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現存的曆史資料,塔利亞人的國家「古伊修達爾王國」被認為是史上擁有版圖最為廣大的國度。


    自稱伊萬的第十六代國王安克瑟斯,伊古納托斯所建立的盛世,支配領域幾乎遍及所有塔利亞人庇護所。


    但是無法忍受苛政的眾多庇護所掀起叛亂,國家因此潰散,他便成了王國的末代君王。


    在古伊修達爾王國的王都古諾西斯庇護所內,有著讚揚伊萬大帝的浮雕,他在那上頭的外觀與人類相去甚遠。


    刺耳的破裂聲讓我的意識恢複清醒,我抬起臉環顧四周,看見寬廣的道路與道路兩旁林立的商店,還有亮晃晃的天球光自上方灑落。把視野往下挪,我看見自己滿是血汙的身體,然後身旁有個人拚命地支撐我,一步又一步地緩緩移動。


    啊啊,又是這個夢——緊張感隨即鬆弛。這不叫清醒,因為我仍置身於夢境中。又要在夢中複習一次阿奎特·奇多拉的襲擊場麵了嗎?


    『唔,是個沒見過的庇護所啊。』


    從未聽過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冒出。『是誰?』我在心裏反問。


    『呃嗬!你這賤民居然要朕報上姓名嗎?』


    我與將肩膀借給我依靠的那個人一同在道路上緩步前進,同時在腦海中回答『沒有,其實我沒興趣。』


    『朕即自救濟之神艾梵領受神諭之人!』


    我都叫他不用自我介紹了。跩到不行的開場白在腦中響起。


    『我說了,你不用自我介紹。』


    『朕的憤怒一擊可令海獸之王蟠龍化為灰燼,朕的愛庇蔭世人直達百世輪回!麵容八張手臂上千!順帶一提,朕行走時腳不沾塵浮於地上,因為不潔的地麵害怕弄髒朕的腳!』


    瘋言瘋語的開場白反而激起了我的興趣。


    『所以你到底是哪位啊?』


    『伊修達爾王國第十六代國王,同時也是全人類的「人界之王」!擁有享譽萬疆的伊萬之名,朕便是——安克瑟斯·伊古納托斯!』


    『你是說伊萬大帝?』


    『哦,知道那名字看來你這賤民還算有點見識。』


    『就是那個害國家滅亡的人吧?』


    經過好一陣子的沉默,我才知道他正在用幾乎聽不清楚的音量嘟嘟噥噥,看來是被我說中了要害。我了解到他似乎不希望人家提起害國家滅亡的事。


    我不由得深深歎息。話說回來,這麽多人想要介入我的夢境是怎麽回事啊,阿比或奎瑟恩是飛戒者就先當成例外,現在就連死了三千年的國王都出現在夢中了,我的夢是出了什麽毛病嗎?


    『這麽偉大的國王來到我夢裏有何貴幹?』


    『呃嗬,托你的福,朕沉睡許久的自我意識重新複活了。想要施舍你一點謝禮,所以才跳進你意識所在的世界。』


    『托我的福?我不記得我幫過你啊。』


    『唔,確實你什麽也沒做,不過你的存在為朕的複活有所貢獻是事實。有什麽願望盡管說,等同於神的朕可為你實現所有心願。』


    你在夢裏跟我這樣講也沒說服力吧……我在身旁那人的攙扶下轉進了大道旁邊的小徑。在這之後的夢境應該會是這樣的——附近發生了劇烈爆炸我倒在地麵上→發現倒地不起的我,梅莉露嚎啕大哭→她把我拖進了療養區,幫助我的那個人大概會死掉。簡單說就是這樣吧。


    對了,事到如今我突然察覺到,身旁這位把肩膀借給我的人,我從未看到他的臉。


    『對了,國王陛下,你可以實現我的願望?』我在小徑上拖著腳前進,同時在腦中喃喃自語。當伊萬答應『呃嗬,盡管說。』我也加快了語調低聲說道。因為我覺得再不快一點,我會在稍後的爆炸場景中清醒。


    『把肩膀借我攙扶的這個人,我想看看他的長相。』


    『小事一樁。』


    聽見伊萬這麽說的瞬間,我的頭自動轉向那人。終於有辦法轉到這個角度了。


    在我的預料之中,他肯定就是杜卡塔。杜卡塔無法放任受傷的我不管,才會助我一臂之力,這樣善良的性格也符合恩基度口中「心腸太好」的證書。我想他在爆炸之後應該還支撐了一小段時間,並且和出現在現場的梅莉露交談過。


    在這次的交談中,梅莉露會從杜卡塔口中得知他有個戀人名叫奎瑟恩。她之所以會同意我將奎瑟恩送回旗艦,恐怕就是因為她對失去戀人的奎瑟恩感到同情吧,這個推測應該八九不離十。不過我也知道,這個說法無法解釋我獲得的驚人恢複力以及高強戰鬥能力,還有左眼的問題。


    不過這樣也無所謂,今後我同樣會持續夢見這個夢吧,隻要在夢境中偶然有新的發現,逐漸修複當初在阿奎特·奇多拉失去的記憶就可以了。況且我還不知道杜卡塔的長相,也就是說,我無法得知身旁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杜卡塔。不過,我可以記住他的長相,這樣就已經是一大進展了。


    頭部轉向後,將肩膀借給我的男性側臉映入視野。


    他不時看向我,嘴巴一開一闔像是在說話,但我聽不見聲音。不過我從他的表情得知,他正在為我打氣。


    另一方麵,我的表情正因為他的容貌而震驚。因為我認識這個人,不僅僅是認識,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吧。他的眼神、鼻形、嘴唇、包含我視野範圍內的所有動作,這一切我都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個人,他毫無疑問的就是我自己。


    這麽說來……夢中的我,究竟是誰?


    劇烈的炸裂聲把我的意識帶回了現實世界。我清醒過來時,牢房的天花板仍舊穩穩地覆蓋在上方,這個空間內的時間流動彷佛停止了似的。在我撐起身子的瞬間,猛烈的饑餓感猝然湧上,我覺得自己餓到現在不立刻吃點什麽馬上就會餓死的程度。哇……眼前景象一片模糊,體力流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再不想點辦法的話……


    既然如此,幹脆來啃床鋪的布料算了。就在我這麽想的同時,我在鐵柵欄製成的門旁瞥見一包陌生的袋子。該不會就是這個吧?我甸甸爬下床鋪打開袋口,袋子裏頭裝著罐頭保久食品和大量飲水。


    「哦哦,凱耶!來的真快!」


    沒想到在我小睡片刻的時間就把食物送到了,我還以為輸給沃倫蘭德讓她對我徹底失望了,沒想到對我還滿體貼的嘛……算是傲嬌嗎?


    我打開罐頭,忘我地把食物塞進口中,大概咀嚼之後就吞進喉嚨,緊接著大口灌水,然後又打開別的罐頭。當食物量超過口中的容量時,我用雙手壓住嘴巴強迫自己吞下,然後再大口灌水……


    沉浸在幸福感中咀嚼的同時,我突然察覺到一股視線。循著視線看過去,床上有一隻白色老鼠靈巧的以後腳站立看著我。


    「哦、喔。」老鼠語帶顧慮地舉起前腳向我打招呼。我手上緊抓著罐頭與水,靠近老鼠。


    「你終於醒啦。」


    「嗄呱啦!嚕穌咂沙嚕!」


    「呃嗬!不要一邊吃一邊說話!嘴巴裏麵超惡心!超惡心!」


    我咽下口中食物後,再度驚訝地說道:


    「好厲害!老鼠在說話!」


    「朕在夢中不是聲明過了嗎?朕是伊萬大帝!」


    回想起來,我剛才在夢中和自稱伊萬大帝的莫名聲音交談過。


    「你就是在我夢中出現的國王嗎?在夢中出現的隻有聲音就是了。」


    「當然了,少年。朕不是賜予你謝禮了嗎?」


    「啊……對喔。」我模棱兩可地回應。在他的協助下,我的確看見了幫助我的男性,但真相卻更加撲朔迷離了……


    「如何?你理解到朕就是大名鼎鼎的伊萬了吧?」


    老實說,老鼠會說人話這件事更讓我驚訝,


    驚訝到盡管這隻老鼠自稱伊萬大帝,我也毫不懷疑地點頭接受。


    「話說回來,國王。你說我救了你,是指什麽意思?」


    「朕吸收了你這家夥的能量,才能讓消耗殆盡的體力恢複。」


    「受到有生以來最嚴重的饑餓和口渴折磨,原來原因就在這裏。」


    「那與朕的恢複無關,饑渴是因為你不吃不喝足足睡了三天。」


    咦……我睡了整整三天?


    我承認原本就有疲勞累積未消,但就算真的是這樣,在牢房這種地方居然能熟睡到那種程度……我責備著太過放縱欲望的身體,同時回想起更應該責備自己的嚴重問題。


    那就是梅莉露。她恐怕已經等不及正朝著這邊出發,搞不好已經快要抵達了也說不定。但是我正在牢房內,一點辦法也沒有。


    「況且供給能量給朕,是發自你自己的意誌吧?」


    「才沒有,我隻是倒頭就睡而已。」


    「嗯?你應該是治愈師吧?」


    「治愈師,你是說治療別人的能力?我沒有那種能力,隻有傷口痊愈得比別人快就是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你的能力……」


    伊萬正要說下去時,我大吼「不要說了!」製止他。伊萬不明就裏地歪著頭。總覺得要是把後半句也聽完,我這個人好像真的越來越像杜卡塔,讓我覺得很可怕。奎瑟恩曾說我殺害了杜卡塔,奪走了他的能力。要是我在伊萬接下來說出的話語中,發現真相的確是我殺害杜卡塔並奪走他的能力……我恐怕會放棄逃離奎瑟恩的獵殺吧。換句話說,我或許會接納奎瑟恩的憤怒。


    我很怕死,所以我害怕去理解奎瑟恩的憤怒。


    「怎麽啦,青年,表情好像吃了滅鼠藥的老鼠一樣。」


    「沒、沒有啦……隻是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我想趕快問清楚……」


    「呃嗬,盡管問吧。」


    「古代的征服者伊萬大帝,為什麽會變成老鼠的模樣一直活到現在呢?這個非常重大的疑問,可以請你回答嗎?」


    伊萬把手擺在頭部說著「沒錯,問題就在這裏」,然後搖了搖頭。


    「朕幼少之時便聰慧過人,神童之名享譽人間,但遺憾的是體弱多病,醫者甚至認為朕無法活到成人。擔憂此事的吾父先王心生一計,為朕尋得了讓朕長命百歲的方法。」


    「就是變成老鼠?」


    「沒錯,隻要讓靈魂的容器變小,如此一來就能活得更長久。朕就是以這副模樣登基為第十六代的王。」


    原本以為他是用某種力量屢次轉生後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沒想到當時成為國王就已經變成老鼠了……


    「這樣國民願意接受嗎?新的國王是老鼠耶?」


    「請稱朕為『說人話的王族老鼠』。單純說老鼠當上國王,這樣國民不就好像成了一群笨蛋嗎?」


    就算這麽說,老鼠終究是老鼠吧……


    伊萬從床鋪上跳下,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到鐵柵欄前。


    「賤民啊,托你的福朕再度取回了自我意識,朕很感激。」


    「國王你要去哪裏?」


    「身為王的朕已經死了,從今以後朕要以賢者之鼠的身分見證世界的終結。再會啦,賤民!」


    他將身體塞進鐵柵欄的小格子中又推又擠。雖然他發出咕嗚嗚的聲音使出渾身解數,但就客觀的角度來看,那格子的大小根本就擠不過去。


    奮鬥了好一段時間,伊萬靜靜地站在柵欄前環視房間內部。隨後,他提出了「這裏是牢房?」的後知後覺疑問。


    見我一語不發地點頭,伊萬深吸了一口氣。


    「來人啊!給朕打開這道門!」


    大聲吼出宛如貴族呼喚仆從的台詞。


    「這裏是最下層的走廊,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其他人。」


    「還不快點開門!」


    「國王啊,我就說沒用的啦……」


    「來~~了~~!」


    像是要打斷我發出的消極話語,從通道的另一側傳來了喜悅的高亢聲音。


    那聲音的主人踩著舞蹈般的步伐,從通道的另一側朝著牢房緩緩走來。那人影的輪廓逐漸從黑暗中浮現,色彩轉為鮮明,最後駐足在我的麵前,也就是鐵柵欄牢房的另一側。


    「嗨!好久不見!嗝!」


    一麵說一麵開玩笑般對我敬禮的人,正是沃倫蘭德。不知為何,她現在身上隻穿著黑色的內衣,右手拿著神造兵器「信仰的救贖」,左手則抓著一個寫著「腦中風」的酒瓶。平常乳白色的臉頰現在正透著紅暈。


    她醉了,現在的沃倫蘭德百分之百喝醉了。不愧是塔利亞人國家中一度築起最大版圖的伊萬大帝,喚來的家夥真夠大牌。


    「現在就幫你開喔。」


    沃倫蘭德從乳溝中取出鑰匙,以笨拙遲緩的手打開了鎖。


    「呃嗬,原來是舞娘啊,滿有心的嘛。」


    說完,伊萬將細瘦的雙手(前腳)背在身後,挺起小腹態度不可一世。下個瞬間,他的身體被沃倫蘭德握力滿點的手緊緊抓起,移動到她的鼻尖前。


    「嗯?是我喝太多了嗎?老鼠在說話……」


    「酒臭味!這女的酒氣超重!」


    興趣二字立刻從沃倫蘭德臉上消失,她在輕哼一聲的同時將伊萬拋向牢房的牆壁。發出「吱咕!」的哀憐慘叫,他的身體猛力撞上牆麵,然後沿著牆壁緩緩地滑落地麵。可憐的伊萬大帝,居然複活沒多久就升天……


    「差點忘了,我是來給席巴亞斯一個好消息的。」


    沃倫蘭德臉上泛著紅潮,眯著眼睛看我。「什、什麽消息?」我膽怯地發問,她對我露出簡直能用下流二字形容的奸笑。


    「明天,你將恢複自由之身。」


    「……真的?」


    「沒錯,是真的。剛才我們接到恩基度的聯絡,公文終於送達帕特裏莫尼了,所以明天就能正式進行契約的更改。這樣一來,你就能回到帕特裏莫尼了。」


    絕處逢生!隻要能回到帕特裏莫尼,就能騎著水中摩托車出海,也能和正朝此處前進的梅莉露等人會合。情勢正好,拜托就按照這個方向走下去!


    「所以羅,我們正在停機庫開慶祝會!嗝!」


    「恭喜你們,可以多喝一點沒關係。」


    「恩基度是個守信用的男人,果然男人就該守信用才對。」


    「沒錯沒錯,男人就該守信用。」


    突然,沃倫蘭德的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的身體向後倒在床上,呈現仰躺的姿勢。在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無法反應時,她發出「嘿呀!」一聲坐上了我的腰。身體完全被她壓在底下,我已經輸了。


    「你也已經和我約好了。」


    沃倫蘭德舔著自己的嘴唇,我覺得自己的背脊好像被泡在冰水裏。


    「要是我在比賽中贏了,你就要被我上。」


    她會強暴我……這樣下去我的身體要被蹂躪了……


    「請、請別這樣……」


    我兩眼噙淚地懇求,但她看著這樣的我說道:


    「不錯耶,這種沒意義的抵抗,超興奮的說。」


    她一麵說一麵騎在我身上扭動身子。說什麽都沒用了,就算想要抵抗,連接在黑色內褲的兩條粗壯大腿緊緊地夾著我的腰,就連想起身都沒辦法。


    「呀哈~~~!」


    沃倫蘭德發出嚇人的尖叫聲,撕碎了我的上衣。她用滿是血絲的雙眼看著慘叫的我,笑著說「再怎麽叫都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一副侵犯少女的惡質代官樣。


    她一把抓住我雙手的手腕,把臉貼到鼻子幾乎相觸的距離。


    「酒臭味好重!」


    「好啦~差不多該享用羅~」


    完了,事情發展至此也隻能認命了……


    我聽見了聲音。並不是在牢房中響起的聲音,但是,感覺並不怎麽遙遠。那聲音非常細微,如果在日常生活中恐怕算是無法察覺的程度,但我的耳朵卻明確地將之與其他聲音區分出來。


    ……為什麽?


    因為那聲音種類不太對勁,屬於日常生活中沒什麽機會聽見的聲音。


    睜開眼睛,沃倫蘭德的臉正在我頭上。她的視線並沒有看著我,像是正看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我察覺到,她並不是注視著某物,而是看著空間,那朦朧失焦的眼神,似乎透著幾分柔弱憂慮的情緒。


    「那聲音,席巴亞斯也聽見了嗎?」


    「有,但是我聽不出是什麽聲音。」


    沃倫蘭德離開我,下床走到鐵柵欄旁拿起擱在地上的飲用水。她以口就瓶咕嚕咕嚕地灌了好幾口,喝到心滿意足後,她握緊了扔在地上的「信仰的救贖」。


    「……好像隻有一個人。」


    「什麽隻有一個人?」


    「侵入者,那聲音就是那家夥的腳步聲。」


    聽了她的說明我突然明白了。如果是平常的腳步聲,恐怕不會特別注意而會忽略掉,但是那腳步聲讓我感覺到顧慮,不想讓其他人聽見的顧慮。


    正是那份顧忌,讓我注意到那是種不太對勁的聲音。


    「才剛為報酬提升、身分受到保護開心慶祝,馬上就來這套啊。」


    「那個,沃倫蘭德,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沃倫蘭德傭兵團被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放棄了。換句話說,恩基度根本不打算用公文更改契約,告訴我們公文送達的聯絡也是唬人的。趁著我們接到通知而放鬆戒備的空隙,入侵者奪回席巴亞斯,在這之後就突襲皇家橡樹擊沉我們。劇本內容大概就像這樣吧。」


    沃倫蘭德抓住我的手腕,讓我站在鐵柵欄前方,她自己則站在門旁。


    「我之後會怎麽樣?」


    「你放心,入侵者不會攻擊你,我也不想攻擊你這個貴重的擔保品,所以你現在站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盡管你說安全,但被當作談判籌碼還是沒辦法高興起來。


    「事到如今隻能真的加入庇護所聯盟了,不過要怎樣才能牽上線呢……」沃倫蘭德低垂著臉喃喃自語。


    在我們交談時,腳步聲來到牢房門前。


    但是,門前的圓形空間沒有半個人影。我原本以為是亮度不足而定睛凝視,但仍舊什麽也看不到。


    ……這是怎麽回事?在我這麽想的瞬間,有東西從上方掉了下來。


    那物體發出布料輕拍地麵的聲音著地後,壓低身體與地麵的陰影融為一體。


    ……不過,仍有個部位看得見,就是那人背在背上的白色長槍。槍柄縮入槍身內部顯得特別短,不過那如同長螺貝般的槍身我不可能看錯。


    「哦,入侵者是夏克蒂啊……貴族大小姐從通風管登場,還真是淘氣。」


    那影子微微顫動,隨即轉變為正常的人影。


    「哎呀,看來調虎離山失敗了呢。」


    這聲音……不是夏克蒂。


    要趕緊躲起來才行!我要移動時,手腕被沃倫蘭德抓住。她使勁把我扯向她身旁,大喝一聲「不要亂跑!」


    「嗯?怎麽,原來不是夏克蒂,是奎瑟恩啊。」


    「沒辦法,夏克蒂懇求我奪回席巴亞斯,連寶貴的『形影如一』都托付給我了。」


    奎瑟恩緩緩站起身,一手叉腰擺出模特兒的站姿。她先是瞥了沃倫蘭德一眼,那視線隨即轉向她身旁的我。


    然後她一動也不動。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奎瑟恩,你休息到腦袋出問題了嗎?你是為了搶回席巴亞斯才來這裏的吧?為什麽會說『為什麽你會在這裏!』這種話,你的反應怎麽想都不太對吧。」


    沃倫蘭德搞不清楚狀況,用手捏著眉心蹙起的皺紋。


    「算了,反正你們的作戰計劃已經失敗了。既然我現在站在席巴亞斯身旁,你就無法奪回他。你就兩手空空的滾回去告訴恩基度那群人,擔保品沒跟你一起回去。」


    奎瑟恩恐怕根本沒在聽沃倫蘭德說話,她逕自取下背上的「形影如一」,拉長槍柄,用兩手持槍擺出架式。


    「喂喂,你是想威脅我嗎?擔保品某種意義上等於人質喔。」


    這可不是威脅,不是那種溫和的手段。沃倫蘭德以為那槍尖對準的是自己,她沒發現槍尖對準的其實是我。


    「在這麽狹窄的地方動用神造兵器這種玩意,席巴亞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少來了,你拿槍也隻是做做樣子吧?」


    不過,沃倫蘭德也立刻察覺了奎瑟恩的異狀。她指著奎瑟恩說了一句「你那眼睛是怎麽回事。」聽她這麽一說,我也跟著看向奎瑟恩的雙眼。奎瑟恩的雙眼在昏暗的空間中綻放出紅色光芒,兩團如血液般的深紅色並排出現在我們眼前。


    「那是『野性獵殺』吧……負責治愈的杜卡塔都死了,何必這樣和自己過不去。」


    「命運一定會站在我這邊,並且賜予我勝利。」


    沃倫蘭德握著「信仰的救贖」的手朝前方伸出,將劍鋒指向奎瑟恩。


    「既然你這麽想要席巴亞斯,那就沒辦法了,我就陪你玩玩吧。能和手拿神造兵器的飛戒者對打,這種機會可是幹載難逢。」


    沃倫蘭德的右腳向前踏出一步,進入戰鬥模式。突然間,她發出一聲格外高亢的疑問。


    「等等,我記得『野性獵殺』需要敵人的血,但是我不記得奎瑟恩喝過我的血啊……」


    說完,她緩緩地看向我,我們四目相對。


    「難道說,她的獵殺目標是你?」


    前方傳來空氣震顫的聲響。我看向聲音來源與鐵柵欄被炸飛幾乎發生在同一瞬間。被粉碎的鐵門化作無數塊狀物,乘著「形影如一」釋放的波動飛散在牢房內。衝擊力令堆在地麵上的垃圾山彷佛自內部炸開般彈飛,我的身體也隨著破銅爛鐵一起飛舞在房間內。飛在空中而無法控製的身體撞上了側邊的牆麵,被推向天花板,最後重重摔落在地麵。


    劇痛傳遍全身,就連想要爬起身都很困難,但是意識還在。我聽見了腳步聲,有人正在接近。勉強製止因疼痛而顫抖的身體拾起頭,我看見奎瑟恩正俯視著自己。


    「你從我手中奪走了完美的世界,所以我要奪走你的生命。」


    她已經高高舉起手中的長槍。


    這個距離已經不可能閃躲,我明白了自己的死期。


    ……然而,最後的一擊遲遲未到,遭到攻擊的反而是奎瑟恩。


    她的身體隨著鈍重的打擊聲飛向側邊,整個人栽進了旁邊的垃圾山。到底是怎麽了?我困惑地看向剛才奎瑟恩所站的位置,沃倫蘭德手握「信仰的救贖」,擺著剛剛才全力揮出球棒般的姿勢。


    「謝、謝謝。」


    我勉強站起身,背靠著牆。


    「你被下了『野性獵殺』的詛咒?」


    「……嗯。」


    「那個很不妙喔,被下了那個詛咒沒人能逃過一劫。」


    堆積如山的破銅爛鐵垮下,奎瑟恩的身影再度出現,沃倫蘭德朝她舉劍以對。


    「總之你先離開這裏,我會在後頭跟上。」


    話才說完,沃倫蘭德便朝奎瑟恩發動突襲。「信仰的救贖」與「形影如一」交鋒的瞬間,刺眼的激烈閃光朝四周迸射,宛若放電股的光芒在兩人激烈的攻防下連續綻放,昭坐見整問牢房。雙方攻擊的強勁力道在艦內引發了地鳴股


    的聲響,攻擊的速度超乎我肉眼所能捕捉。


    『烏爾先生,烏爾·南姆先生。』


    阿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這應該是惟阿彌吧……


    『阿比……你不是應該前往阿爾拜姆了嗎…… 』


    『太好了!聯係到你了!是的,我們已經抵達阿爾拜姆了。』


    『那為什麽現在還能像這樣和我交談?』


    『抵達阿爾拜姆之後,我和梅莉露小姐他們一起回到這裏了。』


    『怎麽會……為什麽要做這麽危險的事……』


    『請別擔心,我們是有備而來的。總而言之,現在要先和烏爾先生會合。』


    惟阿彌的線突然截斷,意識回到了現實中。


    「原來那個舞娘是女蠻人啊,然後敵人是女暗殺者嗎?」


    不知何時伊萬來到我身旁,隻用後腳靈敏地站著,態度相當自豪。


    「國王,你沒死啊。」


    「才沒有!老實說,的確是看見了一點彼岸的風光……這先別談了賤民,待在這種地方會被卷進戰鬥中喔。」


    「這樣說是沒錯啦……」


    要逃命就必須走到通道上,但是牢房與房門前方正展開一場超乎凡人水準的大戰,我真的有辦法閃過她們手中神速揮舞的兵器嗎?


    「真沒辦法。」


    伊萬大帝說完便跳到我頭上,同時像是拎起韁繩般抓住了我的頭發。


    「聽好了,一聽見朕的口令立刻向前衝。」


    「要我衝……已經沒那種力氣了啦。」


    「聽朕的命令!朕還不想死!」


    他使勁拉扯我的頭發,我隻好站起身。


    「……等一下……還不行……」


    我猶豫著該不該聽信伊萬等等發出的起跑指示,不過,盡管是隻老鼠,他畢竟是曾經建立起一代帝國的國王,應該不會發出毫無根據的指令吧。為了突破現狀,就試著把性命交給這隻老鼠王吧。


    「就是現在!衝!」伊萬大叫的同時使勁拉扯我的頭發。我將渾身力氣灌入雙腳,朝著通道拔腿衝刺。就在我要穿過激戰的兩人時,沃倫蘭德的回旋踢紮紮實實地命中了我的後腦杓。作為轉軸的腳跟拉起,加上腰部回轉力道的威力全開回旋踢。我的身體華麗地飛越牢房以及房門前的空間,抵達了通道。


    緊接著臉部著地。


    「呃嗬!如朕所料!」


    「什麽如朕所料……絕對是騙人的……」


    「等等!烏爾·南姆!」


    奎瑟恩看著我大喊,沃倫蘭德則是趁隙施展灌注渾身力量的一擊。奎瑟恩以槍防禦,但是無法徹底吸收攻擊力道向後跌倒。沃倫蘭德放下彎刀,朝著通道拔腿跑來。


    「席巴亞斯跑啊!」


    我猛搖頭,勉強撐起身體在通道內拔腿狂奔。剛從與奎瑟恩的戰鬥脫身的沃倫蘭德也追了上來,兩個人一同在通道上前進。


    來到通道盡頭的小空間後,沃倫蘭德按下設置在牆麵上的紅色「緊急用按鈕」。緊接著,沉重的阻隔牆立刻落下,剛才通道的入口已經成了一道鋼鐵牆壁。


    「這樣可以拖延好一段時間。」


    沃倫蘭德得意地輕撫阻隔牆。


    「這玩意可是厚度一百厘米的鋼鐵牆,就算是奎瑟恩也不可能打破。」


    「找到了~沃倫蘭德大人~」


    凱耶站在房間內的樓梯,戴著附加假鼻子的搞笑眼鏡展現慶祝的胡鬧氣氛。


    「我聽見很響亮的聲音跑來看看狀況,兩位是在做什麽呢?激烈地彼此索求嗎?」


    「凱耶,報酬增加慶祝會到此結束,我們要和伊斯馬利克·塔利亞斷絕往來。」


    「為什麽?到明天就能簽約了啊!」


    「那是恩基度的假情報,因為那群人為了奪回席巴亞斯把奎瑟恩送進船上了……總而言之發生了很多事,我們才逃到這裏。」


    「怎麽會……這樣我們該往哪邊去……」


    「前往庇護所聯盟的領海,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友軍。」


    「突然衝過去人家不會信任的,隻會遭到攻擊而已。要先請公會幫我們拉關係牽線才行,從這裏出發會是一趟很長的旅行。」


    「可惡,要是能和賢者們當麵談判,事情就方便多了。」


    沃倫蘭德雙手抱胸,低著頭看似相當煩惱。


    『烏爾先生,我們來到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的附近了,很快就會展開救援行動。』


    我接到了阿比的惟阿彌。話說回來,阿比也是賢者的一員吧……


    「沃倫蘭德,你認識一個叫阿比夏的女生嗎?」


    「我當然知道,你是說奎瑟恩失手放掉的大賢者獨生女吧?」


    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阿比,你能看見我現在搭乘的戰艦嗎?』


    『可以,我已經用惟阿彌捕捉到了,是一艘像巨大烏龜的戰艦嗎?』


    我睜開眼睛看向沃倫蘭德。


    「我想拜托你準許阿比夏公主和我的同伴登上皇家橡樹。」


    「怎麽回事?公主應該前往帝國境內了吧……」


    「不,她已經來到附近了。」


    「和阿比夏公主有關係,又被奎瑟恩下咒……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這個嘛……基本上隻是送貨的。」


    「送貨的……」沃倫蘭德露出了無法接受的表情,不過她立刻以一句「算了,這先不管」打斷了疑問,並且對凱耶發出指示。


    「告訴大家我們和伊斯馬利克·塔利亞離婚了,因為他們背叛了與我們之間的約定。順便把報酬增加慶祝會改成阿比夏公主歡迎會。不久後公主會登上皇家橡樹,公主是庇護所聯盟的代表人之一,隻要順著她的意讓她雇用我們,我們就能正式成為庇護所聯盟的傭兵。」


    「是!」凱耶精神抖擻地簡短回答後,沿著樓梯向上奔馳而去。


    「稍等一下凱耶!還有一件事!」


    凱耶轉過身來,沃倫蘭德朝她追加指示「準備我的衣服!」我這才察覺到,她身上仍然隻穿著內衣褲。


    『我們來到戰艦附近了,現在開始準備侵入,請再稍等一下。』


    『不用偷偷摸摸的,從停機庫出入口大大方方進來就好。』


    『咦?這樣會被逮捕的。』


    『別擔心,這艘戰艦已經和伊斯馬利克,塔利亞斷絕關係了,現在好像希望你雇用她們。』


    『……雖然不太明白事情經過,我會轉達席巴亞斯先生和梅莉露小姐。』


    「女蠻人和賤民啊。」


    伊萬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


    「嗚喔!老鼠說話了!」


    「不久前朕已經說過話了吧,女蠻人,你這家夥連短期記憶都沒有嗎?」


    「我之前以為自己醉過頭幻聽了。席巴亞斯,你這玩具滿有意思的呢。」


    「……算了,這不重要,總之快點想辦法處置那個女暗殺者。」


    「奎瑟恩短時間內應該不用管她吧,周圍的牆壁很牢固,正麵的阻隔牆也……」


    沃倫蘭德看向阻隔牆,接著沉默不語。阻隔牆並沒有損傷也沒有變形,但是好像不太對勁……阻隔牆的金屬接縫似乎比剛才關閉時稍微向上移動了一些,我和沃倫蘭德同時往下看,緊接著發現了一件事。


    阻隔牆正緩緩地向上升!奎瑟恩正把門向上抬!


    「這……看來越來越不妙了。總之先逃命吧,席巴亞斯。」


    「我開始覺得我好像逃不掉了。」


    我說著喪氣話時,沃倫蘭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著我跑上樓梯。


    「不能繼續待在皇家橡樹,搭上戰攻艇出海


    吧。」


    「不管逃到哪裏都一樣啦……奎瑟恩會追上來,然後我會被殺掉。」


    「都還沒被殺死你幹嘛以為自己死定了?」


    「你不是也說了嗎?至今為止沒有人能逃出『野性獵殺』的手掌心。」


    「至今為止是這樣沒錯,但現在情況不同。『野性獵殺』擁有的強大力量甚至足以扭曲命運,但另一方麵,使用那力量會消耗飛戒者的生命。至今為止有杜卡塔幫奎瑟恩治療,才能成功達成所有的獵殺行動。現在杜卡塔已經死了,奎瑟恩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在追你。既然如此,隻要一直逃到奎瑟恩的生命力耗盡,你就有機會存活下來。」


    沃倫蘭德的說明雖然粗略但頗有說服力,我開始覺得或許可以逃出生天也說不定。


    在門敞開的瞬間,寬敞的空間映入眼簾。這裏是皇家橡樹內最寬廣的空間——停機庫。停機庫的中央整齊並排著長桌,桌上擺放著甜點和飲料。在並排的桌子兩側立著兩根長棒,長棒之間高掛著布幕寫著「歡迎!阿比夏公主大人!」桌子附近沒有人影,人都集中在停機庫更內側通往海中的水池邊。經過補修後外殼變得閃閃發光的阻截者號上半部自水池露出,我在甲板上看見身穿軍用裝備手拿步槍的梅莉露與席巴亞斯,兩人不明白自己為何受到隆重歡迎而目瞪口呆。另一方麵,先下船的阿比在女孩子們的包圍中受到要求簽名的攻擊。她笑臉盈盈地揮手或回應握手的請求,似乎比兩人更加順應目前的狀況。


    我跑到水池附近,對著梅莉露揮手。她發現我之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叫著我的名字高舉起手。


    阿比也發現了我,她來到我身旁抓住我的手。


    「烏爾先生,您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阿比也是,謝謝你們來救我!」


    「烏爾~!這裏通通都是女生耶!是烏爾的後宮嗎?」


    下個瞬間,梅莉露的踢擊命中了席巴亞斯的腹部,「啪嗚」的古怪慘叫聲響起。


    「你在講什麽下流的話啦!」


    「你自己看嘛,烏爾旁邊還有一個隻穿黑內衣的大姊姊……」


    喂!不要講這種讓憤怒矛頭指向我的話!


    「來得正好,就搭那艘戰攻艇出海吧!」


    沃倫蘭德指著阻截者號說道。女孩們齊聚在她身旁,在凱耶的指揮下為她穿上衣物與鎧甲。


    「烏爾,那個女的在說什麽?」


    我登上阻截者號的甲板,滿臉困惑的梅莉露站在一旁。完成換裝的沃倫蘭德也跟著我的腳步來到阻截者號旁,在阿比麵前停下腳步。


    「不好意思,希望阿比夏公主能與我同行,有要事想與公主商談。」


    沃倫蘭德單膝下跪,對著阿比深深垂首。


    「那太危險了,阿比還是留在皇家橡樹比較好,那家夥的目標是我。」


    「沒有和賢者立下層用契約我們無法行動,這件事非常重要。」


    阿比雖然還沒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看著沃倫蘭德誠摯的態度,她說「我明白了」,隨後便在沃倫蘭德的引領下來到甲板。


    「呐,烏爾,好好解釋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梅莉露帶著不滿的疑問傳入我耳朵的瞬間,劇烈的破壞聲響遍停機庫。艦內猛然搖晃,水池內的海水也隨之起伏。圍繞在阻截者號周圍的女孩們背後,立於甲板上的我的前方,無數粉塵一瞬間衝上半空。


    「可惡!北方旅團開炮了嗎?」


    對著憤怒的沃倫蘭德,我指著煙霧中說「不對,不是那樣。」


    滯留於前方阻擋視野的煙霧中,我看見了兩個深紅的光點。


    「是奎瑟恩,她打破牆壁抄捷徑來了。」


    「烏爾你說奎瑟恩,艾拉?她在哪裏?怎麽氣氛不太對勁……」


    「超恐怖的,我們快逃啦,那個殺氣不是開玩笑的!」


    席巴亞斯展現了不符合體型的敏捷跳進艙門內,梅莉露緊跟在後。


    「阿比夏公主,請抓住我的手。」沃倫蘭德以場合錯誤的禮貌態度說著,阿比道謝後在沃倫蘭德的引領下先行進入阻截者號。確定阿比進入船內後,沃倫蘭德對聚集在下方的女孩們宣言。


    「各位,幫我阻擋奎瑟恩!但是不要戀戰。」


    女孩們齊聲回答遵命,紛紛拔出了佩戴在身上的短刀或劍,對著仍未散去的煙霧擺出備戰架式。


    「凱耶去皇家橡樹的操舵室。」


    「是、是的!」凱耶急促地回答後拔腿狂奔,身影消失在門的另一側。


    充斥停機庫的粉塵漸漸朝兩個紅色光點收縮,形成了直徑約兩公尺的黑色塊狀物。猜不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眾人倒吞了一口氣,凝視著那圓形的團塊。


    突然問碰的一聲響起,團塊迸裂四散,奎瑟恩從中現身,用足以在眼中留下殘像的速度朝阻截者號奔馳而來。站在前方的女孩因為最初的一擊而被擊飛,其他女孩雖然在一瞬間露出膽怯,但立刻發出尖吼聲振奮自己,紛紛衝向奎瑟恩。


    「你還在做什麽,快點上船!」


    已經跳進艙門的沃倫蘭德催促我。在我眼前,少女們接二連三被打倒。


    「……這樣真的好嗎?」一句話突然湧上喉嚨,但沃倫蘭德光聽這句話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的部下不是為你而戰,是為了有下一口飯能吃。」


    「……沃倫蘭德。」


    「我一直教導她們,生存就等於戰鬥。」


    「……雷蒂希亞。」


    「不要用名字叫我!有夠肉麻!」


    阻截者號出海後,在梅莉露的指示下急速回旋。


    「就這樣一麵回旋一麵上升,朝北方前進!稍微勉強引擎也無所謂!」


    急速旋轉變化的視野,捕捉到鎮守在海底的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


    「喂,操舵的死胖子,這樣下去會和對方的巡洋艦對撞喔。」


    「死胖……胖子……初次見麵一開口就這麽毒喔……」


    聽了沃倫蘭德的指示,席巴亞斯嘴裏連連嘟噥。原來這家夥也有自尊啊——雖然我起初這麽想,但看見那扭曲上揚的嘴角我就知道我誤會了。


    「被初次見麵的三次元女生當麵羞辱……好棒!」


    說到最後的「好棒!」時,阻截者號開始急速攀升。他把妄想力轉換成動力了嗎?才剛跨越巡洋艦,旗艦帕特裏莫尼的艦橋已經逼近到眼前。


    「再向上攀升!再快一點!」


    「超s表情的大姊姊懇求我耶,謝謝嚕!」


    同樣在「嚕」的瞬間急遠攀升,阻截者號以全速通過在帕特裏莫尼艦橋上可看見的司令官室。從阻截者號前方的玻璃窗,我看見司令官室內除了船員以外,恩基度正從中央的椅子上站起身看向此處。


    起初他隻是尚未明白事態發展而疑惑地看著我們,但他的表情隨即轉為驚愕,伸手指向我們。緊接著他張大了嘴說話,當然,我聽不見他的聲音,但是他的嘴巴張大到我甚至能明白他究竟說了什麽。我很確定他是這麽說的。


    「阿比夏公主!」


    他大吼後對著周圍的部下厲聲下達指示,下一個瞬間他便從我的視野消失。


    阻截者號開始朝北方高速移動,加速告一個段落後,沃倫蘭德靠近無線電抄起了麥克風。


    「凱耶,聽得見嗎?」


    『沃倫蘭德大人?剛才停機庫傳來報告,奎瑟恩搶了一台水中摩托車出海了,沒有爭取到太長的時間。』


    「無所謂,很夠了。然後……」她說到這暫停了一拍。


    「那邊的損害狀況呢?」


    『傷者好像相當多,但是死者是零,沒


    有任何人死掉。』


    沃倫蘭德的額頭在喇叭上敲出「叩」的一聲,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緊接著輕聲地補上一句「……太好了。」


    『接著是補充情報,剛才北方旅團已經從海底開始浮升。旗艦和四艘巡洋艦,換言之全軍都開始移動了。』


    「大概是想追這艘戰攻艇吧。在他們留下臨走前的餞別禮炮前,你們立刻全速離開該處。遠離北方旅團,盡可能逃得越遠越好。」


    『我了解了……那個……』


    「還有什麽事?」


    『……您會回到我們身邊吧?』


    「當然,你在說什麽蠢話。」


    『說、說的也是呢,我隻是突然想到一些奇怪的事……祝您好運。』


    凱耶掛斷了無線電通訊。我隱隱約約覺得凱耶那句「您會回到我們身邊吧」其實隱藏了「活著」二字沒說出口。


    結束通訊後,沃倫蘭德移動到掌舵的席巴亞斯背後環顧艇內。


    「這艘戰攻艇還滿不錯的。好,死胖子,就這樣維持全速前進!」


    「你這個人不要太超過喔!」


    梅莉露尖聲說著,擋在沃倫蘭德麵前不願退讓。


    「嗯?你有什麽事嗎?要給你的指示稍後再告知。」


    「這艘戰攻艇的持有者是我,誰要聽你的指示啊!還有,不要用死胖子稱呼我們公司的職員,人家也是有名字的,叫席巴亞斯。」


    「席巴亞斯?」不明就裏的沃倫蘭德看向我。


    「我真正的名字叫烏爾·南姆。因為我和阿比有關聯的情報可能已經在伊斯馬利克內部傳開了,所以才借用席巴亞斯的名字。」


    「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麽要用這種不健康的家夥的名字,既然要取假名何不取個更好聽的。就塔利亞人的審美觀來看,伊萬還滿受歡迎的喔。」


    「否決,那是朕的名字。」


    伊萬從我的頭上露出臉來。


    「哇,好可愛的老鼠喔。」


    阿比露出洋溢著暖意的笑容看著我的頭頂。隨後,頭頂上傳來一陣震動。


    「怎麽啦,國王。會冷嗎?」


    「這、這女孩有種斯姆萊耶爾的感覺……背叛朕毀滅了國家的飛戒者,斯姆萊耶爾的氣息……」


    「斯姆萊耶爾就是我的祖先喔,聖都薩拉菲姆還有浮雕呢。」


    「不出朕所料!苦等百年,不,苦等三千年終於讓朕等到了!朕必定要擊敗你雪清恥辱。親種毒因,子嚐毒果!」


    「老鼠講話好靈活,好可愛。」


    阿比伸出手指輕輕撫摸正在威嚇她的伊萬腹部。


    「呃嗬,這份安心感是怎麽回事?呼……」


    伊萬渾身酥軟地仰躺在我頭上,阿比用手捧起他的身體貼在自己臉頰上,露出了燦爛笑容。看來她真的很中意伊萬。


    「烏爾先生,這孩子可以讓給我嗎?」


    「喔,喔喔,可以啊。」


    阿比將墜入夢鄉的伊萬小心翼翼地放入胸前口袋。跨越了三千年的時空,世仇的和解成立了,就在短短的一瞬間。


    「水中摩托車從背後追上來了,而且船影也開始浮現了。」


    席巴亞斯看著操作麵板如此說道。


    「對方也把速度拉上來了啊。好,烏爾·南姆,用加農炮迎頭痛擊!」


    「我、說、了!由我來指揮!」


    「好啦好啦,別這樣張牙舞爪,那你來指揮吧。」


    「烏爾!用加農炮打它個落花流水!」


    「……知道啦,總之還不就是我。」


    「接下來,我……在下有一份文件懇請阿比夏公主簽署……」


    沃倫蘭德擺出業務專用的微笑走近阿比,我瞥了兩人一眼,然後爬到位於操舵室上方炮塔內的炮手席。坐穩身子之後,我讓炮塔旋轉對準了緊追在後的威脅。


    從瞄準器往外看,我看見持槍跨坐在水中摩托車上的奎瑟恩身影,那是以近身戰為專長的突擊騎兵架式。「瞄準了,發射!」我這麽說著轟出第一炮。奎瑟恩大幅向右改變前進方向逃離炮彈的軌道,我立刻將炮身轉向右方,將炮彈的移動時間也列入考慮後重新瞄準,大喊「發射!」後擊出第二發炮彈。時間點完美無缺,瞄準剛改變前進方向的奎瑟恩前方不遠處。炮彈拖著一道氣泡尾巴直線前進,水中摩托車與炮彈的軌道彼此交叉,但是在命中的前一個瞬間,奎瑟恩揚起長槍將炮彈劈成兩半,分裂成左右兩塊的炮彈朝遠方飛出。


    「不行,用加農炮也沒辦法阻止奎瑟恩。」


    「烏爾先生,隻差一點點了,隻要再往北前進一點就會有辦法。」


    對喔,之前阿比說過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但這裏是海漠的中央,我不認為有辦法準備什麽足以突破眼前困境的計策。


    「你說會有辦法……」


    有什麽辦法?像是要阻擋我的疑問般,無線電的喇叭傳出了清噪子的咳嗽聲。


    『啊~啊~啊~蘿雷伊,這個真的有播送出去嗎?……是喔,正在播放喔?』


    是個相當年幼的聲音,而且是女生,到底是誰?


    「援軍來了!」席巴亞斯的歡呼聲從下方傳來。援軍?我下了炮手席回到駕駛艙,看向駕駛艙正麵的觀景窗。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與帕特裏莫尼同等級的巨大船影,其他十艘以上的巡洋艦在它左右一字排開,是一隻大軍。


    『妾身是艾爾阿劄爾帝國,西部地區軍司令官,奇多拉·多·艾爾阿茲咕……』


    ……咬到舌頭了。那女孩不甘心地發出『嗚~』的呻吟聲,背景傳出『奇多拉大人,說下去別停呀』的催促,大概是女性的部下吧。


    『在此向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的蠢材們宣告,艾爾阿劄爾帝國已經接納阿比夏公主的庇護請求,公主現在是帝國庇護的重要人士,若各位還要繼續追蹤公主並試圖搶奪,我方已做好攻擊的準備以阻止各位。』


    她自稱是奇多拉·多·艾爾阿劄爾……是奇多拉公主!太扯了吧!難得聽見皇族的聲音耶!雖然她背地裏被人家說成是雙馬尾魔王,但聲音還滿可愛的嘛。


    也就是說,眼前這一字排開的大軍就是奇多拉艦隊吧……嗯?不過皇軍為什麽會出現在海漠?經過一小段時間後,無線電傳出別的聲音。


    『久仰您的大名,奇多拉公主。我是伊斯馬利克·塔利亞北方旅團司令官,恩墓度·修希阿那。』


    自喇叭中傳出恩基度的聲音。阿比注視著無線電,神情悲傷地喃喃說著「恩基度老師……」


    『很遺憾我必須如此回應您的請求,這是庇護所聯盟與伊斯馬利克·塔利亞之間的戰爭。為了讓塔利亞人的內部紛爭早日結束,希望公主您撤回不必要的介入行動。』


    『偏不要,父親大人要我和阿比夏公主成為好朋友。順便告訴你,恩基度,帝國的修學院還留有你的學籍,如果你有歸國的意誌,帝國將以相同的地位迎接你。身為瑟姆人卻公然批判伊瓦努斯教最後被趕出帝國,你這份傲氣我並不討厭,而且個性和叔父大人也滿像的。』


    『現在我能像這樣存活於世,是因為奇多拉公主的父親皇帝納魯慈悲為懷為我著想。但是我……伊斯馬利克北方旅團不會收手。我曾盲目無知,但現在已能看見,看見真正的正義,以及貫徹正義之後拯救人類的方法。』


    『那也好,貫徹你的正義而死吧,奇多拉艦隊可不捉俘虜。』


    『帝國的鬼女,紅心女王,在亞米救國度內奇多拉公主的傳聞亦時有耳聞。但為了盡早結束塔利亞人的內部紛爭,伊斯馬利克旅團無論如何都必須奪得阿比夏公主。為求得虎子,我們早有深入虎穴的覺悟。』


    正前方的奇多拉


    艦隊同時射出魚雷,自戰艦的側麵和底部,戰攻艇與水中摩托車部隊成群結隊進入海中。


    「阿比,這就是嫁之前說的準備?」


    「是的,我原先懇求皇帝納魯救助烏爾先生,但由於外交上的理由受到拒絕……不過皇帝告訴我,如果是用保護投奔的我作為名義就能派遣軍隊,所以就先由我們救出烏爾先生,再請帝國軍隊協助我們逃走。」


    雖然運用惟阿彌確實可以掌握我的位置……不過這作戰也太亂來了。親身冒這麽大的危險就是為了救我一命嗎?感覺胸口湧起一股暖意。


    「背後的北方旅團也發射魚雷了,快往下潛貼著海底前進!」


    阻截者號將船首倏地往下拉,下沉到腹部好像要與海底接觸的深度時,劇烈的搖晃傳入艇內,緊接著是斷斷續續且大小程度不一的搖晃。梅莉露靠在牆邊抬頭看著頭頂上的甲板。


    「戰鬥開始了。」


    我坐在加農炮的炮手席上,將瞄準器轉向上層。我看見魚雷在海域內四處爆炸,組成戰陣的戰攻艇穿梭在爆炸產生的黑泡之間前進。雙方一麵前進一麵射出魚雷或機關炮,當兩軍彼此交錯時,戰攻艇便散開至海域各處開始遊擊。


    「看到了!旗艦已經快要到了!」


    席巴亞斯喊著。我旋轉炮塔朝向正麵,剛才隱約看見船影的巨大戰艦已經來到眼前。船殼鍍成深紅色,帝國紋章雕刻在船首,是一艘彷佛將艾爾阿劄爾帝國的強大國力化作實體的雄偉戰艦。


    「我沒看過那樣的戰艦耶。」


    「因為旗艦卡拉多拉巴是紀念奇多拉公主就任公務而全新建造的戰艦。話雖如此,因為船員大多是原先伊貝莉亞公主旗下的士兵,所以很有經驗。」


    若有奇多拉艦隊協助,一定能防止北方旅團的追擊吧。但是我還不能放心,因為還有另一名追蹤者。比起北方旅團,我反倒比較害怕這家夥。我再度旋轉炮塔凝視後方,奎瑟恩仍然追在阻截者號後頭嗎?


    背後找不到奎瑟恩的身影,消失到哪去了?我掃視周遭但一無所獲。


    往上層一看,兩軍難分難解的戰鬥仍然持續進行著。魚雷四處奔馳,水中摩托車高速穿梭,戰攻艇冒出大量黑泡逐漸下沉……在這個戰場上,我找到了她。


    奎瑟恩將長槍向前舉起,與奇多拉艦隊的水中摩托車部隊展開近身戰鬥。她打算前進時,複數的水中摩托車予以妨礙。雖然每當奎瑟恩刺出長槍都能擊飛一名敵人,但由於敵人數量太多了,前進速度相當遲緩。盡管如此,她仍然緊抓住每次前進的機會擊倒眼前的敵人,閃過其他士兵殺向她的攻擊,千鈞一發躲過正朝著她墜落的戰攻艇。


    就在這一瞬間,一枚魚雷從視野的邊緣衝入戰場,它命中了奎瑟恩剛才躲過的戰攻艇,引發了劇烈的爆炸。爆炸的衝擊波吞沒了奎瑟恩,她的身體也消失在巨大的黑泡中。


    ……死了嗎?


    「我們要進旗艦卡拉多拉巴了。」


    席巴亞斯話聲方落,阻截者號急速上升,戰場也隨之離開了我的視野。我試著挪動瞄準器尋找她的鼻影,但由於周遭的爆炸與瞬息萬變的戰場狀況令我無法辦到。


    卡拉多拉巴的停機庫內,船員忙碌地四處奔跑仿佛祭典般熱鬧。我們下了阻截者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而站在原地觀望時,兩名穿著明顯與船員不同的人自遠處迎麵走來。


    其中一人是眼尾上揚、肌膚白皙,一頭金發綁成雙馬尾的女孩,她身上穿著顏色與卡拉多拉巴同樣是深紅色的鎧甲,邊緣還有鑲金作為裝飾。黃金項鏈在她胸口閃閃發光,上頭畫著帝國的紋章。那稚氣尚未全然消褪的身軀散發著一股「無所畏懼」的氣氛……有這種感覺的隻有我嗎?


    不會錯的,這個女生就是奇多拉。走在她身旁的那位成熟大姊姊類型的端莊女性,大概就是奇多拉的文官吧。她以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奇多拉的頭盔。


    奇多拉走到我們麵前,將手中的紙張高舉至與眼同高。


    「咳咳!吾為艾爾阿劄爾帝國第三皇女奇多拉·多·艾爾阿劄爾。您是否為大賢者的女兒,阿比夏·愛連希·薩希拉葛公主?」


    奇多拉一板一眼地朗讀寫在紙片上的文章,阿比對她不亢不卑地答道:「是的,我就是。」


    「奉吾父,納魯·辛·艾爾阿劄爾之命令,為了於旗艦保護您的安全,特此前來與您洽談。您願意接受帝國提出的保護請求嗎?」


    「當然願意,還請多多擔待。」


    「嗯……這樣一來保護的請求與承諾就成了?」


    奇多拉看向身旁的女性文官,她回答「是的,非常完美」。聽她這麽一說,奇多拉的雙眼綻放出燦爛光芒,朝著阿比伸出雙手。


    「哦哦!阿比夏公主,妾身好想見你一麵呀!」


    「我也是,奇多拉公主!」


    兩名女孩跑向彼此後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奇多拉那雙眼角上揚的雙眼閃耀著喜悅的光輝,阿比則以她一貫的柔和表情展露微笑,看起來簡直像一對感情深厚的姊妹。沉穩溫柔的阿比是姊姊,年紀較輕個性較為任性的奇多拉則像是妹妹一樣吧。


    「既然妾身趕上了,剩下的事就不用擔心了。來,與妾身到艦橋吧。」


    牽著阿比的手,奇多拉走向通道門。正當我們打算跟上去而邁開步伐時,女性文官擋在我們的麵前。


    「我是奇多拉大人的文官,名叫蘿雷伊。各位的房間已經另外準備好,由我為各位帶路。」


    「喔。」我回答的同時看著她的臉。奇怪?這個人……跟沃倫蘭德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嘛。發型、服裝以及言行舉止都端莊賢淑顯得很有女人味,但臉和沃倫蘭德簡直一模一樣。我回過頭去看向沃倫蘭德,隻見她尷尬地搔著臉頰。她瞥了蘿雷伊一眼,故作驚訝地說道:


    「唷,這不是蘿雷伊嗎?好久不見了呢。」


    「哎呀,原來是四處遊蕩的大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大姐?


    「你問原因喔,因為我是阿比夏公主的護衛啊,而且是經過正式委托的。」


    「原來如此,不過這裏是奇多拉大人指揮的戰艦,請勿恣意行動。」


    「……我知道啦。」沃倫蘭德鬧別扭似地低聲說著。怎麽搞的,這對姐妹之間飄蕩著某種奇怪氣氛。


    蘿雷伊邁開步伐,我們也跟在她身後。


    「原來沃偷蘭德是瑟姆人啊,看你在亞米教國家當傭兵,我還以為你是塔利亞人呢。」


    「我不信宗教,所以不算什麽人。」


    「雷蒂希亞大姐,雖然你已經被逐出家門,但出身沃倫蘭德家者,口出否定信仰的言論會引發非議,請你自重。」


    蘿雷伊冰冷的視線直刺沃倫蘭德,但個性好戰的沃倫蘭德卻不反駁,連一聲都不吭。


    武藝與奎瑟恩不相上下的她,氣勢完全被身為文宮的妹妹壓過……


    「還有一件事,烏爾先生。」


    冰冷的視線滑到我身上,我以為自己搞砸了什麽事而直冒冷汗。


    「稱呼她的時候請叫她雷蒂希亞,沃倫蘭德家是代代文官輩出的官僚家族,無賴的她被人用姓氏稱呼,是我們一族的恥辱。」


    「……好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何要道歉。蘿雷伊好像不希望雷蒂希亞以沃倫蘭德之名自稱,要是蘿雷伊知道雷蒂希亞建立的傭兵團名稱就叫「沃倫蘭德傭兵團」,她應該會大發雷霆吧。


    「呃,我先一步到阿比夏公主那邊!」


    雷蒂希亞自蘿雷伊身旁跑過,就這麽一口氣繼續向前跑。


    「先等一下!我不是叫你不要擅自行動嗎!」


    「這不是擅自行動,是


    工作!」


    梅莉露輕聲說「她逃走了」,席巴亞斯也出聲附和「對啊,落跑了。」


    「呼,總而言之,這樣一來我們的工作也結束了。」


    梅莉露伸了個懶腰,席巴亞斯同意似地點頭。


    「對啊,阿比比已經接受帝國保護,烏爾也平安從伊斯馬利克逃回來了。」


    「等到戰鬥結束後,我們就出發去找新的事務所吧。我覺得應該往更北邊走比較好,北邊的貿易庇護所物流比較興旺。」


    「沒有吧,我覺得參加安多馬魯騎士團和帝國間的貿易單價會比較高。」


    兩人都開始談起今後的計劃,也就是認為這次的旅行已經結束了。


    還沒有,這趟旅行還沒有結束。


    「烏爾你覺得哪邊比較好?」


    梅莉露看向我。我嘴巴上說著「這個嘛……」裝出思索的神情,心中思考著如何真正結束這趟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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