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魔刀之亂舞


    宴會持續進行,武裝司書們把平時嚴謹的規律拋到腦後,盡情地狂歡。


    「總而言之,現在的武裝司書完蛋了!」


    「沒錯!」


    劄姆爾與卡爾涅等人,以及一群血氣方剛的夥伴們大聲漫罵。他們踹倒桌子,團團圍坐在地板上,根本無法估計究竟醉到什麽程度。


    「為什麽!為什麽下屆代理館長會是尤奇佐納!是尤奇佐納的話,一切就完蛋啦!」


    「沒錯,讓尤奇佐納上任就完蛋了啦!」


    他一拳擊向地麵並且大聲叫嚷。根本沒人在討論尤奇佐納為何不適任代理館長,這大概純屬個人心情上的問題。


    「可是,現在也隻有尤奇佐納了!馬特先生馬上就要退休!邦伯並非一級武裝司書!凱薩莉蘿或馬法的實力也不夠!」


    「沒錯!」


    「總之,現在的武裝司書真的完蛋了!」


    他們大約從三十分鍾前,就一再反複著幾乎相同的話題,看樣子應該會持續到所有人醉到不醒人事吧。


    利茲力和邦伯在廚房彼此大聲互罵,事先用醋醃漬於碗內的薄片鮭魚全都憑空消失。


    「啊啊!啊竟然全都吃光了,你究竟在想什麽啊?邦伯先生!」


    「反正都會落入我肚裏,下場還不是都一樣。」


    邦伯嘴裏塞滿原本應該用來作為配菜的西洋芹,若無其事地說道。


    「你這家夥真是差勁!你把料理當成什麽啦!你把追求至高美味的料理人的努力當成什麽了啊!」


    「今天的我是隻大食怪,除非殺了我,否則阻止不了我吃。」


    眼看利茲力氣得就要發動魔法權利,可是要是真的和邦伯打起來,整條街肯定無一幸免,因為邦伯是武裝司書中最不擅拿捏力道的男人。


    見習生們一臉哀怨,臉上寫著:到時利茲力應該會把炮火轉向我們吧。


    馬特阿拉斯特陪著路易克討論他的人生大事。這個身高二公尺,體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路易克像隻小狗般地縮著身子。


    「老實說,我從以前就一直暗戀蕾娜斯小姐。」


    「我懂我懂,我了解你的心情,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可是,我長得這副模樣,連打聲招呼都不會,而且大概是因為害怕,所以什麽話也說不出口就過去了。」


    路易克一陣啜泣。


    「我很高興奧莉薇亞小姐還活著,因為那代表蕾娜斯小姐也活著。雖然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但她看起來好像很恐怖。」


    「我了解,你是對的,她那個人真的很危險。」


    馬特阿拉斯特頻頻點頭。


    「可是,一見到奧莉薇亞小姐,總會讓我想起蕾娜斯小姐,因為她們是同一個人嘛」


    「喝吧,喝下它忘了這件事吧。」


    路易克徒手扭開威士忌的酒瓶,幾乎一口就把整瓶酒喝光了。


    「我究竟該如何是好啊。」


    「忘了吧,就當這一切從沒發生過吧。」


    另一方麵,繼續閑聊的凱薩莉蘿與奧莉薇亞,身旁聚集了好幾名女性武裝司書。


    「那麽,接下來即將進入主題囉!我究竟是如何誘騙那個胖子的呢?」


    凱薩莉蘿倒抽了一口氣。


    「想也知道,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在床上解決囉。」


    微醉的奧莉薇亞比手畫腳地描述自己和夏洛特之間的關係,凱薩莉蘿等人對於這種過於露骨的低級話題根本會意不過來。


    「奧莉薇亞小姐,稍、稍微換個字眼來講啦。」


    「妳在說什麽啊,上了床之後才是勝負的關鍵唷。連這種事都害怕的話,還算是個女人嗎!」


    雖然聽她侃侃而談的女性人數減少了,不過在場的人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大家的興致都很高昂嘛。」


    揚庫穿梭在那群武裝司書之間,他收拾餐盤,將砸爛的桌子移到角落。這群樂天的武裝司書們根本就不知道,數天前發生了一起很有可能會動搖武裝司書根本的戰禍。


    揚庫已經下定決心,要在今天這個場合虐殺所有的武裝司書。


    1926年12月24日。


    揚庫離開邦特拉圖書館,急忙來到南方邊境。


    為了去見神溺教團的尖兵蒞緹=瑪魯庫頓。地點是揚庫指定的,位於一座漂浮在離故鄉之島約十公裏海麵上的無人島。


    有史以來,就不曾有人在這座島嶼上居住過,因為島嶼的九成全是高約五十公尺的巨木森林。


    僅存的臨海土地上則覆蓋了堅硬的岩石。


    揚庫事先就打算選在適合戰鬥的場所會麵,而這座有許多障礙物的小島,是最適合揚庫以寡擊眾的地點,除了麵積適度之外,還有數個藏身點,可以一邊四處躲藏,一邊伺機擊破各點。


    「等待也挺累人的。」


    揚庫嘀咕著。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幾個小時,他趁等待期間確認修羅幕飛的使用手感以便備戰。像這樣帶著緊張的情緒度過幾個小時的時間對他並不輕鬆,這一方麵也顯示出揚庫的實戰經驗不足。


    就在距離約定時間還剩一小時的時候,海平麵的另一頭出現了船影,那是大約二十天前在海上交錯而過的小型快艇。


    快艇上坐了一個人,正是當時見到的女性,將她當作蒞緹=瑪魯庫頓應該不會錯吧。


    揚庫將常笑魔刀修羅幕飛安裝在手上,隨後退到森林裏躲起來,暗中觀察這名女性。


    蒞緹讓快艇停靠在布滿岩石的海岸,但她的停泊技巧並不高明,從那動作看來,可以推測她並不具有戰鬥能力。倘若學會了肉體強化的魔法,應該會在固定好船隻之後再跳上岸,不過不可否認這有可能是對方為了讓揚庫失去戒心故意做的。


    揚庫解除陷進手中的修羅幕飛,將它藏入懷裏,決定先行打探對方的做法。


    「我是不是太早到了呀?。」


    蒞緹環視了一下四周,揚庫則從樹蔭下現身,對蒞緹說:


    「過來這邊。」


    蒞緹雖然對揚庫的言行感到不解,不過還是往森林走去。


    揚庫觀察走進森林的蒞緹,她是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金發女子,全身的行頭並不差,一身男用西裝、黑框眼鏡、皮革包包,雖不算高級品,卻頗具質感。


    體格極為普通,看起來並非經過鍛煉。表情充滿知性,不致於給人太過軟弱的感覺。她那活躍於金融界菁英的第一印象,應該與事實沒有太大的差距。


    彼此的距離已經拉近到十公尺左右,這個距離不僅可以順利交談,就算被突襲也能充分應對。


    「初次見麵,您好,揚庫=庫因先生,我是擔任『馬魯庫頓人類進步財團』的理事,蒞緹=瑪魯庫頓。


    近來因為諸事繁忙,所以遲遲沒與您打照麵,實在感到很抱歉。」


    她說出無可非議又穩當的客套話,於是揚庫直接切入主題。


    「妳是神溺教團的人吧。」


    「你為什麽會知道?」


    薟緹雖然一時畏怯,但隨即恢複鎮定。


    「對了,是瑪妮說的吧,這孩子真是傷腦筋。」


    蓋緹仍不改她毅然的態度繼續說道:


    「我可以理解你從剛才就一直對我存有戒心的理由了。不過請你放心,我並沒有要加害你的意思,而且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沒有那樣的能力了吧。」


    蒞緹不具有戰鬥力,從她的言行看來幾乎可以確定。


    「雖然這是難以相信的事,但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先理解,那就是神溺教團已經沒有和你們武裝司書戰鬥的意思,因為神溺教團與武裝司書的戰


    鬥已經結束了。」


    「就算妳這麽說,殲滅神溺教團還是武裝司書的使命。」


    「那請你看看這個。」


    蒞緹從皮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揚庫指示她丟過來。於是薟緹把文件折疊好後,朝揚庫丟了過去。


    「這名女性雖是神溺教團的一員,但並非敵人,我可以擔保。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筆。」


    確實是馬特阿拉斯特的署名,並不是偽造的。


    「是不是嚇一跳呢。但這是事實喔。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原本就不是敵對的關係,那場戰役對神溺教團而言,是個不應該發生的錯誤。」


    「」


    揚庫並沒有太過驚訝,可是一聽到神溺教團與武裝司書有所關連的事實,多少還是讓他感到些許震驚。沒想到不僅是哈繆絲,竟然連馬特阿拉斯特也和這起陰謀有關。


    「不知道這樣你是否能夠理解,我也希望能免於招來殺身之禍,你現在願意心平氣和地聽我說嗎?」


    「」


    要殺這個女人簡直易如反掌,然而,在這之前還是先聽聽她怎麽說。情報可以成為武器,更何況那還是能弄清敵人底細的情報,要殺她隨時都可以。


    「在提及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之前,我得先將神溺教團的真相向你說明白。雖然說來話長,不過還是請你耐心聽完。」


    「可以先談談妳自己嗎?如果不知道妳是誰的話,我也不知道要從何聽起。」


    「說的也是。我的名字叫蒞緹=瑪魯庫頓,對外是伊斯摩的投資人,同時也擔任慈善團體『馬魯庫頓人類進步財團』的代表理事。


    此外,還是新生神溺教團的第一位擬人。」


    說到這邊,蒞緹像是想到什麽事情似地搖了頭。


    「抱歉,現在已經不使用擬人這個稱呼了,一概視為組織的成員。不過這隻是現在樂團管理者的方針,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沒有更深入一點的情報嗎?還是不能說呢?」


    蒞緹有些難以啟齒地移開視線。


    「我明白了,若想取得他人的信賴,連過去愚蠢的行為也得公諸於世不可。我原來是被卡酋亞相中而信奉神溺教團,當時並沒有對神溺教團的理念存疑。」


    揚庫興趣十足地聽著蒞緹道出至今的原委。在這之前,他都隻把神溺教團視為非殺不可的敵人,他還是現在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教團裏頭也有正常的人類。


    她說自己原本侍奉帕妮=珀魯曼達。帕妮是個很出色的女演員,也是個很好的主人,為了成為一名熱情的女演員而竭盡所能。在她為了主人而奉獻自己的日子裏,心中並沒有任何存疑。


    之後,帕妮過世了。以既是自己的主人,亦是朋友的女演員之死為轉折,蒞緹開始對神溺教團的教義產生疑問。


    之後,就在蒞緹遇到希葛爾=克魯西澤時,她決定棄教。


    追求幸福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然而,她就是覺得這個男人弄錯了什麽。


    蒞緹並非信仰的奴隸,她離開伊斯摩後,便隱藏資產、改名換姓逃出神溺教團。之後,在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的戰爭中,她完全置身事外。


    從卡酋亞手中逃出的人,除了薟緹之外還有不少。若將良心與信仰放在天秤上衡量,還是有人會選擇良心。


    「最後我遇上了這任的樂園管理者明斯,我對他的理念產生共鳴,也獲得他的信賴,因而重回神溺教團。」


    「明斯=伽紮因是樂園管理者?」


    雖然沒有碰到過他,但因為揚庫看過洛蘿緹的『書』,所以也知道這個人。那個自尊心高的男人為什麽甘願成為神溺教團的一員,成為肯定惡行、為了真人的幸福而寧可犧牲一切的樂園管理者呢?


    人類原本就是難以理解的動物,就連看起來很善良的人,也無法知道他的心裏究竟是在想什麽。


    但是,一個人獨自應戰的決定是對的,其它的武裝司書沒有一個人能相信。


    「關於我的事情,應該說到這裏就夠了吧,隻是一介侍女的我實在不值得一提。」


    她應該沒說謊吧。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這麽輕易就相信這個女人,神溺教團終究是神溺教團。


    「接下來就進入主題吧。關於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真正的關係,還有天國的事情。」


    揚庫點了頭。


    「你應該知道神溺教團的誕生與它的真麵目吧。」


    「嗯,就隻是因為一個無稽的妄想而產生的啊。」


    「那全都是捏造出來的謊言,那隻不過是馬特阿拉斯特編的說法而已。天國真的存在,千真萬確。」


    「那天國究竟在哪裏?」


    揚庫想起洛蘿緹也曾問過卡酋亞同樣的問題。


    「真的很抱歉,這我也不知道。天國究竟存在於何處,又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這些隻有代理館長與他的心腹、再來就是樂園管理者才能知道。


    我隻知道兩件事情。天國極度渴望幸福人類的『書』,以及武裝司書背負著將幸福人類的『書』運往天國的使命。」


    「武裝司書?不是神溺教團嗎?」


    蒞緹搖了搖頭。


    「那是武裝司書使命。神溺教團隻是奉武裝司書的命令,為了製作出幸福人類的『書』,而誕生的組織,隻是擔負一部分武裝司書使命的武裝司書下層組織而已。」


    「怎麽跟我聽到的完全不同,那麽,神溺教團肯定所有欲望的教義又是怎麽來的?」


    「那隻不過是為了方便產生幸福人類之『書』的手段而已,那是為了聚集神溺教團的信徒,讓他們完全為真人效命,並讓真人們實現自己欲望的一種表麵主張。」


    揚庫從喉嚨深處進出笑聲。


    「原來是為了武裝司書的任務,才讓教徒去相信這些不實的教義啊,看來神溺教團的那些家夥也隻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嘛。」


    很少人會因為要產生幸福人類的『書』這個理念而行動,於是他們利用天國這個誘餌,再灌輸虛偽的教義來讓這些人聽命,這麽做想必容易許多。


    「沒錯,曆代的樂園管理者都欺騙了所有的信徒,他們隻是為了把『書』運往天國而已。」


    「為什麽非得順從這樣的使命不可。」


    「我沒有被告知,而且也沒有問的必要。因為我已經對明斯與神溺教團誓死效忠,如果還問服從的理由,那應該就不算忠誠了吧。」


    蒞緹向揚庫前進一步。


    「切入正題吧,我想要招攬揚庫=庫因你成為神溺教團的一員。不,不隻是你一個人,而是希望所有在村子裏生活的每個人都能加入神溺教團。」


    「為什麽?」


    「因為我們希望瑪妮能成為真人。為了天國,也為了我們的使命,希望那位善良的少女能夠獲得最大的幸福。


    隻要你答應的話,我保證你的村莊將能獲得和平與繁榮。」


    蒞緹以認真的表情看著揚庫,看到她的眼神,揚庫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虧妳說得出口,真是服了你們神溺教團,竟然利用信徒讓那些沒有任何罪過、沒有任何關係的人遭受不幸,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使命。


    連殺害洛蘿緹,也全是為了使命。」


    「殺害洛蘿緹是卡酋亞的愚蠢行為,是他擅自違背了武裝司書。」


    「不對,要是沒有神溺教團的話,姐姐就不會死了;要是沒有你們的話,她就不會死了,我有說錯嗎?」


    蒞緹說不出話來,往後退了一步。


    「去死吧!神溺教團!是你們這些人害死洛蘿緹姐的。」


    揚庫發動魔法權利,他的腳邊產生泥巴,迅速滑向蒞緹。


    「別以為這樣


    就結束了,妳的命連千分之一都還不夠償還,我還要把妳的同伴們一個個鏟除。」


    薟緹轉過身想要逃,但畢竟隻是普通人的腳程,完全沒有抵抗的餘力。


    泥巴絆住薟緹的腳,蒞緹連跌倒都做不到。


    「等等,揚庫,你冷靜一點,我們不會對瑪妮有任何不利,我們是瑪妮最忠實的夥伴。」


    「夥伴?我看隻是利用關係吧。」


    「那是」


    蒞緹頓時啞口無言。


    「這是我的村子,是洛蘿緹姐一心想要守護的村子,不是為了讓你們利用而存在的。」


    「不是這樣的,我們沒想要利用你們。」


    連講話都令人作思,揚庫的泥巴覆蓋在拉緹全身。


    就在她的臉部要被吞噬掉的瞬間,揚庫的耳朵突然一陣疼痛,才稍微遲疑一下,槍聲就突然響起。


    「揚庫,不可以太情緒化。」


    揚庫的泥巴在差點要殺害薟緹的瞬間停止,泥巴回到揚庫的腳下硬化,做好戰鬥準備。


    轉過頭去,揚庫才發現自己太大意了,他誤以為蒞緹是獨自來赴約,所以才會卸下防備,對方可能是趁兩人談話時從島的對岸登陸的吧。


    這號人物輕盈地站在杉木的樹幹上,揚庫叫了她的名字。


    「尤莉=哈姆羅。」


    白色的外衣包覆女人纖細的軀體,她搖曳著一頭亮黑長發,似乎比深邃的森林更適合電影銀幕。她流露出優雅的舉止,卻手持一把巨大手槍,這樣的反差更是讓她大放異彩。


    「竟然趕直呼我的名諱。就算我隻不過是哥的影子,好歹也是個武裝司書。」


    蒞緹趁機逃走,揚庫則是視若無睹。現在不是理會這種小角色的時候。


    「就因為是武裝司書,所以才可以直呼名諱吧,哪有人會笨到對敵人講敬語?」


    尤莉一陣竊笑。


    「傳言中的問題兒果然不能小看,居然把武裝司書視為敵人。」


    「不算是敵人嗎?他們一手扶持、利用神溺教團,這樣還不算是敵人嗎?」


    「別說那些危言聳聽的話,蒞緹和我有說過你是敵人嗎?我們可以對你敞開胸懷,顯示我們的誠意,希望你也能成為我們的夥伴。」


    「我拒絕,所以我們是敵人。」


    尤莉輕輕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像在看不懂事小孩的表情。


    「沒想到你這小孩還真是死腦筋,如果你真的打算背叛,我也不得不除掉你了。」


    槍口微微動了一下。


    「因為哥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他交待我不要殺你,要是真的殺了你,我肯定會被他狠狠罵一頓的,所以我真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這家夥真的太大意了。揚庫從尤莉的口氣中確信了這一點,她根本不曉得揚庫手上有修羅幕飛。


    揚庫在內心竊喜自己的走運,若是遇到馬特阿拉斯特或是哈繆絲之類的對手,他肯定沒有贏的勝算,不過如果是尤莉的話,他可有十足的把握。


    「揚庫,你堅決要造反嗎?要是你死了的話,瑪妮一定會很悲傷的。瑪妮是神溺教團重要的真人,絕不能讓她感染到悲傷的情緒。」


    她的口氣讓揚庫更是怒火中燒,這樣說起來,就好像瑪妮是她們飼養的高級家畜。


    揚庫決定非殺了這個女人不可。


    1926年12月21日。


    在和揚庫展開正麵對峙的三天前,尤莉和尤奇佐納與邦伯一同出席世界軍事首腦高峰會議,坐在設立於邦特拉圖書館境內一座國家議事堂上。


    尤奇佐納這一年以來,都代替哈繆絲出席各種會議,這對身為下任代理館長的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任務,因為尤奇佐納今後不僅要加強戰力,還得兼具政治手腕。


    邦伯今天也和他的外表及平時的行為舉止不相稱,看起來還像個人模人樣的男性,因為不這樣就無法擔任停戰監視官。


    這兩個人幾乎沒有幹涉有關『書』的管理工作,也沒有和神溺教團接觸。他們的戰場不是在戰場上,而是政治與外交的舞台,為世界帶來安定與和平才是他們的工作。


    傍晚,會議結束了。


    「哥,辛苦你了。」


    尤莉在休息室內輕撫哥哥的胸口。現在正值肺病惡化的寒冬季節,再加上他長時間議事,所以累積了不少疲勞。


    「我也好累喔,真希望有人能幫我治愈一下。」


    尤莉無視邦伯的玩笑話發動魔法權利,利用橙色的光治療哥的肺病。


    「話說回來,今天又是漫長的一天,反正又討論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結果,怎麽不三兩下就把它了結啊。」


    邦伯一邊拍著肩一邊抱怨。


    今天的會議依然是舊事重演,各國軍事紛紛要求強化權限與降低武裝司書的軍事介入,尤奇佐納則以過去賦予管理者的使命為擋箭牌加以拒絕。


    對方以蒼淵咒病大亂的責任問題訴求武裝司書的無能,關於這方麵,他們也以各國政府麵對蒼淵咒病蔓延時束手無策這一點反咬一口,又是一次沒有結果的爭論。


    「邦伯,這也沒辦法啊,因為這就是那些人的工作。」


    「他們根本隻顧著自己的利益。卡酋亞在時就要依賴我們,等消滅他後,就主張要削減武裝司書的權限,幹脆一刀殺死他們吧。」


    邦伯不斷嘀咕著。


    對各國的軍方而言,武裝司書是打壓自己的眼中釘,所以他們會盡一切努力想要排除他們的影響力。


    人類一旦擁有權力,就會想要行使它,會想要誇示自己的力量,會一心想求戰,會一味渴望能擴大自己的權力並且無止盡地遊戲。


    不僅隻是軍隊,反政府勢力或是恐怖主義者正開始在世界各個角落散布火種,即使神溺教團的戰爭已經結束,擾亂和平的肇因還是春風吹又生。


    「別急躁,想守護世界的和平,除了靠每天一點一滴的交涉之外別無他法,僅憑武斷的行動是無法帶來和平的。」


    尤奇佐納這麽說。


    「我知道了啦,尤奇佐納這個人就是不懂笑話,和佛特納簡直是一個樣。」


    尤莉完成尤奇佐納的治療後,便鬆開手。


    「對了,尤莉,後天的會議妳不用出席,有別的事要麻煩妳做。」


    「怎麽了?」


    「神溺教團的蒞緹向我們提出要求,這件事就交給尤莉妳了。」


    說完,尤奇佐納交給尤莉一張紙。


    「真的是神溺教團耶,找我有什麽事啊?」


    尤莉看著信如此低哺。尤奇佐納與尤莉對神溺教團涉入不深,因為和神溺教團有關的事幾乎都是馬特阿拉斯特在處理。


    「和揚庫見麵時需要一名護衛,對方希望我三天後前往南方邊境小島。這種事情交給馬特阿拉斯特或明斯不是比較好嗎?」


    「也不能光靠他們兩人,保護神溺教團是很重大的任務。」


    尤奇佐納訓戒還在嘀咕的尤莉。


    「揚庫雖然是個聰明的少年,但年紀畢竟還小,再加上洛蘿緹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所以要避免擦槍走火,把事情處理妥當。」


    「遵命,哥。」


    三天後,尤莉駕駛飛空艇離開邦特拉圖書館。圖書館這方麵,則由各國軍隊與尤奇佐納他們繼續進行交涉。


    他們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扯上一名少年的事情,尤莉打算速戰速決,好盡快返回圖書館。


    到了島上,尤莉從揚庫身後聽到兩人的談話,事情果真朝蒞緹擔心的方向發展,揚庫激動地對蒞緹展開攻擊,尤莉把槍口瞄準揚庫加以製止。


    「揚庫,你堅決要造反嗎?要是你死了的話,瑪妮一


    定會很悲傷的。瑪妮是神溺教團重要的真人,絕對不能讓她感染到悲傷的情緒。」


    尤莉拚命出言勸阻,想要平息揚庫的怒火,沒想到揚庫卻異常倔強,反而用更加盛怒的眼神瞪著尤莉。


    接下來該怎麽做?我向來不擅長應付小朋友。


    「要殺掉我嗎?」


    「沒錯,因為要讓瑪妮成為真人的計劃已經不可能打住了,所以我將會盡全力排除所有的障礙物。


    揚庫,你想通了嗎?你還是打算和我們武裝司書自相殘殺?」


    尤莉這個時候始終誤解了一件事。隻要和武裝司書做對就一定會招來死亡,唯有服從武裝司書才有利她抱持著這樣的利害關係來說服揚庫。


    在政治的世界,感情不列入考慮,而是以利害關係來評定一切。尤莉長時間生活在這個世界,這樣的想法已經在她心中根深柢固。


    但是尤莉她忘了,世上還是存在著不顧利害關係的人。


    「尤莉,我想問妳一件事,武裝司書為什麽要創造出神溺教團?」


    揚庫發問。


    「蒞緹她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因為我們身負將幸福人類的『書』運往天國的使命啊。」


    「我不是要問這個,我是在問武裝司書為什麽不自己做,而要把這個任務托付給神溺教團?」


    尤莉以為自己能成功說服揚庫,以為隻要跟他講道理他就能了解。


    「有兩個理由。真人在追求幸福之餘,有可能發生失控的情形,當初懷劄夫操控絲柔就是最好的例子。到了這個時候,就需要一股殺死真人、阻止其惡行的勢力。


    而阻止其失控最好的方法,就是讓神溺教團與武裝司書分屬不同的組織。」


    揚庫沒有點頭,隻是靜靜地聽著。


    「另一個理由是因為武裝司書代表正義的一方。


    歸根究柢,支撐住武裝司書的,就是全世界人類的信賴。我們平時得扮演平等、正義與和平的守護者,讓下層的武裝司書們擁有強烈的使命感,正因為世人都如此相信,武裝司書才得以繼續存在。


    所以,總不能讓這樣的武裝司書沾汙自己的雙手吧。」


    揚庫從喉嚨發出笑聲。


    「還真被你們打敗了。你們居然欺騙神溺教團的信徒、欺騙武裝司書,甚至欺騙全世界,還敢在那邊裝模作樣,讓世人以為你們是正義的一方,你們這些人真的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尤莉這時才察覺,事情正往壞的方向發展。


    「沒辦法,這就是武裝司書。」


    「洛蘿緹姐曾經相信你們,相信你們是正義的一方,而你們居然欺騙姐姐、利用她,最後殺了她。」


    「這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吧,殺死洛蘿緹的人是卡酋亞,請你不要把卡酋亞和我們混為一談。」


    「不對,最壞的惡黨其實是你們,是撒謊的你們。」


    尤莉判斷自己的說服已經失敗,雖然覺得可惜,不過看來得殺死揚庫了。


    尤莉拉開槍的保險心想:這麽做一定會被哥或是馬特阿拉斯特罵吧,也很難向瑪妮解釋。可是這也無可奈何,造反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我真得感謝奧莉薇亞。」


    由於揚庫突然開口說出奇怪的話,所以尤莉停住扣扳機的手指。奧莉薇亞指的是那位奧莉薇亞=利崔特吧,她和揚庫有什麽關係?


    「要是沒和她見麵的話,我今天肯定會死在這裏。」


    揚庫從懷中取出某物,她在看到這個東西的瞬間反射性地扣下扳機,子彈在空中被砍成碎片掉落到地上。


    插圖097


    尤莉一個翻身跳到樹枝上,但她站立的枝幹剎那間就被砍斷。


    「修羅幕飛!你為什麽有那把魔刀!」


    揚庫沒有回答,而她現在也沒有餘力去追問,隻能一味地逃命。


    尤莉毫不猶豫地往島的相反方向逃竄,以杉木的樹幹作為下腳處直線往前奔馳,她駕駛的水上飛空艇就停泊在海灣內。


    腳程顯然是尤莉比較快,她逐漸與揚庫拉大距離。


    然後,尤莉踢開樹枝,跳到岸邊的岩石上,縱身躍入飛空艇的操控座位,用力拉動引擎控製杆。


    「!」


    現場一陣慌亂,因為尤莉拉的力道太強,導致引擎無法發動。她試著再拉一次,結果還是行不通。


    「真是不中用!」


    尤莉放棄飛空艇跳了下來,以露出海麵的岩石作為立足點往前逃命。瞬間,飛空艇被切斷成五、六段,並且迅速沉入海底。


    揚庫就在森林出口,他一邊奔馳在海邊,一邊火力全開。尤莉的子彈已經耗盡,所以隻好棄槍。


    子彈對常笑魔刀修羅幕飛完全失效,這把具有意識的魔刀擁有自動防衛機製,會把所有子彈全部擊落。


    「哥,這次失策了,沒想到反而是我會被收拾掉。」


    尤莉一邊如此低喃,一邊疾走於島的周圍。


    從真人希葛爾手上奪取修羅幕飛後,武裝司書就持續在研究這把魔刀。當初,這把魔刀在追殺哈繆絲時曾被認為是無敵,事實上也存在許多弱點。


    另一個缺點就是,修羅幕飛會依據使用者的邪惡程度來改變本身的破壞力,如果由哈繆絲或希葛爾使用的話,便可讓魔刀的力量發揮到極限。然而,米蕾波可使用時,威力就隻有能勉強破壞車子的程度;至於洛蘿緹的話,連要切個高麗菜都很困難。


    「揚庫這小子還真是有夠壞的。」


    揚庫使用修羅幕飛更是如魚得水,雖然還沒將威力發揮到極限,但和希葛爾使用時幾乎不相上下。


    「唔。」


    被揚庫趕上了,尤莉跳入海中逃竄,從海上傳來岩石被破壞的聲音。


    尤莉遊到海底深處,逃出幕飛修羅的射程範圍內。


    因為它的射程最大隻到五十公尺,這也算是弱點之一,以尤莉的實力來說,確實有可能逃過魔刀的攻擊。


    幾乎讓所有攻擊都無效化的自動防衛也不全然是無敵,她一方麵無法防守對方不斷發動的攻勢,另一方麵,也查出魔刀在攻擊與防守之際會出現時間差的弱點。


    然而,以尤莉的實力來說,似乎還無法突破這個漏洞。


    她從海上一躍而起、到岸邊著地,目測出自己和揚庫間的距離大約是四十五公尺遠,揚庫正在揮動修羅幕飛。


    閃避不及了,尤莉瞬間發動被賦予的力量。


    身體四周一公尺的範圍內,都覆蓋著一層宛若黑色海市蜃樓的物體,而這些物體卻被輕鬆切碎,修羅幕飛的斬擊繼續襲向黑色海市蜃樓。


    黑色海市蜃樓消失,裏頭的尤莉安然無恙。


    「那是!」


    揚庫驚叫。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尤奇佐納的魔法權利腐壞波動。


    這道黑色波動具有破壞所有事物的力量,生物接觸到有可能會瞬間老化,機械會毀壞,移動中的物體也會靜止,沒有任何例外。麵對將一切無效化的力量,就連不具實體的修羅幕飛斬擊也失效了。


    「沒想到妳也能發動這種力量,我實在太小看妳了。」


    揚庫重新擺出修羅幕飛的攻擊姿勢,尤莉微笑著露出從容的態度。


    這個能力是哥哥轉讓給她的,所以一旦發動五次像剛才那樣防禦,她所接收的能量就會耗盡。


    但是,現在也隻能靠這僅存的力量來應戰了。


    尤莉死命逃亡,毫不珍惜地砍斷經曆數千年歲月的巨木。


    「我沒辦法像代理館長那樣。」


    尤莉腳踢樹幹、如此低語。一邊逃跑一邊戰鬥的難度很高,即使臨陣磨槍仿效哈繆絲的戰策,還是有其極限


    的。


    她用手指聚集腐壞波動,並朝揚庫發射,但那些有如槍彈般的波動卻遭到揚庫的迎擊。再發射一次或許會命中吧,可是自己也會進入五十公尺的攻擊距離,所以尤莉隻能翻過身繼續逃跑。


    斬擊數度削過尤莉的身體,雪白的肌膚滲出鮮血。


    「揚庫,等等。你到底有什麽打算,為什麽一直窮追不舍!」


    「妳先擔心自己的腦袋吧!」


    尤莉持續逃命。


    「就算你殺了我,就會有什麽改變嗎?答案是否定的。還有我哥、代理館長,以及馬特阿拉斯特在啊!」


    「那我就把他們全殺了,如果他們全都是姐姐的敵人,我絕對會殺光他們。」


    「洛蘿緹會希望你這麽做嗎?」


    聽到這句話,揚庫突然停了下來。


    「我想她應該不希望吧。」


    尤莉稍稍感到放心,於是停下狂奔的雙腳。


    「那我們為什麽要進行這種無謂的戰爭?」


    瞬間,尤莉反射性地發動腐壞波動。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進入射程距離,腐壞波動勉強防守住修羅幕飛的斬擊。


    如此一來,尤莉已經用掉一半尤奇佐納轉讓給她的能量了。


    「妳還不懂嗎?我就是沒有辦法原諒你們。不管姐姐怎麽想,你們的罪行仍舊不會改變。你們利用姐姐並害死她,現在連我的村子也想利用,我絕不原諒你們的行為!」


    揚庫一步步地逼近尤莉,尤莉已經完全放棄說服他了。


    「去死吧!」


    尤莉用沾滿鮮血的手打擊一旁的樹木,隻見樹幹被鮮血染紅,同時她又跳向旁邊。


    尤莉的動作產生變化,在這之前,她隻是一味地想要逃。但現在則是閃避攻擊,努力讓自己不要逃離現場。


    「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


    尤莉喃喃自語。以沾了血的樹木作為記號,周圍浮現出指尖大小的腐壞波動,總數共有七個,紛紛圍繞著樹木。


    與他正麵迎擊顯然沒有勝算,現在隻能布下陷阱了。一旦引誘揚庫靠近做了記號的樹木,便可以發動事先配置的腐壞波動。


    波動的範圍極小,即使直接攻擊也不具有殺人的力量。尤莉狙擊的部位局限於揚庫後腦勺小腦的部位,一旦被腐壞波動命中,腦部就會呈現宛若末期腦瘤的症狀。


    小腦一旦被破壞,人不僅會立刻變得無法走路,也無法站立,會當場倒地且糞尿失禁,最後瀕臨死亡。


    雖然手段極為殘酷,但如今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長時間奔跑的結果,造成兩腳逐漸不聽使喚,用來防禦的腐壞波動能量也所剩無幾。


    就在她逐漸絕望之際,揚庫靠近做了記號的樹木,而且毫無防備地停了下來。


    「就是現在!」


    應該要發現的,照理說,她應該要對揚庫那種完全沒有防範的反應起疑才對,但是被逼入絕境的人通常會選擇抓住一線希望,以身經百戰來形容也不為過的尤莉更是如此。


    泥巴包覆揚庫的身體,腐壞波動襲向泥巴便失去效力,必殺的陷阱隻能稍稍削了幾片土塊下來。


    瞬間,尤莉腳下的立足點開始搖晃,低頭一看,地麵像是生物般蠢蠢欲動。


    就在意識到中了陷阱的瞬間,她的身體已經往下沉,整個膝蓋下被埋入地麵,土壤也接著變化成硬膠狀。


    「輸了吧?」


    揚庫手持修羅幕飛緩緩走過來,接著靜靜地說:


    「我不覺得自己能守住村子,也不認為我一個人就能戰勝。」


    「收手吧,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


    然而尤莉的話,揚庫完全聽而不見。


    「但是,我隻能放手去做,我隻能奮戰到死為止。我承接了姐姐的使命,一定要守護住村子。」


    揚庫移動右手,修羅幕飛發出笑聲。


    現在,1926年12月28日。


    在宴會會場上,揚庫聽見某人說話的聲音。


    「對了,尤奇佐納和尤莉怎麽沒來啊?」


    回過頭去一看,說話的人是邦伯,他叫來幹事凱薩莉蘿尋問。


    「我也不知道,我記得他們有說過要來的啊。」


    「妳什麽時候聽到的?」


    「我忘了耶,應該是一個禮拜前吧。」


    揚庫背對邦伯他們繼續整理會場。


    四天前,揚庫一邊追殺尤莉,一邊想著殺了尤莉後的下一步該怎麽走。


    殺死尤莉後,武裝司書一定會傾注全力來追殺揚庫吧,但他不可能和他們正麵迎擊,因此隻能設陷阱智取。


    尤莉的死一旦曝光,到時候肯定沒辦法隨心所願地布局,所以殺害尤莉的數日內便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考慮到這些事之後,揚庫想到一個好方法,那是能夠重創強大武裝司書的唯一時期,也是一年一次的機會。


    答案就是這場讓武裝司書完全沒有戒心的宴會。這是設陷阱的唯一時刻,揚庫打算以修羅幕飛最強的威力來大開殺戒。


    不知道能殺掉多少人?哈繆絲、馬特阿拉斯特、尤奇佐納、邦伯。和實力超過一萬名兵力的他們為敵,自己又能做得了什麽?然而,揚庫心裏並沒有這樣的疑問。


    因為他早就拋開勝利,也放棄了活下去的動力,隻是一心想要奮戰。


    宴會繼續處於和平的狀態,揚庫靜靜地穿梭於會場之中。


    哈繆絲一個人坐在屋頂上,拉斯哥爾=奧塞羅如往例,說了一堆帶有深意的話後就自個兒消失了,她對這個每次都為所欲為的家夥感到無比憤慨。


    然而,哈繆絲還是不明白,她繼續思考奧莉薇亞的事情。


    哈繆絲從拉斯哥爾口中得知奧莉薇亞確實承繼了『堇色願望』,但是,奧莉薇亞究竟要如何實現『堇色願望』呢?


    『我有九成九的勝算。』


    奧莉薇亞曾如此說過,若真是如此,應該要能預測出她實現目標的手段才對。


    奧莉薇亞究竟要如何實現『堇色願望』呢?她究竟有何打算,而揚庫與凱薩莉蘿之間又是什麽關係?在這麽和平的時期,究竟會在哪裏出現逆轉的秘計?


    完全搞不懂。


    「啊~~越來越混亂了!」


    哈繆絲搔著頭。


    「搞不懂,完全想不透。」


    哈繆絲躺在屋頂上眺望星空,冬天的夜空特別遼闊,星光也比秋天明亮。


    她看著星空,想起大約一星期前發生的事。


    1926年12月21日。


    這天,米蕾波可又向哈繆絲做無趣的業務報告,她對沒有幹勁的哈繆絲說:


    「明天就要放假了,請妳耐心點繼續聽。」


    口吻就像在訓示落後學生的家庭老師。


    觸覺絲的前端連接著奧莉薇亞,她今天也如往常般在裁縫店裏工作。


    尤莉似乎奉尤奇佐納的命令飛往南方邊境,聽說是為了護衛神溺教團的蒞緹。


    而她似乎沒發現揚庫偷走修羅幕飛,哈繆絲則事不關己地想著她是否能活著回來。


    哈繆絲每天都過著從辦公室觀察島內情況的日子。


    「代理館長,妳到底有沒有在聽?」


    「有啊,妳繼續說。」


    米蕾波可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繼續報告。


    有人影走近奧莉薇亞工作的裁縫店,是凱薩莉蘿,原本開朗大方的她,臉上竟然帶著苦惱的表情。她從後門進入,向奧莉薇亞招手把她喚出來。


    「這裏不方便說話,奧莉薇亞,妳願意跟我來嗎?」


    奧莉薇亞神情緊張地走出裁縫店、跟在凱薩莉蘿的身後,兩人


    走進被奧莉薇亞稱之為困惑小徑的步道。


    她們坐在長椅上,周遭沒看到半個人影,凱薩莉蘿以疲倦的聲音開口了。


    「那件事我思考過了。」


    奧莉薇亞點了頭,她看起來很信任凱薩莉蘿,如果連凱薩莉蘿都背叛她的話,全世界大概就找不到與奧莉薇亞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了吧。


    「結果呢?」


    「我覺得妳說的話是真的,武裝司書的確和神溺教團有所關連,不僅如此,創造出神溺教團的人也是武裝司書。想要消滅神溺教團,換句話說就是要與武裝司書為敵。」


    奧莉薇亞大吃一驚。


    「妳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可是武裝司書耶,也有各種收集情報的管道。」


    「妳還真有一套。」


    凱薩莉蘿歎了口氣。


    「可是奧莉薇亞,妳真的無論如何都要與武裝司書一戰嗎?」


    奧莉薇亞吃驚地看著凱薩莉蘿。


    「妳為什麽要這麽問呢?」


    「和武裝司書作戰實在是很天真的想法,這不是代理館長或是馬特實力很強的問題,而是因為武裝司書是守護世界的人。不隻是神溺教團,我們還要對付世界上各種惡名昭彰的壞蛋,或是胡作非為的家夥,阻止戰爭、力抗恐怖分子,這二千年來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武裝司書一旦消失了,全世界將會完全失序,即使打倒神溺教團,反而會使更多惡人任意妄為。」


    「凱薩莉蘿,妳害怕了嗎?」


    「我現在是在說妳的事喔。我知道妳抱著寧可一死也不惜一戰的決心,可是光靠這樣還不夠,妳有做好會把世界弄得更加混亂的覺悟嗎?」


    凱薩莉蘿注視著奧莉薇亞的眼睛。


    「說的也是,要是我沒有這層覺悟,我想妳也不會和我站在同一陣線。」


    奧莉薇亞思考了一會兒。


    「放心好了,我有這樣的覺悟。」


    「妳為什麽能夠下定決心?」


    「因為這是我的義務。」


    凱薩莉蘿感到不解。


    「凱薩莉蘿,我是踏著許多人的性命活過來的。凡德=魯加、船上的夥伴們、夏洛特、蕾娜斯弗魯路,也許還有沃肯。因為大家的死,讓我得以苟活到現在,我身上背負了許多人的性命。」


    「的確。」


    「他們在我的心中吶喊著:為什麽得死?為什麽非死不可?他們的死亡占滿我的胸口。」


    「」


    「老實說,我也已經厭倦戰鬥了,我當然不樂於見到武裝司書消失後,世界反而變得更加混亂。但是,我非戰不可,因為他們活在我的身體裏,如果沒有連他們的份一起戰鬥下去,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而活。」


    「奧莉薇亞。」


    「凱薩莉蘿,我知道這是很自私的請求,就算被妳怨恨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希望能在妳的承諾下向妳請求。


    幫我消滅神溺教團,幫我拆穿武裝司書的秘密。」


    凱薩莉蘿雙手掩麵,接著陷入一陣沉默。


    「奧莉薇亞。」


    凱薩莉蘿在雙手掩麵的狀態下回答:


    「對不起,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馬特先生了。」


    奧莉薇亞仰起頭望著天空,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悲傷或是奮怒的情緒,即使以觸覺絲來回搜尋,也無法看透她內心深處的寂靜表情。


    「這個責任對我來說實在太重大了,我隻是一個傻蛋,身上沒有任何重擔,也負不起任何重擔。比起正義或是他人的性命,我更珍惜自己,每天隻想舒服過日子,是個沒什麽可取之處的丫頭。現在竟然要我消滅武裝司書,讓我感到好害怕。」


    凱薩莉蘿手掩著臉。她並沒有哭,該哭的人應該是奧莉薇亞。


    「我害怕失去此刻的和平,害怕到讓我無法作戰,我沒辦法像奧莉薇亞一樣,願意把生命豁出去。」


    「可是,妳也沒必要和馬特那家夥說吧。」


    然而奧莉薇亞笑著說道,可能是因為她沒辦法憎恨凱薩莉蘿吧。


    「再這樣下去的話,妳肯定會被殺的,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才去找馬特先生,問他要怎麽做才能讓妳免於一死。」


    「我不希望自己的記憶又再度遭到剝奪,我絕對不要再次忘記凡德=魯加,即使忘記了,我也會努力想起來的。」


    「嗯,我知道妳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才要馬特先生幫我出主意。」


    凱薩莉蘿拿出阿葛克司。


    「馬特先生說,妳是為了要幫凡德=魯加報仇而戰的吧。他說既然如此,那就讓妳報仇吧。」


    「這是什麽意思?」


    「他說,就把妳認為殺害凡德=魯加的人是代理館長的記憶消除就好。」


    「」


    「神溺教團裏有一位名叫巴達的學者,他研究出一種技術,可以利用阿葛克司之水消除記憶後,再覆蓋上偽造的記憶。


    殺害凡德=魯加的人是神溺教團,和代理館長或是武裝司書沒有任何關係。


    忘記十年前代理館長就已經知道神溺教團的事,以及神溺教團還繼續存在的事實吧!所有罪惡的根源是神溺教團,並非武裝司書。


    他說隻要這樣告訴妳就可以了。」


    奧莉薇亞麵無表情地聽著這些話。


    「真是可恨的男人,把別人的頭腦亂改一通。」


    「可是隻有這麽做,奧莉薇亞妳才能免於殺身之禍啊。」


    奧莉薇亞短暫地沉默後,靜靜地笑了出來。凱薩莉蘿則不動聲色地站在她的背後,接著突然一掌打向她的後腦,奧莉薇亞瞬間昏厥倒地。


    凱薩莉蘿抱起奧莉薇亞,接著把水倒入阿葛克司裏發動魔法,將消除記憶的水以嘴對嘴的方式讓奧莉薇亞喝下。


    她低下頭看著失去意識的奧莉薇亞一會兒後,開口喊道:


    「馬特先生,你可以出來了,已經好了。」


    馬特阿拉斯特從邦特拉圖書館的腹地內側,越過圍牆走過來。


    「奧莉薇亞就交給你了,你要遵守承諾喔。」


    馬特阿拉斯特點了頭,抱起昏倒在地上的奧莉薇亞。


    「我會信守承諾的,等奧莉薇亞醒來後,就會忘記關於複仇的所有事。」


    「嗯,謝謝。」


    凱薩莉蘿向馬特阿拉斯特的背影冷淡地行了一個禮,馬特阿拉斯特則是再度躍過高牆不見蹤影。


    「代理館長,我想妳應該有聽到吧。」


    凱薩莉蘿如此說道。


    「唷,還挺敏銳的嘛。」


    哈繆絲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米蕾波可不明白自己正在做的報告哪裏敏銳。


    「請妳不要殺奧莉薇亞,因為那個女人不是能和代理館長戰鬥的對手,讓她平靜地過日子吧。」


    哈繆絲站了起來,米蕾波可問她要去哪裏。


    「去洗手間,妳等我一下。」


    哈繆絲穿過辦公室的窗戶爬到屋頂上,米蕾波可露出驚訝的眼神。


    「代理館長該不會得了年輕人癡呆症吧?」


    哈繆絲無視米蕾波可的質問取出投石器,在連絡用的石頭上寫上字後擲了出去。


    『沒問題。』


    凱薩莉蘿撿起打到頭而掉落地麵的石子,看了上頭的字後露出安心的笑容。


    哈繆絲從屋頂回到辦公室。


    「代理館長,那裏沒有洗手間喔。」


    「妳在說什麽啊,笨蛋,還要妳提醒喔。」


    凱薩莉蘿之後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接著把水倒入在手上把玩的阿葛克司。


    「奧莉薇亞,真的很


    抱歉。」


    她邊說邊喝下水,瞬間從滿是憂鬱的表情恢複成平常的凱薩莉蘿。


    「咦,我為什麽拿著阿葛克司啊?」


    她不可思議地盯著拿在手上的阿葛克司。


    「該不會是失戀了吧。怎麽可能,我又不是米蕾波。」


    她一麵說,一麵歪著頭感到不解。


    現在,1926年12月28日。


    凱薩莉蘿與奧莉薇亞在宴會會場上感情融洽地聊著天。


    哈繆絲從屋頂上垂下觸覺絲窺視她們的狀況。


    持續了好一陣子的超尺度黃色談話似乎已經結束,圍繞著奧莉薇亞的女性武裝司書之間,彌漫著一股悄然孤寂的氣氛。


    「那個人後來怎麽了?」


    凱薩莉蘿這麽詢問。


    「死了啊,我趕到時,他就已經斷氣了。」


    奧莉薇亞一邊喝酒一邊回答。


    「要是鉛之兵器凡德=魯加也變成這樣的話,那一切就完了。被我看穿之後就死了。」


    奧莉薇亞正在講凡德=魯加的話題,凱薩莉蘿這些武裝司書則是興致勃勃地聽她說。


    「被誰殺的呢?」


    「這還用問?當然是神溺教團,背叛者的命運唯有被人間蒸發一途。」


    「好可憐喔。」


    黛娜眼眶含著淚水。


    「那家夥背叛神溺教團的理由,我已經不知道了,因為關於他的事情,我幾乎都不記得了,隻記得他掌心的溫度。」


    「真感人。」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因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隻要還能記得那家夥手掌的溫度,就已經足夠了。」


    奧莉薇亞如此作結。


    原本,凡德=魯加是連提都不能提的一個被封印的名字,然而馬特阿拉斯特認為已經沒有必要繼續把它當成秘密。


    奧莉薇亞的記憶遭到竄改,以凡德=魯加的存在為首,將不再有任何泄秘的疑慮,就連哈繆絲打從十年前就已經知道神溺教團的事實也永遠留在闇黑之中,所有連接堇之罪人的線全斷了。


    保守秘密的必要性也全部消失。


    「隱藏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人連有秘密這件事都不知道。」


    馬特阿拉斯特表示,他這次也要沿用這個慣例。


    「撼動世界的武裝司書秘密,如今成了一段淒美的佳話。馬特阿拉斯特,我真服了你呢。」


    馬特阿拉斯特天性好說謊,哈繆絲心想:自己竟然把一個這麽可怕的男人作為下屬。


    「奧莉薇亞,妳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哈繆絲望著夜空如此呢哺。


    結束了吧,不管再怎麽絞盡腦汁,奧莉薇亞今後都不能再起波瀾,因為她深信已經報了凡德=魯加的仇,也因此失去戰鬥意誌。


    這麽說來,最後還能引發波瀾的,就隻剩下揚庫了,不知他究竟會采取什麽行動。


    哈繆絲把觸覺絲纏住揚庫,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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