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流脈統轄管理局,通稱為本家。


    在直達地下十三樓的專用電梯門前,副家長石田榮治翻開厚實的記事本,確認當天的預定行程。


    石田的年紀有四十五歲以上,身高接近兩百公分,因為體格也很不錯,所以被女職員私底下給他取了一個牆壁的綽號。事實上,他穿在身上的灰色西裝經常是沒有任何一條皺摺,因此從遠處看他寬廣的背部,感覺好像看到一道水泥高牆。而在他神經質的表情裏,眉宇間所刻劃的直線皺紋與其說是皺紋,倒不如說是深溝還比較貼切。


    電梯門無聲地打開,家長遠峰秋一走了出來。石田將記事本闔上,收進上衣暗袋後。就將視線鎖定在遠峰身上,並低下頭來。


    石田以不高興的神情,跟隨在走廊上邁開步伐的遠峰左斜後方詢問著:


    結果怎麽樣?


    又惹他生氣了,而且還是十分生氣,相當生氣。他怒斥著快點去做,但因為還沒做好準備,所以他也無計可施。


    移送課隨時都可以出動。


    那麽,今天內就把所有候補人選找來。山丘方麵的準備工作就交給特殊課去辦。


    明白了,那就在今天內進行。


    還有那個難道不能再做得更和平一點嗎?前些日子附近的居民看到丁,還去通報說是綁票事件呢。


    我已經盡力做得平和些了,但還是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


    走廊到達盡頭,在一扇門前遠峰和石田停下腳步。在門邊控製警戒的術者行過禮後,就舉起玲洗樹樹枝念出咒語,然後門鎖就打開了。


    石田推開沉重的門扉,遠峰他們走上另外的通道。在通道的前端,有數十名身穿白色製服,擔任家長護衛隊的術者正在待命。他們將遠峰圍繞起來,隊形暴增的一行人走到本家一樓走廊,地下十三樓的專用電梯,是位在一般職員無法進入的地方。


    遠峰在走廊上和一名白衣年輕女子擦身而過,停下了腳步。沒有留下間距,整個隊伍就這麽停了下來。遠峰對著白衣女子輕輕舉起手來,並出聲說道:


    嗨,花奈,你有沒有在做奇怪的實驗啊?


    被叫住的深謙寺華奈隔著護衛隊員,以冰冷的眼光回看著遠峰。長長的黑發在白衣的肩膀下滑落。


    就算想做實驗,但材料被家長你沒收了,所以也做不了什麽大實驗,而且,就算提出補給催促也會遭到駁回。


    哎呀,要是再發生像上個月那樣的事件,我會很困擾的。如果因此又迫使部下負責逼他自殺,那就太可憐了。


    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多擔心自己一點。家長您才是,要是不讓那個法術實驗成功,光主或許會以其權限將您免職喔。


    剛剛我也被你父親用同樣的說詞威脅呢石田,你在那裏偷擺什麽高舉拳頭顯示勝利的姿勢呀?


    瞪了身後的副家長一眼後,遠峰抬頭看著天花板自顧自地說著:、


    心情奸沉重啊要是突然發生一些誇張的事情推翻掉組織,就會很有趣啦!


    家長一行人又開始移動,整齊規律的腳步聲在走廊的盡頭漸漸消失。


    我也和您抱持相同意見。


    女子輕聲碎念時,讓白衣的下擺飄動,並朝另一個方向邁進步伐。


    天藍色和灰色的斑駁模樣在梅兩時節天空所提供的半吊子晴天,看起來並不怎麽美麗。


    風中的味道仍舊充滿著濕氣。全身無力、頭痛,順帶一提還有因睡眠不足而感覺想吐,當成向學校請假的理由是很充分了,京介麵對從路線公車窗戶可見的上午十點鍾淺色日光,嘴裏嘟嚷著。


    是時間點,再加上目的地是郊外的關係吧,公車內除了京介和豐花之外,並沒有其他乘客。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京介對著緩緩流逝的景色投以茫然的目光。腳踏車像是心情極佳地闊步通過柏油道路離去,在可以見到一片翠綠的地方,繡球花像無論在何處都理所當然般地盛開著。


    坐在右邊的豐花靠在椅背上,陷入完全熟睡的狀態。因為回家一趟更換衣物時曾經淋浴過,所以布滿泥土的臉龐和頭發都變得很乾淨。身上所受的傷雖然京介已經用治愈術治療過,但是消耗掉的體力和睡意是無能為力的。


    我不要減薪啦


    豐花變換頭部的位置,說出這種夢話。


    令早時分,本家方麵針對負責市內的矯正術者強製發布警戒令,警戒令的內容是在部分市內形成傳言的傷害事件


    也就是荊棘死神事件。在警戒令發布期間,有一條若是術者對事件視而不見或受到傷害,就會成為減薪對象的悲慘規定。


    包括京介和豐花各自遭遇到的事件在內,昨天一整天在本家似乎還有好幾起荊棘死神的目擊報告。雖然京介他們也到術者中心進行報告,但在提到讓死神逃脫時,職員卻擇言地譏諷他們無能。


    半夜時兩個人繼續搜索荊棘的死神,但卻一無所獲。豐花也累了,稍微移動一下就老是休息的行動,實在說不上效率很好。在天亮之前他們曾回家一趟換掉淋濕的製服,並讓父母看到他們要去上學的樣子,然後又回去繼續調查。


    京介他們的父親隻要他們一蹺課,就會以學費會浪費掉的理由而大為震怒。包括今天的份在內,在學期末的成績單中應該會暴露出缺席天數吧。就京介西言,與其每天挨罵,倒不如集中起來一次罵完,心情上的負擔感覺會比較輕鬆。


    公車因為紅燈停了下來,通過十字路口的汽車輪胎,每個都帶過輕輕的水聲急馳而去,在道路幹掉之前,反正都還會再下雨吧,雖然他察覺到自己沒帶傘,但學是決定打消念頭。


    豐花抱在懷裏的玲洗樹樹枝,掉落在公車的地麵。京介將它撿起來,連同自己的一起拿在手中。對於昨天晚上被荊棘死種說討厭光流脈使者,豐花似乎有點耿耿於懷,不管是要蹺課或是怎樣,她鼓足幹勁想早點再見到那少女i麵,要她收回那句話,而介就這麽被拖下水了。


    就像被他人否定就會動怒。豐花對自己的能力更是對自己的強烈信念,老實說介並不太明白。


    公車開始移動了。道路碰到和緩的轉彎,車體隨之晃動。豐花的身體傾斜,頭碰到了京介的肩膀。不知足不是嫌移動麻煩,豐花仍讓頭倚靠在京介肩上.自己繼續深沉地熟睡。而京介也沒有推開她的精力,就這麽維持原樣不動。


    公車的廣播以輕鬆的口吻,宣布下一站就是終點。再一次抬頭看著透過窗戶的微暗藍天,京介眯起了雙眼。


    自己總有一天也會有某種強烈需要的東西嗎?當然就算再怎麽詢問。太陽也是什麽都不回答.


    京介他們前往的地點,是虹廄第二小學的校門口。那是新口說見過荊棘死神的小學生所就讀的學校。因為昨天的小組行動中,記下了那位小學生的名字及校名,所以才會前往此處。


    雖然因為這裏好歹是小學校門口而克製著自己,但當京介終於忍不住而叼起菸進,站在一旁的豐花卻射來一道冷冰冰的視線。看來因為公車上的熟睡,體力已經完全恢複了。


    京介心想這還真是方便的體質。


    雖然對我來說無所謂,但京介你總有一天會因為肺癌而死哦。


    我也是這麽認為,


    那你為什麽還要抽菸?


    閃為不拙奸像會死。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不奇怪。人都是活到死去為止。


    這樣絕對很奇怪。我是因為不要死才會繼續活下去。,


    在你思索想活下去的期間,是不會死的。


    大概是睡眠不足,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京介忍住嗬欠,悄悄地窺視著小校內。


    學校裏麵似乎剛好是在比較長的休息時間,


    從校園的方向接連不斷地響起小孩子高亢的聲音,從拜托正在大門口跳繩的兒童叫三年一班中野同學開始算起,大約已經過了十五分鍾的時間。


    當京介將打火機拿在手中時,從校門旁的花圃那邊出現了三個小小的人影。


    剪成西瓜皮發型的少年站在正中間,兩旁有兩名身高比少年高一點,奸像相當好勝的女孩緊貼若。


    少年從剪齊成一直線的瀏海下,投射出回避陽光的視線。


    京介沒有點燃香菸,詢問道:


    你是中野小弟弟?.


    沒錯是我。


    雙手緊抓著短褲褲腳,少年輕輕地點頭。在兩旁的女孩各往前走一步,以露出敵意的眼神抬頭看著京介。根據她們上衣所別的名牌來看,都是中野少年的同學。


    你找中野同學有什麽事?


    對呀對呀,要是你欺負中野同學,我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定。


    我們才不怕什麽不良少年呢!


    就是說啊,你要是敢對他做什麽,我們就去向家長會告狀。


    女孩們異口同聲地大罵京介。京介心想,雖然不明白中野少年是哪一點對同齡少女有魅力,但能得到兩個人的保護也是件好事。京介在差不多這個年紀時,是被比她們豪邁且凶狠的親屬少女追逐,而每天都在戰鬥。


    京介以眼神對著站在身後的親屬少女打暗號。豐花點點頭後,就跳到女孩們麵前,


    好啦你們兩個,在那個不良少年詢問中野小弟的時候,就跟大姊姊一起玩吧。


    我才不要呢,不良少年二號。


    大姊姊你的不會晃耶,胸圍是六十六的。


    結果是豐花揮舞著用布包裹的玲洗樹樹枝,來回追著女孩們。雖然豐花跑進了學校的校園裏,但路過的像是老師的人物,並沒有特別說什麽。


    你知道荊棘死神嗎?我想學校裏麵也有謠傳吧?


    因為對方似乎很不擅長抬起頭來,所以京介就當場蹲下,拉低自己眼睛的高度,中野少年仍緊抓著褲子,沉默地點頭。


    關於那家夥的事


    你說荊棘死神怎麽了?明明是不良少年,卻在玩模仿警察的遊戲。


    沒錯沒錯,說什麽都不用做,警察伯伯總會想出辦法的。


    跑回來的女孩們在京介的旁邊停下腳步後,就從高一點的視線投射出恐怖的目光。她們是那種如果沒對豐花免疫,就會考慮要不要逃走,擁有相當恐怖表情的小女生。


    因為像梅雨警官二十四小時那樣的警察伯伯,會逮捕荊棘死神。


    你看過前幾天的播出嗎?真是超級無敵帥的


    啊我也看了


    在豐花也加入談話後,總算建立起三名女性的友好關係。


    根據本家的情報,對於這個事件警察機關並不會采取正式行動,雖然這也是因為隻有謠言散布並不會采取行動,但這大概是各地的矯正術者進行情報操作的結果。


    在閉塞的土地上,大都會發生事件,所以在讓閉塞淨化期間,本家要矯正術者去解決事件。這也是防止閉塞再度發生,為了和平而建構光流脈的人所采取的基本態度。


    但是,若發生的事件出現警方介入搜查的情況,則光流脈使者就會抽手。與專門機關想互競爭,會偏離本家的目的。


    也有一種方針是隻淨化閉塞,將事件本身從頭到尾都交給警方處理。不管是哪一種。因為本家的存在本身並非公諸於世,所以光流脈使者所遭遇到的事件要如何解決,全憑光流脈使者自己。


    可是,你卻看到了看到的人隻有你一個人嗎?


    在星期天晚上和她們


    點頭之後憋見在旁邊高聲說辭的女孩子們一眼後,中野少年繼續說道:


    我和她們一起在住家附近的公園裏玩耍時因為她很快就逃跑了,所以沒事。


    對方呢?


    咦?


    對方有發現你嗎?


    我不知道。因為不管我怎麽叫,她都沒有回應。但是她的長相和葬禮上的大照片是一模一樣的,我還記得很清楚。


    是為了不想啟人疑竇而設下的防線嗎?中野少年有點快速地說完這些話。介沉默地點了點頭。他想這種記憶大概都會一直留下來吧。


    我不清楚門牌號碼,不過是在我家附近,這樣可以嗎?


    中野少年畫出他家的地圖後,上課鍾聲以緩慢的節奏響起,休息的時間好像結束了。但在站起來前,京介還是不由得試著問道:


    那個叫齋藤的女孩是為什麽死的?


    我不知道,老師說是生病,因為她是個身體不好的小孩。


    嗯


    她有點可憐,還被人欺負。


    欺負?


    好像是被同伴排擠,齋藤千惠是和媽媽住在一起,放學後也不跟其他人玩。


    是為了無聊的理由才欺負好啊。


    聽到京介的話,中野少年沉默下來。如果隻因為放學後不跟人去玩就遭到欺負,那京介自己肯定從幼稚園到現在,會一直成為欺負的對象。雖然凶手自己在內的五個家人,但站在自己這邊的就隻有自己。


    話說回來,京介小學低年級的時候,就被周遭的男學生說陰沉或不會笑之類的話,或是室內拖鞋被藏起來,放學後在校門被堵等等,那些都算是欺負嗎?現在他的心中更加疑惑了。


    京介起身後吐出一口氣。校園傳來兒童叫鬧聲,在鍾聲敲完時詭異地安靜下來。


    數年前因為過世的小學生,或許也有可能隻是單純長得像自己,雖然隻是個人感覺,但他覺得這個有灰暗眼神的少年,並沒有錯看那個被人欺負,住在他家附近的少女麵容。


    思考到最後時,京介感覺到一股低矮的視線,回過神來。仍舊緊抓著褲子的中野少年抬頭看著他說道:


    不良少年哥哥,你怎麽沒去上學?


    鬧假我請假了。


    那個像長木杖的東西是什麽?


    這個是做生意的工具你明白嗎?


    好像明白。


    那就謝謝你了。


    不良少年哥哥。


    什麽事?


    要怎麽樣才能像大哥哥你一樣,一個人也沒問題呢?


    京介不由得喃喃地陷入沉思。連初次見麵的小學生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上大概流露出孤獨感吧。


    我如果沒有那些女生,就什麽都做不成了。


    中野少年心不在焉地轉頭,並如此說道。將目光投向不知是有什麽快樂的事,而拍手喧鬧的豐花等人,京介和中野少年一樣心不在焉地喃喃說道:


    如果是在團體裏,我認為這樣也沒什麽關係。


    是這樣嗎?


    我不能和其他人好好相處,和別人在一起覺得很累話說回來,小學的級任導師也曾經罵過我缺乏協調性。


    協調性?


    與其培養那種東西,我選擇了對自己比較輕鬆的方式,所以我隻是想一個人獨處。


    我不太明白。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不良少年哥哥,


    什麽事?


    加油喔。


    入開抓著短褲的雙手,中野少年朝著校舍的方向跑去。女孩們也慌慌張張地跟在他後麵,而豐花不知怎麽地也追著他們而去。


    京介想起了好久不曾想起的.自己也有過小學時代的事實。


    在從小學步行可以到達的距離,就是中野少年的住家。根據地哪,在附近似乎也有那個名叫齊藤千惠的女孩的家。


    在設計卜幾乎相同,隻以屋頂顏色區分各自不同的出售住宅區其中一就是齋藤家在注意門上名牌之前,房廣的外觀就此其他住家更為吸引目光。並列在全都


    是西洋風的兩屋數建築物中,隻有齊藤家是大平房式的純和風建築。


    站在她家門前,豐花斷斷續續地說著:


    是術者的家耶。


    在玄關旁有竹林製造小涼爽的遮陽,其中長著僅有一棵的別種樹木,那就是玲洗樹。


    繼承光流脈使者血緣的家庭一旦生下小孩,就會種植玲洗樹的樹苗。當樹木長到木杖長度時,那個孩子照例就會成為術者,而齋藤家的玲洗樹已經長到屋簷的高度。


    她說討厭光流脈使者是嗎,那個女孩也是出生在光流脈使者家庭啊。不具備相關知識的和一般人,不諭喜歡還是討厭,是不會知道光流脈的事。


    微風吹拂下竹林發出細微的聲音。從門口到玄關的粗砂子通道整理得相當幹淨,而且人在家的證據就是聽得到從後方的窗戶傳來的洗碗聲。


    怎麽辦?要去問嗎?


    豐花任風撥動頭發及裙擺,轉過頭來:


    她是本來和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卻死掉的小孩。關於那個叫千惠的孩子,她母親或許不想再提起了。


    豐花仰望著天空,呢喃似地說著。雲終於散開了,可以見到一片藍天。如果隻是針對照射在皮膚上的陽光強度,要說季節已經完全是夏天一點也不為過。被梅雨的陰沉雨勢所愚弄而沒察覺到此事的京介,卷起了身上長袖襯衫的袖子。


    問過之後也不能保證可以知道些什麽。


    喂,京介你一個人去問啦,我會在這附近的公園蕩鞦千。我想如果是你的話,對方也會告訴你的。


    你長得比較和藹可親吧?


    和藹可親也沒有啦!聊天就是聊天,像你這種浮現悲愴感的表情比較好。


    在門前京介他們互相捏著對方的臉頰時,玄關的門開了,出現一名穿和服的女子,她似乎是要去什麽地方,手中還拿著洋傘。


    雖然年紀大約和京介他們的母親相同,但感覺當然是完全不同。京介他們的母親感覺和亞馬遜叢林附近很搭,但從住家出現的女性卻和旁邊的竹林很相稱。


    請問有什麽事嗎?


    浮現出善意的笑容,女子歪著頭。她的眼睛盯著京介和豐花手裏拿著,用布包的玲洗樹枝。


    豐花用動裙子幾秒鍾後,就下定決心似地往前踏出一步說道:


    我們是來詢問關於千惠的事您是她的母親嗎?


    哎呀,你們是千惠的朋友?


    即使說出小孩的名字,似乎是齊藤幹惠母親的女子卻不哭也不鬧,她隻是露出柔和的笑容反問著。


    應該說是朋友嗎那個


    大概是不知該怎麽說明才好,豐花嘴裏支支吾吾一會兒,沒多久又再向前踏出一步,以強烈的口氣詢問她:


    千惠的幽靈最近有出現嗎?


    千惠的母親將頭歪得更厲害,而附近某處飼養的小狗正汪汪大叫。


    京介對著腳邊的陰涼處嘀咕著:太直接了啦!


    在位於本家內的法術研究部分室的座位上,室長深廉寺華奈正瀏覽著這幾天進行的法術實驗詳細文件。


    文件中還附上其他的資料。那是稱做古代術書的特殊術書其中一部分影本,在封麵還蓋上要歸還的標記。


    奈內拿著文件,走進位在分室最裏麵的簡易實驗室。在這類紙本資料上有很多是會加上特殊功能,無法利用用普通影印機複製,也會發生就睡蓮想將文字以手寫方式抄在普通紙張上,但文字的拚湊本身就會自動發動咒語能力,而將紙燒毀的情形。


    在簡易實驗處理完事情,華奈打開隔壁材料倉庫的門,至今為止放置無數個收藏材料水槽的架子上,幾乎都是空的。


    關上門後,華奈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再一次重新看過法術實驗的詳細文件,上麵列了幾個術者的名字。從現在居住的地址,身高,體重,年齡,術者成績等當然必要的事項,到到今為止相關人物的所有詳細情報都記載在其中,這是術者管理部的工作。花奈低聲說著:真閑的部門啊,坐在附過位子上的研究員不可思議地看了華奈一眼,但她卻不是刻意在和他說話。


    華奈注意看著無聊紀錄的期間,突然停住目光。候補者編號二十二號,一條礦介,是上個月發生分室實驗個案外流事件時,負責處理的那名術者。


    他並非擁甘值得一提珍貴經曆的人。硬要說的話,隻有十四歲時有個同國中的女學生在車禍小去世。華奈心想既然術者管理部都刻意紀錄下來,似乎不隻是單純的同學。


    華奈大小姐。


    在花奈的背後,站菩一名身穿深藏青色製服的男子。那是光主護衛隊的製服。華奈沉默地轉過頭來。


    這是光主大人給您的信。


    男子將卦緘的信函交給華奈後,就深深一鞠躬並退出辦公室。然而,就算男子經過身邊,辦公室內也沒有任何研究員和他說話或拾起頭來,因為辦公室裏有這樣的規定。


    在華奈打開的信件中,隻有一張用文字處理機打上文字的便箋,內容是希望她好好看著法格實驗。對於將成為下任光主的華奈來說,裏麵紀錄著必要的知識。


    華奈將便箋揉成一團,丟在桌麵上。她從白衣口袋裏取出手術刀,連便一起刺下。


    放置在地上的鳥籠裏,烏鴉鳴叫著。


    京介突然想起昨碰到的荊棘死神。她會在自己這邊做出攻擊舉動前搶先襲擊過來,豐花也說的確是如此。


    對所有土地及對象體貼,術者的力量是要為全世界他想直了三個月連續測驗的主考官所說的話。那個主考官會何等溫柔地對待荊棘死神,這種行為應該會受到表揚吧。


    京介深深歎出一口氣,答出他的真心話:


    會視情況決定。


    請不用顧慮我,好好執行你們的工作。


    千惠的母親緩緩地點著頭。沒佩戴任何飾品的雙手,撫摸裝有麥茶的玻璃杯,她將視線定在冰塊的方向。


    那個


    穿著襪子的腳趾抽動,豐花開口說話。照她額頭上皺起奇怪紋路的情形看來,腳似乎已經麻掉了。


    而朝略歪著頭的千惠母親,豐花全身微微顫抖地說道:


    我所碰到的千惠像千惠的女孩說過討厭光流脈使者。她有這種傾向嗎?


    這個嘛該怎麽說呢


    受邀請進來的房間,是麵對庭院的寬廣和室。坐在座墊上,京介茫然地看著庭院裏的小水池、


    穿過柵欄的微風很清涼,在送來的麥茶玻璃杯中,冰塊沒有發出聲音搖動著。家中不管從哪裏都沒發出聲音,連人的氣息也沒有。他心想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麽寂靜的房子坐在一旁的豐花似乎不習慣端坐,而挪動雙腳,還有點憂鬱的樣子。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聽完一連串談話後的千惠母親,在隔著和室桌的京介對麵,靜靜地點點頭。就算是聽到和死去女兒長得很像的可疑分子出現在街上,對方也沒發出一聲驚叫聲,她隻是微微的扭動眉毛。


    因此,你們才會調查千惠的事,不過,這是為什麽?


    被溫柔的語調詢問,豐花嗯嗯啊啊的支吾著。這是因為實在不能說出要從各種管道得到打工費用吧。然而京介卻靜靜地回答著:


    因為我們是負責市內的矯正術者。


    那麽,如果找到那個像千惠的可疑分子,就會消滅她囉?


    千惠的母親將手貼近單邊的臉頰,頭一次垂下雙眼。窗外遠遠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


    因為那孩子對當術者的事,從沒說過討厭或是快樂你們知道那孩子的死因為嗎?


    豐花超過必要程度地向左右搖頭。千惠的母親看到這情景後點點頭,看著介放在榻榻米上的玲洗樹樹枝。


    是一種名為術者病的疾病。我不知道正式名稱,但好像是隻有繼承光流脈使者血緣的人才會出現的病症。據說身為始祖術者的巫女,也是因為這種病才去世的。應該是一種遺傳疾病。


    不不會吧。是什麽樣的疾病?


    豐花扭曲著臉問著,千惠的母親露出平穩的笑容說道:


    會遺傳的隻有部分術者。你們是沒問題的,我也是。


    是:是馮


    關於那種病症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隻聽說過那是身體會變得支離破的疾病,從病情發作而被強行帶到本家後,當那孩子回來時已經成為白骨。所以我隻能以火葬的方式為她舉行葬禮。


    將視線移往庭院,千惠的母親以懷念回憶的口氣繼續說著。京介則將目光落在自己膝蓋上,輕歎一口氣。他心想真是個了不起的人。自己應該還沒辦法將往生者的事像這樣對別人訴說吧?可以感覺到說出過去的她,聲音中到處帶著溫柔及冷靜,還有深切的愛情


    因為千惠的父親在術者之中.是立場有點特殊的人


    千惠的母親整理著和服的袖子,說道:


    所以普通人要從十二、三歲才會進行的術者訓練,她卻從四歲就開始進行了,據說是因為要盡可能早一步讓她具備能力,在本家成為有用術者的方針。雖然除此之外有讓她去上普通幼稚園或小學,但好像不太能交到朋友。


    京介無言地點點頭,他想起齊藤幹惠在學校裏遭到欺負的傳言。和自己有什麽不同的地方那是看得到的,或是看不到的某些東西。不管是如何細微的不知名之物,一發現就全盤否定的人,是不管大人或小孩都存在的。


    在訓練中也沒有年齡相仿的術者,那孩子在家門外熟識的就隻有她姐姐而已。


    她有姐姐嗎?


    豐花無意義地抬頭看著和室天花板反問著。千惠的母親用力地點頭。


    有,是我的長女。雖然她現在住在別的地方,但她是正在本家工作喔.千惠很喜歡姐姊,所以我無法想像她會討厭光流脈使者這是怎麽回事呢


    看著表隋黯淡的千惠母親,豐花以失敗的表情麵對京介,她的眼睛訴說著:要是沒說出會讓她母親擔心的話就好了。


    庭院的池塘裏,鯉魚濺超了水花。京介歎口氣後對千惠的母親說道:


    事情要是解決了,我們會將一切告訴您。


    這是怎麽回事真是奇怪的事件。齊藤千惠你真的在這裏嗎?


    豐花用長柄杓子將水淋在墓碑上,以呆愣的聲調如此說道。閃耀透明光輝的水滴流落在光滑的碑麵上,插在花瓶裏的菊花懶洋洋地搖動著。


    京介他們來到從齊藤家步行幾分鍾可達的墓地。因為豐花說想確認齊藤千惠的墳墓,所以千惠的母親也沒特別表現麵有難色的樣子。實際造訪後,在極為平凡的墓園角落,發現極為普通的齊藤千惠墳墓。當然,到處都看不到有從墓地挖出遺體之類的奇怪痕跡。


    在離開她家之前曾看過照片,齊藤千惠是個個頭嬌小的普通女孩,照片中的表情也看不出來是否聿福。當然也沒有奇怪的手臂。除此之外,她和昨天碰到的荊棘死,在長相上幾乎是同一個人。


    寬廣的墓園裏除了京介和豐花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影。這裏隻有寺廟正殿和雜木林還有寬廣的墓園。然而,在墓地裏尋求色彩本身是無意義的,映入視野裏的色彩隻有墓碑黑色,白色和灰色,應該是風勢強勁的關係,墓地裏的塔型木牌發發出寂寥的聲音。


    真是普通的墳墓耶。


    壓著受到風勢煽動的發束,豐花孤單喃喃自語,聳立著長方形墓碑,形狀非常標準齋藤千惠的墳墓並沒有值得一提的特征。盡管如此,應該是母親勤於整理的關係,墓碑上連一點青苔都沒長。


    要是我死了,我想建個非常豪華的墳墓。


    建個金字塔就行了。


    聽說創造光流脈的巫女在地底下有個超大的靈廟。如果可能的話,像那個感覺的就可以了,要是拚命傳達出一條豐花是偉大的光流脈使者。


    京介在嘴裏嘀咕著隨便你,站起身來。反正豐花去世的時候,自己早就死了。他心想就算豐花再怎樣傲慢,大概也說不出要把京介從那個世界叫來,命令幫忙蓋墳墓吧。


    那位母親應該會使用法術,所以當千惠那孩子的遺骸送回來時,她已經調查過了。不過,她說那確是本人的骸骨。豐花再次用杓子澆水說道。雖然沒有在職中的感覺,但千惠的母親似乎也還是術者。據說,通常與沒有光流脈使者因子的一般人混血,就很難將身為術者的能力遺傳給小孩。


    在父母親之中隻有一方是術者的情況,雖然可以生下繼承能力的小孩,但可能性卻是非常稀少,好像隻有一成左右。


    將水桶及杓子塞給京介,豐花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想徹底調查一下。因為那位母親太可憐了,她明明一個人努力振作地平靜過生活。不管是假的還是幽靈,要是長得像自己小孩的孩子四處徘徊,做些奇怪的事,也會覺得討厭吧?


    如果是以我們的能力有辦法解決的問題就沒關係。


    你為什麽要說這麽保守消極的話?如果認為總有辦法解決,就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認為沒辦法的人就一輩子也沒辦法。


    你用不著搬出這種哲學。


    你很囉唆耶。水桶已經空了,京介你到那邊去提水。我到寺廟正殿,向寺廟的人打聽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怪事。


    歎口氣後,就介往被稱為墓地能道貌岸然的方向邁開步伐。


    微風吹拂,在墓地後方的雜木林發出發出聲響。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裏是墓地的原因,但是烏鴉四處來回飛舞,讓京介心中感到莫名的不祥。


    利用位於墓地角落的自來水管裝水到水桶裏,京介點燃香菸時,在通道的前方響起幾個堅硬的腳步聲。


    那是身穿西裝的大塊頭中年男子,和在其身後拿著玲洗樹澍枝的兩名術者,雖然術者方麵全部穿著製服,但京介卻不知道那代表什麽身分。


    因為水從水桶中溢出,所以他關上水龍頭。但那奇怪的一行人卻更住前踏出一步,在水管前停下腳步。


    那些是不認識的臉孔,不過似乎有妨礙他通行的意思。雖然完全不能自豪,但因為早已習慣初次見麵的人突然前來找碴,所以京介提著水桶靜靜地變換方向。接著他咋了一下舌頭。對於自己身後也有三名術者,他完全沒注意到,就連被包圍起來的情況也沒有印象,但這就是所謂的夾攻。


    在眉宇問刻劃深紋的中年男子走近距離京介兩步左右的麵前,並說道:


    一條京介,十六歲。是在光流脈統轄管理總局,完成正式登錄的矯正術者沒錯吧?


    你是哪位?


    回答我的問題。


    那是種與其說是詢問,更像偵訊的口氣。因為就算在這裏爭論詢問的優先權也於事無補,所以京介將煙蒂丟進攜帶式煙灰缸後,混雜著歎息回答道:


    是沒錯。


    因為根據資料上顯示你還是學生,所以我跑到高中去接你,但你是怎麽了?你的同班同學竟然說出不知道,因為他就是這種人的缺席理由。我施展追蹤術尋找,你卻蹺課跑到這種墓地,真是奇怪啊。你要好好用功念書才對。


    你是教育委員會的人嗎?


    看起來像嗎?


    不像。


    既然如此就別問丁!我是光流脈統轄管理總局以下簡稱本家,可以吧?


    京介默默地點頭,並背對著自來水管,將所有人納入視野的左右。穿西裝的男雖然一臉可伯的神情,但五名術者也露出很難說是友善的表情。


    我們是本家內,家長專屬特別任務栘送課的人。因為是


    按照普通規則執行行動的部門,所以我們對你擁有一定程度的強製權。而所謂的一定程度雖然是取決情況,但要是你也是組織中最低階的矯正術者,應該會知道要服從到什麽樣的地步。


    抱歉


    什麽事?


    你說的意思,我完全聽不懂。


    不管是誰都回答同樣的答案。編上候補者編號的術者,或許有很多笨啊。


    候補者編號是什麽?


    詳細的情形之後再說。因為你還未成年,所以待會還必須得到你雙親意,不過這也隻是表麵上的問題,就算沒得到同意還是會有辦法。不,是會想辦法讓他們同意。


    結果,到底是怎麽樣?


    總而言之,別囉哩叭唆的,跟著我們走就是了。


    京介再次回想最近這陣子的行動,他還是沒印象做過會讓本家移送課包圍的事。


    雖然他隻想到一件在工作時沒穿黑色鬥篷的違規事件,但那是這麽嚴重的罪行嗎他想著這件事時,中年男子似乎是將他的沉默解釋為理解,往前走近一步,


    確認著對方讓人聯想到牆壁的厚實身軀,京介估算著力量開始思考著,雖然不清楚會被帶到什麽,被拘禁多久,但今天還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而且,因為對方說有一定程度的強製權,所以可以想作自己也有一定程度的逃跑權利。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遭到減薪,大概會破豐花罵到臭頭吧,他心想到時也隻好努力點逃囉。


    墳墓與墳墓間的通行道路很狹窄,隻有一個人可以行走的程度。因為中年男子的身體很寬,看起來好像不會因為攻擊而倒下去,所以京介丟下水桶,朝著左邊跑去。身後男子呼喊著,左邊三各術者的臉上露出緊張感。


    京介一伸出右手臂,對方就舉起左手肘,像刊登在武術書中的圖解般,采取非常漂亮的防禦姿勢。雖然接受過這樣的訓練,但對方還是被打倒在地。然而,在壓製住剩下的兩人並打算跑走的京介脖子上,如同圓木般的手臂從後方纏繞上來。


    對方彎成直角的手臂卡進下巴的下方,發出像鑰匙上鎖的聲音,管因此被緊勒著,雖然一瞬問就吹走一半魂魄般的痛苦侵襲全身,但京介還是抬起大腿。利用膝蓋骨從下方對準對方手肘的關節攻擊,中年男子了出尾巴被踩到的貓一般的慘叫聲,然後將手臂放開。大概是相當疼痛吧,男子抱著手肘當場趺坐下來,還呼出苦悶的聲音。


    逃跑是首要的決定嗎?如果終究還是會追過來,那麽是要在這裏盡可能擊潰?當介一瞬間陷入迷惘時,一名術者從手中的包包取出一個小瓶子,將內容物撤向空中。透明的液體隨著細小的光點一起溶人空氣中。術者揮舞玲洗樹樹枝並念出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渲染大氣二尺之前方,掌理睡眠!


    液體發出強烈的紫色光芒,一瞬間生成濃霧。察覺到飄散刺激性臭味的危險,京介立刻舉起子掩住口鼻,但還是吸進了非常少量的霧氣。感覺到視神經全體麻痹般的眼花後,兩腿馬上一門氣失去力量,京介當場倒臥在地上。


    引誘對方沉睡的法術在薄霧籠罩的腦袋角落,此刻終於理解的京介,背部及側腹部受到微弱的衝擊。雖然感覺到是被人踹了,但就算他想反擊也無法起身。而今天本來就已經感覺睡眠不足的京介,睡意因為法術而急速侵蝕著他的意識。


    在模糊不清的視野前方,可以看見玻璃碎片。那大概是術者剛剛撒出術藥的瓶子碎片。京介將全身的神經集中在指尖,朝著玻璃碎片伸出手來。他用力抓住尖銳的部分痛覺就從右手指尖流竄到頭頂。


    如果意識能變得清晰一點,剩下來的就是力氣的問題。他抓住其中一各踢他的人的腳,並將之拉倒,他站起來用肘及後路易,讓剩下來一個倒臥在地上。


    雖然已經站起身來,但意識還是模糊的,搖了一下腦袋後抬起頭,剛好中年男子也站起來,他的眼中寄宿著濃烈的惱怒色彩,將領帶解開丟在一旁,那雙充血的眼睛好像訴說著現在開始要認真快勝負。但對京介來說他覺得已經差不多該讓這場勝負結束了。


    在力量大概是無法匹敵,但論速度應該是自己比較占上風,京介背對著中年男子,盡全力奔跑,發出像是地震般的腳步聲,男子馬上起腳追趕,隔著肩膀回頭一看,那速度是與巨大身軀不想稱的快速。


    差距三十公尺左右已經是極限,停下腳步的京介,重新麵對中年男子,並舉起玲洗樹樹枝: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


    男子發出類似棕熊的吼聲跑了過來。要啟動複雜展現的咒語,時間上根本不夠,但要以力量對抗,體力上也已經不足了。京介快速地念出咒語:


    對集中大氣對象施以風壓,自巳位出現,沉於亥位!


    當男子伸長的指尖迫在眉睫時,咒語完成了。京介和對方之間的空隙中空氣瞬間膨脹,隨著爆裂聲吹起的強風,將中年男子的身體吹走。他飛向後方的身軀就這麽被送回他跑來的距離,摔進雜木林中。


    京介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垂下了雙肩,在引發呼吸困難的腦海中,卻隻有引起這麽大的騷動,竟然連句怨言都沒有的墓碑下居民真是了不起這樣不合進宜的感想。


    因為要是再被法術追蹤會很麻煩,所以他將失去意識的術者所帶來的整套術具,滿懷抱歉地藏在墓地角落。


    就算這麽做,三十分鍾後大家應該都會清醒過來,術具也總會被找到。不過,京介還是朝豐花所在的寺廟正殿走去。


    豐花在正殿旁的民家起居室裏暍著茶。在隔壁的廚房中,有位似乎是寺廟相關人員的女性,而廚房內正響起一陣水流聲。


    起居室的電視上正播映著虹原市地區頻道所匯整製作,名為街上謠傳的怪異插播特別節目。雖然也出現荊棘死神的話題,但稱為科學家的人物卻做出這隻是造假的題材吧。是梅雨季節時無聊的鄉下人容易看到的錯覺的評論。


    才不是錯覺呢,真的很痛耶。


    豐花以相當驚人的氣勢吃著茶點饅頭。她似乎是打算將托盤內裝盛的幾十個饅頭全都吃下去。這是因為留下他人拿出來的東西是很失禮的禮儀,還是打算在離這裏前填飽肚子的陰謀,或是純粹想吃而已,理由大概是其中之一吧。


    當京介說明本家的人來找他的事情時,豐花甩動膨脹到臨界點的雙頰,並點了點頭。因為一條家的餐桌就是戰爭,所以將超過吃得下程度的食物塞進嘴裏就是勝利的秘決,這是年幼時從姊姊那邊學到的。豐花會養成沒什麽氣質的癖好,就是環境的關係。


    分開行動或許會比較好。因為那些家夥應該會追來,所以我就邊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邊行動。


    麵對以近似我知道了的動作扭動雙頰的豐花,京介繼續說道:


    到旁晚為止你就去某個地方消磨時間,和昨天那群人一起行動會比較好。


    將嘴裏的東西全都送進喉嚨裏後,豐花垂下雙眉歎息著:


    雖然我想說就算一個人也沒關係,但發生了昨晚的那件事就這麽辦吧!京介你要是發生什麽事,就到本部來吧。


    我明白了。


    我也將到昨天為止暫時收集到的情報交給你吧。還有,害怕走夜路的三年級學長的接送工作,今天晚上是最後一天了。


    我知道。


    剛剛我問過寺廟裏的人員,最近似乎沒發生特別奇怪的事,好像也沒有千惠那孩子的墳墓遭到破壞之類的事。


    啜飲著茶水,豐花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我剛開始還在想是不是那個死骸蘇醒的法術呢。啊,就是四月時讓你遭到淒慘下場的那個。


    個過,聽說那種法術是限定在死後一定時間內的屍體,而且打從一開始那就是


    未完成的法術,所以是不可能像荊棘死神那樣,連臉部都完美複原唉,雖然她的手臂變得很奇怪啦.


    你要是知道什麽也別一個人擅自行動,因為你一個人行動、亂搞,到最後總是嚎啕大哭。


    這才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啦。你的手還在流血耶。


    豐花從書包裏拿出ok繃的盒子,並丟了過來。在墓地發生一起騷動時,曾經握著玻璃碎片。造成指尖割傷的事,他現在才想起來。


    在ok繃上畫著漫畫的死神圖案。這大概是想以要殺死黴菌這種意思來比喻吧,京介心想:製造商難道不能想健康一點的圖案嗎?


    一條同學今天是怎麽了


    鹽原友子這麽嘀咕著之後,就怒視著借她的筆記抄寫數學習題的同班同學。


    就像與許久不見的晴天同步般,下課時間的教室裏所布滿的學生吵鬧聲,是這一星期中最熱絡的。


    同班同學以像是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般的眼神,凝視著鹽原。但鹽原本人卻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望著窗邊的座位。


    你:你怎麽了,鹽原。一條蹺課不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嗎?


    希望他碰到荊棘死神時,沒遭遇到危險就好。


    荊棘死神?鹽原,你還在迷那個話題呀?


    有一段時問隻要一開口任何人都熱衷的謠傳,如今已經將主角王座讓給其他話題了。現在,說到教室裏流傳的主要話題,就是昨天電視連續劇的內容和職棒比賽的勝敗,還有一點期未考的事大概就是這些了。普通高中生都是忙於擷取新鮮的情報。


    說到一條,剛剛好像有個穿西裝的大塊頭叔叔來找他耶。


    回到抄寫筆記的工作,同班同學邊說道:


    雖然一聽到他請假就轉身離去,那到底是誰呀?男生們說是山田組的招募員,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吧!


    你所謂委托的事情我會好好做


    啊?


    我認為一條同學很不錯的。啊,雖然他現在還不遵守校規,是相當頭痛的人物


    鹽原


    但會負責任就是好事


    鹽原你別一臉戀愛中少女的模樣啦感覺好惡心。


    在平常日後天蹺課的高中生,可以抬頭挺胸的地方並不多。


    一條豐花迷惘到最後前往的地點,是在本家內部的法術資料室。因為她想到正在追蹤位於三樓的法術資料室,空間上和學校圖書室的規模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在地底下有個巨大的書庫,收藏著從過去到現在開發出來的所有法術資料。


    雖然研究者和高級術者是可以自由進出,但對於矯正術者的閱覽則必須審查,據說到進出許可下達為止,需要花幾個星期的時間。


    豐花心想這是差別待遇。她很憤慨:難道矯正術者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不過,因為今天是頭一次來到法術資料室,所以差別待遇的事,在今天之前根本沒注意到。


    在詢問櫃台有位谘詢員,形成一種如果是關於法術的簡單疑問,可以當場因答的製度,豐花在等了五個人左右之後,朝著櫃台走去。


    您有什麽疑問?


    戴著三角形眼鏡,腦筋似乎不錯的谘詢員瞄了豐花的水手製服一眼後詢問著。雖然聲音是對菩自己,但谘詢員卻在櫃台內處理文書作業,好像很忙的樣子。


    豐花坐在椅子上,拉著裙擺說道:


    那個:除了死骸蘇醒之外,還有讓死人複活的法術嗎?


    沒有。隻有這個問題嗎?


    以幾乎是立即回答的方式,谘詢員連頭都沒抬地回答她。豐花鼓起雙頰,拉開椅子再問:


    那麽,像這樣,手臂會咻地伸長,被纏住後會大叫哇的,你認為是什麽?


    我看不出問題的意圖。


    所以,我在想有沒有能讓死人變成這樣的法術。


    是街上傳言的那個事件吧?怎麽?那跟死人有關嗎。這樣真是糟糕啊。


    谘詢員從用指小尖推扶的眼鏡另一側,將冷淡的視線投向豐花。


    最近有好幾個負責市內的矯正術者來問過同樣的問題,還問有沒有可以贏過那個東西的法術。


    有嗎?


    我不知道。但調查那個東西並想辦法解決,是你們的工作吧?請不要認為所有的事情隻要在這裏輕鬆的詢問一下就可以解決。


    可是就算自己想調查,但矯正術者不是不能自由閱覽這裏的書庫嗎?


    隻要取得許可就可以閱覽了。不過,如果是像你這種菜鳥且成績很差的矯正術者,審查就會花半個月左右,然後被否決之後再申請,我想要幾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得到許可。


    什麽嘛,我不能等這麽久啦!為什麽矯正術者不能任意進入?


    這是規定。而且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吧。要是危險的法術被帶走並在外麵使用,那該怎麽辦?明明是隻負責淨化土地的下等人員,矯正術者竟然還想用華麗的法術。


    你說下等?剛剛你說了下等吧?下等是什麽意思?你別太瞧不超下等人!


    豐花和谘詢員隔著櫃台,互打互罵了幾分鍾。當豐花舉起椅子準備投擲出去時。終於有其他職員前來,而豐花就被壓製住了。


    啊,真可怕矯正術者真的很粗暴耶你剛剛的疑問,算我特別優待回答鈴鐺好了


    谘詢員一邊調整滑落的眼鏡位置,以不協調的聲音說道。仍被其他的職員架起身體,豐花回瞪那臉一眼。


    現在還沒想到任何針對死人的法術,不管是讓他複活,或是操縱他。不過,這隻是我們資料室裏沒有,但或許會有哪裏的某人開發出原創的法術吧?因此在那之前,我們也無法調查。


    可以了嗎?好,下一位


    豐花大歎一口氣。她心想抓狂過後肚子也餓了。


    被法術資料室趕出來後,豐花往一樓的術者中心移動,並坐在椅子上盯著地板一段時間。雖然肚子也餓了,但她卻還是氣得超越這件事之上。


    也包括被說成下等人的事在內,不過她最不滿的就是谘詢員製式化的態度。像是因為是矯正術者所以不行;現在還沒有這種法術所以不知道;那麽說要怎麽辦之類的應對。


    豐花將空氣從無意識間鼓脹的臉頰抽出,拾起頭來。唉,算了,她很幹脆地做出這也是那個戴三角眼鏡的工作嘛的結論。妞也想:就用自己的做法來想辦法處理事件吧。


    站超身來的豐花,走過去觀看位於角落的公布欄。


    在牆上的公布欄裏,張貼著術者的各種相關情報廣告。像保險更新通知或術書正十冊修畢測驗應考須知等,雖然情報是由本家方麵來管理,但有時也會發生個人任意張貼廣告的情形。像高等法術家教或想交換矯正術者夥伴嗎?希望是辣妹型的等


    招募廣告,就是後者的傑作。


    豐花想找的是關於荊棘死神之類的情報,但除了今天早上官方發布的警戒令外,並沒有更新的情報。


    看著警戒令的公告,豐花喃喃自語著。期間是從本日起的一周。上麵紀錄著在此期間於負責區域內發生同類事件時,無法適當處置之矯正術者處以三成至十成之減薪。


    減薪串的幅度是三成到十成,這是依照程度的意思吧?在事件的處置中,若事態演變成讓荊棘死神逃走的結果,或是術者本身受到重傷的情況,就是最慘的減薪十成。


    十成,這不就是說沒有報酬嗎竟然因為僅僅丟臉一次,就讓整個月的努力全都化成泡影。過分,真是太過分子。本家真是沒血沒淚


    抓著公布欄低下頭來,豐花嘀嘀咕咕地說著。在平日上午時間的術者中心雖然人來來往往,但卻沒有人關注豐花。酬勞低廉的矯正術者以灰暗表情歎氣的模樣,在術者中心裏是常見的情景。


    豐花用手將公布欄刮得吱嘎作響,咬著嘴唇。


    當光流脈使者遇到任何事件,到解決事件時,無論是被害者或是加害者,都有一度會拘禁在本家裏,然後在那裏給予基於本家規定的處置。根據處置的方法,也有稱為處罰會比較貼切的方式,像是消除記憶或抹消存在。


    荊棘死神被本家監禁後會變得怎樣,是一開始就會監禁嗎?看不見事情解決的開端,豐花將牆壁抓得更厲害了。


    你別在這裏磨指甲喔廣告會看不見的。


    不知何時在豐花右邊,站著一名穿西裝的青年。


    青年從口袋裏取出紙張,並在公布欄上張貼新廣告,廣告上寫著徵求家長護衛隊員。豐花咬著手指,嘴裏喃喃念著真好啊。所謂的家長護衛隊就是組織幹部以外,術者從事的一般職中基本薪資最高的待遇。在豐花心中報酬最棒的職業排行榜裏,經常也是列入前十名之內的職業。當然入隊考試包括及格分數和競爭率,是相當困難的關卡。


    思考許多事後,真的覺得餓了,豐花肚子發出巨大的聲響.青年皺超眉頭,抬頭看著窗外。


    剛剛那是打雷?天氣明明很晴朗啊,梅雨季節還真是不能大意昵。


    是我肚子的叫聲


    當豐花畏縮自首的瞬間,肚子又再度叫了起來。豐花的肚子會正確地通知上午的七點、九點和十一點是最大的空腹狀態。看看時鍾,現在剛好超過十一點。


    瞪圓著雙眼並發出讚賞的聲音,青年輕輕地拍起手來。


    你發出很不錯的聲音喔。學生時代坐在隔壁座位的相撲社員也發出過類似的聲音。那個人現在好嗎啊啊,不知不覺就沉浸在回憶之中了。


    最近忙若各種事情,真是累壞了。不過,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幹客氣。


    要是你肚子餓了,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就由我來請客吧。偶爾和高中女生一起吃飯也挺不錯的。


    你說話的方式和表情很可疑,所以我不要。


    哎呀呀,你很靠嘛,隨你怎麽想,不過,我好像在那裏見過你的長相


    青年如此說著,並毫無顧忌地窺視豐花的臉龐。無視於滿臉不悅,鼓脹雙頰的豐花。


    青年拍了一下雙手。


    啊,我想起來了。是查理士王小獵犬,你和它有點相像。


    它是誰呀?


    特徵是垂著耳朵及大眼睛,活潑開朗的小型犬。在車站前的寵物店有賣,一隻要十二萬元吧。


    比我的基本薪資還要高耶


    嗯,你要是有意願的話就一起吃飯吧。我就在七樓工作,你隨時都可以來哦。


    青年輕輕揮手之後,就離去了。


    壓著咕嚕作響的肚子,豐花離開了本家。


    在學校的時候,總是在休息時間吃點東西來填補肚子。在上課當中肚子餓時,就聞著教科書的味道。雖然這麽做豐花會有填飽肚子的感覺,但即使跟朋友說這些,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讚同。她的朋友說豐花的前世一定是蠹蟲。但當她在圖鑒上查詢蠹蟲時。上麵卻寫著那是吃紙的害蟲。


    當她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麽辦時,想起了被移送課的人追趕的哥哥。京介是做了什麽壞事嗎?但因為想起太多的可能,所以豐花反而無法鎮定目標。


    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果汁,豐花找個陰涼處坐了下來。


    討厭光流脈使者。她想著說出這句話的少女。停下準備打開果汁罐的手,豐花低語著,心想為什麽她會說出討厭自己能力的話?厭惡繼承光流脈使者血緣的理由是什麽她彎著手指想了許多,但因為心情變得沈重,所以決定不想了。


    冷個防地頭頂上出現一道黑影。當豐花抬起頭時,一股強迫的力量,將手中的罐子奪走。一隻烏鴉叼著還沒打開的果汁罐低空飛去。


    你你想幹什麽?還給我,我重要的葡萄糖!


    豐花拿起包包追趕著烏鴉。烏鴉的身影在本家和隔壁建築物間的小路消失不見。


    雖然已經繞到本家的後麵,但豐花還是把烏鴉追丟了.大廈的後方隻是有點昏暗,在堆積如山的址圾袋上,野貓正發出用鼻子哼笑般的叫聲。


    停足在狹窄的大廈之間,豐花抬頭著著白雲眾多的天空並抽噎著。真不甘心。她心想下次要是再見到那烏鴉,要把他塗成白的當作報複。


    垃圾袋了出響聲晃動。心想幹脆抓隻貓來如開說烏鴉大會吧,豐花抬起頭來。


    但正當她抬頭時,動作停止了。


    在垃圾袋山的上麵,站著一名少女,那是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女,兩隻手臂從好的袖口發出聲音地延伸著,而垃圾袋的塑膠和如同長繩般的手臂摩擦,發出悲慘的聲音。


    少女無言地凝視著豐花,對於吞咽氣息時響起了自己的喉嚨聲,豐花皺起臉來。


    又見麵了


    雖然心裏想著:我是個蠢蛋嗎,但豐花還是無意識地說出口。然而少女卻什麽也沒回答。


    另一種無意識,讓豐花緊緊地握住玲洗樹樹枝。在將停留在肺部入口的氣息吐出的瞬間,對方的雙臂開始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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