」


    阿爾梅點了點頭,並且邁步走向那裏。


    「正中目標。」


    正如希葛爾所說,空地上有兩名少年。


    「正好。隻有兩個人的話,靠妳一個人也可以收拾他們。」


    追到這裏後,阿爾梅突然感到相當害怕。拿著槍就代表要殺死對方,殺人應該是到目前為止與自己無緣的行為,而現在自己正要執行這個動作。


    是惡魔帶自己過來的嗎?不對,我是以自己的意誌來到這裏的。


    阿爾梅緩緩地走向少年們。


    「槍要用雙手拿。」


    希葛爾說道:


    「瞄準腹部,用妳的視線將目標物和槍口上的準心瞄成一直線。」


    阿爾梅照他說的步驟瞄準目標,接著慢慢邁出步伐,她瞄準小巷子裏的少年們,少年們認為那一定是虛張聲勢而一笑置之。


    「開槍。」


    第一個人被打中腹部,想要逃跑的第二個人則被打中頭部,兩人都輕易地一槍斃命。希葛爾撿起少年們身上的鈔票親手交給阿爾梅,這筆金錢對他而言就如同路邊小石頭般沒有價值,不過他親手交給阿爾梅時的表情看起來非常高興。


    「恭喜,這是妳第一次自己掌握的東西。」


    阿爾梅望著皺巴巴的鈔票。


    「心情如何?」


    「……不怎麽樣。」


    「為什麽?」


    希葛爾如此回問。真的沒什麽,阿爾梅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所做的事,她不覺得今天的自己是昨日延續而來的自己。


    然而她不隻感到害怕,她感到有某種情感從胸中一湧而上。


    隻要殺死對方,就不會有人憐憫自己,為了不讓人輕視自己,這說不定真的是個好方法。


    「……妳害怕嗎?」


    阿爾梅點了點頭。


    「任何人一開始都是這樣,可是妳馬上就會了解。」


    希葛爾撫摸阿爾梅的頭。


    「妳是正確的,現在的妳才是正確的。」


    她從前發的縫隙間往上看著希葛爾的臉,他的麵容如同拯救在河裏溺水的小狗一般爽朗。


    阿爾梅仍然繼續拉著小提琴,因為她隻知道這個和希葛爾見麵的方法。


    希葛爾似乎隻在沒有聽眾時才會過來,所以阿爾梅在聽眾變多後就會馬上停止演奏,人們也對這個奇妙的少女街頭藝人視若無睹,陸續通過她的麵前。


    一陣時日之後,希葛爾出現在不同於阿爾梅所預想的地方。


    「快躲起來!」


    某天早晨,她被母親的這句話吵醒,母親急忙把睡眼惺忪的阿爾梅推進櫥櫃深處。


    「待在這裏喔!怎麽會發生這麽恐怖的事呢!」


    母親就像保護阿爾梅似地站在櫥櫃前麵,阿爾梅稍微打開櫥櫃的門向外窺探,發現大門口有幾名一身黑夜服的男子。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過著不正經的生活,父親則是一邊背脊發抖一邊應付他們。雖然聽不到聲音,不過他們似乎正在爭論。


    「是黑社會的人……要躲好,別發出聲音。」


    母親的話卻沒有傳到她的耳裏。一名男子站在這群人的最後麵,自己不可能看錯,那是希葛爾,於是阿爾梅毫不遲疑地從櫥櫃裏走出來,母親則是發出慘叫聲。


    「阿爾梅,原來妳在那裏,妳在躲貓貓嗎?」


    希葛爾笑著對她如此說道,他輕輕地將手繞到走近身邊的阿爾梅背後。


    「我們走吧。」


    希葛爾露出笑容,然後帶著阿爾梅走到外麵。


    阿爾梅離開家門之際忽然轉身,看到快要哭出來的父親以及怕得不敢走出家門的母親。她心想自己說不定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們了,雖然她想要講些離別的話,不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麽。


    載著阿爾梅的車子開向某處,希葛爾沒有說明打算帶她到哪裏去,阿爾梅則是默默不語地坐在後座的希葛爾旁邊。


    她對希葛爾說:


    「為什麽要帶我出來呢?」


    他看起來不像是擁有誘拐小孩這類奇怪興趣的男人。


    「嗯……因為妳有


    可取之處。」


    希葛爾一邊點燃雪茄,一邊對她這麽說。、


    「我有什麽可取之處呢?」


    希葛爾笑了笑,卻沒有回答問題。


    「問妳一個很唐突的問題,妳曾經去過邦特拉圖書館嗎?」


    真的很唐突,這個話題和目前為止的事情完全沒有關係。


    「沒有。」


    「妳想去嗎?」


    阿爾梅稍微歪著頭回答:


    「還好。」


    希葛爾便莞爾一笑。


    「如果妳剛剛回答『想』我就要請妳變成屍體回家了。」


    雖然腔調聽起來既開朗又滑稽,不過他應該不是開玩笑,可是自己卻不覺得難以置信和恐懼。


    「邦特拉圖書館實在是個無聊至極的地方。妳看看窗外。」


    人群在她的眼前流逝而去,以往阿爾梅都隻是望著人潮離去,但是現在卻換成她從人潮之中離去。


    「你從這裏可以看到的人,他們的『書』幾乎全都會保存在圖書館裏。


    可是阿爾梅,妳覺得他們的『書』有留下來的價值嗎?不管哪一本『書』,都在沒人閱讀的情況下埋沒在圖書館裏,留著這種東西要做什麽?」


    就算希葛爾這麽說,她也不明白含意,她隻覺得世界本來就是這樣運作。


    「不管是武裝司書還是邦特拉圖書館部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妳不覺得該留下來的隻有那些有價值的『書』嗎?」


    經他這麽一說,或許真的是這樣,所以阿爾梅點了點頭。


    「我覺得是這樣沒錯。」


    「這樣就對了,阿爾梅,如果再多一點像妳這樣的人,世界應該也會變得更加完美。」


    希葛爾好像很滿意阿爾梅的回答,他溫柔地將手繞到阿爾梅肩上繼續講:


    「那麽……妳覺得有價值的『書』是什麽呢?」


    「我不知道。」


    「就是渡過有意義人生之人的『書』、渡過正確人生之人的『書』還有渡過幸福人生之人的『書』就像我這樣。妳說對不對?」


    冷靜思考的話,這是非常自我中心的思考方式,然而阿爾梅也認同這種想法。希葛爾的聲調裏既沒有欺瞞也沒有驕傲,因為他的聲音簡直就像述說「今天的天空真漂亮」一樣。


    「妳真懂事。


    如果是妳,一定可以理解這個世上隻有我是最為崇高的這個事實,理解那些了解我並且隻為我奉獻心力的人才是最崇高的。


    妳應該了解吧?阿爾梅,妳應該了解這點才對。」


    阿爾梅無法馬上回答。她注視在窗外流逝而去的人群片刻。胸中突然燃起一種快感,這是輕視別人的快感。這個世上唯有希葛爾一人最為尊貴,這個世上隻有阿爾梅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每一個在眼前流逝而去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隻有阿爾梅知道。


    「我了解。」


    在胸中點燃的快感讓阿爾梅如此說出口,希葛爾便滿足地露出笑容。


    「接下來,也差不多是可以自我介紹的時候了。


    我的名字叫希葛爾=克魯西澤,是神溺教團的一員,也是在這個世上過著最有價值人生的人。」


    「神溺教團?」


    「沒錯,就是神溺教團,裏麵是一群侍奉世上唯一真神的人們。


    我代表神溺教團,迎接妳成為我們的夥伴。」


    此時阿爾梅留意到一件事。不知何時車子已經接近城鎮的出口,繼續開下去就會離開城鎮。隻要離開城鎮,恐怕就再也無法回來。


    「妳在意家人嗎?」


    希葛爾詢問不自覺轉頭的阿爾梅。


    「妳想下車嗎?」


    阿爾梅很清楚現在正是做出決定的時刻。要跟著希葛爾呢?還是在這裏下車呢?這是無法重來的二擇。


    阿爾梅明確地搖了搖頭。


    「不,小的不下車。」


    阿爾梅一邊注視逐漸遠去的城鎮一邊張大嘴巴,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自然地使用敬語。


    「請問……所謂的真神是什麽呢?」


    她在希葛爾的談話中發現奇怪的地方,這個世上應該隻有三位神。


    『書』的管理者——過去神邦特拉目前正封印在圖書館深處。


    統治人世的現代神奧倫托拉現在應該沉眠於充滿青銅的托伊大山中。


    製定人類未來的托伊托扯在樂園時代結束時便離開人世。


    世界上應該隻有這三位神,真神是裏麵的哪一位呢?


    阿爾梅一說完,希葛爾就堅決地否定她的疑問。


    「真是個無聊的疑問,他們隻不過是管理者而已。人們雖然尊敬他們,事實上他們不是崇高的象征,隻是為了維持世界的零件而已。」


    「那麽,真神又是什麽呢?」


    「我們的神是掌管一切幸福的象征,他不存在於這個既肮髒又不完整的世上,他位在名為天國的世界頂點,追求完美幸福的人物就是神。」


    「天國又是什麽呢?」


    這是個陌生的字眼。


    「收藏渡過有價值人生之人的『書』的場所就是天國。」


    「不是圖書館嗎?」


    「對,不是圖書館,在圖書館的都是沒有價值的『書』,在天國的才是有價值的『書』。」


    「……」


    竟然有這種地方,自己從來沒聽說過。全部的『書』都會收藏在圖書館——這就像太陽從東方升起一樣,已經成為世界的絕對真理了。


    「好了,我就在鄰鎮下車吧。」


    「……咦?」


    話題應該還沒結束,阿爾梅還想繼續發問。


    「我很忙。說實話,我剛好要到鄰鎮,所以才順便過來接妳,無論我怎麽安排,和妳見而的時間都隻有現在而已。」


    「那麽忙還來聆聽我的小提琴演奏?」


    「沒錯。看到妳的時候,我才想要得到妳,雖然隻是個小小的邂逅,不過對妳而言,這應該已經成為妳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最輝煌的瞬間。」


    「希葛爾大人,已經到了。」


    司機打開門後,希葛爾便走下車,他指示司機帶著阿爾梅到某個地方。


    「再見,希葛爾大人。」


    「再會,阿爾梅。」


    兩人隻說出短暫的離別話語。


    車子再度發動,司機在路途中對自己說道:


    「妳也想去天國嗎?」


    我不太清楚。


    「我也是。我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隻有前往天國才是我的人生。」


    阿爾梅仍然一無所知,不管是神溺教團、叫做天國的地方抑或是希葛爾這個人。驅使阿爾梅行動的原動力,就隻是她和希葛爾相遇後想和他一起行動的想法而已。


    可是,這件事卻深遠到足以讓她舍棄以前所得到的一切事物。回想起阿爾梅的人生,打從一開始就是可以輕易舍棄的人生。


    以前的自己一無所有,沒關係,因為接下來自己會開始慢慢親手掌握。


    阿爾梅被帶到一個距離弗爾貝克相當遙遠的小村鎮旅館裏。


    一名自稱是樂園管理者的男人出麵款待阿爾梅,雖然看得到他的身影,卻無法在腦中留下記憶,是位以前從未見過的奇妙男子。


    「我已經收到希葛爾的連絡。本來想要加入我們的夥伴必須接受測驗,不過既然有希葛爾的保證,應該就不需要了。」


    樂園管理者高興地如此說著。


    「妳會什麽?」


    「我會拉小提琴。」


    「……原來如此。」


    樂園管理者看來有點頭痛,阿爾梅不知道對方是


    否對自己失望而感到非常不安。


    「算了。妳還年輕又健康強壯,接下來隻要進行魔術審議,一定會成為一名強力的戰士。


    為了能夠前往天國,請妳為教團盡心盡力。」


    「……請問天國是什麽呢?」


    樂園管理者看來有些敗興。


    「妳什麽不知道就來到這裏?」


    「對不起。」


    「不用道歉,沒關係。我接下來會說明。」


    語畢,樂園管理者便從桌子裏拿出某樣東西。


    「就算妳問一百遍也不了解的事物,隻要觸摸這個一次就會了解,妳就閱讀看看吧。」


    放在桌上的是一本『書』的缺頁。


    「這是一本活在約一千五百年前的魔法師的『書』,他擁有非常稀奇的能力,是唯一成功看到死者才能夠前往的天國的人物。」


    阿爾梅伸出手,指尖隨即碰到『書』的缺頁。


    這名男子擁有能夠跨越生死界線的能力,他能活著將自身靈魂變成『書』,就是為了前往天國。他為什麽要前往天國?要怎麽前往天國呢?缺頁裏並沒有記載這些事。


    男子的『書』進入天國。


    「……這是怎麽回事?」


    他看到應該已經死亡的自己正在觀看東西,而且他也正在感覺周圍的風景以及位於遠方一個非常龐大的物體。


    他首先看見一片巨大的沙漠,男子一邊將腳埋在沙漠裏一邊行走。雖然不清楚自己行走的理由,但是他不得不繼續行走,他知道在前方有一個非常美妙的東西,這不是借口,他隻是單純感覺到前方有那個東西而已。


    突然下起一陣雨,男子一邊淋著雨一邊輕聲自語。


    「……是雨,這是靈魂之雨。」


    男子沐浴在其中,他在這場雨中得到至今未曾感受過的喜悅——愛人的喜悅、被愛的喜悅、得到東西的喜悅以及掌握在手中的喜悅。


    他一麵嗅著美麗花草的香味,一麵俯視雄偉的雲海;一邊騎馬征服各國,一邊心情舒暢地過著平穩的日子。他的心靈感覺到崇高聖人的靈魂,也因邪惡的喜悅而內心躍動不已;他的身體一麵疼愛美麗的美女、一麵因為心愛的男人擁抱自己而發出感動的顫抖。


    男子在靈魂之雨的拍打中感覺到世界上所有的幸福。


    雨終於停歇,男子再次邁步而出。


    男子發現這是由人的靈魂所形成的沙漠,來到天國的人類會像這樣成為沙石,他也留意到剛剛的雨也是由人的靈魂所形成,原來是幸福從沙漠中蒸發化為大雨傾盆而下。


    「沒錯,就是真人。」


    傾盆而下的雨是真人們的幸福,他正在再度體驗真人們到目前為止所嚐過的幸幅。


    男子想要沐浴在更多的幸福裏,可是他的能力已經接近極限,男子的靈魂便離開天國回到現世。


    最後男子看到位於天國中的巨大物體,他看到天國,也看到那尊偉大的象征。


    「神啊!」


    男子不禁大叫。


    『書』的內容就在這裏結束。


    「這就是……天國。」


    阿爾梅輕聲自語。她不禁汗流滿麵,心髒則是如萬馬奔騰。


    「如何?就算隻是在剛剛看過的『書』中,應該也超過妳以前所感受過的一切幸福吧?如果能夠前往天國,就能永遠體驗此種無上的幸福。


    妳了解天國是什麽了嗎?」


    「……好厲害。」


    「我們神溺教團信徒的『書』將會收藏在天國,而不是在邦特拉圖書館,我們為了守護天國並且前往天國而戰。」


    樂園管理者一麵收起『書』一麵繼續說明:


    「妳看到的靈魂之雨是聚集人類幸福的雨水。


    從收藏於天國的死者們的『書』裏抽出幸福,並且化為雨水降下,在天國的人們都能夠沐浴那場雨而體驗到無上的幸福。


    天國借著聚集幸福之人的『書』,將會成為更加美妙的地方。天神渴望如此。而我們也以此事為目標。」


    阿爾梅滿臉通紅地點了點頭。


    「我們一定要將幸福之人的『書』送往天國,然而運送隻有些許幸福的人到人天國毫無意義。


    因此我們創造出幸福之人,選出應當度過幸福生活的人,接著盡力讓被選中的人過得更加幸福,這就是神溺教團的使命。」


    「……所以希葛爾大人就是被選中的人吧?」


    「妳的領悟能力相當不錯。」


    樂園管理者用食指指著阿爾梅。


    「我們稱呼希葛爾此種被選上的人為真人。


    挑選成為真人的條件是欲望的大小以及純粹的程度。欲望越大越純粹,達成時的喜悅也會跟著越大。


    希葛爾的欲望既強烈又純粹,隻要能夠達成他的欲望再將他送往天國,天國應該就會成為更加美妙的地方。」


    樂園管理者繼續述說:


    「像我或妳這種沒有純粹欲望的人無法成為真人,所以我們要奉獻自己的心力讓真人能夠更加幸福,我們這種人就叫做擬人。


    而對真人和教團貢獻功績的擬人將會賜予獎勵,允許他前往天國。


    真人因為天神而存在,擬人則是為了真人而活,天神以及侍奉天神的我們都是為了在天國體驗世上一切的幸福而奉獻心力。」


    樂園管理者看著阿爾梅的眼睛說道:


    「妳想成為我們的夥伴嗎?」


    阿爾梅毫不遲疑地回答:「想」。


    這一定是隻有進入教團才會知道的喜悅,這是接觸到崇高的人物並且可以為他奉獻心力的喜悅。


    為了希葛爾以及天國,我要用這副身軀幫助他,如果還在繼續拉小提琴,自己大概一輩子都無法知道這些事。


    於是,阿爾梅向不在此地的希葛爾宣誓效忠。


    阿爾梅前往一座孤島,據說那裏有神溺軟團的訓練設施。雖然不能和希葛爾見麵讓她有些寂寞,不過如果幫不上他的忙,就沒有待在他身旁的價值,所以一定要學會魔法成為戰士才行。


    船裏有一位和阿爾梅同輩的男孩子,他是一名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正經的少年,名字叫溫凱尼。


    「妳為什麽會加入神溺教團?」


    溫凱尼對阿爾梅如此間道。


    「為了侍奉希葛爾大人,你呢?」


    溫凱尼苦惱片刻便回答:


    「因為媽媽加入教團……我是順便的。」


    「你認識希葛爾大人嗎?」


    「聽過名字。」


    阿爾梅對溫凱尼述說希葛爾是個多麽棒的人,溫凱尼則是一臉冷漠地聽若阿爾悔的話、


    「雖然我才剛加入教團,不太清楚裏麵的狀況,不過我覺得像妳這樣的人很少見。」


    「什麽意思?」


    「去了就知道。」


    被集中在遠海孤島的阿爾梅等人持續忍耐嚴格的訓練,大喊吃不消而放棄的人就會被舍棄,出現死者或是罹患精神病都是家常便飯。


    阿爾梅等人的士氣卻異常高漲,大家都為了前往天國而拚上性命。


    在此種生活之中,阿爾梅漸漸留意到溫凱尼說過的話的意思。


    「大家都沒有尊敬真人的心情。」


    阿爾梅在訓練的空檔對溫凱尼如此說道,兩人此時已經成為朋友了。


    「嗯,沒錯。」


    「大家都隻想著自己要前往天國,而把真人當成讓自己前往天國的道具。」


    「是啊,大家的目的部是為了私欲,這就是擬人。」


    阿爾梅輕蔑同伴們的作為,認為他們是一群愚蠢的家夥。


    「真是討厭……簡


    直就是豬,隻是一直貪圖名為幸福的飼料而已。」


    「這就是神溺教團。」


    「你也一樣嗎?」


    「我是順其自然加入教團的,無處可去也無事可仿,我隻是做好我自己的工作而已。」


    雖然溫凱尼思慮深遠又一本正經,不過阿爾梅也討厭他一副好像什麽都懂的口氣。


    「妳也一樣吧?阿爾梅?」


    「我不一樣,我和希葛爾大人緊緊連係在一起,隻有我不一樣。」


    「隻有自己不一樣」是阿爾梅的口頭禪。


    經過一段期間後,一架飛機飛到孤島上,擬人們開始吵吵鬧鬧,溫凱尼則是前來呼喚在房間休息的阿爾梅。


    「阿爾梅,希葛爾大人來訪了,他在叫妳。」


    真人幾乎不會探訪孤島,而且居然是真人之中最受矚目的希葛爾,因此同伴們的視線部集中在阿爾梅身上。


    「好久不見,阿爾梅。」


    阿爾梅滿臉通紅地麵向希葛爾,明明自己有很多話想對他說,真的見到麵時卻反而說不出話。當阿爾梅努力想要表達而無法成聲時,希葛爾隻是笑了笑,表示自己很清楚她想表達的意思。


    「聽說妳好像得到很有趣的能力。」


    「咦?」


    「和我們的宿敵哈繆絲=悔瑟塔相同的能力嗎……嗬嗬,好像幫得上忙呢。」


    圍在遠處眺望這裏的擬人們發出一陣喧囂,很多人部想在希葛爾麾下工作,剛剛那句話等於是宣告阿爾梅得到「希葛爾的親信」的地位。


    阿爾梅以嗤之以鼻的態度環顧四周。有什麽好吵的?這是當然的。


    她露出陰鬱深沉的表情,讓人無法將她和剛剛麵向希葛爾時的表情書上等號。阿爾梅擁有注視希葛爾的純樸少女表情與看不起周圍的傲慢表情,這兩種表情部是阿爾梅真正的麵貌。


    「妳交到朋友了嗎?」


    「有個朋友叫做溫凱尼。」


    「為什麽和他成為朋友呢?」


    阿爾梅稍做思考,兩人隻有聊天談話的交情而已,不過她覺得平凡的答案會讓希葛爾失望,要怎麽回答才會讓希葛爾高輿呢?


    「因為他可以利用。」


    「好答案。」


    希葛爾露出笑容,阿爾梅不禁在心中歡呼。


    「其它人呢?」


    阿爾梅繼續思考會讓他高興的回答。


    「看起來都是些愚蠢的豬,我覺得都是些不能當朋友的人。」


    「妳說得沒錯,他們就是豬,妳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樣。」


    希葛爾詢問各式各樣的事,阿爾梅則是一邊思考如何響應希葛爾的期待一邊回答。


    最後,她逐漸能夠自然而然地說出讓希葛爾高興的回答,她也習慣於思考如何讓希葛爾高興。


    阿爾梅也清楚這種思考方式稱為邪惡,可是隻要希葛爾感到高興。邪惡就是正確無誤的想法。


    這個世上隻有我和希葛爾大人是正確的,其它人全都是豬,阿爾梅一麵和希葛爾交談,順再度對這件事深信不疑。


    之後希葛爾想要聽阿爾梅拉小提琴,阿爾梅相當困惑,因為她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練習小提琴了。


    就算不知所措,她仍然拚命地拉小提琴,希葛爾則是靜靜地聆聽。


    「……真是優美的音色,比剛開始遇到時還要好上很多,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


    「為什麽?」


    「因為這是殘酷的音色。」


    阿爾梅終於理解,這個人不是聆聽小提琴的琴音,而是聽取阿爾梅的心靈之聲,他以卓越的耳朵聽出阿爾梅已成長為一名殘酷的少女。


    「早點成為獨當一麵的戰士,這樣我就能隨時傾聽妳的小提琴了。」


    阿爾梅非常高興,因為希葛爾正在等待自己。


    之後,溫凱尼對她說道:


    「希葛爾大人好像是借著賺錢獲得快樂。」


    「沒錯,就是這樣。」


    「……說真的,我不太喜歡他,我總覺得『金錢就是全部的幸福』的想法有點不太對勁。」


    「你真是個愚蠢的笨蛋,溫凱尼,你完全不了解。」


    阿爾梅則是以此話嘲笑池。


    成長得既強悍又殘虐的阿爾梅離開訓練設施,她前往的場所當然是希葛爾的麾下。


    希葛爾早已君臨於黑社會的頂點,不隻是黑社會,他的影響力甚至遍及財經界與政治界。


    希葛爾的資產已經富可敵國,大家都認為再這樣繼續十年的話,也許還會超過以前的常笑魔女。


    即使如此,希葛爾還是不滿足,他隻要一想到新的賺錢方法就會命令手下實行。


    毒品、賭博、搶奪、榨取。


    希葛爾下達的所有非人道作為的命令,阿爾梅都興高采烈地一一完成。


    這座城鎮實際上處於希葛爾的控製下,居民沉淪在毒品裏,甚至連應該要取締希葛爾的保安官、管理保安官的政治家以及官僚部遭到希葛爾操縱。


    這是個產業與商業都荒廢殆盡而靜謐無聲的城鎮。隻要側耳傾聽,就可以很舒服地聽到槍聲和小孩子的哭泣聲。


    阿爾梅在這座城鎮裏叫住一名男子。


    「你要去哪裏?」


    這名被叫住的男子轉過身來。希葛爾的部下並不隻有阿爾梅一個人,這名男子是希葛爾的秘書兼參謀,也是另一位親信。


    「……我要離開這裏,我已經無法跟隨希葛爾大人了。」


    「哦?為什麽?」


    阿爾梅一麵將手搭在劍柄上一麵詢問。


    「我已經無法跟隨希葛爾大人。


    阿爾梅,妳看看這個城鎮。已經搞得太過火了,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武裝司書很有可能會出動,國家或現代管理代理官還有辦法解決,一旦武裝司書出麵就沒救了。」


    「那又怎樣?」


    「而且我不了解希葛爾大人的想法,我認為那個人喜歡看別人痛苦勝過賺錢這件事,那個人的願望真的是賺錢嗎?


    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麽?」


    「因為你是垃圾,所以你才不了解。」


    如此說著,阿爾梅便拔出劍。


    「因為你不了解希葛爾大人崇高的心情。」


    阿爾梅說完之後,便將劍柄打向男子腹部,男子立刻吐出鮮血和嘔吐物而倒在地上。


    「你沒有身為擬人的價值,肉塊比較適合你。」


    她連絡神溺教團總部告知此地增加一名肉塊,被綁起來的男子會被教團用阿葛克司之水奪走記憶,成為一隻活著的家畜。


    跑腿的男子從總部趕來,取回肉塊的人就是她以前的朋友溫凱尼。


    「嗨,沒用的家夥。」


    阿爾梅對許久不見的朋友如此打招呼,希葛爾則是很高興地看著這一幕。


    「為什麽這個男的會變成肉塊?」


    「因為這個家夥無法理解希葛爾大人的理想。」


    阿爾梅一邊講,一邊踢向被綁起來的男子,男子發出呻吟聲,溫凱尼則是皺著眉頭看著她的舉動。


    「阿爾梅,雖然我對自己的無知很羞愧,不過我還是要問原因,因為我也不了解希葛爾大人的理想。」


    「跟沒用的家夥說明這件事真是浪費時間。」


    希葛爾一邊喝酒,一邊開口插嘴說道:


    「阿爾梅。不管是不是沒用的家夥,他還是妳的朋友吧?妳就說明給他聽吧。」


    「屬下了解,希葛爾大人。」


    接著阿爾梅便一腳踩著男子,開始述說希葛爾的理想。


    「這個男的……不,世上的全部垃圾都誤會一件事。


    他們誤以為幸福需要分享,誤以為這個世上的任何人都能夠得到幸福,你也是這樣想吧?」


    「我不否定。」


    「你們都錯了。世界上的幸福隻有一定的量,世上的人們就有如互相爭奪所剩無幾的派餅一樣爭奪這個世上的幸福,世界上的垃圾卻不知道這件事。


    幸福應當由崇高的人獨占,垃圾不能擁有幸福。」


    這段話的字字句句部是以前希葛爾對阿爾梅說過的話,現在說話的不是阿爾梅,而是坐在後麵的希葛爾藉由阿爾梅的嘴巴述說。


    「……所以你們才陷他人於不幸嗎?」


    「溫凱尼,你從以前就是個蠻懂事明理的男人呢!」


    阿爾梅踩著男子的腳更加用力。


    「你說得沒錯。隻要有人陷於不幸,某個人就會因此而得到幸福;隻要希葛爾大人以外的人全都陷於不幸,那時希葛爾大人就可以達到完美無缺的幸福之境。」


    溫凱尼將感情藏在胸中,一直注視著阿爾梅。


    「阿爾梅,妳變了……」


    他如此喃喃自語。


    「不,妳還是一如往常。」


    阿爾梅對溫凱尼嗤之以鼻,並且將腳底的男子踢向他的身邊,溫凱尼則是抱著那名男子的身體。


    「我還想問一件事。」


    「什麽事?」


    「你們有辦法將這個世上的所有人都陷於不幸嗎?不隻是國家,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你們還必須打敗武裝司書。」


    「真是個好問題,溫凱尼。」


    開口的不足阿爾梅,而是希葛爾。


    「當然有方法,而且是打敗我們的宿敵哈繆絲=梅瑟塔的方法。」


    希葛爾的手上有一本『書』的小缺頁,雖然溫凱尼不知道『書』中的人物,不過阿爾梅當然知道。


    那是常笑魔女——絲柔=布亞克尼休的『書』的缺頁。


    待溫凱尼離去後,阿爾梅和希葛爾互相交談,阿爾梅靠在希葛爾的身旁並且輕輕地依偎在他身上。


    「隻有妳了解我的理想,其它人都不了解。」


    希葛爾對她這麽說道。


    「已經不需要這座城鎮了吧。」


    阿爾梅如此說道。


    「已經快到絲柔預言的時刻了,差不多該開始正式進行準備了。」


    「還需要什麽嗎?肉塊和病原體也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還不夠,還缺少可以殺死哈繆絲的戰力。」


    「使用剛邦傑爾的『怪物』應該就足夠了吧?」


    「阿爾梅,難道妳不想看看那個傲慢的女人五體投地的樣子嗎?」


    「原來如此,希葛爾大人所言甚是。」


    希葛爾說完之後,又拿出另一本『書』的缺頁。


    「昨天拉斯哥爾=奧塞羅送來這本『書』裏麵記載著絲柔藏匿常笑魔刀的位置。」


    不用希葛爾多加贅言,阿爾梅也知道取得這把武器是自己的工作。


    「阿爾梅,時間差不多了,肉塊們要爆炸囉。」


    希葛爾一邊說著,一邊指著窗外。


    他們正在進行確認人類爆彈的威力和性能的實驗,兩人從窗戶邊看到城鎮各處都發生爆炸。從阿爾梅等人的所在處觀看,就如同灰色花朵在城鎮裏盛開的樣子。


    「希葛爾大人……」


    阿爾梅輕聲地說道,她朝著充滿死者和傷者的城鎮邁步而出。


    「屬下非常幸福,身為一個擬人可以這麽幸福嗎?」


    就算這份情感既邪惡又扭曲且病態,不過也隻能稱為愛吧……


    絲柔將自己的武器藏在就連阿爾梅也要用盡全力才能抵達的山中。


    常笑魔刀修羅幕飛——它的性格在追憶戰器中被認為是最為猙獰且殘暴,它很高興地將蜘蛛腳纏上讓自己吸取新血的阿爾梅。


    回到根據地的阿爾梅讓希葛爾觀看這把武器。


    在阿爾梅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希葛爾依舊順利地進行準備。用來擾亂視聽的爆彈、在托亞托礦山撒下龍骸咳的步驟、掌握武裝司書動向的情報網——殺死哈繆絲的準備陸續完成。


    「請讓屬下使用那把魔刀吧。」


    阿爾梅如此說道,希葛爾本身也是擁有一定程度的高手,但還是阿爾梅比較強。為了不讓希葛爾曝露於危險當中,讓阿爾梅獨自單挑哈繆絲應該是最佳的選擇。


    可是,希葛爾卻搖了搖頭。


    「不,這是我的東西。」


    「那麽,請讓屬下幫助您吧。」


    「幫助?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了。」


    阿爾梅從他的聲音中感到些許不安,這和平常不一樣。


    「那麽,屬下該怎麽做呢?」


    「滾得遠遠的就好。」


    「……咦?」


    阿爾梅不禁反問希葛爾。希葛爾正在看著自己,他露出以前看著溫凱尼和親信時的視線,那是看著阿爾梅以外的人時的侮蔑視線。


    希葛爾沒有理由對自己投以這種視線,因為阿爾梅應該是唯一理解希葛爾的人。


    「請問……為什麽……?」


    「囉唆,我叫妳滾!」


    阿爾梅不肯罷休,然而希葛爾已經完全不看向阿爾梅。


    「唉!為什麽每個人部不了解我的理想呢!」


    他將葡萄酒瓶丟向地板,接著吐出口水。


    「真是個沒救的垃圾,為什麽我會將這種笨蛋放在身邊?什麽理解我的人,別自大了!光看都覺得不快!」


    之後,希葛爾連續痛罵好幾個小時,端正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持續扭曲。


    阿爾梅忍耐到令人覺得可憐,就算希葛爾再怎麽痛罵自己,她也不敢考慮反抗他的舉動。


    她一直在心中自問:為什麽?


    由於樂園管理者的意思,阿爾梅並沒有落到變成肉塊的下場。


    阿爾梅在離開希葛爾麾下後仍然一直煩惱。


    為什麽希葛爾會舍棄自己?自己到底缺少什麽呢?


    「妳還在仰慕希葛爾嗎?」


    再次相會的溫凱尼如此詢問自己。


    「當然。」


    阿爾梅回答他。


    「我之前也說過,我真的不喜歡這個人,我認為那個人沒有身為人該有的心。」


    「那又怎樣?」


    「我認為妳應該忘掉那個人。」


    阿爾梅則是帶著憎恨的眼神瞪著溫凱尼。


    「你懂什麽!希葛爾大人是個崇高的人物。隻有我了解這件事。」


    「隻有妳這麽認為而已。」


    「……你才不懂。」


    阿爾梅氣得咬牙切齒,她好想殺死這個男人。


    「我很擔心妳太過死心眼,不像其它擬人一樣依算私欲行動。


    總覺得妳會因為太過仰慕希葛爾,而鬧出無法挽回的事。」


    「……」


    阿爾梅答不上話。


    「就算妳繼續追逐希葛爾大人的腳步,到後來一定是毫無所獲。」


    「……不可能。」


    溫凱尼將目光從阿爾梅身上移開後低下頭。


    「唉,用說的還是沒用。


    我們都太過熱中於某件事物到有些愚蠢的地步。


    我們完全合不來卻還能當朋友,大概就是因為那種過於狂熱的心態吧?」


    之後希葛爾死亡,阿爾梅開始著手複仇,她欺騙溫凱尼並且背叛神溺教團,甚至挑戰武裝司書。


    如同溫凱尼所說,她隻能以過於愚蠢的狂熱心態做為武器。


    事後阿爾梅心想:


    說不定溫凱尼早就了解阿爾梅的企圖,或許就在知情的情


    況下協助阿爾梅。


    事到如今已經是無法明了的事情,而且現在也無須再行回顧。


    馬特阿拉斯特離去之後,房間裏響起一陣敲門聲,米蕾波可便抬起臉。


    「請進。」


    服務生走進房間,手裏拿著一封小小的信。


    「這是某位人士送來的。」


    「是誰?」


    「這位人士並沒有報上姓名。」


    米蕾波可真想請服務生多多注意防範安全方麵的事,敵人可是連炸彈或病原菌這類東西都會用上的對手。


    米蕾波可收下信封並且撫摸外麵,隻感覺到紙張的觸感,於是她下定決心打開它。


    裏麵放有兩張老舊的紙張,上麵用髒到幾乎無法辨別的字寫出以下的字句:


    『我錯了,薩奇說不定已經死掉,歐魯特正在做什麽呢?凡追尋拉斯哥爾者必死,不論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都沒有例外。』


    另一張紙則是附在這張便條紙上,這張紙很新。


    『這是帕妮=帕魯曼達的遺書。』


    米蕾波可立刻衝出房間,抓住正準備下樓的服務生。


    「是誰送來這封信的?」


    「是一位年近六十歲的男性。」


    「他還在旅館裏嗎?」


    「不,他已經離開了。」


    米蕾波可立刻從窗戶俯視下方,她從走在大馬路上的稀疏人影中發現一名快步離去的男子。她壓著裙襬縱身一跳,落地的衝擊讓她的雙腳產生一陣麻痹感。


    「請等一下!」


    她對正準備離去的男子出聲。男子瞬間停下腳步後又馬上快步逃跑,米蕾波可立刻追上前去。看對方奔跑的背影應該是個普通人,所以她馬上就追到對方的麵前。


    米蕾波可擋在逃跑的男子麵前,米蕾波可認識那名男子,他叫姆多力,是那位和帕妮事件有關的保安官。


    「那是什麽東西呢?」


    姆多力將目光從米蕾波可身上移開,他想要尋找逃脫的機會,卻似乎因為找不到而放棄,他隻好用很細小的聲音對米蕾波可說道:


    「那是帕妮=帕魯曼達的遺書,是我很久以前找到的。」


    「你一直藏到現在嗎?」


    姆多力點頭表示同意,米蕾波可又走近一步。


    「請你回答藏到現在的理由,以及現在拿出來的理由。」


    米蕾波可一邊講,一邊靠近他的身邊。


    「……饒過我吧,我不想被殺死。」


    「什麽?」


    「遺書裏應該有寫吧?凡追尋拉斯哥爾者必死,我不想變得跟帕妮一樣,所以我才藏起來。


    因為妳來到這個城鎮,所以我想以後全部交給妳處理就好。」


    「你相信追查拉斯哥爾=奧塞羅的人都會死嗎?」


    「因為真的是這樣,裏麵也這樣寫著。」


    米蕾波可不禁歎了一口氣。


    「姆多力先生,那是一場誤會,追尋拉斯哥爾=奧塞羅的人怎麽可能都會死呢?」


    「……可是……」


    「你應該認識卡隆這個人吧?至少他還活著,而艮我和你也都還活著。」


    「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而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殺死。」


    姆多力頑固地搖搖頭,米蕾波可隻好放棄說服他。


    「……拜托妳,別再管我了,都和我沒關係。」


    「好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姆多力縮著身子離開這裏。最後他轉身對米蕾波可說:


    「妳應該也很強吧?畢竟是武裝司書,不過妳隻要碰到他就會知道,妳和那天的家夥完全不能相比,那家夥的次元真的差太多了。」


    「他」是指誰?米蕾波可認為就算開口詢問,姆多力應該也不會回答。


    目送姆多力離開後,米蕾波可便回到旅館再次閱讀那份遺書。


    『我錯了,薩奇說不定已經死掉,歐魯特正在做什麽呢?凡追尋拉斯哥爾行必死,不論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都沒有例外。』


    這兩位叫做薩奇和歐魯特的人是她的同伴嗎?晚點再調查看看。


    「凡追尋拉斯哥爾者必死,不論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都沒有例外……」


    真奇怪的寫法。對神溺教團而言,拉斯哥爾=奧塞羅也是機密嗎?


    就算如此,怎麽可能會沒有例外。


    實際上並非毫無例外吧?自己選活著,而且馬特阿拉斯特也還活著,而卡隆和姆多力也都還活著。那個鐵鏽女似乎的確是以我們為目標,不過也隻有這樣而已,這和沒有例外這句話相差甚遠。


    「……」


    然而米蕾波可很在意這句話,真的是這樣嗎?


    米蕾波可開始思考有關以前曾經追逐拉斯哥爾的人。


    首先是海薩,他是死在代理館長手上,不過這應該和拉斯哥爾=奧塞羅沒有關係。


    其它武裝司書如何呢?於是米蕾波可傳送思考給馬特阿拉斯特。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是誰繼海薩之後接手調查拉斯哥爾=奧塞羅的呢?)


    馬特阿拉斯特思考片刻後回答。


    (主要是伊蕾伊雅阿姨和飛奇。)


    飛奇在摩卡尼亞事件時已經死亡,伊蕾伊雅則是在戰鬥結束後仍然保持時間靜止的狀態,前陣子甚至在彷佛成為雕像的她麵前放置一個『已經打倒摩卡尼亞』的立牌。


    還有摩卡尼亞,以結果而言,說不定他也可以算是追尋拉斯哥爾的人。


    米蕾波可感到自己不禁汗流浹背。


    不隻武裝司書。還有神溺教團的溫凱尼和洛可羅,也可以將他們當成追尋拉斯哥爾=奧塞羅而身亡。


    還有帕妮=帕魯曼達。


    不管是誰都已經殞命,就如同「凡追尋拉斯哥爾者必死」這句話一樣。


    反而活著的人還比較少。


    「……這隻是偶然。」


    米蕾波可發出聲音喃喃自語,他們的死因本來就沒有因果關係。


    海薩是因為瀆職才遭到處決。


    飛奇是因為自己的失誤才死亡,摩卡尼亞則是輸給代理館長。


    再說伊蕾伊雅也還活著,不久後應該就會複活。


    身為武裝司書,就理應打倒溫凱尼和洛可羅兩人。


    如果一切都在拉斯哥爾的掌握之中,假設是他在背地裏操縱讓一切都導向死亡……


    「不可能。」


    任何人都辦不到這種事,他根本不可能引導海薩瀆職或者讓飛奇輕視摩卡尼亞而發生失誤。


    能夠辦到這種事的隻有操縱一切命運的天神……不,應該是天神之上的人物。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


    一切都是偶然。


    此時,身後突然發出一道聲響。


    「!」


    米蕾波可站起來轉向身後,原來隻是風吹動窗戶的聲音而已。


    這時候馬特阿拉斯特正佇立於夜晚的城鎮裏,他站在城鎮裏最高的大樓屋頂上,西裝衣襬隨著大樓的風陣陣搖擺,而視線朝向整座城鎮,他在入夜也未曾消失的人潮中尋找一個人。


    他正在尋找鐵鏽女。


    米蕾波可暫時應該還查不出拉斯哥爾=奧塞羅的真麵目,不過不知道她接下來會怎麽行動,絕對不能讓她知道拉斯哥爾=奧塞羅的真麵目,知道拉斯哥爾=奧塞羅真麵目的隻有自己和哈繆絲就夠了。


    馬特阿拉斯特拔出槍,將左手作為槍托擺好架勢,有個人很像鐵鏽女,不過是別人。


    「……那個鐵鏽女居然搞些多餘的事。」


    最初馬特阿拉斯特原本隻打算把米蕾波可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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