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的導塞終端在你的手上沒關係啦啊啊,嗯我也會小心警戒的啊,你們也要小心點喔!再見。


    切斷電話子機的電源,福原憲也微微地鬆了一口氣。這通電話是表弟京介打來的。他們雖然都住在同一個城市裏,但憲也擔心時候已經不早,所以要京介不用親自把東西送回他家。而且,今天晚上雖然他的父母出門了,不過因為有訪客,所以這也幫了他一個大忙。


    是誰打來的?


    從背後傳來那位訪客的說話聲。她坐在福原憲也臥室裏的椅子上,沉靜地斜眼望著這邊。而憲也繼續背對著她,喃喃自語似的回應著。


    是我表弟。他跟我講頂樓發生的事。


    是嗎?順利引他上勾了。太好了,那麽回那封毫無品味的情書算是有代價。


    你


    憲也朝她投以窺視般的眼神,低聲詢問著。雖然他並不奢望她會回答。但看到她氣定神閑的態度,他還是不由得開口問道:


    你對於利用他人這件事。難道都沒有任何感覺嗎?被你叫到頂樓上的那個人可是被你給背叛了。


    說什麽背不背叛,我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那個二年級男生。


    她一邊交換雙腿的姿勢,一邊以冰冷的眼眸回望著憲也。


    我拒絕好幾次了,他卻還是苦苦糾纏。那是叫閉塞吧?隻要有他那種死纏爛打的情感,就可以成為引出那東西的最佳引爆劑,所以我不過是在利用他而已。


    是嗎


    將子機放在桌上,憲也垂下雙肩。但她卻突然提高音調說道:


    話說回來,今天我和一條京介聊過。我是在校園裏偶然看到他的。


    憲也像是被彈到般地回過頭。而她嘴角現出微笑。


    是個挺可愛的男生喔。他的眼神很不錯對,是種對生命沒有執著的感覺。


    因為他身上發生過很多事


    像是喘不過氣似的回答的憲也凝視著她。很快的說道:


    還是不能選別人嗎京介是我表弟啊


    哎呀,術者彼此之間都是親戚吧?既然如此,現在再變更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近親比完全不認識的人更不會有所防備啊,況且原本就已經沒時間了。


    從她的視線轉移開來,憲也像是吐出東西般地回話:


    可是他從小就像我弟弟一樣


    你有說這種話的權利嗎?


    她嚴厲的語氣刺進憲也的胸膛。放開交疊的雙腿。從椅子上起身的她慢慢地走到憲也的麵前。


    從失去重要的人的命運中逃離一一你有這種權利嗎?


    我明白我並沒有這種權利,也沒有違逆你的權利,很抱歉我竟然忘了。


    聽憲也說完,她輕輕地點點頭,露出高興的微笑。栗色長發發出沙沙的聲音散落在她的雙肩。


    福原,你的悟性真好,而且還很尊重我的意見。如果是芝山的話,大概就沒辦法這樣吧!


    她打開窗戶,以遙望的目光,仰望著月亮。


    據天氣預報說這一星期都會是晴天,連晚上都是美麗的月夜。


    是嗎


    真是漫長啊,終於可以和芝山相見了。


    憲也也和她並排著,仰望著天空。而月亮則像事不關己似的,依然靜靜的散發溫柔的光芒。


    隔天早上,虹原高中風紀委員會長長穀常彥,和委員塩原友子在學校正門口佇立著。


    來上學的學生們以發生什麽大事的眼光看著兩人。此時,從眼前經過的女學生們邊說著搞什麽啊,那兩個笨蛋,邊清楚指著長穀兩人走過去。而長穀和塩原手裏,各拿著用兩把竹掃帚組合而成的巨大十字架。


    會長,我從以前就有一個疑問。


    在春天早上清爽的晨風下,三股編成的發辮隨風飄搖,塩原開口問道:


    不管是魔女還是吸血鬼,為什麽有這麽多討厭十字架的怪物?


    哈哈哈,你真是不用功呀,塩原。


    在朝陽照射下的厚重眼鏡一閃地發出光芒,長穀大膽地笑著。


    十字有四個交叉口的意思。對每個方位都有不同的見解,但其中有一種是用來顯示上為天堂、下為地獄,在為前世,左為來生的說法。


    是。


    也就是說,這每個地點都是認知為脫離現有之地就是現存世界的路標。意思就是現有的存在被否定了,就會前往其他的世界。而魔女和吸血鬼這些在現世執著於追求永生之類東西的家夥,不就成了恐懼的對象啦?


    原來如此,會長真是博學多聞呀!


    將竹掃帚十字架挾在腋下抱著,拍著手的塩原叫了一聲啊!並用手指著前方。


    會長,出現了!是一年三班的一條豐花。


    喔,出現啦!八點十分這是對魔女來說還挺正常的上學時間啊!


    通往校門口的筆直道路上,混雜著許多學生,而長穀他們所等待的女學生正走在這條路上。


    她一邊輕甩著及腰的長發,一邊和身旁的朋友談笑著。確認是一條豐花的臉,長穀不由得地大叫起來。上次看到她時因為是在昏暗的夜路上,所以沒有看仔細一一但在現在這種陽光下看。就可以判斷她是相當漂亮的美少女。


    但當鬆懈下來的長穀,眼神看到一條豐花連同書包一起拿在手上,用布包裹的長條棒型物體的瞬間。立刻發出緊張的聲音。咬緊的牙齒喀喀作響,長穀在嘴裏後悔似的喃喃說道:


    可惡的魔女馬上就用美色想來誘惑我我饒不了你一一!


    後半段的話成為呐喊,長穀拿著竹掃帚十字架。朝著一條豐花衝過去。


    一條豐花同學!


    長穀在呆然若失的豐花麵前亮出竹掃帚,並大喊著。周圍的學生全都嚇一跳地注視著事情的發展。


    用左手調整在奔跑時下滑的眼鏡,長穀繼續說著:


    我以攜帶違反校規物品嫌疑。要將你帶走!我全都知道了。你在深夜的街上穿著奇怪的鬥篷,用那根木杖所做的怪事!


    咦這個人在說什麽啊


    眼眶濕潤,一條豐花發出可愛的哭音。而周遭的男學生一起心跳加速的聲音也傳進長穀耳中。


    好過分好過分。你倒說說看我做了什麽嘛!這是我母親的祖父的外甥的祖母的遺物,我隻是片刻不離身地帶著而已!


    一條豐花兩手掩麵開始放聲哭泣。男學生們以充滿殺氣的目光瞪著長穀,而豐花的朋友們則摟著她的肩膀開始商量著真是過分的學長,我們去跟校長告狀吧!長穀開始著慌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他察覺到現在自己被大家唾棄,被當成了壞人。


    我


    突然抬起頭來的豐花喃喃說道。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濡濕,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的模樣,美得不像是現實。她不是魔女,而是聖女。


    誰說她是魔女的?是我嗎一一朝著思緒攪亂成一團且始終站立著的長穀,豐花放出致命的一言。


    看來我是不能待在這所學校了我還是轉學吧


    一瞬間,長穀被數十個男學生同時襲擊。長穀的視線瞬間染成漆黑一片。


    風紀委員!惡心的家夥!你太得意忘形了!


    快向一條同學道歉!道完歉之後你自己轉學吧!


    住住手啊。各位!我要以傷害的名義也把你們帶走


    長欲連話都無法喊完。因為從四麵八方飛夾無數的拳打腳踢。


    在黑壓壓的人牆另一端,一條豐花笑著對長穀比出勝利手勢。她根本就像擁有淚腺開關似的,眼淚早已不可思議地完全止住了。


    她果然是魔女就各種意義上來說


    長穀嘴裏喃喃念著。而後昏倒在地上。在他背後的塩原發出慘叫,但隨即恢複堅毅的表情.


    雙手合十地說道:


    會長會長直到最後一刻都這麽英勇!不過,會長的遺誌就由我來繼承,請大家放心。所以等一下,一條豐花!


    優美地跳過長穀到處創傷的身體,塩原跑了起來。她的起跳很不錯,但著地卻很差,還被地麵上的小石頭絆倒,跌了一大跤。


    你沒事吧?


    無視了一條豐花伸出的手而自行起身,塩原亮出竹掃帚說道:


    你休想騙過我!媽媽的祖父的外甥的祖母,總之就隻是祖先而已!


    你說而已是什麽意思?正因為有祖先的存在,所以才會有我們呀!


    一派輕鬆地挺起胸膛的一條豐花說道。周遭的學生完全站在她那邊了,還不知為何地響起掌聲。


    怎麽可以輸給她?塩原甩著三股發辮繼而反駁:


    如果每個學生都帶自己祖先的遺物來學校,那會亂到無法收拾的!


    你說得是沒錯,不過祭祀祖先是很重要的哦一一


    你想轉移話題?那可不行!我隻大概看了一下,你不光是攜帶的物品,還有好幾點也違反校規!像裙子的長度大短,短襪照規定應該是三折的白襪!還有耳朵上的耳環是什麽?在耳朵上打洞,你說你打算要做什麽啊!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是我朋友的遺物。


    大大的眼眸一瞬間發出認真的白光,一條豐花如此回答:


    她在上高中之前就過世了,所以我才決定要戴著這個,連她的份一起享受高中生活。雖然違反了校規,卻沒有違背道義。誰都沒資格抱怨。


    這這個,那麽總之今天先算了


    被不可思議的率直眼神所壓製,塩原退縮了。即使如此.她還是想找到什麽反擊的切人點而回瞪著對方。


    嘴唇上塗著有顏色的口紅一一塩原像是誇耀勝利似的,亮出食指指著一條豐花大喊著:


    你的嘴唇是怎麽回事啊!你總不能說擦有色口紅也是為了懷念吧!前一陣子的隨身攜帶物品檢查時,也有女生聲稱口紅是拿來當藥的,但卻騙不了我!經過虹原科學研究所的分析,裏頭連一點藥用成分都沒有


    喂喂,你快樂嗎?


    *


    一條聿花打斷塩原的發言詢問她。


    成天老是這樣在意別人的事。這樣就能讓你的人生滿足了?


    什什麽


    在一條豐花的臉上.浮現出一股總覺得充滿哀憐的表情。至今從未被人以這種目光注視的塩原,心中感到強烈的動搖。


    我我是因為。我是風紀委員


    能幹預別人的行動,難道你自己已經很完美了嗎?啊!抱歉,我不是在說你顧人怨。我隻是覺得太過在意別人而疏忽自己的話,未免太可憐了。


    我我是怎麽會


    等到年紀大了,到墳墓裏再後悔就太遲噦。要多為自己的人生而活比較好。


    什什什


    拍手喝彩的聲音響徹春天晨曦的天空。目送著短裙裙擺飄動,靈巧離去的一條豐花背影,塩原當場蹲坐下來。


    完全不在乎周遭學生的目光,凝視著地麵的塩原喃喃說道:


    我我是因為從小學開始就一直當風紀委員要是沒有某個人去做的話,就不會有人要做,團體也無法凝聚,群眾是愚笨的而校規絕對是最偉大的.不遵守的人是笨蛋,國中一年級的導師也這麽說過啊啊,不過那個老師因為犯了對未成年者的猥褻罪被捕了嗯.為什麽他會這麽做?


    塩原突然歪著頭,思考著。


    我到底是什麽?遵守校規的優秀學生沒錯,我很優秀可是,我可以一直優秀下去嗎?踏入社會是不是就沒用了不,我會成為遵守法律的優秀大人。我是那麽的優秀那麽.如果離開日本該怎麽辦呢離開地球的話火星也會有法律嗎火星是在哪裏呢啊


    想到這裏時,塩原察覺自己的思緒是不切實際地亂竄。她回過神來,用兩手拍打感受到羞恥的雙頰。塩原把頭向左右兩方大力甩動。


    你沒事事吧?塩原。


    突然從頭頂傳來說話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到似乎複活過來的長穀伸出手來。長穀像拿丁字拐般地撐著竹掃帚,勉勉強強地站著。


    會長,我


    唔?


    真是太危險了陷入魔女的魔咒,人生觀會被迫變得瘋狂。


    唔,真虧你能保持住自我。你是很優秀的,同樣身為委員,我感到非常驕傲。


    我就是我。我是為了成為風紀委員而出現在這裏。我並沒做錯。


    你說得沒錯。朝你所相信的道路前進吧!


    塩原堅定地點點頭後,就抓住長穀的手站起來。兩人同將竹掃帚十字架舉向天空並哦一一地吆喝一聲。快要遲到而趕來學校的學生們仿佛感到危險,紛紛繞過兩人穿越過校門。


    長穀帶著裂痕的眼鏡發出亮光,他威風凜凜地宣示著。


    來吧,塩原。雖然一條豐花這邊失敗了,但哥哥京介那裏一定可以成功!


    是的,會長!就把一條豐花設定為我們的最終魔王吧!最終魔王因為是最後才要打倒的,所以才會叫做最終魔王!


    兩個風紀委員在校門口激動地揮舞著竹掃帚。五分鍾後,因為學校附近的住家跑來陳情,他們才因為老師的關係而被迫強製撤離。


    一條京介那天早上,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去上早上的課而離開了家門。他所前往的地點不是學校。而是虹原車站附近的本家一一正式名稱為光流脈統轄管理總局。本家因為是全世界所有光流脈使者總管性的存在組織,所以與一般所使用的語言有截然不同的含意。事實上,因為術者全都屬於同一個血統,所以要說本家的人是親戚也沒錯。但是在術者中,幾乎沒有人可以用正確的親等來認知彼此的關係。雖然是擁有同樣血統與能力的族人,但身為同業的意識。反而比親族間的情分來得強烈。在術者之間有這種感覺是很平常的。


    術者所使用的道具全由本家來發配。什麽樣的東西交給住什麽地方的什麽人,本家掌握了所有的情報。因此一般人可以取得道具的機會。除了竊取或偶然撿到的情形外,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在道具裏,大都會以肉眼無法明辨的狀態植入持有者的血痕,隻要施展特定法術,就可以判斷誰是持有者。這種判定法術是為了要徹底實施管理製度,而除了本家直屬勤務的術者之外均不得使用。京介之所以想造訪本家,是因為他想判定在學校頂樓所撿到的導塞終端,而他昨晚就已經被豐花命令要前往了。


    在虹原車站東口,兩側被甜甜圈店與錄影帶出租店包夾的長條形大廈就是本家。七層樓大廈所有的樓層都是以代表人的名義持有的,雖然京介並不清楚詳細情況。但好像是以某企業的名義向市政府登記有案。


    對於像京介這樣區區一個矯正術者來說,這裏能有用處的隻有大廈一樓稱為術者中心的地方了。其他樓層的分配是怎樣,京介並不怎麽感興趣。


    穿過一樓的自動門後,是一個約三間教室大的樓麵。詢問台內的職員忙碌地來回穿梭,而在大廳裏等待叫號的人們有的在填表格,有的則在大廳設置的大型電視前看著午間新聞消磨時間。乍看之下雖然像是銀行之類的政府機關,但其中決定性的差異,就在於這裏的人全都是光流脈使者。


    經過貼有加強淨化閉塞月良善之光優秀技術美好世界海報的牆前,京介往樓麵的最深處走去。他走到出現有事找道具管理課的標示的,在櫃台上的名冊登記自己的名字。而在京介的名字之前還有三個人的名字。


    在等候席上剛抽完一根煙時,櫃台就叫到名字了。頭發燙得很卷的阿姨,雖然用銳利的眼神交相看著京介的製服和大廳裏的煙灰缸,但卻沒有跨越櫃台前來糾纏羅唆的意思


    。


    京介從書包裏拿出昨天撿到的導塞終端,將它擺在櫃台上,並對櫃台阿姨說道:


    這是昨天撿到的。


    啊,是嗎?辛苦你了。那麽在這份文件上寫下你的名字和地址。


    阿姨覺得麻煩似的拿出文件說道。雖然她穿著可以說是本家直屬職員製服的白色襯衫配上藏青色裙子,但以這身打扮去當超市收銀員,也不會有任何不協調。盡管如此,這位阿姨也是一位優秀的術者。


    我想判定血痕。


    你說什麽?


    京介一說完,阿姨立刻大聲回問。而那正好是從旁邊的酬勞協商課.傳出你隻做了那些而已,我們無法接受這種價碼的高聲斥責的時候。


    昨天因為放置了這個終端,所以在我麵前出現了暗鬼。


    在櫃台探出身子的京介一說完,阿姨立刻點了點頭。


    因為遇上了麻煩,所以你打算找出持有者,要他出麵解決吧?


    不,那倒沒有。


    沒關係沒關係,最近這種人蠻多的。揪他出來收罰金就行了。股長一一這個判定可以受理嗎?


    阿姨用很大的音量對著櫃台的最裏麵這麽喊著。從靠窗的座位上有位戴著眼鏡,有點懦弱的叔叔走了過來,將櫃台上用白布包裹的導塞終端拿著,往其他樓層移動。


    可以等個十分鍾嗎?檢查完了會再叫你。


    因為阿姨用她的雙下巴指著等侯席,所以京介又返回了大廳。


    他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放在大廳的報紙,突然從頭頂上傳來說話的聲音。


    京介?


    他一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高挑美女,臉上浮現滿笑意地站在麵前。京介眨著眼睛叫出那美女的名字。


    珍妮佛?怎麽,你來日本了?


    是呀,兩年沒來了!你看起來不錯。豐花也好嗎?


    雖然音調有些不準,但卻操著一口說是十分流利一點也不為過的日語,美女在京介的身旁坐下來。她一一珍妮佛是個美國人,兩年前曾經來日本做家庭寄宿。當時她就是在京介住了半年左右。


    因為她的祖父擁有術者血統,所以珍妮佛也繼承了術者的能力。在寄宿期間,珍妮佛曾短時間以矯正術者身分擔任虹原一丁目的負責人。回國之後,她似乎是負責維吉尼亞州瑞奇蒙的一區。


    因為瑞奇蒙分局的人都不知變通,所以我才會來本家。我明明打敗了四隻暗鬼,卻隻給我兩幹美元酬勞一一


    珍妮佛晃動著高挑的身軀笑著。在世界各地遍布許多分局,這是為了執行支援當地術者的工作,但可稱為本局的就隻有日本的虹原市。因此,有支局無法判斷問題的術者從世界各地來到本家,這種情形並不稀奇。


    暗鬼嗎我昨天才第一次打敗它。


    京介邊吐著煙霧邊說道,而珍妮佛嘟起嘴唇吹出了口哨。


    咦,虹原這裏也出現暗鬼了呀!以前我在這裏的時候,明明看起來不像是這麽容易產生閉塞的地方呀!


    或許是因為比起兩年前,這裏的治安也變差了的關係。


    說得也是,學生還一臉不在乎地在抽煙呢一一啊,我是指從兩年多以前開始啦!哈哈哈哈哈!


    珍妮佛用力捶打著京介的肩膀,一個人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這點似乎和豐花很合得來,所以她們兩個常常因為無聊的事而狂笑。而時常到家裏來玩的砂島禮子。當然也加入她們的行列。


    注意到突然陷入回憶,臉上表情微微改變的京介,珍妮佛止住了笑容。藍色的眼眸眯了起來,她將柔軟的手搭在京介的肩上。


    京介你好像還沒忘掉禮子啊?


    這並不是非忘掉不可的事。


    是嗎說得也是。


    像是要趕走造訪的沉默似的,珍妮佛啪地拍了一下雙手,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對了對了,京介,術書你學到哪兒了?我已經念了四十本了。


    在術者稱為術書的學習書籍裏,記載著大約七百萬種的法術。而這套書籍共有八十本,隻要以術者年紀的卷數一一十多歲就念十多本為目標學習即可。因為珍妮佛是二十六歲,所以這樣的成果是相當優秀的。京介雖然沒像她那麽有幹勁,但也已經念到第二十本了。不過某天夜裏,豐花亮出菜刀說你要是超越我太多的話,我就斷絕兄妹關係來威脅他。而做出這種行為的豐花目前停留在第十四本。


    一般說來從第三十本開始就稱為高等法術,相對於之前的自由學習。高等法術必須每讀完一本就得參加本家的修畢測驗。京介猜想,豐花該不會是因為嫌考試很麻煩.所以才會刻意慢慢學習術本的。


    四十本啊?之前憲也也說過他差不多念到那裏了。你真了不起。


    不過京介,奇怪的法術也有很多唷!


    往上看著天花板,珍妮佛眼珠的顏色黯淡下來。


    裏麵也有把術者同伴當成人柱。所施展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法術。我一點也不想學這種法術。


    嗯。


    隻要消滅閉塞,保護世界上各種人的幸福,這樣就夠了。


    是呀!珍妮佛你真了不起。就像貼在那裏的本月標語一樣。你可以在本家職員麵前把剛剛的話再說一次,或許可以得到獎狀喔!


    獎狀又不能填飽肚子。


    當珍妮佛這麽說著並再度展露爽朗的笑容時,櫃台那邊叫著她的名字。珍妮佛揮手離去,而京介則搖著香煙回應她。然而,才剛把還在抽的香煙撚熄在煙灰缸裏,道具管理課那裏也叫出京介的名字。


    他走向櫃台的方向,與剛才相同的那位阿姨正背對著他並大喊著股長,我外帶的是天津蓋飯,不要弄錯羅一一


    已經完成判定了嗎?


    一聽到京介的詢問,阿姨的脖子發出轉動的聲音並轉回這裏。


    是的。讓你久等了。已經出來了,嗯結果是已消除血痕。


    望著正念著手中文件的阿姨她那如棉毛的頭發,京介微微地歎氣。消除導塞終端上的血跡,意味著連持有者都無法判定。而消除血跡的法術是歸類在相當高難度的類別。因此也可以做這樣的猜想一一持有者以導塞終端故意製造出閉塞,也考慮到之後終端會被誰撿走,因而預先消除自己的行蹤。


    感覺到看不見的巨大惡意,京介的眉宇間蒙上了陰影。看到他這個樣子。阿姨也皺緊眉頭說道:


    你要是沒有其他的事,就快去學校吧!在你蹺課的這段時間,父母親所付的學費可是平白地浪費掉羅!


    如果向教育委員會報告你現在說的這番話,他們或許會頒獎狀給你。


    哎呀,真的嗎?


    雖然獎狀並不能當飯吃。


    京介離開了櫃台。他偷偷瞄了一下酬勞協商課的方向,看到珍妮佛正以相當快速的英語擊潰職員。


    一離開本家,京介就在路上的人潮裏發現認識的人。這個將魁梧的體格包裹在與京介同樣的穿著裏,但走在非假日上午的街頭卻不太搭軋的人,是京介的表哥福原憲也。


    四方形的臉左顧右盼著,看到憲也流露出小心謹慎的視線,京介不由得藏身於大廈的陰影裏。心裏雖然想著不需要隱藏,但他還是對與平常感覺不同的憲也很在意。這個時間他也沒去學校,憲也是想要做什麽呢?京介本身就暫且不提了,但對方可是認真的考生。


    憲也在銀行前麵看著手表,似乎是在等什麽人。他手中拿著玲洗樹的樹枝。沒多久,從車站的方向來了一個男人,向憲也打招呼。指著玲洗樹樹枝,那個男人說了些什麽後,憲也點了點頭。這給人相約的記號似乎就是拿著玲洗樹樹枝的感覺。交談兩、三句話後,兩人就並肩邁開步伐。對方是個四十歲左右,身材矮小的男人,他


    那明顯的上勾眼令人印象深刻。不過京介並沒有見過他。


    他們兩人似乎想避開他人的目光,馬上走進一間麵對馬路的咖啡廳裏。京介仍躲在大廈陰影裏,靜靜地抱著胳臂。憲也蹺課和沒見過的人碰麵,這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但是一一唉,有什麽關係?反正自己也不是熱衷念書到急著想回學校的地步。


    京介總覺得有些心浮氣躁,因此,他讀取周遭的光流脈脈流。脈流是一種氣息,隻要累積修行就可以用感覺來察知。事實上,進入研習前的未認定術者也做過好幾個月的讀取脈流練習。


    因為精靈的殘體們彼此相係,其根部在連成網狀的地底下遊走.所以在有施術對象的情況下,如果脈流不存在於效力圈內,則施術當然就不會成功。而這次很幸運地發現在咖啡廳正下方遊走的脈流。京介將玲洗樹樹枝的前端插向地麵,開始念起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自寅位出現朝向午位,於九間至十間啟動。將聲帶流泄之音色,聚於吾之所在!


    微弱的光芒自京介的腳下發出,像風一樣在地麵上疾馳後,眈在馬路前端咖啡廳周圍的空中爆裂消失。而京介耳中立刻就湧進許多人的說話聲。他所施展的法術,可以聽到咖啡廳附近人們的聲音。


    本來,他隻需要聽到憲也和隨行同伴的聲音,但若是隻將對象鎖定為兩個人。則法術本身也會擊中憲也。雖然這不是會造成人體傷害的法術,但京介卻害怕憲也會發覺法術的存在。如果是具有某種程度力量的術者,就可以輕易地察覺針對自己而來的法術氣息。而指定咖啡廳一帶為範圍,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形發生。


    其他客人的交談、店員點餐的聲音、廚房裏交雜的埋怨和造謠中傷一一憲也所進入的咖啡廳裏,甚囂塵上的所有一切人聲振動著京介的耳膜。就像偷聽一樣一一事實上也是如此因為比想像中的還要不舒服,所以京介思索著還是放棄吧。當他打算消除法術的效力時,耳膜卻收到熟悉的聲音。


    (抱歉.還讓您遠道而來)


    發現憲也畏畏縮縮的聲音,京介看著咖啡廳的方向。憲也似乎沒坐在窗邊的位子,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但那聲音卻像是可以想像身體蜷起碩大背部般的恐懼。


    (沒關係,倒是小哥,你這種時間沒問題吧?蹺課沒關係嗎?)


    十分沙啞且帶有口音的聲音回答著。這個聲音應該就是憲也在等待的那個身材矮小中年男子吧?京介不由得集中聽力。聽著光流脈傳送而來的聲音。


    (我這邊請您不用掛心。還是趕快)


    (我已經全收集好了。犬岩之骨的粉末一公克、冥界繭絲三束總共是這個價錢如何?)


    (先前已有約定要用您開的價碼。沒問題,我會照付的。)


    京介皺起眉頭。憲也似乎是向那個男人買了什麽東西。光聽東西的名字並不知道功用是什麽,但好像是一種用於法術的術藥。所謂的術藥,據說是巫女對光儀大神進行祈禱時所用供品的遺留物。現在,要施展措施難懂的法術,光靠定型咒語的新方式是不夠的,還需要很多的術藥。與道具相同,術藥也必須經由本家才能取得。而這是術者的常識


    京介心想,是地下商人嗎?以前曾經聽父親說過一一除了本家的道具管理課外,還有幾種可以取得必要物品的方法,有人就是以這些方式做生意而成名的。他們所取得的物品,有很多是高難度的高級法術所使用的術藥。在術者中心時珍妮佛也說過,犧牲他人性命所施展的法術,大概就屬於這種了。


    向本家訂購術藥時,要在文件上寫下施術目的。由本家檢討其理由及人道標準做出回答,而超出這些條件範圍的訂購,大概都會被拒絕吧。過去,存在以犧牲生物性命來祈求更大奇跡風俗的那個年代,曾經短暫存在過。而就在那個時候創造出許多有這類傾向的高等法術基礎。但在現世,本家認為以過去風俗為基礎的眾多法術不能說是必要的力量。將來如果要進行術書修訂,有可能會刪除殘酷高等法術的刊登。


    本家方麵雖然強力取締地下商人,但可以在那種世界生存的人卻擁有無法輕易消滅的旺盛生命力。正因為有實際上的需求,那些商人也才得以繼續生存,所以當被問及術者的人道意識時,京介的父親是滿臉愁容地告訴他。而在那之後幾在,從父親房裏的壁櫥發現了神秘術藥。母親很生氣地踹倒父親。那好像是以配偶感冒三天左右的痛苦,來代替賭博中大獎那種無可救藥的法術所使用的術藥。隔天雖然有大型的快艇競賽,但父親卻一步也沒離開過房間。


    在回想著這些往事的京介耳裏,與憲也同行的男子開價提高、壓低又提高的聲音,繼續鬱悶地回響著。而當那男人終於接受時,憲也所支付的金額已經超過五十萬元了。京介想起憲也為了明年開始一個人在外過生活,而正在存錢的事。


    (剩下的東西,因為有認識的人住在這附近,所以我已經先送到他那邊了。).


    混雜著喝著水或咖啡的簌簌聲,男人說道:


    (小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拿呀?)


    (好吧,那我們走吧!)


    憲也說完,沒多久兩人的身影就從咖啡廳裏出現。就這麽遠遠凝視著走向計程車乘車處的憲也,京介煩惱著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雖然總覺得有很不好的預感,但也覺得深入憲也的私人問題似乎也不太好。然而,當憲也和男子所搭乘的計程車從圓環出發時,京介也將腳步移往計程車乘車處。


    突然驚覺而停下腳步,窺看錢包裏麵之後,京介咂著舌。昨天晚上放進去的新五千元紙鈔已經完全消失了。因為來本家的路上買香煙時,隻看零錢包,且在本家時也沒用到錢,所以並沒有留意到這個情形一一話說回來,早上京介還在睡覺時,豐花曾侵入他的房間一一好像是這樣。聽到她大豐收大豐收般的低級笑聲一一似乎是這樣一一看來這一切似乎並不是他太敏感。因為豐花前些日子曾聲明家人間的金錢流動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之類的話,所以即使現在錢包裏被洗劫一空,京介卻一點也不驚訝。不過,一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還有令人困擾的安排,他還是感到相當疲累。


    無計可施下,他直接走到車站的後方,朝著違章停放的腳踏車群走去。他選中一台離自己最近。上了鎖的腳踏車,在算是心中稍微向持有者道歉之後,京介將玲洗樹樹枝指向腳踏車。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啟動自辰位出現之人工物體,解除束縛,沉於午位!


    瞬間,腳踏車的車鎖發出聲音並解開了。他心想著,蹺課再加上偷腳踏車,我簡直就是個壞蛋嘛。他甚至還想起昨晚,被正好在學校頂樓遇見的男學生說是邪惡魔法師的事。


    京介喃喃說著反正我就是壞啦,然後跨上腳踏車朝馬路上騎去。幸好車道上也很壅塞。當他無視於紅綠燈,踏板踩了一分鍾左右。就在前方發現憲也所搭乘的計程車。


    就這樣保持一定的距離追了十幾分鍾後,計程車偏出大馬路,開進一條小岔路,到了一間小神社前,憲也他們下了車。正想著矮個子的男人會帶憲也走到附近的住家,沒想到他卻是直接走進神社裏。京介歪著頭。停下腳踏車追在兩人的後麵。


    這和你所說的不一樣吧


    憲也大骨架的四方形臉龐一片鐵青。在陽光從大棵樺樹林間灑落的神社境內,除了他之外還有六個人影。其中一人是眼角上勾,與憲也同行的中年男子。其他五人全是沒見過的生麵孔,他們似乎是在等憲也兩人來到神社。


    沒有不一樣啊!剩下的是紫天秤之水吧?我隻是說要付這個東西的貨款五十萬圓而已。


    上勾眼的男子聳聳肩,浮現出十分困惑的表情。憲也抬起頭來用稍大的音量反駁。


    不是說好剛剛付的就是全部了嗎?


    剛剛付的錢是剛剛交給你的東西.還沒交貨的東西要另外計費。


    怎麽這樣這跟一開始的報價不一樣!


    怎麽啦?小哥,瞧你一副好人樣卻想賴帳?最近的年輕人還真恐怖啊。


    他這麽說完,身後的五名男子一起朝憲也的方向踏出一步。五個人就像可以直接去客串參加黑道電影演出一般,全是徹頭徹尾壞人臉的巨漢。身形高大的憲也看起來反而顯得矮小。


    在鳥居注視著那邊的情形,京介歎了一口氣。上勾眼的男人怎麽看都像是騙了憲也,打算敲竹杠的樣子。他心想,好好一個大人和高中生混在一起,是想做什麽?而竟然和這種商人有所牽扯,憲也到底是想買什麽東西?


    我現在不能馬上付錢給你。因為我銀行戶頭裏已經沒有錢了


    既然這樣,你就去這附近的地下錢莊借錢好了。


    我還是學生,他們不會借我的。


    那就算了。如果不付錢,就不能交貨。


    這樣我會很困擾的這是急需要用的東西,之後我一定會付錢的。


    我這裏啊,正好是采取明確的現金預付製哦。小哥你也是看上那東西才會來拜托我吧?要談分期付款去向你父母親說吧!


    男子短短的腿踢向憲也的玲洗樹樹枝。以此為開端,背後的男人們也開始輪流毆打憲也。


    京介雖然打算闖過去,但因為感覺神社境內被血汙染,好像會受到什麽懲罰,所以最後決定放棄。他當場揮動著玲洗樹樹枝。念出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自卯位至酉位四間,使凶惡之選定對象逃往十裏彼方!


    神社境內刮起強烈的暴風,櫸樹的樹梢像發出呻吟聲地搖晃著。不久,除了憲也以外的男人全都發出不自然的慘叫。他們嘴裏喊叫著,並向四麵八方逃竄時卻跑出了神社。這與他們本人的意誌無關,而是因為京介對他們的身體施展了遠離此地的法術。如果法術順利產生效果,他們停下腳步的地方會是距離此地四十公裏遠的地方吧。


    確認暴風已經停歇後,京介走上鋪滿碎石子的短短參道,進入神社的境內。而憲也一直坐在地上,手裏抱著似乎是上勾眼男人掉落的小瓶壺。


    憲也。


    京介出聲叫喚,寬闊的肩抖動一下,憲也慢慢地回過頭來。他的兩眼焦距模糊,臉色也鐵青到近乎慘白。


    你沒事吧?


    京介伸出手來,但憲也卻用厚實的手掌將它揮開。憲也轉動空洞的目光,開始喃喃自語。


    憲也?


    正覺得奇怪時,已經太遲了。憲也突然站起來,伸出雙手抓住京介的脖子。京介喘不過氣來,心髒感到痛苦、開始掙紮,心跳數直線竄升,玲洗樹樹枝從手中滑落。


    我我我不是你所能拯救的人要要是你知道我做了什麽的話,你


    憲也無意間說出莫名其妙話語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回響著。京介雖然抵抗著想扳開憲也的手,但粗粗的手指卻毫不留情地陷進脖子。


    腦海中紅色和黑色忽明忽暗,體內的細胞渴求氧氣而狂暴起來。京介心想,如死亡般的痛苦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啊?禮子在死前也是這麽痛苦嗎一一


    憲也的一隻手冷不防地脫離脖子,抓住京介的頭。雖然被勒住的氣管得到了舒緩,也可以呼吸。但這次卻變成連腦漿都要被捏碎般的劇痛在頭部流竄。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將對象之記憶回溯一刻之時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可以聽到憲也念出的咒語。他打算消除我的部分記憶一一京介掙紮著踢向憲也的小腿,抓準對方退縮的一瞬間,他撿起玲洗樹樹枝逃脫出來。


    被勒過的氣管無法承受奔跑的喘息,才跑沒幾步,京介就咳起嗽來並倒在地上。而憲也走了過來,再度朝著京介的頭伸出手。


    抱歉,京介因為不能讓你知道,所以要消除你的記憶除了這麽做之外,我沒有其他辦法


    憲也以悲傷似的聲音說著這番話。京介雖然想回答他,但卻因為不斷的咳嗽而無法正常發聲。


    就這樣被消除記憶那可不行。憲也為了什麽而痛苦?忘記這點是不可以的一一京介竭盡力氣緊緊握住玲洗樹的樹樹,口中急於念出精神防禦的咒語。但在他念完之前,憲也的手就抓緊他的頭。


    消除記憶,啟動一一


    腦海中全白的亮光進裂開來,京介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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