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鬱黑蜥蜴與袋中窮鼠


    結界發動之後又過了一夜。


    戰車行駛在道路上,就連寬闊的館下街大馬路,一下子出現這麽多四列並行的戰車也顯得狹窄。戰車壓毀周遭的圍牆與街燈,甚至破壞阻擋去路的建築物,隻顧著通過。


    館下街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一句怨言,或是「嘖」的一聲不滿,隻要能殺死武裝司書、隻要是為了殺死恨之入骨的武裝司書,不管戰車如何破壞性地通行都無所謂。


    飛機在空中盤旋。


    大量的飛機讓人覺得連遼闊的天空都變得狹窄,即使會將島上的一切化為粉塵,飛機依舊裝載著大量的炸彈在空中打轉。


    船隻群眾在島嶼的周邊海域,從高空俯瞰隻見島嶼被黑色帶狀物團團圍住,彷佛麵積增大了一倍。登陸島上的兵力不及全體的五分之一,無論他們再怎樣努力往島上擠,也容納不下更多的人,剩餘的士兵們則任由汗水沾濕他們緊握槍枝的手,靜待著攻擊命令。


    人們如同熔岩般的灼熱眼神,從建築物的屋簷下或小巷的陰暗處射來,彷佛在觀看英雄似地。


    快點消滅武裝司書吧!毀掉那座看了就令人作嘔、光是存在就覺得肮髒的建築物;毀掉那座以擁有二千年曆史為傲的邦特拉圖書館,並且將之化為灰燼吧,人們以這樣的視線看著侵略者們。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島上的居民發出格外響亮的歡呼聲。從後方超越戰車朝圖書館前進的是魔術戰鬥部隊,培養使用魔術之戰士的並非隻有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而已。


    魔道廳的魔術師們紛紛從三個國家的混合部隊後方成列往前進。


    擋住他們去路的隻有覆蓋邦特拉圖書館的結界,任誰都明白當這層結界被破壞時,將意味著邦特拉圖書館的結束。


    魔術師們開始念誦破壞結界的咒文,戰士們則是對結界展開攻擊,想要以壓倒性的大量物理攻擊破壞它。


    邦特拉圖書館內部可說是一團混亂,眾人一邊治療受傷的武裝司書,一邊集結還能戰鬥的人。米蕾波可決定籠城戰的判斷或許太遲了,幸存者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負傷,四分之一的人喪失戰鬥能力。


    「抱歉。」


    他們對被判斷無法存活下來的人,響起施予慈悲的槍聲。


    四十年間持續守護邦特拉圖書館的伊蕾伊亞之死,帶給所有武裝司書無比的衝擊。這個衝擊或許遠比哈繆絲的死還來得深刻,伊蕾伊雅無疑是代表邦特拉圖書館「最強」的象征。


    然而他們的士氣仍十分高昂,正因為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賴的人,讓武裝司書們情緒更加激昂,這是被追到窮途末路的老鼠能夠反咬住貓的勇氣。


    代理館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明斯在米蕾波可的攙扶下走進來,經過竭盡全力的搶救之後,他總算在剛剛恢複意識。


    「你不必幫我啦,我自己能走。」


    才一走進房間內,馬特阿拉斯特便急忙扶住腳步踉嗆的明斯。


    「別逞強了,你被傷到動脈了耶。」


    明斯的大腿上纏著止血用的布條,右膝下方則被鮮血染成一片赤紅,如果沒有用布條包紮加以止血,血可能馬上就會噴出。


    但是,武裝司書們現在卻沒有擔心傷勢的餘力。


    「明斯,你昨天說過你看出這件事的真相對吧。」


    哈繆絲目不轉睛地看著明斯說道。


    「是啊,所以我才回來了。」


    「那個,明斯先生,你應該沒有背叛我們吧。」


    「傻瓜,妳在胡說什麽,好好聽明斯怎麽說啦。」


    哈繆絲斥責了米蕾波可一頓,明斯則像是氣力用盡似地坐到地板上。


    「不用我再重新說明我擁有的能力吧。」


    武裝司書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能力。


    明斯的雙眼被稱為聖潔眼,對方是怎樣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誠實還是不誠實?關愛人還是憎恨人?他一眼便能看穿。據說隻要能分辨出細微的感情變化,就可以看出謊言與內心的動搖。


    「在我返回這裏的途中,看了襲擊而來的人們,他們所有人的靈魂都充滿了非比尋常的憎恨。那是一種強烈而武斷的憎恨,他們認為隻要能殺死武裝司書,就算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都沒關係。」


    關於這一點早已再清楚不過,但是透過明斯的雙眼,應該可以再看到更深沉的一麵。


    「這可能有點抽象他們所有人憎恨的形式竟然都相同,都帶著被奪去心中摯愛的悲痛,以及寧可自殺的憎惡,就是這種憎惡的情感。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啊,就算是憎恨也有各種不同的型態,男人有男人的形式、女人有女人的形式、老人有老人的形式,年輕人也有年輕人的形式,然而現在攻過來的那群人,憎恨的形式不論是誰都完全一樣。」


    「然後呢?」


    「接下來就是我的推測啦,你們還記得蕾娜斯=弗魯路嗎?」


    兩者間會有什麽關連呢?雖然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仍然點了點頭。


    「創造出假蕾娜斯的方法,是一種把『書』的記憶移植到人的身上,使死者疑似起死回生的技術,不過這項技術究竟有什麽利用價值,我倒是很懷疑啦。


    就算移植人類的靈魂,也不可能連魔法權利一並移植進去;縱使移植代理館長的人格,完成的應該也隻是個頭腦不正常的女人,根本無法用來製造戰士。


    我曾經這麽認為。」


    「然後呢?」


    「我的想法剛好反了,那並不是為了把一般人製造成戰士的技術,而是為了把戰士改變成武裝司書敵人的技術。


    也就是把憎恨武裝司書者的靈魂移植到全世界的人身上,好讓他們攻擊武裝司書。」


    理論上似乎行得通,然而這隻是最初步的推論,問題在於神溺教團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哈繆絲眺望著窗戶外頭,在邦伯令鯨魚群飄浮的另一邊,整座島幾乎被敵人淹沒了。


    「不太可能是把每個人抓起來,然後一一在他們身上動手腳吧。」


    明斯聽了點點頭。


    「那恐怕是一種會自動發生作用的手法吧,類似隻要看到什麽或聽見什麽,人格就會立刻被移植的技術」


    「還有另一個問題,為什麽那對武裝司書起不了作用呢?隻要把憎恨武裝司書的人格移植到武裝司書身上,我們就會全體自殺了。」


    馬特阿拉斯特說出疑慮。


    「經您這麽一說,伊斯摩總統也和平常一樣。」


    米蕾波可也非常苦惱。


    「像一般司書裏,也分別有變成敵人的人和依然正常的人,所以一定有某種條件可以不被移植人格。」


    哈繆絲則是如此說道。


    「我認為起因恐怕不是看到什麽、或是聽見什麽這種小事,應該是有某種力量對靈魂起了作用。」


    已經湊齊所有的線索了。那是一種會對人的靈魂起作用並急劇擴散的力量,不但對武裝司書起不了作用,一般人當中也有分會受到影響和不會受到影響的人,四個人抱頭思索依然想不出答案,就這樣任憑時間流逝。


    「我還是不知道,線索太少了啦。」


    就在哈繆絲如此放棄的瞬間,馬特阿拉斯特突然靈光一閃。


    「我想起來了!還有另外一個線索,雖然這有點超出理解範圍不過這個計謀恐怕跟洛蘿緹有關。」


    這件事哈繆絲和明斯是第一次聽到,米蕾波可曾經聽過一次,卻因為忙著處理戰事而忘記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馬特阿拉斯特。」


    「我也完全摸不著頭緒,不過曾有一個敵人提到過洛蘿緹的名字呢


    。」


    此時,米蕾波可突然大叫。


    「我知道了!」


    三個人的眼神全投向米蕾波可。


    「有一種力量會對人的靈魂起作用,也可以急速擴散,卻對武裝司書起不了作用雖然我不清楚洛蘿緹和這件事有什麽關連,可是全部的條件都符合了。」


    「是什麽力量?」


    「是蒼淵咒病,神溺教團利用蒼淵咒病,把憎恨移植到全世界的人類身上!」


    收音機的播放已完全停擺,卡酋亞這下子完全喪失了解邦特拉圖書館現況的方法,但是他並不覺得困擾,因為圖書館注定滅亡的事實絕不會改變。


    有人會去發現到卡酋亞計謀中的任何一個部分嗎?即使他們可能猜到靈魂移植,應該還不至於想到蒼淵咒病吧,如果能找到這一步算他們厲害。


    鬱黑蜥蜴在登山小屋內漫無目的地爬行,一麵以黑色體液拖行地板,一麵發出帶著濕氣的低吼,而黑色體液就是蒼淵咒病的病原體。


    「你感到憎恨嗎?」


    卡酋亞呼喚著鬱黑蜥蜴,蜥蜴伴隨著一股黑色的霧氣吐出一口氣。


    原本感染蒼淵咒病的人會被囚禁於憂鬱深淵中死去,但是這隻蜥蜴所產生的這種「經過改良」的蒼淵咒病則不一樣。


    即使染病也不會陷於憂鬱狀態,取而代之的是會被禁錮於憎恨之中,變得無法控製地憎恨武裝司書。


    卡酋亞的一切計謀都是為了要創造出這隻魔獸而存在的。不論是培育亞奇多並將他送上戰場,或是為了從洛蘿緹手中奪回亞奇多而苦思的所有對策,目的都是要完成這隻魔獸。


    不,不隻是這樣,神溺教團的所有戰爭都是為了這隻魔獸而衍生出來的。


    (恨)


    鬱黑蜥蜴吐出氣息,在牠的呼氣聲中隱約夾雜著這個字眼。


    「恨嗎,既然如此就恨得更深一點吧!你越是恨,武裝司書就死得越多。」


    卡酋亞如此說完後,臉上浮現出和藹的笑容。


    一切的開端,起緣於他與一名魔法學者的相遇。卡酋亞曾從世界各地尋找有才幹的科學家與魔術師,以夏洛特為首的那些登不上台麵的研究者們因而聚集在卡酋亞的麾下。肉塊原本是為了方便他們使用的實驗材料,後來之所以會被用來作為『怪物』的素材,或是被改製成人類爆彈,都隻不過是附加的利用手段罷了。


    在群聚的天才之中,卡酋亞首將焦點放在一名魔法學者身上,他是一名誌在將魔術與科學融合的異端學者。隻要知道這個男人的性格後,就不難理解外界容不下他是必然的。


    「啊哈哈哈哈!哎呦,承蒙您讓我做這麽棒的研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當這名自稱為巴達的魔法學者開口時,笑聲連一刻也停不下來。


    他並非因無窮的探究精神而走火入魔,而是自從與卡酋亞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完全毀了,巴達這個男人就像是用缺陷的人性做交換,而得到異常的頭腦。


    他所從事的人類再生研究乍看之下對戰鬥並無任何幫助,然而卡酋亞卻一直對他的研究耿耿於懷。


    遇到他後又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卡酋亞才終於想出利用該研究的方法。


    「利用蒼淵咒病來移植憎恨!啊哈哈哈,您真是想到一個了不起的妙計啊,哈哈哈哈!」


    卡酋亞抱著肯定會被以「不可能」三個字一口回絕的心情所提出的發想,巴達竟然爽快地同意,在那之後的研究更是得到驚人的成果。


    他輕易就完成人類再生研究,甚至實現把人類的靈魂移植到動物身上的計劃。


    把人類的憎恨移植到鬱黑蜥蜴身上,再透過其製造出來的蒼淵咒病之病原體移植給感染者,就連想出計謀的卡酋亞本人也無法置信這一切竟然真的能實現。


    就在所有技術都完成的某一天,亦即摩卡尼亞叛變的一個月後,巴達突然間自殺了。並不是因為苦惱於某事,也不是因為想去天國,就算閱讀完他的『書』之後,也無法理解他自殺的理由。


    接下來便是卡酋亞的工作,他開始尋找想消滅武裝司書的憎恨之力,首先對肉塊洗腦使其憎恨武裝司書。但是,即使把那本憎恨之『書』的靈魂移植到人們身上,也無法得到滿意的結果,因為倘若憎恨不夠強烈,就會被本來的人格覆蓋掉。


    卡酋亞嚐試移植了解己身的心願能力強又清高的戰士靈魂,不過這樣也行不通,使命感也好、目標也罷,那都不是重點。


    最重要的是憎恨,而且此種憎恨必須是強烈的、純粹的、病態的;並非硬是灌輸給他人的偽造品,必須是發自內心的憎恨才行。


    於是,卡酋亞找到了亞奇多=庫洛馬。


    另一方麵,在邦特拉圖書館。


    「蒼淵咒病無藥可醫對吧。」


    哈繆絲遠眺著窗外說道。


    「即使有對應的藥物好像也沒什麽效果,而且以這種人數來看,要一個個去打針根本不可能。」


    她與馬特阿拉斯特一同歎了口氣,雖然知道了敵人的策略卻找不出因應之道,他們隻從完全絕望的深淵中前進了一小步。


    「更重要的是,代理館長,妳得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讓留在邦特拉圖書館外的武裝司書再次調查神溺教團的設施,在外頭的夥伴查出結果之前,則由我們守住這裏。」


    「可是,我們又能守到何時呢?」


    哈繆絲朝窗外縱身一躍,馬特阿拉斯特也緊接在後,跳出窗戶之前,她已經對米蕾波可下達帶明斯去治療傷勢的指示。


    從屋簷上能夠一覽邦特拉過去神島嶼的全景,聚集三個國家所有軍隊的場麵還真壯觀。


    「結界還能撐多久?」


    「應該能撐個三天吧,得打倒破壞結界的魔術師部隊才行。」


    「談話結束後就馬上展開行動囉~派還能動的家夥全員展開突擊。」


    馬特阿拉斯特則是點頭同意。


    「打倒魔術部隊之後該怎麽做?」


    「增援部隊肯定會無止盡地攻過來,就算打倒魔術師,結界還是會被壓倒性的力量破壞吧。」


    戰車與轟炸變成不間斷地持續進行攻擊,結界力量耗盡的那一刻遲早會來臨。


    「不知道能否撐一個月,在那之前得想個辦法才行。」


    真的能撐一個月嗎?至今還想不出對策,所剩的時間又如此緊迫。


    「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我們就在這裏鎮守一個月」


    說到一半,馬特阿拉斯特臉色一陣鐵青。


    「怎麽啦?」


    馬特阿拉斯特忽然跳下屋簷直接朝分館衝了過去,哈繆絲則是放出觸覺絲將它綁在馬特阿拉斯特身上。


    「代理館長,我們說不定被擺了一道呢。」


    馬特阿拉斯特透過觸覺絲對她說道,他衝進分館的倉庫裏,哈繆絲也經由觸覺絲察覺到倉庫裏頭的東西。


    「我們真是胡塗啊,竟然忘了籠城戰中絕對不可欠缺的物資。」


    哈繆絲沒辦法反駁馬特阿拉斯特的話,就算這是第一次進行籠城戰也太失敗了。


    他們忘了籠城戰中不可欠缺的物資,明知從古至今的所有城池隻要缺了這項物資肯定失守,為何還是忘了絕對不可或缺的糧食呢?


    放在倉庫裏的所有食糧全都被燒毀了,應該是某個變成敵人的夥伴趁亂放火燒毀的吧。


    「真的是太胡塗了,這下子該怎麽辦才好呢~」


    哈繆絲笑了出來,她對於持續逼近自己的死亡以及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


    「去偷不就得了嗎?」


    回到辦公室說明狀況之後,明斯倒是一派輕鬆


    地說道。


    「偷得到嗎?四周完全被包圍了。」


    「隻要利用代理館長的觸覺絲,馬上就能知道哪裏有食物吧。雖然要偷可能不容易,不過不偷的話就輸定了,所以也隻能硬幹啦。」


    「話是這麽說沒錯」


    米蕾波可歪著頭思索,這時,一旁的哈繆絲搖著手說:


    「那種事情我才不幹呢。」


    「妳說不幹是什麽意思?」


    「你以為我做得出那種丟臉的事嗎?二千年來一直以守護世界而自豪的武裝司書,最後的下場竟然是像個強盜般到處掠奪食物?別開玩笑啦。」


    「我才想叫妳別開玩笑!如果妳這家夥不幹的話就由我來幹吧,不然要我現在提出辭呈回去做盜賊也無所謂。」


    「明斯你太固執了啦,我都說不幹了,好歹也聽一下嘛~」


    米蕾波可卻搖了搖頭說道:


    「我也讚成明斯先生的看法,代理館長,我對您有一點失望。」


    「唉呀」


    哈繆絲對於兩人的反駁感到驚訝,馬特阿拉斯特也點了頭表現出讚成的樣子。


    「我們現在能做到什麽就去做吧!總之,當務之急就是非得打倒眼前的敵人不可。米蕾波可妳鎮守後方,其餘能動的家夥就全部都給我上,全員對敵軍展開突擊!」


    邦伯在高空組織了一群鯨魚編隊,手持武器聚集在地麵上的不光隻有武裝司書和見習生,還包括無法成為武裝司書的一般司書,甚至還有即使沒有戰鬥能力也想上戰場的人。


    他們甚至不需要哈繆絲的指示,如果對這群全員皆抱著必死覺悟的軍團下達不適當的指示,不但沒有用反而會適得其反吧,於是哈繆絲隻是默不作聲地注視著他們。


    部下們帶著悲壯的表情進行戰鬥準備,分配槍械、配備彈藥、組織隊伍,哈繆絲則是坐在屋簷上眺望著這一幕並且嗬嗬笑著。


    哈繆絲早已心知肚明,知道這次絕對贏不了。


    「開心嗎?哈繆。」


    馬特阿拉斯特向她搭話。


    「哎呀,我看起來很開心嗎?」


    「任誰看了都會這麽想的,妳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開心呢。」


    「是嗎,感覺心情五味雜陳的。」


    插圖119


    哈繆絲一直在等待有人能夠把自己殺死,而現在,這個願望將如願以償,所以不可能不開心。


    摩卡尼亞被擊倒,接著神溺教團也即將消滅,她正對可能沒有人能打敗自己一事感到絕望,不過,看來似乎不需要舍棄希望了。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以這種手段來反攻,我原本還以為樂園管理者隻是個老糊塗,看來得修改對他的評價了,那個老頭真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呀。」


    馬特阿拉斯特露出複雜的表情,他雖然是與哈繆絲最親近的男人,卻和哈繆絲不同。


    「我問你喔,我失敗的原因是什麽?」


    「這沒辦法一下子就說清楚,就算是妳以外的任何人當代理館長,應該也無法回避這場失敗吧。


    不過硬要說的話,是有一個原因。」


    馬特阿拉斯特把手輕輕放在哈繆絲頭上。


    「樂園管理者是一個為追求目標而前進的男人,而妳卻是一個等待所求之物主動送上門的人,妳一直在等待有人為了殺妳而來。」


    馬特阿拉斯特胡亂地摸著哈繆絲的頭發。


    「哈繆,妳是個等待著白馬王子的少女;是個幻想著有人會為妳帶來幸福的少女,若要勉強舉出敗因大概就是這個吧。」


    「是呀,確實是這樣呢。」


    哈繆絲雙手抱膝地看著馬特阿拉斯特。


    「我總算明白自己悶悶不樂的理由囉。」


    「怎麽說?」


    「聽說新娘在婚禮之前都會感到憂鬱,猶豫著自己是否真的要和這個人結婚,至今曾遇過的所有男人將會在此時浮現在腦海中,然後新娘就會變得悶悶不樂喔。


    我想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準備登上舞台前的憂鬱啊。沒辦法囉,這也意味著編織夢想的少女即將轉變為成熟的大人。」


    「嗯,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會去想。」


    「妳想到了誰啊?」


    哈繆絲可愛地點點頭。


    「反正都要被殺,如果能被像克裏歐那樣的人殺死就太棒了。」


    馬特阿拉斯特聽完將手放開,然後慢慢地離開。


    同一時間,艾恩立凱把洛蘿緹的『書』放入懷裏在山中步行,不論是亞奇多流淚的地方,或是洛蘿緹與卡酋亞曾交談的場所,他都頭也不回地通過。目的地還在更前麵,就是拉斯哥爾=奧塞羅所說的往北八十公裏處。


    「艾恩立凱先生,您看過洛蘿緹小姐的『書』了嗎?」


    拉斯哥爾出現在艾恩立凱的麵前。


    「還沒全部看完。」


    「隻要您有看過就行了,在下托付給您的是一則傳達的故事,當您傳達了洛蘿緹小姐未能傳達的信念時,結局也即將到來。」


    「轉達的對象是亞奇多吧?」


    「誠如您所言。」


    「洛蘿緹是為了亞奇多而死的嗎?」


    「誠如您所言。」


    艾恩立凱不由得咬緊牙根。


    「為什麽?隻不過是幾天前才遇見的小孩,為什麽非得為他死不可。」


    「正因為毫無道理,所以洛蘿緹小姐才是洛蘿緹小姐。」


    拉斯哥爾的身影隨即消失無蹤,被留下來的艾恩立凱把手伸向懷裏,他害怕再去閱讀,彷佛再繼續讀下去自己也會死去似地。


    艾恩立凱觸摸『書』,他為了承繼洛蘿緹的故事,開始閱讀她死亡的瞬間。


    十二月十八日在破曉時分的山中,洛蘿緹與亞奇多麵對著麵。他的臉滿是淚水,明明才剛起床卻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不過似乎有心情交談了。


    亞奇多開口說道:


    「卡酋亞說的話是真的嗎?他說我不但會毀掉武裝司書,甚至可能會毀滅世界。」


    「不知道,或許是謊言,也或許是真的。」


    洛蘿緹不得不這麽回答,雖然她不認為卡酋亞已經把所有的事全盤托出,但是也不知道究竟哪些部分是真話,哪些部分又是假話。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卡酋亞一心想要置亞奇多於死地。


    「如果真是這樣,接下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啊?」


    這點洛蘿緹也不清楚,麵對一個可能會毀滅武裝司書的人,哈繆絲和伊蕾伊亞又會如何應對呢?還是會殺了他嗎?抑或會放他一條生路呢?


    「你的立場太複雜了啦,這並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左右。」


    「是嗎。」


    「重要的是你想怎麽做,這一點比較重要喔,隨著你的感受,立場也會跟著改變的。」


    「我」


    亞奇多先是感到苦惱,接著露出一抹微笑。


    「我或許覺得有一點高興。」


    洛蘿緹打了個冷顫,一股恐懼之感自體內升起。


    「為什麽!已經沒有必要再戰鬥了啊,你應該已經了解武裝司書不是壞人了吧?」


    「我隻知道神溺教團是一群壞蛋。」


    「可是,武裝司書是!」


    這個時候,亞奇多突然抓住洛蘿緹的手,她的話就此打住。


    「洛蘿緹,妳會怎麽做?假使我要毀滅世界,妳還想幫我嗎?」


    他緊緊握住洛蘿緹的手,洛蘿緹則是回道:


    「是啊,絲毫不會改變喔。」


    「妳是真心這麽說的嗎?」


    「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在懷疑嗎?如果不是真心的,我哪能這麽


    說呢?」


    亞奇多就這樣低著頭沉默片刻。


    「妳懂我為什麽會憎恨武裝司書了嗎?」


    「咦?」


    「我應該說過吧,說過隻要妳能了解的話,我就停止戰鬥。」


    洛蘿緹確實曾聽他說過,也知道他憎恨的理由。亞奇多身邊重要的人被殺死後,又被卡酋亞灌輸武裝司書是壞人的思想,所以隻要他知道了卡酋亞的真麵目,戰鬥的念頭應該也會跟著停止才對。


    「妳果然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麽憎恨武裝司書吧?」


    瞬間,洛蘿緹腳下的地麵在搖動,她還是在兩腿發軟地跪下、倒在亞奇多腳下之後,才意識到那是一股強烈的暈眩。


    被亞奇多抓住的手掌浮現出綠色的染痕,當洛蘿緹明白這是毒的瞬間,臉已經貼在地麵上了。


    「如果妳能了解我曾經想停止戰鬥,我是真的想過要結束這一切就好了」


    「可是連妳也沒有阻止我。」


    嘴唇發麻無法開口,亞奇多抱起洛蘿緹的身體讓她仰躺下來。


    「這就是我的魔法權利,把毒注入手掌接觸到的對象的能力。


    因為殺掉對方得花上一分鍾,讓對方無法動彈也要花三十秒的時間,所以根本沒什麽用處,頂多隻能這樣對付妳。」


    「唔」


    發顫的雙眼使洛蘿緹看不見亞奇多的臉,隻有聲音還聽得見。


    「妳還記得四年前的事嗎?昆因貝克斯帝國主動向羅訥國發動戰爭,武裝司書在當時介入與昆因貝克斯帝國作戰,而我就是昆因貝克斯帝國出身的。」


    洛蘿緹沒辦法回答。


    「大家都說那場戰爭是昆因貝克斯帝國的不對,而我也明白。可是,我無法原諒武裝司書:我怎麽也無法原諒有摩卡尼亞=弗魯路在的武裝司書!」


    「」


    「摩卡尼亞把祖國的軍隊一個不留地殺光,連非戰鬥人員或其它人都沒留下活口。


    妳知道嗎?洛蘿緹。軍隊裏有一支樂隊,是專門用來撫慰大家疲憊的心靈,並給予大家勇氣的,昆因貝克斯帝國聚集像我這樣的小孩子組成樂隊。


    妳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那一天,軍方正好為了士兵們舉辦了一場音樂會。」


    「唔」


    洛蘿緹發出哀號聲,亞奇多則是沒有注意到地繼續述說:


    「那一天,我因為發燒而無法參加,所以隻有我僥幸活了下來,鼓笛隊的同伴們全部被摩卡尼亞殺死了。」


    洛蘿緹發出呻吟,她知道那起事件。


    我是多麽愚蠢啊,洛蘿緹在心中如此咒罵自己。我明明知道那起事件,卻一直將它遺忘在記憶深處。


    「我無法原諒的不單隻是他殺人的事。事件之後,武裝司書竟然還支付慰問金給同伴的家屬,我無法原諒這種行為,我心想要是我死掉的話,不就也會變成那筆錢嗎?


    更不可原諒的是大家都說武裝司書在維護和平,殺死我同伴的人竟被說成是正義的一方,這種事妳能原諒嗎?洛蘿緹。」


    洛蘿緹想要移動,但是身體的每一處都不聽使喚。


    「戰爭一結束,大家連武裝司書殺過人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他們明明就幹了壞事,卻連一句抱怨也沒有;就連我們的遭遇也沒有人再提起過。


    周圍的大人們也沒有多作表示,隻會說沒辦法,說什麽這本來就是昆因貝克斯的錯,輕描淡寫就把事情帶過,不管我說什麽也沒有人肯聽。」


    「我應該沒有錯吧?可是,根本沒有人肯認同我,他們害怕武裝司書,所以無視我的話。」


    亞奇多踩在倒在地上的洛蘿緹胸口上。


    「妳也一樣,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一直希望有人能了解我,我希望有人能對我說我根本就沒有錯!」


    他將體重施加在洛蘿緹的身上一陣擰踩。


    「隻有卡酋亞了解我,所以妳說的話我根本就不想聽。」


    他接著以腳猛踢洛蘿緹的身體。


    「後悔嗎?妳活該!知道嗎?這是你們不對,都是你們不對!」


    亞奇多使勁地踩踏洛蘿緹的臉、踢她的身體,或是把口水吐在她身上。動彈不得的洛蘿緹則是任憑亞奇多擺布,不過就算能夠動,或許洛蘿緹還是會心甘情願接受他的侮蔑吧。


    卡酋亞在不知不覺中靠了過來,製止用腳猛踹洛蘿緹的亞奇多。


    「別再踢了,她也是依循她的信念而努力過來的啊。」


    「卡酋亞」


    卡酋亞接著笑嘻嘻地說:


    「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我也決定戰鬥到底,所以以後再死心吧。」


    「」


    「你要怎麽做?亞奇多,我的本性就如你所聽到的,即使如此,你遺願意跟隨我嗎?」


    好一段時間,亞奇多與卡酋亞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接著亞奇多點點頭。


    「我們走吧,卡酋亞。」


    說完後,亞奇多準備離開。此時不知道什麽原因,卡酋亞再次定回洛蘿緹的身旁,並且在她的耳邊竊竊私語。


    「洛蘿緹,其實這一切都照著我的計劃進行喔。從我出現在妳麵前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預料會有這樣的結果,妳根本無法動搖亞奇多的憎恨。」


    原來他說了謊嗎?洛蘿緹雖然氣得發抖身體卻不能動。


    「這個世界是我的西洋棋盤,不論敵我雙方全由我來操控,妳實在是顆難以掌控的棋子。不過,正因為有妳這樣的棋子存在,所以這個世界才會有趣啊。」


    卡酋亞並未殺掉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洛蘿緹,隻是把亞奇多帶在身邊調頭離去。


    可惡,洛蘿緹心想。


    她咬緊牙根,努力想要抗拒即將失去的意識,並且瞪著卡酋亞的背影,然而她的意識隨即墜落暗黑的深淵。


    失去意識的洛蘿緹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艾恩立凱當然也不得而知。


    亞奇多停下腳步轉過頭,凝視倒在地上的洛蘿緹。


    「你很在意洛蘿緹嗎?」


    卡酋亞問道。


    「那丫頭還活著喔,隻要經過二、三個小時,應該就能恢複成原本的樣子,還是你要先殺了她?」


    亞奇多搖搖頭,然後回答:


    「洛蘿緹討厭我了嗎?」


    「為什麽要去想那種事?」


    「說得也是,她肯定討厭我了,等她一清醒過來,肯定會迫不及待地想要殺掉我,還是趁洛蘿緹醒來之前快點走吧。」


    亞奇多打算邁步向前,但是才剛定一步又停下來並轉過身。


    「可是,如果她沒有討厭我的話,那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亞奇多,洛蘿緹好歹也是個武裝司書喔,嚴格說來是有點不太一樣,不過她是武裝司書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我知道,這我都知道!可是」


    亞奇多的眼睛泛著淚水。


    「我沒辦法殺洛蘿緹。」


    「無論如何都辦不到嗎?」


    「要是那家夥討厭我、跑來殺我的話,我會毫不考慮地殺死她。可是,如果如果那個笨蛋又說出要幫我的蠢話,露出一臉傻傻的表情接近我的話,我又該怎麽辦才好呢?」


    亞奇多抓著卡酋亞的衣角。


    「卡酋亞,你說洛蘿緹會討厭我吧?但如果不是的話我該怎麽辦?如果事情變成那樣,我沒辦法恨洛蘿緹的。」


    「亞奇多,該走了,這件事以後再慢慢想就行了。」


    卡酋亞拉著亞奇多的手帶他往前走,昏倒的洛蘿緹顯得越來越小。


    卡酋亞看著忍住淚水的亞奇多思考著:


    現在所需要的就是亞奇多的憎恨,而且這個憎恨一


    定要是純粹的才行。


    他對武裝司書的憎恨依然維持在純粹的狀態吧,然而,裏頭卻混雜著洛蘿緹這個雜質,所以不除掉洛蘿緹就無法完成憎恨。


    最初的方法是計劃讓武裝司書殺死亞奇多,卡酋亞原本打算利用在即將勝利之際反被對方誅殺的遺憾來讓他完成憎恨,卻因洛蘿緹的出現而宣告失敗。


    接下來的對策就是讓洛蘿緹殺死亞奇多。他以為被本來想要信任的人背叛,應該能挑起亞奇多的憎恨,然而這也以失敗告終。


    他也曾經期待亞奇多自己斬斷對洛蘿緹的感情,但是亞奇多終究無法舍棄。


    接下來要進行的則是最後策略,程序也已經傳令給部下了,接下來隻需靜待事情成功的那一刻。


    在遠處的岩山上站著一名男子,他是神溺教團的最後戰士達托姆。


    「哦,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嘛,真有你的,卡酋亞大人。」


    達托姆用望遠鏡看著三個人。洛蘿緹昏倒,卡酋亞與亞奇多則是離去,一切完全依照從卡酋亞口中聽到的計劃進行著。


    達托姆收起望遠鏡,拔出掛在腰間的劍確認劍鋒的狀態,附有裝飾的劍鋒不但沒有汙點也沒有任何缺角,於是他將愛劍收進劍鞘繼續等待。


    讓卡酋亞的憎恨得以完成的最後工作,就是殺掉洛蘿緹。


    執行的人必須是達托姆才行。雖然以洛蘿緹現在的狀況來看,就算是卡酋亞也能輕易殺掉她,然而,必須由達托姆動手才有意義。


    「隻殺死了畢劄克,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去天國嘛~我還得再加把勁呢。」


    達托姆一邊這麽說,一邊目不轉睛地觀察洛蘿緹。


    「話說回來,洛蘿緹妹妹到底為什麽可以活得這麽高興呀?」


    達托姆繼續等待那個時刻來臨,而洛蘿緹根本無法察覺到包圍住自己的敵意。


    已經過了三十分鍾之久吧,洛蘿緹因腦海中響起的聲音而清醒過來。


    (洛蘿緹,妳怎麽了快回答我。)


    是米蕾波可的思考共有,盡管洛蘿緹想要回送思考卻無法保持集中力,心裏的聲音傳達不到米蕾波可的腦中。


    (快回答我,妳還活著吧?妳人在托亞托礦山附近一帶對吧。怎麽了?快回答啊!)


    洛蘿緹心想得把卡酋亞的事情轉告她才行,但是怎麽也沒辦法傳送思考。


    (我馬上派人前往救援,雖然會花上一點時間,不過我也會一起去,在那之前妳不可以死喔,洛蘿緹!)


    思考共有接著被切斷。


    洛蘿緹一邊急促地喘著氣,一邊想著:自己是多麽愚蠢啊,真無法原諒自己的愚笨。


    明明說過要保護亞奇多,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心情。隻要認真思考一下應該就可以理解才是,要是能了解他的心情,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了。


    「嗚哇。」


    洛蘿緹扭動身體並且把手頂住地麵撐起身體,又因力氣用盡而倒了下去。


    起來,站起來啊!快走啊!然後要再一次回到亞奇多身邊,我不能原諒自己的愚蠢。


    洛蘿緹不斷撐起身體,又不斷地跌下去,拚命爬著朝亞奇多離去的方向前進。


    艾恩立凱一邊看著她的模樣,一邊閱讀她的『書』,不由得心想:


    夠了,不要去!快躺下來,去的話妳會死的,而我也會失去一切。


    為什麽妳要站起來呢?就算不站起來也沒有人會責怪妳,就連妳一心想要幫助的亞奇多也不會希望妳去的。


    妳無論何時都是這樣,明明不是受托於誰卻一心想幫助人;就算被當成傻瓜、就算讓人感到為難,妳也要幫助人;就算苦惱、困惑,甚至於背負著不必要的艱辛,妳仍想幫助人。


    結果並沒有得到回報,到頭來等到的是死亡。


    然而妳卻站了起來。洛蘿緹,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一瞬間,艾恩立凱跳到了洛蘿緹的過去,閱讀她在以武裝司書為誌向之前,生活在故鄉的種種回憶。


    在昆因貝克斯帝國南邊的海域上,有幾座大小不一的島嶼,這個區域被稱為南方邊境,自古以來就被當成不適合人居的場所,大致上被排除在整個世界情勢之外。不過,這裏還是有人居住。


    在無數的小島之中有一座特別大的島嶼,這座島嶼被群山與岩石覆蓋而難以居住,洛蘿緹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她在山穀間搭建住處、飼養山羊,或是種植小麥以維持生計。


    洛蘿緹是這座村子的公主。


    在貧困的村子裏,即使貴為公主也不能怎麽樣,隻不過代表她是從前建立這座村子之人的子孫罷了。她和其它小孩子一樣得種小麥、織布過生活。


    早年喪母的洛蘿緹和患病的父親相依為命,在其它村民的援助之下勉強過生活,生為公主所受到的恩惠,僅能讓她得到村民們微薄的幫助而已。


    然而,洛蘿緹卻是個出奇開朗的孩子,既是村子裏最瘋的野丫頭,又是打架從來沒輸過的孩子王。


    她開朗的性格,就連村民們也感到不可思議。


    村子正逐漸荒廢。自古以來,這座村子便以自給自足的方式維持,然而當村外的世界經濟邁向發達、貨幣開始普遍流通的時候,村子的形態也隨之改變。


    村民們染上了煙酒等消遣物的癮,於是開始變賣生產重要鮮奶的山羊,並賣掉儲存的小麥來買酒。


    生活因此逐漸變得貧苦,村民的心也跟著墮落,因頹喪而去買酒喝。再怎麽對這群沒有知識的村民說明酒是毒物也是白費唇舌,他們隻是一再地沉溺下去。


    對此勃然大怒的是洛蘿緹身為村長的父親,他拚命地勸說村民,希望讓大家恢複往日健全的生活。洛蘿緹也遵從父親的想法,闖進買酒的人家找碴打架,襲擊前來賣酒的商人船隻並在上頭大鬧一番,漸漸地父女便被村民們疏遠了。


    不久之後,她的父親也過世了,洛蘿緹真的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


    在洛蘿緹十歲的時候,加劇破壞村子的人物出現了,那就是武裝司書。


    據說他們在南方邊境發現新的礦山,所以邦特拉圖書館打算迫使村民遷村,當時的代理館長佛特納親自造訪此處,積極與村民協商溝通。


    佛特納在別的島上購買土地,以那邊做為新的住處回饋給村民,遷村的籌備則全交由武裝司書安排。不論是遷村的費用還是迎接新生活的準備金,也全由武裝司書承擔;不僅如此,甚至還支付了超高額的謝禮。


    明明可以毫無顧慮地迎接嶄新的生活,明明新天地比現在住的地方更為豐饒,生活應該會變得更好。


    然而,村民卻恣意浪費這筆錢,把遷村的行動往後延,並將金錢全花費在一時的玩樂上。村子裏雖然充滿物品,錢卻彷佛長了翅膀似地消失不見。


    「我該做的事都做了,你們自己所做的行為應該由你們自己來承擔後果。」


    佛特納撂下這句侮蔑的話就憤而離去。


    留下來的唯有加倍的貧困,村子因此被逼得走投無路。


    洛蘿緹對大人們勸說:


    「現在已經沒有遷村展開新生活的費用了,所以請大家離開村子吧!城鎮或礦山都有工作可做,請離開住慣的故鄉,到外麵的世界工作吧!」她如此到處苦勸大人們。


    然而,誰也沒有把洛蘿緹的話聽進耳裏,若是以前,這些人或許還會聽從身為公主的洛蘿緹說的話;但是,現在沒有人會去聽一個已經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所說的話。


    「沒辦法,因為我們是沒用的人。」


    浪費帶給村民的代價不僅僅是貧困而已,村民們開始認為自己做任何事都是惘然而心灰意冷,並深感自己不如外麵世界的


    人而絕望。


    這或許是事實。因為這裏並未遭任何人迫害,也沒有被歧視對待,反而受到優厚的待遇以及保護,之所以會走向毀滅,都是因為村民的愚昧。


    村民們逐漸變得渴望滅亡,他們開始說隻要這座村子消滅、村民也消失掉就好了。


    洛蘿緹非常抗拒這種說法,不久後,村民逐漸變得厭惡洛蘿緹。


    從刻意回避到積極地疏遠,洛蘿緹開始變得連每天的生活都成了問題。


    某一天,洛蘿緹目睹一個絕望的場麵。一對夫婦企圖殺害孩子,因為他們既無法扶養孩子,就算扶養他長大成人也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打算殺死他。


    洛蘿緹大發雷霆,踹那名父親、揍小孩的母親,揮動棍棒破壞所有的家具。隨後她被群眾而來的大人們製伏,並在掙脫後逃了出去,靠著她的雙腳離開村子。


    這位公主聽著從背後不斷傳來的咒罵聲,就此離開村落。


    無處可去的洛蘿緹漫無目的地晃到礦山,礦夫們雖然對這突然出現的少女感到疑惑,但並沒有和她說話。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妳」


    洛蘿緹走著走著遇見一位熟麵孔,那是一個長得很年輕卻擁有一頭老人般白發的男人,他正是邦特拉圖書館的代理館長佛特納。


    洛蘿緹報出自己的姓名與出身的村子,當她說出自己離家出定時,佛特納的臉也黯淡了下來。


    「我知道那座村子的狀況,不過我們不會插手管他們的事,我們並沒有供養他們的義務。」


    洛蘿緹則是抓了抓頭。


    「說的也是嗯,是大家有錯在先啦。」


    佛特納看到被趕出村子卻意外樂天的洛蘿緹,覺得有些疑惑。


    「妳跟我來吧,我可以幫妳找份工作。」


    佛特納如此說完後邁步向前,洛蘿緹凝視著他的背影,外麵的世界中最偉大的人物就近在眼前。


    洛蘿緹思索著:如果自己能變得像他一樣強,能變成世界第一偉大,大家又會怎麽想呢?村民們或許就不會覺得自己是沒有用的人吧?或許會覺得自己也能在外麵的世界生存吧?


    但就算自己今後在礦山工作,村民應該也不會在乎,他們隻會認為這不過是離家出走的少女過的平凡生活罷了。那麽為了幫助村民,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她抓住佛特納的衣服下擺。


    「我想要成為武裝司書。」


    洛蘿緹感覺到回過頭來的佛特納散發出如熱風般的氣勢,那是一種被稱作權威的氣勢。


    「既然妳說出那句話,我就不再對妳施以寬待或同情。如果妳隻是帶著玩笑的心態,我給妳時間修正那句話。」


    「不需要啦。」


    「妳要做好墜入地獄的覺悟喔。」


    「嗯,我做好了。」


    佛特納百思不解,懷疑洛蘿緹該不會無法理解話中的含意。


    「這麽做是為了讓村民刮目相看嗎?」


    「不是啦,我是為了大家而做的。」


    洛蘿緹泰然自若地說道,既沒有逞強也沒有悲愴感,隻是露出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事實上,洛蘿緹根本沒有因此感到一絲悲傷。


    「跟我來吧,我替妳介紹司書學校。」


    洛蘿緹為了故鄉的村民以成為武裝司書為目標努力;以赤手空拳搏鬥則是為了不殺死敵人,周遭的人都為此而困惑,矛盾的原因就在於洛蘿緹總是為了別人而活。


    為什麽?艾恩立凱這麽問。為什麽能夠不求回報地為了他人而活?


    淨是自己吃虧不是嗎?村民為妳做了什麽?亞奇多又為妳做了什麽?


    為什麽妳能夠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方式,而且竟然還笑得出來?


    無法用堅強二字來概括一切,因為說是善良的話,她的行為又太誇張了,艾恩立凱無法理解洛蘿緹的心。


    此時傳來一道和閱讀『書』的艾恩立凱說話的聲音,這絕對是錯覺,盡管是錯覺,但他確實聽到那道聲音了。


    這件事很單純唷,艾恩立凱先生。


    因為啊,這個世界全部都是屬於我的。


    洛蘿緹在地麵上匍匐爬行,手指抓著土壤且拚命挪動身體,使勁地想要彎曲雙腳。


    她站起來了,曠古絕倫的大笨蛋站起來了,要是追丟亞奇多他們將再也無法見麵,所以要幫助那名少年隻能趁現在。


    洛蘿緹開始往亞奇多等人離去的北邊走去。


    (洛蘿緹,妳還活著吧,救援的武裝司書正往妳那邊趕去了喔。)


    米蕾波可此時傳來思考共有,但她還不能傳送思考回去,所以她沒有響應米蕾波可,隻是繼續移動腳步。


    (妳人在哪裏?快回傳思考,不知道地點的話要我們如何去救妳呢?)


    米蕾波可的焦躁不安正從思考共有的另一側傳過來。


    (救援人員正從托亞托礦山往北走去,可是我不知道妳的正確地點啊。快回答我,洛蘿緹!)


    洛蘿緹一麵聽著思考共有,一麵心想:我該怎麽做才好?為了讓亞奇多停止戰鬥,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因為自己的頭腦不好,所以必須比別人煩惱的更多,所以不如用力地煩惱、用力地去思考吧!


    洛蘿緹無可救藥地軟弱且愚笨,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麽,但是也沒有軟弱愚笨到什麽也辦不到。


    走吧!追吧!思考吧!洛蘿緹一邊搖晃著腦袋以消去暈眩,一邊不斷前進。


    「唔」


    然而,極限比洛蘿緹所預期的更早來臨。大概是因為走動導致毒性更快發作,洛蘿緹失去平衡感、連站也站不起來,在心中咒罵著自己脆弱沒用的身體。


    「可惡」


    她一麵爬行,一麵在心中決定好追到亞奇多他們之後該做的事。


    亞奇多說過隻要洛蘿緹是真心真意的話,他就會停止戰鬥,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辦了,就讓他見識所謂的真心吧。


    如果他無論如何都憎恨武裝司書的話,首先就叫他把自己殺了吧。如果他的憎恨無法殺死自己,就叫他放棄憎恨,去權衡洛蘿緹的命與憎恨到底哪一個重要。


    亞奇多也許會選擇殺死洛蘿緹,因為他一旦舍棄憎恨,或許就會被卡酋亞殺死。


    但我隻能這麽做了,既然如此就放手一搏吧。


    「可惡!」


    已經決定好要去做的事,也已經下定好決心,可是身體卻動彈不得,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往前進,洛蘿緹虛弱地握緊拳頭,這是她現在唯一辦得到的事情。


    她在此時聽到某個人的聲音。


    「啊~太好了。」


    臥倒在地的洛蘿緹被抱了起來。


    「運氣真好,竟然這麽快就找到了呢。」


    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見對方的臉。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會是誰呢?


    「洛蘿緹妹妹,安心吧。妳要感謝我喔,我可是從礦山一路全速狂奔趕到這裏呢。」


    聽到這番話她明白了,他就是管理托亞托礦山的武裝司書,已經失蹤了好一陣子。他之前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呢?雖然感到疑惑,不過他能趕過來真是太好了。


    「先生,我必須去才行可是」


    「我明白,妳要往北去追那兩個人是吧,交給我吧。」


    語畢,武裝司書就往前衝出去。


    「有我在就不會有問題啦,我會一腳踹飛那個老頭救出亞奇多喔。」


    洛蘿緹聽到他的話感到很安心,因而放心地倚在他身上。


    「謝謝你達托姆先生。」


    武裝司書達托姆一邊看著洛蘿緹的臉,一邊笑嘻嘻地說:


    「不用謝啦,倒是妳意外地重呢。」


    洛蘿緹根本就看不見達托姆的笑容,就算察覺到他的笑容中帶著邪惡的意誌,此刻的洛蘿緹應該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達托姆就這樣抱著洛蘿緹狂奔,不出幾分鍾的時間就追上亞奇多和卡酋亞兩人。


    亞奇多驚愕地睜大眼睛,卡酋亞則為了保護他而挺身擋在前頭。


    「好啦,被我逮到了,神溺教團的家夥。」


    達托姆把洛蘿緹放到地上後拔出劍,卡酋亞也拔出小刀,兩個人互相怒視著對方。


    「達托姆先生,卡酋亞就拜托你對付了,就是那名老人。」


    如此說完,洛蘿緹轉過身麵向亞奇多。


    「洛蘿緹,妳在生我的氣吧。」


    「非常生氣唷。」


    亞奇多的臉上充滿懼怕與悲傷,但是沒有憎恨。


    「過來,亞奇多,我有話非和你說不可。」


    洛蘿緹往前一步,亞奇多卻往後退了一步。洛蘿緹心想必須趕快告訴他,自己雖然生氣卻不打算殺他。


    瞬間,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好啦,你們這些家夥們的麵前來了一位終結者,要來終結妳這個自視甚高的武裝司書叛徒。」


    達托姆突然說出奇怪的話,他究竟在說些什麽啊?


    就在洛蘿緹打算回頭的瞬間


    感覺到脊背有股炙熱感,那股熱氣貫穿體內直抵胸口。


    從胸口貫穿出一把染著鮮血的劍,洛蘿緹呆愣地看著這一幕。


    「為什麽?」


    她一開口說話隨即濺出一陣血花,而達托姆沒有回答,任由沉默代替時間流逝,亞奇多則是跌跌撞撞地靠近洛蘿緹。


    「騙人的,不對!洛蘿緹根本就不是叛徒,她對我」


    隨著劍被抽出,身體也失去支撐地往前傾倒,就算用手按住傷口,紅色的鮮血還是不斷從捐縫中流出。


    「洛蘿緹,對我怎麽會這樣,我不相信!」


    劍再次襲向眼看就要倒在地麵上的洛蘿緹,她的背脊骨與肋骨被切開,鮮血從嘴巴和鼻子裏噴灑出來。


    亞奇多的慘叫聲在眼前響起。


    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自己會被殺?洛蘿緹什麽都不懂,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無法保護亞奇多了。


    她想要對亞奇多說:你快逃吧。但是胸腔裏積滿血液根本說不出話來,麵對摟住自己下方的亞奇多,洛蘿緹什麽也無法做,誰來保護這個孩子吧,洛蘿緹在心裏懇求。然而洛蘿緹並非思考共有能力者,無法將心中的想法傳達給任何人。


    「覺悟吧,樂園管理者和亞奇多。」


    那是達托姆發出的聲音,他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


    意識逐漸模糊。在模糊的意識之中,洛蘿緹竟莫名冷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死亡雖然可怕,一旦麵臨死亡時卻又沒有想象中的恐怖。她過了很長一段成天得麵對死亡的日子,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對死亡的恐懼早已麻痹了吧。


    但是,死亡卻讓她感到困擾。


    自己無法保護亞奇多,也無法帶給故鄉的人們希望;米蕾波可會生氣,艾恩立凱會悲傷,洛蘿緹討厭這樣,她尤其不願意讓艾恩立凱悲傷。


    可是,我該怎麽辦才好?許多的事物浮現在腦海裏,又在找不到答案之下漸次消逝。


    活下去真的很困難,然而死亡卻更加困難,自己沒有辦法做到不讓任何人悲傷地死去,以及不讓任何人生氣地死去。直到意識斷絕的那一刻為止,洛蘿緹的心裏想的沒有一件是自已的事。


    艾恩立凱感歎著:這是多麽荒謬的事啊。這個女孩從來都不曾為自己著想,總是一味地隻顧擔心別人的事情,卻無法讓任何人獲得幸福。


    艾恩立凱隻是希望洛蘿緹活著,因為這就是艾恩立凱的幸福,如果洛蘿緹的心中想著艾恩立凱,那她根本不會去考慮其它人的事。其實隻要為自己活下去就好了,但她就是因為不懂這個道理,所以才演變成這樣。


    歸根究底,一切都很簡單,隻能說洛蘿緹真的很不知變通。


    亞奇多緊摟著臥倒在地的洛蘿緹,卡酋亞則是從背後目睹這一切,並且拚命壓抑著幾乎要浮出臉上的笑容。


    亞奇多開始號啕大哭,他在這一刻或許連同伴被摩卡尼亞殺死的事也忘記了吧,一旁的達托姆開始大笑。


    「接下來就先拿你開刀囉,覺悟吧,臭小鬼!」


    隻見染上鮮血的劍被舉起,亞奇多則以幾近發瘋的眼神瞪視著達托姆,就在劍即將揮下之前,達托姆對卡酋亞使了個眼色。


    卡酋亞看到後輕輕地點了個頭,達托姆也點頭回應。


    「武裝司書把洛蘿緹、把洛蘿緹!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刀刃把亞奇多的腦袋輕輕鬆鬆地砍飛出去。


    卡酋亞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這是完成亞奇多憎恨的瞬間。


    完成的方法隻有一個。


    就是讓武裝司書殺死洛蘿緹。


    露出淒厲表情的頭顱掉落到地上,滾至卡酋亞的腳邊停下來,卡酋亞愛憐地撫摸著它。


    幾分鍾過去了,洛蘿緹與亞奇多這兩具屍體躺在腳下,現在剩下卡酋亞一人獨自等待。


    等待之人意外地來遲了,手持石製短劍的少年出現在卡酋亞的身後。


    「我等你很久了喔,拉斯哥爾。」


    「您做得真是精彩,樂園管理者大人。」


    拉斯哥爾=奧塞羅一邊說,一邊走到兩具屍體的旁邊。


    「我要徹底根絕武裝司書,所以那個亞奇多的故事就由我來完成。好了,拉斯哥爾,快把亞奇多的『書』交給我。」


    「您說得是」


    雖然這麽說,拉斯哥爾卻不打算揮動石劍。


    「你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這位少年的故事竟然充滿了謊言,讓在下深感歎息。」


    拉斯哥爾如此說完後笑了笑。


    「不過,盡管內容皆是謊言,這也是屬於人的故事,既然如此,在下該做的便是讓故事繼續延續下去。」


    拉斯哥爾一麵這麽說著,一麵彎下腰去,接著便出現了一本『書』,拉斯哥爾將它親手交給卡酋亞。


    卡酋亞用手觸摸亞奇多的『書』,讀完後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是純度完美無瑕的憎恨啊,這麽一來,武裝司書就注定要滅亡了。」


    卡酋亞小心翼翼地將亞奇多的『書』收進懷裏。


    「真是可喜可賀,不過,旁邊這一位您要如何處理?」


    拉斯哥爾說著指向倒在一旁的屍體,達托姆死在離洛蘿緹等人稍遠之處,被凶器從背後直接貫穿心髒與腎髒。


    「那個人就隨便處置,姑且先幫我把他變成『書』吧。」


    「哦,您不是要讓他前往天國嗎?」


    「沒那個必要,勝利已經決定了,所以我沒必要去討好那些垃圾。不管是希葛爾或伍斯帕,或是其它垃圾們的『書』都由你來幫我處理吧。」


    「遵命,樂園管理者大人。」


    拉斯哥爾行了個禮。


    「來吧,我們一起慶賀吧,拉斯哥爾。燦爛的瞬間即將到來,舊世界將隨著武裝司書一同滅亡,重新誕生一個充滿愛與幸福的新世界。」


    卡酋亞張開雙手開懷大笑,拉斯哥爾則維持低著頭的姿勢,就這樣消失在地麵之中。


    現在,卡酋亞待在安靜的登山小屋內,他的身邊有一隻能消滅武裝司書的兵器。


    被改造過的鬱黑蜥蜴吐出黑色的氣息發出聲音。


    (我好恨武裝司書)


    鬱黑蜥蜴發出咻咻咻的呼吸聲,從皮膚滲出充滿憎恨的黑色體液。


    (大家都去死


    吧隻要大家死掉就結束了死吧死掉的話,我的複仇就結束了)


    「你很憎恨吧。」


    卡酋亞洋溢著滿麵笑容對牠說道。


    (好恨好恨洛蘿緹死了)


    鬱黑蜥蜴發出悲痛的哀鳴聲。


    (洛蘿緹死了死了)


    卡酋亞將到手的亞奇多靈魂移植到這隻魔獸身上,鬱黑蜥蜴已化身為將憎恨散播至全世界的兵器,然後,牠的體液會被散播到全世界將武裝司書消滅。


    卡酋亞發出笑聲,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因為亞奇多會依照自己的心願,將武裝司書一個也不留地全部殺掉。


    「這都得感謝洛蘿緹啊。」


    卡酋亞如此喃喃自語。她打從心底關心著亞奇多,而亞奇多也如實感受到這份心意,正因如此,才得以完成這股憎恨。


    決定了,就帶洛蘿緹去天國吧,和低賤的達托姆相比,洛蘿緹要比他優秀太多了。


    這個時候,卡酋亞突然聽見聲響。


    「哦。」


    應該是雷聲吧,但是似乎太小聲了。


    卡酋亞打開窗戶往屋外看去,灰色的烏雲並沒有厚到足以下雨。


    「嗯,你果然來啦,沒想到比想象中還慢。」


    卡酋亞冷靜地坐在搖椅上。艾恩立凱來了,不過這對卡酋亞而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編製成二列橫隊的戰士們聚集在邦特拉圖書館的庭院內,哈繆絲率領這支隊伍緩緩朝結界外移動,並且轉過頭來說:


    「你們不需要激勵也不需要感謝的話吧,對於已置生死於度外的你們來說,應該不需要這些話語吧。」


    武裝司書們則是肯定似地點頭。


    「那麽,我以代理館長的身分對你們下令,這可能是最後的命令囉,乖乖給我聽清楚。」


    沒有加入攻擊部隊的米蕾波可從代理館長辦公室看著這一幕。


    「我雖然是個混蛋,不過還是覺得你們很可愛喔,所以我命令你們。


    由我來做先鋒,由我來突擊,由我來殺出一條血路,由我一個人奮勇衝進敵陣。這是最後、也是唯一的命令,你們絕對不可以比我先死!」


    武裝司書們聽了高聲歡呼,哈繆絲的命令除了必死的覺悟之外,還帶給大家拚上性命的力量。


    然而,在這個命令的背後還有另外一層意義誰也別想阻礙我赴死,這就是哈繆絲話語中的真意。


    哈繆絲一躍而起越過結界,馬特阿拉斯特黑色的身影也仿佛隨形的影子般躍出;鯨魚群在高空怒吼咆哮,武裝司書們則在地麵上慷慨赴義。


    最後的戰役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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