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都已經凋謝啦,芝山。


    在虹原高中後方的森林裏,三年級的倉田君香佇立著。


    覆蓋在頭頂上的枝葉相當濃密,將春日午後的陽光密實地遮掩著。在青草與樹木釋放的嫩芽馨香,所包圍著的微晴空間裏,倉田君香將視線移至腳下。


    你放心,就快了那個人也說過,需要的東西馬上就會到手。雖然在春天無法和你在一起,但夏天夏天、秋天、冬天還有未來,我們又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你會讓我跟你在一起吧!


    細長的眼睛緊緊地閉上,倉田低聲地喃喃說道:


    就是因為沒能和你在一起,才會變成這樣啊


    倉田撥開長長的栗色頭發,緩緩離去。而森林之中,除她之外沒有其他人。


    現在要進行隨身攜帶物品的檢查!


    當站在講台前的塩原友子如此宣告時,在午休時間吵鬧的一年六班教室裏,揚起一片不滿的聲音。


    從開學以來已經過了半個月,差不多是開始鬆懈的時候了


    站在剛吃過午飯,精力正旺盛的同學麵前,六班的風紀委員塩原友子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


    在此讓大家回想起初衷,我想應該可以再次提振清新端正的秩序之心。我們都是完成中學的義務教育後,以自己的意誌進入高中繼續升學的。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會更為尊重個人的自由意誌。但自由往往還是需要一定程度的秩序。不管是誰,隨自己的喜好任意生活,並不能算是自由。那隻是不遵守規範罷了,十七世紀的美國和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


    坐在最前麵的位置,正和朋友玩著撲克牌的男同學,以很大的音量蓋過塩原友子所說的話。


    我們學校不是以重視學生自主性的校風當賣點嗎?就是因為聽說沒有校規之類的東西,所以我才來報考這裏的。


    教室裏各個角落傳出數個我也一樣的聲音。塩原友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這些同學.兩手握拳大喊:


    .那些是上個學年度之前的事!據學長說,今年三月一一當時本校的二年級女學生因為賣淫而遭到輔導!


    那又怎麽樣?的聲音傳了出來。高中生對於這種程度的不幸事件,已經沒人會大驚小怪了一一真是太可悲了,塩原友子蹙著眉,不停地搖頭。


    我們風紀委員會的會長,長穀常彥學長對這個事件感到非常痛心,所以學長他下定了決心,要防止光榮的虹原高中學生誤人歧途大家應該感謝長穀會長!會長他將原本應該由生活輔導處老師來做的加強取締工作,改由學生運作的風紀委員會來執行,阻止了本校校風一一如剛剛大家所說的意見一樣,改變了重視學生自主性的主旨!長穀會長真是個偉大的人!


    麵對仰望著天花板,眼眶泛淚的塩原友子。不滿的聲音再度聚集。還夾雜著誰是長穀呀的嘲弄聲。


    言歸正傳!


    沉浸在片刻的感傷後,用兩手重重地拍擊講桌的塩原大聲斥責。不知是不是手掌拍得很痛的關係,她咬緊牙關兩、三秒後才開口說道:


    高中是群體生活的場所!我再重申一次,群體中的自由必須要有一定的秩序!而一定的標準就是規,違反校規並不能稱為獲得自由。那隻是違規分子而已!


    你說得沒錯!說得太好啦,塩原!


    此時,教室的門喀啦地打開,出現一名駝背的男學生。才剛看到厚重的眼鏡閃出亮光時,就看到他靈活地跳上講台。塩原眼中散發光芒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長穀會長,您來啦!


    嗯,才剛結束隔壁一年五班的檢查。塩原你看,這堆積如山的沒收物品!


    名為長穀會長的男子彈了一下指頭,又有兩個男學生走進教室。他們的手臂上別著風紀委員的臂章,兩人合力抱著一個白色的大袋子。那袋子就像是聖誕老人裝禮物的袋子。


    塩原一看到那袋子,邊甩動著頭上的辮子,邊睜大著眼睛瞧。


    這這些全都是沒收物品嗎?會長


    沒錯,塩原同學。化妝品、賽馬報、美少女人偶,還有避孕器你們到底把這裏當什麽地方啦啊啊啊,這裏可是學校喔喔喔!


    將手中抓著的美少女人偶舉在半空中。長穀大叫著。那簡直像做戲般的表情動作,讓教室裏的各個角落開始傳出你不覺得他很像在念台詞嗎?之類的細語聲。


    完全不曉得大家的疑惑,長穀一邊細心地將美少女人偶擺在講桌上。一邊對塩原說道:


    好,那麽塩原,可以開始進行這一班的檢查了嗎?


    是的,會長,那麽請大家按照座號,依序拿著自己的東西到我麵前來!


    與長欲對望的眼神一瞬間散發出光芒,塩原氣勢淩人地翻開點名簿,高聲喊著座號一號的男同學名字。


    一條京介同學!快帶著你的所有物品到這裏來


    一條他從午休開始就不知跑哪兒去了。


    靠窗邊的男學生指著空無一人的桌子說道。塩原和長穀麵麵相覷,同時發出吼叫。獵捕魔女的行動突然遭遇到了阻礙。


    萬裏無雲的青空,與瞬時凋零的櫻花瓣。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與讓人憂傷的輕柔和風。四月中旬的這個城市,圍繞著一股自認相當幸福般的平穩氛圍。


    但是,這隻不過是一場誤會。地點是在潮濕的體育館裏,出現在眼前的是六個模樣邋遢的男學生。一條京介歎了一口氣,心裏想著:真正幸福的人,不會在午休時間被這些家夥叫來這種地方吧?話說回來,這幾個男學生全穿著衣擺很長的立領製服和不合身褲子,額頭兩側還剃得很深,種種裝扮似乎是想讓京介感到絕望或脅迫,但京介卻一點也沒有受到威脅的感覺。


    虹原東中畢業的一條,就是你吧?


    六人之中最矮的男生說道。不知怎麽的,他缺了兩顆門牙。也因此他那說話有點咬字不清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想發笑。


    京介一邊合宜地點點頭,一邊打量著六個人的相貌。他心中確信。站在最後麵,身材高大、顴骨突出的人應該就是他們的老大。在中學裏頭像這樣結黨成群的人多得跟山一樣,而不管到哪裏似乎都有這種人存在。


    把西中的櫻井痛扁一頓的就是你?他可是這裏最厲害的七尺大鎖高手啊!


    喔,是他啊,這是一場誤會。我隻是對於在夜路上遭遇的攻擊做出反擊而已。那完全屬於正當防衛。


    去年冬天,在虹原線電車上引發血腥聖誕節事件的,也是你吧!


    這什麽丟臉的名稱啊?你該不會是指十二月底,我在擠滿人的電車裏痛毆色狼那件事吧!


    在車站前的便利商店,讓虹原南學園那些家夥跪地求饒的。也是你嗎?


    那是因為對方明明隻帶三百圓,他卻還是出手勒索的關係。


    把腳踏車騎得比山田組的賓士車還快的是


    啊,那是我妹妹幹的。


    你還蠻多豐功偉業嘛!


    一直保持沉默,老大模樣的男子如此說著並往前走了一步。在前排扣子全部解開的製服底下,穿著一件寫著下地獄字樣的t恤。京介心想,這種衣服是在哪裏買的?應該為了吸收知識而開口問他嗎?算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老大點點頭,露出詭異的笑容說道:


    你要不要加入我們的幫派?和我合作的話。像這種高中可以輕易到手。


    層次太低。


    你說什麽?


    我對這種事情沒興趣,你另請高明吧。,


    京介如此回答後,就準備轉身離去。身為光流脈矯正術者,他所負責的區域.是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雖說是個小地方,但自己的世界。並不像在校園內變成鎖定對象那樣狹隘。


    如果不能變成自


    己人,就隻好讓你下地獄啦!


    被人從後麵抓住肩膀,京介停下了腳步。抬頭仰望的天空像是悲傷般的湛藍。明明是這麽晴朗的天氣一一但在轉身揮出的拳頭前,飛舞著比櫻花更加鮮豔的花朵。


    在校園角落的水龍頭前,京介一邊清洗沾到血跡的雙手,一邊吐著氣。


    受到來自不良集團的邀請,這已經是入學以來第三次了。就連自己缺乏起伏的心,也快要產生近乎自暴自棄的情感,他甚至想過幹脆加入某個集團好了。這麽一來不但會減少邀請,也不會被豐花叫成半吊子了。反正將來隻有成為術者這條路可走,根本不用擔心需要什麽學經曆證件,而且如果卷入爭鬥而受傷或送了命,也沒半個人會感到悲傷一一


    櫻花花辦輕飄飄地飛落到排水口,京介突然回過神來。我到底在想什麽啊?他甩了甩頭。聽著水流的聲音,他想起已經過了兩年的事。那是在炎熱夏天的中學校園,同樣發生在水龍頭附近的事。


    因為京介一直都是順其自然,這樣子很好啊。你並不歸屬於認真、普通或是不良少年之類的框架當中,而是一直維持自我一一當時,曾經有個女生在自己身旁笑著說出這話。


    你很會打架嘛!


    突然聽到頭頂傳來的說話聲,京介抬起臉來。當他抬頭定望,身旁不知何時站著一位不曾見過的女學生。京介扭水龍頭讓水止住,定睛瞧著那個女學生。她皮膚白皙,留著栗色長發,是個給人感覺美到不可思議的女孩。從水手製服上的緞帶是綠色這點來看,她應該是三年級的。


    那個三年級的女孩攏著頭發,用另一隻手指著體育館的方向。


    剛剛的情況我看到了。中島康男的幫派,可是我們學校最厲害的喔。


    我聽過這名字。隨便怎樣都行。


    果然,你好像打得很無聊的樣子。就像是負責掃地的人在揮掃把的感覺。不過很強唷!


    京介並沒特別做過武術方麵的訓練。但因為小時侯,父親曾經半開玩笑似的訓練過他一段時間,所以他隻是比其他人稍微會打架一點。而身為師父的父親,卻隻教了三個月就不幹了,他說理由單純隻是因為厭煩。而從父親以前的老朋友稱他為老大來看,多少能夠想見他的經曆。


    這樣你就取得全校第一的地位了,真厲害。


    我對那種稱號沒興趣。


    你真的很奇特耶,一條京介。


    京介有點愁眉不展地看著對方。為什麽她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她也是從不良少年們那裏聽到自己的傳言嗎?麵對這些疑問,他板起認真的表情。這個三年級女生也是一一


    因為我是風紀委員。從今年開始。風紀委員必須記住全校學生的長相。很差勁吧!


    她會讀我的心思嗎?那女生的臉上浮現出撫慰人心的笑容.而長發和製服上的緞帶隨風飄搖著。


    老實說,對於校園暴力之類的事,我應該一發現就馬上製止的。但剛剛我卻怕得不敢動。


    這是很正常的感覺。如果感受到殺氣卻不覺得恐懼的話,那一切就玩完了。因為要是身為動物的生存本能毀壞了,那是活不久的。就像習慣人類的麻雀一樣。


    你很有趣耶,一條京介。我喜歡有趣的人。也喜歡強壯的男生。


    我想你還是不要太常跟男生說這種話比較好。這樣會有一狗票家夥表錯情,在發生糾紛進行仲裁的時候,你說這種話會出問題的。


    他很認真地提出忠告,但三年級的女學生卻覺得很可笑似的笑了出來。昨天才被憲也說過無趣,今天就被剛見麵的女生取笑。京介打從心底思考著。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邊笑著,女學生一邊看著手表說道:哎呀,我得走了。擦拭著眼角泛出的透明淚水,她朝京介的方向伸出手來。細白的手指貼在京介的左胸上。


    讓我教你一件事吧!香煙呢,要把一包分成兩小包,並把盒子壓扁藏在褲子兩邊口袋裏。


    京介左胸的內部暗袋,正放著luckystrike香煙。雖然他認為厚度並不是那麽顯眼,但似乎還是無法騙過風紀委員的法眼。


    或許


    扭動薄薄的嘴唇,她露出令人不可思議的笑容。


    你還是放在內部暗袋比較好。香煙盒之類的東西也許還可以護心髒。


    再見,一條京介。


    那女學生微微地揮揮手。朝校舍方向走去。被留下來的介感覺不舒服地搔著頭。雖然沒有根據,但他總覺得有種討厭的感覺。


    真是的,什麽出其不意的隨身攜帶物品檢查嘛,真是太卑鄙了。如果我是這個國家的女王,就要把風紀委員全都處死刑。


    從窗戶逃離教室,跑到位於校內角落的社團教室後麵時,豐花大大地吐出鼻息。本來隻要逃離風紀委員正在進行隨身物品檢查的一年三班教室就算安全了,但豐花不知為何,死命地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避難。這是因為她的個性,不管什麽事都會做過頭的關係。


    午休時間裏,在無人的社團教室及其後廣大的森林之間,充滿著讓人不由得忘卻這裏是高中校園內的寂靜。森林也算在學校鐵校地裏,似乎也是森林研究社的社團活動場所,但對豐花而言,這裏隻是一片雜木林。因為樹木蓊蓊鬱鬱地長得茂盛,所以格外令人覺得不舒服,即使在這麽晴朗的天空下,也不會讓參觀者產生想野餐的欲望。


    麵對著森林,豐花無聊似的嘟起嘴唇,當胃袋因為空腹而開始咕嚕作響,她鼓起臉頰發出不滿的嘀咕聲。因為在午休開始同時風紀委員闖進教室,所以她錯過了午餐時間。


    京介他沒事吧他最好沒把風紀委員揍得亂七八槽。


    豐花將逃寓時所攜帶的東西丟放在地上。那是書包和用布包裹著的長木棒一一玲洗樹的樹枝。書包裏還有用來探索光流脈閉塞現象的羅光圖,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和隻在單耳佩戴的小耳環,豐花根本用不著怕什麽風紀委員。啊,雖然她還有在化妝包底部,藏著想跟朋友交換而特地帶來的指甲油。


    啊,對了。再來試一次羅光圖吧!如果真的壞掉了,我就要去跟憲也哥抱怨,要他請我吃塊蛋糕。


    從書包裏把磁碟片般的薄板羅光圖取出,再抽出摺好的黑色鬥篷,很有架勢地披上一一但緊接著,豐花就開始皺緊眉頭低聲抱怨。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裏,看來並不適合穿這件鬥蓬,會感覺十分炙熱。她想著夏天時該怎麽辦,卻決定等到夏天考慮而放棄思考。最後,豐花將玲洗樹的樹枝從布套中取出擺著。


    不光是風紀委員,這東西似乎相當惹人注意,豐花一再被班上的朋友詢問這是什麽。每次被問到這個,她都會用考慮最近在加入劍道社,或是對釣魚同好會很有興趣等藉口蒙混過去。


    雖然並沒有明文規定,不得對一般人泄漏光流脈法術的原委,然而原則上沒有必要的話就不需對他人說明。這是術者之間默認的規矩。這是因為其中有不明此道的人難以理解的內容,事實上。大約在七百年前,就曾有過術者因為此事而被當成惡魔,遭到迫害的曆史。


    即便是豐花,也不喜歡被沒有相關知識的人看到玲洗樹樹枝,而遭到誤會、偏見或是奇怪的眼光。玲洗樹樹枝對他人而言,也許是個莫名其妙的道具,但對術者來說卻是僅次於生命的重要物品。她們一族的人在生下小孩之後,都會先種植玲洗樹的幼苗。並且還有慣例是當樹木安然成長,高度超過六尺時,就讓小孩成為獨當一麵的術者。豐花是和京介共同授予一株幼苗,且在三年前以術者身分正式在本家登錄的。之後經過研習期間。這回是第一次擔任區域負責人的工作。因而撇開酬勞等不談,今年她將會比以前更有幹勁地過著光流使者的人生。


    她將羅光圖放在地上。並把玲


    洗樹的前端插在其上。大吸一口氣後,豐花念著搜索閉塞的咒語。


    奉五光清尊大術者之名有請,讀取現於統轄地圖之針,搜索閉塞,沉於西位!


    玲洗樹樹枝發出金黃色的光芒,僅僅一瞬間吹起的強烈狂風,讓豐花長長的黑發飛舞著。可是,羅光圖上卻沒有顯示任何東西。通常都會出現閉塞的方位,以及表示濃度的光反應


    這果然壞掉了。決定要他請客了那麽,接下來就順便用古代方式來搜索看看吧!


    豐花在書包裏翻找,拿出一本粉紅色外皮的筆記本。內容是抄寫家中紀錄的一部分。


    豐花一邊看著筆記本,以玲洗樹樹枝代替筆,在地麵上畫出一個大圓。並在圓的裏麵加上三角形和第二個圓,一個複雜的圖樣逐漸完成。那是一種仿若魔法陣的圖形。


    術者推動光流脈,引發特定現象的方法可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使用特定的咒語與道具,從光流脈得到力量。另一類則是像祖先巫女對光儀大神進行祈禱般,啟動半儀式的法術。引發期望出現的現象。後者稱為古代方式,而簡化其啟動順序。就成為現在主要使用的新方式。


    古代方式的優點,是即便在沒有必要道具的情形下。也有可能啟動法術。雖然必須花費時間和精力,但卻可以帶來確實且完美的結果。相對地,雖然新方式的操作本身經過簡化而容易使用,但隻要念錯一句咒語,或道具的一部分有所損壞,光流脈都無法如願啟動。


    豐花花費將近三十分鍾的時間,完成地上類似魔法陣的圖形基本圓。在巫女祈禱儀式上所使用的這個圖形,複雜到亂七八糟的樣子,光是要畫出來就相當辛苦。本來用新方式念一句咒語,十秒就可以完成啟動作業的,但因為羅光圖無法使用,所以也是情非得已。豐花擦拭額頭滲出的汗珠。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在光流脈裏,基本上是沒有不可能的。本來是萬能的精靈,卻已成為殘體的現在,精靈的意誌並不存在。所以即使是違背倫理般的奇跡一一像設定殺害特定他人之類的效果,也是可以期望的。但使用這類高等法術,必須花費相當的時間和精力。另外要是用錯法術,還會對光流脈產生影響。造成閉塞現象。隨著法術的難易度增加,確定會失敗的情形也隨之暴增,也有人因為無法修正自己所造成的閉塞而被吞噬,並因而喪命。雖說是巫女子孫一族,但在現狀上仍未掌握光流脈的一切,也不敢說可以完全掌控它。


    豐花將玲洗樹樹枝放在胸前,閉上大大的眼睛。讓精神集中至極限。結束之後,她念起啟動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自黃土向亥位二裏、未位二裏、醜位一裏.巡視吾所指示方位。搜索閉塞,沉於辰位!


    一瞬間,基本圓散發出微微的亮光,從其圓周迸出兩條光線向空中飛去。極為微弱的光線飛往正後方的漆黑森林,而另一條略為明亮的光線,則在顯示出校舍的方位後就消失了。張開雙眼的豐花低著頭喃喃自語。也就是說,這兩個方位都檢測出光流脈的閉塞


    是豐花嗎?你在做什麽?


    從身後突然然傳來說話聲,豐花回頭一看,就看到表哥福原憲也的魁梧身體。在社團教室裏應該也會有橄欖球社的社辦,他大概是有什麽事才會來這裏吧。


    憲也哥,我跟你說,我用古代方式搜索,結果卻發現有兩個閉塞耶!


    豐花焦急地跑過來。憲也四方形的臉上露出苦笑。


    豐花的法術馬上就失敗了。真是靠不住耶。


    真沒禮貌。話說回來,憲也哥給的羅光圖是壞的,這樣不行唷。因為你造成我的困擾,所以要請我吃蛋糕。


    它並沒有壞。是不是你用錯方法啦?而且在我看來


    憲也眯眼看著森林的方向說道。成為能力較高的術者後,即便不采取搜索術之類的手段,也可以用第六感感應出閉塞。但對憲也來說,這是竭盡自己所能的能力了。


    我沒有特別感覺到什麽呀?該不會已經在自我淨化能力之下修複了?


    光儀大神殘體所持有的淨化能力,除了針對周圍的土地之外,對光流脈本身也會產生作用。不過,那種能力是有限度的,無法淨化一定程度以上的閉塞。這也是理所當然。若殘體具有無限的力量,那光儀大神就應該可以完全修複自己被擊碎的身體。


    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就好


    嘴裏嘀咕著時,豐花的肚子又再度發出令人難堪的聲音。聽到這聲音的憲也露出微笑。


    !


    豐花,你連午餐都沒吃就進行搜索了嗎?


    是呀,我可是個品行端正的術者。要請我吃蛋糕唷!


    真是難纏的丫頭算了,那麽我去福利社買個什麽請你好了在此之前,你還是先脫掉鬥篷比較好。風紀委員正搞得沸沸揚揚的。進行隨身攜帶物品檢查哦。


    是啊,他們也到過我班上。我根本不知道這所學校的校規竟然這麽嚴格。


    一邊脫下黑鬥篷摺好,豐花一邊嘟起嘴來。憲也聳了聳肩苦笑著:


    長穀會長那個人呀,雖然和我同年級,但他一年級的時候就很怪異了。每天早上會站在腳踏車停車場前,比出毫無意義的旗語。真是麻煩又拿他沒輒。你們竟然在他當會長的這一年入學,運氣真是太差了。


    搞什麽嘛!我可是一直夢想著很快樂的高中生活耶!


    算了,打起精神來吧。雖然沒有蛋糕,但我們學校的奶油紅豆麵包也是相當好吃喔!


    推著雙頰鼓起的豐花,憲也邁開腳步。一聽到這個。豐花的眼眸就突然散發出絢爛的光芒。


    奶油紅豆麵包!多令人暈眩的美味!隻要有這個,管他什麽風紀委員都不重要啦!


    被憲也帶領著,豐花蹦蹦跳跳的朝校舍方向回去。


    在再度回歸寂靜的森林裏,樹梢深邃地緩緩搖擺。


    時間是放學後。準備回家的二年七班學生夏目一郎,發現自己的鞋櫃裏有一封信。


    淺桃紅色的信封上,用可以想像內容似的心型貼紙封緘。夏目將信封塞進製服的口袋裏,如脫兔般在走廊上奔跑。


    好不容易跑到第二校舍的四樓一一特別教室並排著的樓層,一間人煙罕至的廁所,他以超乎實際有急事時的敏捷速度,飛奔進其中一間。他在扣上門鎖同時,抽出口袋裏的信並拆開信封。夏目像要吃下去似的端詳著信件內容。


    信中寫著對夏目幾天的遞交信件的感謝及對內容的感想,還有寄件人也對夏目抱有相同情感等。而最重要的是,他送出的情書得到了良性回應。


    在看完放學過後,五點時我會在第一校舍的頂樓上等你的內容後,夏目在廁所裏高興得跳起來,但腳尖卻重重地撞到馬桶。而他不小心踩到了水閥踏板,使得馬桶的水開始流動,但他直說這真是幸運的發出歡呼。歡呼聲卻被水流聲所掩蓋。


    夏目緊握在手中的信件寄件人,是倉田君香。


    天空染上濃厚的深藍色,稍有暖意的春天空氣也慢慢冷卻的傍晚。


    沒加入社團的學生大多已經回家了,校園一片冷冷清清的樣子。但一條京介卻在走廊的角落遇見一群吵吵鬧鬧的人。


    十名左右的一群女學生相互捶打著肩膀,嘻嘻哈哈地笑著大聲說話。一看到其中一名格外亮眼且聒噪的少女一一豐花的身影,京介本來打算裝作沒發現地經過她身旁,但對方卻沒輕易放過他。


    啊京介!真是的,京介!為什麽?為什麽你還留在學校裏?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豐花在那群人裏發出極為高亢且宏亮的聲音,並毫無顧忌地抱住京介。接著,似乎是她同玫同學的女學生聚集過來,像是觀賞稀奇物品似的盯著京介瞧。雙胞胎大概是非常


    罕見,但接受到這種視線時,京介不知為何的,開始對動物園裏的貓熊寄予深刻的同情。


    豐花用力揮著手和其他的女學生道別,稍有寒意的走廊隻剩下她們兩人。京介目光銳利地瞪著仍抱著他的豐花。


    放開我,煩死人了。


    什麽嘛一一竟然對喜歡到等著一起放學的妹妹說這種話。


    我沒在等你。我隻是被生活輔導老師叫去談話談到現在。


    京介說完,豐花就放開他且瞪圓了雙眼。


    真的嗎?為什麽為什麽?是偷抽煙被抓包叫去訓話嗎?


    不是。我是被稱讚了。


    啊?


    根據生活輔導老師的說法,京介在午休時間打倒的那群不良少年,全跑到老師麵前哀求著:我們會認真當個好學生,請老師從那個一年級的手下保護我們!他們一邊痛哭流涕,一邊說出這番懇求的話。


    聽完京介一臉茫然地簡短說明。豐花先是嘟起嘴巴,但馬上又若無其事地露出笑容說道:


    我和朋友去參觀社團活動了。


    你要加入社團嗎?


    我不會加入的。因為我們並沒有憲也哥那樣的能力,所以之前就已經決定不可以一邊參加社團活動。一邊負責區域工作了。


    就因為是你,所以我才以為你已經忘了。


    你真沒禮貌耶。我隻是當陪客去參觀而已,如果一開始就築起一道我不加入任何社團的牆,人際關係不就會變狹隘了嗎?


    雖然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沒想到你一臉輕浮樣,居然還會考慮這麽多?


    說完京介就邁開腳步,但從背後卻傳來豬叫般的不滿之聲。


    若是把結交朋友算做一種才能,那麽豐花就可說是個中天才了。不怕生的個性和旺盛的好奇心,讓她短時間就可與人親近。而且她那連本人都難以預料的言行步調,會讓人不知不覺地受到牽連。這點與基本上對他人不感興趣的京介,剛好成一百八十度的對比。


    輕快地到京介身旁的豐花,用十分輕鬆的口吻說道:


    那麽,難得可以一起回家,今天晚上就輪到你做晚餐吧!


    別開玩笑了!今天是輪到你吧?


    皺著眉頭的京介說完,豐花的眉間刻劃著比京介還深三倍的凹痕。


    可是,現在已經六點了吧?如果現在才去買東西回家做飯,等到做好都已經九點了。


    那就用你的毅力快點做好。


    真過分。很快就做得好的人,完全不能了解手腳慢的人的心情。不能理解別人痛苦的人最差勁了。


    說著類似道德課本裏才會出現的話,豐花鼓起雙頰。連續兩天被迫負責做飯的人是什麽心情,豐花大概也不了解吧!京介歎了口氣。


    在一條家,每天的三餐都是用輪值製來決定的。這個習慣的起源,可以回溯到父母親在新婚時以猜拳輸贏相互做飯的可愛過去。京介兩人也在進入小學高年級前後,就被編入這個製度的管轄之下。而可以做出相當不錯料理的是京介,而明明花費很多材料費、精力和時間卻必定會失敗的則是豐花。順帶一提,他們身為長女的姐姐,隻要一做飯就必定會失敗。在基因的組合上,即使用同樣的素材卻有多樣的變化,這點讓京介十分佩服。


    我很喜歡吃京介做的飯唷!好嘛?可以吧?答應我嘛!


    豐花將雙掌合在胸前,眼中發出如一等星般的燦爛光芒,甚至還用不抬頭隻以目光向上的方式看著京介。而這種做法似乎讓她在中學時期,擺脫掉相當多的麻煩。像是麵對給她不及格分數的數學老師,或是在不擅長的遊泳和馬拉鬆課上。明明身體好端端的,卻向體育老師提出身體不舒服要在旁見習。其他還有許多情況也會使出這招。


    京介交雜著歎息,勉強地點點頭。但這卻不是敗在豐花的美色之下,而是因為他知道她的這種表情就是表示我的立場是到死都不會改變的。你要是不答應就太過分了啦!的關係。


    那就陪我去買東西吧。


    太好了一一!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麽一一今天發生好多事喔,我肚子都餓扁了。午休的時侯我還用古代方式搜索喔!


    你說搜索,是指光流脈的閉塞?


    聽到京介的反問,豐花搖著頭哼著歌,順便點了點頭。


    是呀!還顯示出校舍和學校後麵的那座森林。


    你把它們放著不管?


    停下腳步的京介說完,豐花幹脆地大力點頭並回答道。


    因為,憲也哥說過沒關係嘛!而且以自我淨化能力就可以修複了。


    通常,若是發現光流脈的閉塞,術者要在一定時間內決定要不要進行矯正作業。如果是以自我淨化能力就能修複的閉塞可以放著不管,但若是需要術者進行作業的情況,則必須立刻采取行動。要是無法有效自我淨化的閉塞,持續存在一定的時間以上,則會開始物質化。引發麻煩的情況。


    而所謂一定的時間大約是十刻鍾一一在光流脈的時間計算裏,一刻鍾約為三十分鍾,所以換算過來,就是現實世界的五小時。


    雖然京介平常盡可能不做超過必要程度以上的工作,但今天卻對棄置閉塞的事相當在意。這並沒有什麽理由一一隻是一種直覺,一種討厭的預感。京介在走廊上奔跑著,朝著放置書包的教室前進。豐花一邊在他背後喊著發生什麽事,一邊追逐著他。


    當他回到自己班上的靠窗座位時,將靠在牆壁的玲洗樹樹枝從布套中取出。對於教室裏的其他人傳著一條總是帶著鐵竹隨時準備幹架這種意義不明的謠言,京介卻沒特別放在心上。


    手持著玲洗樹樹枝,京介從窗戶眺到教室外。一樓教室的外麵緊鄰著中庭。地上有許多泥土。京介用玲洗樹樹枝的前端在地麵上畫起基本圖。用於古代方式的基本圓必須在非常接近光流脈一一主要是在大地上劃記。


    雖然是很複雜的圖樣,但因為研修期間已經練習過無數次,所以其構圖已經深植腦中。光是這一點,就比邊看著筆記本邊劃記的豐花來得動作迅速。在花費足夠的時間後,京介就完成了基本圓。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


    當他開始念咒語時,豐花終於追趕上,從窗口探出頭來。


    自黃土向亥位二裏、未位二裏、醜位一裏。巡視吾所指示方位!搜尋閉塞。沉於卯位!


    地麵上發出金黃色的光芒,出現兩道亮度不一的流線向天空飛去。較亮的一條顯示出校舍的頂樓,而較不亮的則指示校園的前端。情況就和豐花所說的一樣。


    然而,顯示出頂樓的那條光線有著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由自我淨化能力解決的亮度。目送著消失的光線,京個咂著舌。


    閉塞還存在豐花,你是什麽時候搜索的?


    嗯到底是什麽時候啊?我記得是肚子叫的時候。


    你別以肚子饑餓程度來衡量時間過日子好不好?


    真沒禮貌。我的肚子可是很準時的。所以,應該是一點左右吧!.


    目光注視著手表,京介的表情變得很可怕。現在的時間是六點。在來得及使用矯正術的十刻鍾裏,這是個決定來不來得及的緊迫時間。


    跳過窗框返回校舍裏,京介就這個樣子衝出教室在走廊上奔跑。他以一次兩格的方式跑上昏暗的階梯,踢散樓梯轉角處的冷清空氣,不斷地向上跑。當他爬了五層樓的階梯,看到通往頂樓的門時,京介幾乎以要痛扁人的氣勢打開了門。


    當他走到門外,迎接他的是刺骨的寒風,和從正上方傾注而下的滿月寂靜光輝。身為術者的京介以目光確認充滿藍白色光芒的頂樓水泥地。看來似乎剛好來得及的樣子。如果現在馬上施展矯正術,應該不至於釀成大禍。京介輕吐一口氣地想著


    。剩下就是不要發生刺激閉塞的事一一


    是我搞錯了嗎


    耳中突然傳來不高興的聲音,京介鬆了一口氣。在鐵絲網的圍籬邊,有個穿著立領製服人影接近。


    啊!你是!


    那人影一看到京介,就把圍籬弄得嘎嘎作響地往後退。從他驚恐的表情可以感覺到強烈的恐懼心,京介心想,雖然不知道是在哪裏扁過這個不知名的人。但現在還是別打架了。人類的負麵情感一一包括憎恨和恐懼,這些都會對周圍的光流脈帶來很大的影響。雖然是平常可以用自我淨化能力清除的微小閉塞,但在現在這個地方卻會成為大問題。已經瀕臨閉塞界限的此地,可說像是個瀕臨溢出邊緣裝滿了水的杯子,隻要一滴水就會導致崩潰。


    昨天的不良少年!咿咿咿咿!


    身材矮小微胖的男學生,再往後退了五公尺左右。雖然花了幾秒才想起來,但看來他似乎就是昨天晚上巡視中所巧遇遭到勒索的那名少年。


    京介立刻無視於他,轉而準備進行閉塞的矯正工作。雖然他打算舉起玲洗樹樹枝念出咒語,但因為那男學生吼著撲向前來,使得操作遭到阻礙。


    滾滾開啊啊啊啊!不良少年呀啊啊啊!你連我的戀愛都要妨礙嗎!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麽,不過你可不可以安靜個一分鍾?


    你你別瞧不起我!我我也是個男人哦哦哦!


    這點看也知道。你先冷靜下來。


    我怎麽可能冷靜下來!你別來妨礙我!


    那男學生就像吃錯藥似的,以失焦、布滿血絲的眼神撲著揪住京介。而當他的身體開始產生殺氣時,地上沾染的藍色也漸漸變深。


    從今天起我要脫胎換骨了!我已經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屈服於不良少年的威脅!因為我有喜歡的人!即使被勒索我也會麵不改色,因為我還帶著武器!


    他從製服的口袋裏抽出一把全新的美工刀。帶著刀子用來防身是沒有關係,不過這類型的人卻一定會搞錯用法。京介如此思索著並提出警告。


    光是帶著有殺傷力的凶器你就這麽緊張了。這樣會讓這裏產生閉塞,你還是住手吧!


    別別把我當笨蛋!你一點也不值得畏懼!哇啊啊啊啊啊!


    發出明顯帶著恐懼的慘叫,男學生揮舞著刀子,朝著京介襲擊過去。而閉塞的顏色又更加深沉了。此時,頂樓的門被打開,跳進一名著水手製服的人影。一瞬間男學生的動作和殺氣都靜止下來


    京介真是的我都說了八萬次要你等等我了。


    結成兩條的長長發束隨風飄搖,豐花抱怨著。同時,男學生失去力氣地垂下雙肩。


    為什麽她為什麽沒來?倉田!


    當他眼眶閃耀著淚水的瞬間,頂樓一帶卻有異變降臨。


    地麵掀起巨浪般的起伏,藍白色的光芒爆裂似的向四周飛散。男學生發出慘叫聲跌倒在地,豐花哇哇大叫地抓住京介的手臂。


    等等,京介,這是怎麽回事!情況很糟嗎!?


    很糟,而且糟透了。


    在靜靜咂舌的他的眼前,飄起藍色的煙霧,一個巨大的物體搖搖晃晃地阻擋在前。高度、寬度全都是京介數倍之大的那個物體,看起來像是全身散發著藍光的長形牆壁。但從正麵伸出的兩條長長的突起物。卻像生物觸手般地蠢動著。


    這這怪物是什麽呀!是不是你!?是你叫出來的嗎!?


    無視於激烈指控,出言相向的男子,京介重新握緊玲洗樹的樹枝。即使對他說叫出這東西的就是你.那個男學生大概也無法理解吧。


    這個牆壁狀的藍色怪物叫暗鬼,是種無法用自我淨化能力解決的閉塞,在放置超過了特定時間或閉塞濃度超過界限時,就會產生的物質化現象。然而防範它產生的方法,目前仍未研發出來。


    暗鬼有尋求成長的習性,會搜索能讓自己身體變大的餌。而餌就是形成暗鬼外型的主要東西一一也就是閉塞,暗鬼會尋找閉塞而四處移動。且或許因為它得到成為閉塞因素之一的人類負麵情感中的知識,所以也發生許多人類受到襲擊的案例。


    京介實際上並沒有擊倒暗鬼的經驗。他隻看過一次姐姐幾年前在他麵前消滅暗鬼的情形。因為當時豐花並沒有和他在一起,所以她這次應該是第一次碰到暗鬼一一


    呀啊啊啊啊啊,這怪物是什麽!是京介叫出來的嗎!?


    豐花和那男學生一樣,用手指著京介,一臉快哭的模樣責難著。京介歎了一口氣,拿起玲洗樹樹枝。


    一旦出現閉塞,矯正術者就必須加以淨化。淨化的方法是使用周邊正常的光流脈來發動矯正術。因此,附近的光流脈若是因為某些情況而無法使用時,就無法進行矯正。所謂的某些情況則是指像現在這種情形,閉塞產生物質化,而無法接受術者命令的狀態。


    該怎麽辦呢


    將豐花和男學生的呼喚聲自聽覺中摒除,京介集中精神思考解決的對策。在無法對光流脈直接下達命令的情況下,有種透過特殊大氣來使用法術的方法。雖然隻有極小部分的人可以做到,但高級術者不光是在大地,連在大氣中也可以成功編進光流脈。這個方法是在術者所在的上空空間,將加入法術的大氣召喚出來的現象。但這方法卻有個缺點,若是在世界某處,有人同時使用同樣的啟動方式,那麽大氣就會被均分而失去準確性。且隨著不同的時間威力也會不同,是一種非常不穩定的法術,但以現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是不能再說任性話了。京介念出咒語。


    奉五光清尊大術者之名有請!淨化吧,不容存在的黑暗!沿天之赤道光芒.流動吧!


    空氣中有大量的光線遊走。且朝暗鬼的上方傾注而下。男學生發出了慘叫並緊抱著豐花。但這回卻換豐花發出了驚呼。


    你在摸哪裏呀?變態男!


    她細長的腿優美地舉起,腳跟朝男學生的頸子直擊。這招豐花的必殺技至今已經擊倒包括色狼變態在內的五十九人了,今天則是達成第六十人的可喜可賀紀念日。


    在一片光雨中,暗鬼發出如手刮黑板般的咆哮聲。狀似牆壁的身體有一半因為光雨的溶解而消失,另一半則毫發無傷。而從被溶解的地方,開始長出新的觸手。


    換作是大姐,就可以一次擊潰啦


    抬頭望著滿臉不悅而蠢動的暗鬼,京介喃喃自語。是攻擊的威力太弱?還是對手太強?因為是首次對戰的敵人,所以很難做出判斷。但對方卻不給他思考第二次攻擊的時間,宛如長長鉤爪般的觸手.劃破夜空緩緩舉起。


    可惡的怪物!都是因為你的關係,所以倉田同學才沒到頂樓為!一定是這樣!


    被豐花打倒的男學生站起身來,並揮舞著刀子叫囂著。他因憎恨而混濁的眼神所吸引般,暗鬼的觸手大動作地伸展過來。而豐花還在那男學生麵前。京介立刻拔足疾奔。


    衝進一直站著無法動彈的豐花與來襲的暗鬼之間,京介拿出自己的武器。雖然他成功地卷住一隻如鞭子般的觸手,但另一隻觸手卻擊中他的肩膀。鮮血飛散開來,劇烈的疼痛在神經中流竄。而在他身後的豐花發出了慘叫。


    京介!


    待在我後麵別動!待在我背後,我才能保護你。要是隨便亂動,你會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像是要掩蓋住京介所說的話,暗鬼呐喊著飛奔過來。它的觸手還多長出三隻,產生違反自然的現象,而對手正打算抓住京介。手臂粗細的細樹枝,與一隻就是一個人身體大小的觸手,很明顯地是玲洗樹樹枝較為不利。京介的身體連同樹枝被壓製在後方.而他的室內拖鞋底部發出混雜慘叫的聲音。就像輪唱似的,身後的豐花與男學生也發出驚叫,在滿月之下,頂樓上展開一場不協調的


    二重唱。


    觸手的前端在側腹邊用力的摩擦。京介咬緊牙關,目不轉睛地盯著暗鬼。不管是矯正術還是打架,基本原理都是相同的。要仔細看清對方,並正確地進攻。對於體力上無法相抗衡的對手,就先破口大罵再說。如果能以氣勢削弱對方力量,那麽這天可能算是相當幸運一一他在腦海中掠過身為打架師父的父親曾經說過的話。父親取名為野貓爭奪地盤式威嚇法的這種戰術,京介並沒有采用過。雖然沒機會用也是一個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總覺得這種戰術非常蠢。


    奉五光清尊大術者之名有請!


    為了提振因為流血而逐漸漂移的意識,京介大聲呼喊地念出咒語。


    包圍三尺前方之四周,發動光矛!使黑暗之存在沉於酉位,施予重創!


    瞬間,空中出現閃耀光芒的無數槍矛,一起朝暗鬼攻擊。當光矛穿過藍白色的身體時,進出的金黃色閃光將天空染得一片光亮。在宛若刺進視網膜及皮膚的光線下,京介的視力在瞬間麻痹了。而一片亮白的世界另一頭,暗鬼則發出垂死般的痛苦呐喊。它固體狀的身軀變成藍白色的煙霧,卷入金黃色的漩渦裏消失了。


    亮光消逝,一切回歸到似乎連月亮西沉都可以聽到聲音般的寂靜。在確認眼前沒有任何東西後,京介慢慢地跪坐在地上。


    京京介,你沒事吧!?


    豐花慌慌張張地移身到京介麵前。托她那音調高亢的聲音刺激之福,總算是免於失去意識。但從按壓在左邊側腹的指間,卻噴出紅色的鮮血。看到這一幕的豐花,睜著比平常大三倍以上的眼睛大聲嚷著。


    糟糟槽糟糕了!得快點聯絡爸爸!


    我沒事。


    京介一把抓住驚慌失措的豐花的手。京介他們的父親,在本家是隸屬於治愈術專門署的。雖然是光流脈使者的醫生,但真正身分卻是前不良少年老大.他的治療以粗魯聞名,是那種如果出現骨折傷患,他會說我不喜歡斷一半而幹脆把骨頭全敲碎的醫生。要是他看到京介這副慘狀,或許會折斷了兩條胳臂。


    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別騙人了。這很不得了的!


    如果給老爸看過,大概才會很不得了吧。放著別管,血就會止住了。


    光是說話,自己的聲音就會振動到傷口,京介痛得皺起臉來。看到他這個樣子的豐花兩眼流出如瀑布般的眼淚。她一邊掉著淚,一邊豎起眉大吼著:


    我不喜歡京介這樣。明明很痛苦卻勉強自己的樣子!


    哦,是嗎


    痛的話就說會痛不就好了。你在搞什麽呀?老是這樣子什麽都不說。你是笨蛋嗎?


    隱忍痛苦的聲音,卻被豐花這樣痛罵一頓。京介對這個可以同時又哭又怒的能幹家夥感到相當佩服。


    為什麽要這樣保護我?我又沒帶玲洗樹樹枝,就算受了傷也會有術者的保險金,所以沒關係的


    光流脈使者間為了防備各種事故,而組成了保險製度。基本上,如果沒帶必須道具時受了傷,就符合非值勤津貼條件,可以取得補償金。另一方麵.若是帶著道具一一玲洗樹樹枝時受傷,則隻會被譏諷為無能,受傷情況嚴重的話還會成為減薪對象。術者的社會是相當嚴酷的。


    我什麽時候死都無所謂。但如果你死了,會難過的人大概像山一樣多吧?


    京介壓著側腹站起身來,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一瞬間身體失去平衡產生搖晃,豐花飛奔過來撐起他的肩膀。且同時在他耳邊大聲怒吼。她的情感像切換成生氣專用模式似的,眼中的淚水突然停止了。


    別開玩笑啦!要是你死了,這個區域的負責工作該怎麽辦!我一個人做不來的!


    本家那邊會準備接替的入。


    那家裏該怎麽辦,京介不在的話,輪值做飯的速度就會變快了啦!


    這種事就交給其他的家人解決。


    京介一抬起頭就與臉色鐵青的男學生四目相對。對方大動作地眺起約一公尺,還貪得無厭似的做好準備逃跑的姿勢。


    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從五點開始就在這裏等一個女孩子而已,你受傷還是出了什麽事都跟我無關!


    等等,那是什麽意思!你跟我都被京介救了一命耶!總該說句道謝的話吧?


    聽到豐花一說。他搖晃著鐵青的臉並大聲吼叫:


    為為為什麽我非要道謝不可!是你自己叫出那個奇怪的東西,又自己和它打鬥才會受傷吧!你搞什麽啊!竟然拿著像是邪惡魔法師在用的玩意!


    男學生一邊吼叫,一邊朝頂樓的出人口跑去。對於他所留下的那些話,京介既不生氣也沒感覺受到傷害。隻是,他心想一個高中生大聲說著邪惡魔法師之類的字眼,還真是叫人覺非常丟臉。


    京介甩脫了豐花的手,在頂樓上來回走著。豐花午休時檢測出的閉塞原因應該會在某個地方。他心想。即使過了十刻鍾,光流脈的自我淨化能力仍無法有效解決,應該是還有其他原因。


    在長方形頂樓平台的四個角落,各發現插著一根如斷掉筷子般的小木棒,京介停下了腳步。這種木棒稱為導塞終端,是矯正術者在研習地點所用的道具。在導塞終端所包圍的空間裏,可以蓄意產生閉塞,並進行矯正術的訓練。


    豐花你最近有到這頂樓平台做訓練嗎?


    一邊回收所有的導塞終端,京介一邊詢問在背後跟著的豐花。豐花左右搖頭,很篤定地否定著。


    怎麽可能?我連在校外都沒進行訓練了,怎麽還會特地來頂樓做?


    說得也是。那麽,到底是誰


    京介表情凝重並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思索著,若論可能性,就是校內唯一同為術者的憲也做的但像憲也那樣的術者,會忘了把用完的導塞終端拿走就離開嗎?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這個空間就會永遠有閉塞跑出來,這點無論是術者或是小孩都可以猜想得到。


    當想到這裏時,或許是出血造成了貧血,他感到一陣強烈暈眩。京介當場蹲下並點燃一根煙。他把香煙吸進去,強迫刺激自己的意識。而後淺淺地吐出氣息並仰望著豐花說道:


    你先回家吧。我等血止住了再回去。


    但豐花卻鼓起臉頰,抓起京介的手臂,強行拉他站起來。


    不行啦!京介不一起回家幫我做晚飯是不行的。你已經答應我了!


    你真是個魔鬼


    豐花拖著京介,開始朝著頂樓出口走去。雖然每動一下就會流血,意識也變得模糊,但京介心想著怎麽樣都行而放棄抗拒。雖然就這樣死了。死後隻會被某人責難,但擁有不具實體的身體應該會比現在更輕鬆吧。


    頑強反射月光的長長黑發隨風飄搖,豐花充滿幹勁地說道:


    你再忍耐一下,京介。我馬上就帶你到山丘做治療!


    山丘


    luckystrike香煙,從低語的京介口中滾落。


    光流脈使者始祖的巫女,首次將光儀大神殘體埋藏的地點,現在成為一座大型市民公園。


    在遠離虹原市中心的寬廣橢圓形空地裏,匯集著森林自行車道、劃船池、美術館等設施,白天因有使用這些設施的人而相當熱鬧。且到大約一星期前為止,這裏還因為賞夜櫻的遊客而連晚上都很吵鬧,不過,現在園內的櫻花差不多都已經凋謝了。而在日已西沉的這個時間裏隻有樸實鳴叫的野鳥,漫無目的在林間來回穿梭,完全沒有半個人影。


    在空地的一隅,有個用高大柵欄將四周圍起的角落。這裏是本家所管轄的土地,裏麵除了有巫女的神廟之外,還散建著培育包括術者必需品玲洗樹在內各種植物的農場。因為從這個角落起土地呈現丘陵狀的起伏,


    所以光流脈使者習慣稱這裏為山丘。


    在包圍山丘的柵欄門前,經常有保全人員站崗,如果沒拿出本家的許可證,即使是術者也不得進入。今天晚上,雖然有個穿著製服的大漢直挺挺地站在門前,但在豐花意義不明的主張下,京介他們竟然得以準許通行。看來豐花所說的每月第三個星期三即使沒有許可證,也可以進山丘的大謊言,那個看似新人的保全人員大概是信以為真了。


    在山丘頂上,聳立著農場裏最大、最古老的玲洗樹大樹。據說樹齡已超過一千八百年,是一棵巫女在埋藏精靈殘體時才剛發芽的樹木。巫女使用這棵樹的樹枝製作道具基礎的法杖。包含這段曆史在內,隻要在這棵樹的周圍使用法術。很奇特地可以發揮比平常多將近一倍的威力,是棵在術者之間深受敬意的老樹。


    玲洗樹在與櫻花差不多的時期,會開出白色的小花。在山丘上積著一大片老樹散落的花辦,感覺就像是鋪上一張白色的地毯。


    倚靠著玲洗樹的樹幹,京介一邊接受豐花施展的人體損傷治愈術,一邊呆呆地回想起兩年前的事。他想著,與砂島禮子的相遇,也差不多剛好是兩年前的這個時節吧!當時,山丘上也被花辦染成一片雪白。


    砂島禮子是在中學二年級的四月,從北海道來的轉學生。她和豐花是同班同學,聽說從轉學第一天就很要好。第一次看到豐花帶到家裏來玩的禮子.京介隻是覺得北方雪國的人皮膚果然很白。而砂島禮子一邊撥弄貼在白皙臉龐的俏麗及肩短發,一邊和豐花像個笨蛋似的嗬嗬笑著,還因為笑得太過頭而肚子痛。


    幾天後,京介在放學回家的路途上,又再次與砂島禮子相會。在沒有人影的公園陰暗處,禮子以痛苦的表情呆坐著。基於她是認識的人,所以京介出聲和禮子說話。


    他想該不會又是因為笑過頭而身體不舒服吧?但這次似乎不是。禮子以痛苦的聲音說明因為她有氣喘體質,所以有時會發作。雖然發作時馬上吃藥就可以紆緩症狀,但現在她身邊卻沒有那種藥。聽她說今天在學校揮著書包玩耍時,裏麵的東西曾經飛散出來.看來好像就是在那時候把藥弄丟的。京介似乎可以理解她為何會和豐花成為朋友的理由。


    雖然禮子說隻要過一段時間發作就會停止,沒什麽關係,但聽到氣若遊絲的人說出這種話,是不可能會置之不理的。京介把禮子帶往山丘,施展才剛學會的內髒機能回複術。這座公園離山丘比禮子的家或醫院更近,而這就是他帶禮子去山丘的理由。京介清楚記得,當天是以攻擊要害的方式讓保全人員喪失意識而侵入內部的。


    京介心想,被人帶到不明所以的地方,還被施予怪異的法術,當然會覺得不舒服。


    而他也知道人的記憶在四十八刻鍾以內可以部分消除的法術,因此他決定刪除禮子的記。但因為症狀減緩,綻放逐漸恢複血色表情的她說出這句謝謝你。真是不可思議的力量,京介就再也無法多做什麽了。


    禮子以非常自然的態度,接受了光流脈與京介所擁有的力量。她既不驚訝也不覺得不可思議,更不覺得奇怪,隻是微笑著說道:嗯。這世上真是幹奇百怪,挺有意思的。而京介還是第一次碰到有這種反應的人。


    從那次之後,京介就連自己都覺得奇怪般地被禮子所吸引。對他人感到興趣這件事,在他活著的十四個年頭裏從來沒發生過,但隻有禮子例外。禮子並不是一個特別有魅力的少女,她是一個適度可愛、適度念書、適當玩樂,且耳朵掛著一個小耳環的國中女生。但京介卻在意到無可自拔地喜歡上她。爾後,禮子又是以十分自然的態度接受了京介的感情。


    我的法術怎麽樣?很完美的治好了吧?


    在豐花得意洋洋的聲音下,京介回過神來。因為施展過治愈術,所以不僅是京介身上的傷。甚至連製服的破損都已經漂亮地恢複原狀。


    花了不少時間。


    隻說完這麽一句話後,京介就起身走下山丘。滿月完美地照耀夜空,時間已經超過晚上七點。一條家的晚餐有再怎麽晚也不能超過八點開飯的規定,所以得趕快買好東西回家才行。


    站在山丘上的豐花出聲呼喚,京介在山丘的坡麵停下腳步並回頭望著。在玲洗樹旁,豐花垂下嘴角,表情十分正經。而在掛她右耳上用來懷念禮子的水藍色耳環,發出像昏暗星星般的光芒。


    京介你要是死了,禮子會難過的。


    禮子不是那種會因為一個人寂寞而去呼喚你的女孩。所以,我想即使她在天國很孤單,也沒考慮過要你過去陪她。


    就算京介去了天國,她也絕對不會快樂的。禮子總是這麽說。她說雖然世上有許多討厭的事,但隻要想起京介,總覺得連幹勁都湧現出來了。所以


    豐花的兩眼像是水庫潰堤似的,開始流下瀑布般的眼淚。


    所以,不要再輕易說死也無所謂之類的話了啦


    京介大歎一口氣,垂下雙肩。而喜怒哀樂激烈顯現的豐花,連哭泣也都竭盡全力。在禮子的葬禮時,她也是用打算讓眼淚洪水引導世界毀滅的程度大聲哭泣。


    豐花


    京介一邊搔著頭,一邊走回豐花的身旁。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麽?


    抬起臉來的豐花眼中閃耀著淚光。


    嫩雞和小卷心菜勾芡的中華風煎餅。


    挑個可以更快做好的東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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