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幸福到底是什麽--一條京介從書包裏抽出一本小型國語辭典。


    雖然這是個極為司空見慣的單詞,但猛然想起時卻是非常抽象,無法理解確切意義的詞匯。同時這也是一個自己不太會使用的單詞。辭典會出現在自己手中,並不是那麽常發生的事。不過他心想這倒也算是個好機會,而決定調查看看。


    根據那本辭典,所謂的幸福就是心中感到滿足。而調查心中滿足的意思時,則紀錄著擁有幸運的表現。那麽所謂的幸運又是什麽?當他翻閱辭典時,裏麵卻以幸福當作其意義。一切又回到了基點,完全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京介低聲發出沉吟。


    「真稀奇耶,你竟然會把國語辭典帶在身邊。」


    坐在身旁的雙胞胎妹妹豐花,揚起單邊眉毛窺探著京介手中。豐花所拿的初中製式書包膨脹到大約手掌心般的厚度,京介知道裏麵完全沒放進課本之類的東西,隻是塞滿了零食或水槍等與課業絲毫無緣的物品。


    京介本身的書包經常是扁扁的,裏麵有末開封的香菸一包,連能不能用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打火機三個,就這些--總是處於這樣的狀態。今天辭典會放在裏麵是因為正要放學回家時,被班主任抓到而被迫持有的關係。


    那名老師從很早以前就對京介沉默、毫無感動的行徑很在意。希望學生全都能活潑好動感情豐富,似乎是班主任心中的想法。


    你麵對世上各式各樣的事物,最好能多記住那份感動。所以你要趕緊多看書--對於說出這番話的老師,京介回答說他沒興趣。但是敵方卻完全沒有退卻,反而滿臉笑容地繼續說下去。書本裏麵滿是文字,怎麽可能會有對文字沒有興趣的人呢?若要問為什麽,是因為文字是人類最厲害的發明。老師本身光是看到細小的文字就會興奮不已。呼出紊亂喘息的老師交給京介的東西,就是現在拿在手中的普通話辭典。


    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廢話,老師暗地裏或許是在責備京介語文成績不夠好吧。將闔起來的辭典塞進書包裏,京介歎了口氣。無論語文或英文,他對語言本身並不是那麽關心。因為本來就對與人交談這件事沒有興趣,所以他想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改變了吧。


    「等等,你別露出太灰暗的表情嘛。要是因為弄錯場合而被趕出去,就不能工作了。要走羅!」


    豐花如此說完並瞪了京介一眼後,揮舞著書包及被布套包裹的長形木杖拔腿疾奔。在她邁步的前方,有一幢整體以純白色統一的西洋式建築物。那是一間在三角形屋頂的頂端,裝設了巨大十字架的教堂。


    再度確認門上浮雕所雕刻的教會名稱,及旁邊所張貼「婚禮承辦,百年好合」的廣告後,京介邁開步伐。


    他邊走邊思考的,則是結果雖然還是不太了解幸福的意義,但是為什麽擁有如此聖潔氣息的地方,也會閉塞得這麽嚴重?


    地點是在虹原龐凱拉巴姆教會。


    根據事前所調查的資料,所謂的龐凱拉巴姆教,據說是公元三百年左右在意大利北部發源後,到虹原市發展的宗教,目前全世界約有兩百名教徒。這間教堂好像是幾年前才建成,此地所舉行的儀式有每天早上的禮拜、每周日的集會、婚禮和喪禮等。京介心想,要不是因為光流脈矯正術者的研習課題而來此造訪,這裏是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地方。


    「快看快看,京介。正在舉行婚禮唷!」


    貼伏在禮拜堂牆上的豐花發出輕浮的聲音。京介他們雖然是為了尋找讓教堂土地產生閉塞的原因,才在庭園中走動,但豐花個人卻完全一副來觀光的氣氛。


    當京介從圓圓的窗戶探視禮拜堂內部時,在狹窄的廳堂內有幾十個人的身影。祭壇上有神父、穿著燕尾服及結婚禮服的新郎新娘、管風琴,還有彩繪玻璃。一場非常普通的教堂結婚典禮好像正在進行中。


    豐花似乎也有同樣的感想,她從鼻孔哼出放鬆的氣息,喃喃說道:


    「跟其他教會沒什麽不一樣嘛。因為是龐凱拉巴姆這種奇怪的名字,所以我還以為會舉行奇怪的婚禮呢。」


    「請你更正。」


    發現背後響起尖銳的聲音,京介回過頭去。不知從何時起,一名身穿修女服的年輕女子站在那邊,以充滿殺氣的眼神盯著京介和豐花。


    在夕陽的冷風吹拂下,衣擺啪啪作響,女子一字一句像是要咬斷空氣般說著:


    「請你更正!竟然說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是怪名字,就算龐凱拉巴姆神原諒你,我也不會輕饒!快道歉!然後發誓不會再說同樣的話!」


    「你你幹什麽啦」


    「我是龐凱拉巴姆教的修女。快道歉,現在馬上給我道歉!」


    「對不起,我不會再這麽說了」


    不知是不是受製於對方的氣勢,豐花板起臉孔這麽說著。修女哼出鼻息後,接著看到京介叼著的香菸,隨即豎起眉毛。


    「別抽了,現在馬上撚熄!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最討厭菸味了。所以魚類全都是以生魚片方式食用。」


    「咦」


    「不要咦了,快把菸撚熄。現在馬上停止抽菸!」


    修女的手掌劃過天空,將香菸從京介的嘴邊打落。京介踩住滾落到地上的菸蒂,重新注視對方。修女推開豐花緊緊抓住窗欞,瞪視著禮拜堂內,還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響。


    「那個男人明明答應要跟我結婚的,竟然竟然竟然敢這樣!而且還在我所屬的教堂舉行儀式,可惡可惡可惡!」


    修女在抓住窗欞的手中施加力道,低聲怒吼著。在她手中的窗框像是要被抓爛似地,發出淒慘的聲音,背上浮現出藍白色的氛圍。當然這些並不是幻覺,而是隻會映照在光流脈矯正術者視線裏的閉塞影子。京介和豐花麵麵相覷。


    「虛偽的誓言和多重的愛戀是天譴的對象,那個男人的婚禮會遭到天譴的破壞!」


    修女口中念著容易理解的自言自語,逕自地將目光投射到禮拜堂裏。但是禮拜堂內卻好像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女子的視線,依然沉穩地進行典禮。配合管風琴優雅的演奏,神父正在朗誦像是聖經的厚重書籍。


    「嗯--原來是這樣呀。你是因為被拋棄,才會心有不甘吧?」


    豐花在修女肩頭輕拍一下,緩緩地點頭說道:


    「不過,如果有時間憎恨別人,不如多為了自己花點時間比較好喔。這樣今後一定會有許多好事發生的。喂,京介你也這麽認為吧?」


    「不知道」


    「你可以不用在意這個陰沉的男人,不然人生會走回頭路的。為了不要變成這樣的人,你必須想著向前邁進才行!」


    無視於豐花的挖苦,京介又點燃一根香菸蹲坐下來。


    網羅整個大地特殊力量的總稱,叫做光流脈。那種力量很容易受到外在的影響,隻要當地人抱持強烈的負麵情感,光流脈的功能就會降低。負責用專業術語來說稱為「閉塞」的地點修複工作,就是矯正術者的職責所在。而京介和豐花,現在正處於矯正術者研習中的身份。


    這片土地產生閉塞的原因,看來似乎就是這名修女的憎恨。如果是這樣,隻要說服她,使她放棄「破壞婚禮」的企圖,研習課題就算是完成了。


    自己連出場的餘地都沒有,愛饒舌的豐花應該可以說服對方吧--京介吐了一口長長的煙霧。此時,他感覺到眼前長得高大茂密的雜草堆裏,有東西在蠢動的氣息。


    「我並沒有因為被甩而心有不甘。我是對那個該遭報應的男人,連神明都背叛的卑鄙行為感到悲憤。請你更正說詞!」


    離開窗戶的修女用力甩開豐花的手。豐花將被打落的手叉在腰間,嘟起嘴巴說道:


    「但是,我認為阻撓婚禮是不好的行


    為。先不管那個背叛你的男人,結婚的對象和觀體的客人,不是都與此事無關嗎?而且,你本身也是神職人員吧。既然如此,就要以寬宏大量的心」


    「正因為是龐凱拉巴姆教的神職人員,我才會誠心誠意去破壞這場婚禮。讓那個男人在神聖的教義下接受製裁,是我的職責!」


    不容分說地打斷豐花的話,並如此大放厥詞後,修女懷疑似地皺起眉頭。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是來幹什麽的?好像也不是希望入教的人該不會是最近謠傳的洪凱拉派姆教的間諜吧?」


    「那是什麽?」


    「那是模仿龐凱拉巴姆教的教義,聚集信眾急速斂財,令人難以饒恕的異端教派。連教派名稱都這麽像,真是個罪大惡極的團體。看我的,可惡的異教徒!」


    自行如此論斷的修女,緊握著從脖子垂掛下來的十字架。不知是不是力道太大的關係,十字架很輕易的就在她手中折斷。


    要遭報應的話你也有份吧?京介在心中這麽想,並凝視著雜草堆。在草叢的另一側,能強烈感覺到人的氣息。從細長的樹葉間隙中可以看見一對眼睛。感覺那雙眼睛好像在微笑,讓京介歪頭陷入思考。


    「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今晚我將對愚蠢的叛徒,以及兩名異教徒進行審判、判決及製裁,然後將屍體奉獻給你!當然是以生魚片的方式。」


    修女將折斷的十字架丟棄大聲呼喊。大概是對那個任誰聽到,都會認為與其說是神職人員,反倒更接近惡魔的聲音感到害怕,豐花緊緊抱住京介的背部。


    「我不行了,京介換你來。我最怕這種好像太過偏執的類型。」


    「她跟你不是很像?老是在說話,但是話中的意義卻讓人摸不著頭緒。」


    「你真沒禮貌耶!我的座右銘可是條理分明哦!你不覺得因為那個人一直說生魚片生魚片的,讓人好想吃生魚片耶?我們還是快點做完習題回家吧!」


    豐花嘴裏不滿的叨念著,並拉住京介學生製服的衣領。而待在雜草堆中的某人,這回卻朝著這裏揮手。


    在京介頭頂上,修女大力揮動長長的袖子,然後高亢地說道:


    「我的仆人啊,輪到你上場了!去打倒那兩個異教徒吧!」


    「是--!我會努力的--!」


    隨著拖長拍子的反應聲,在京介眼前的雜草晃動,出現了稱作「仆人」的人影。被豐花拉扯,而幾乎同時站起身來的京介,看到仆人的身影後大大歎了一口氣。對方也露出喜悅的笑容點頭示意。


    「京介、豐花,你們好。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見麵,真巧啊!我好高興喔!」


    延伸至法蘭絨製服肩膀部份的頭發,配合嘴巴的動作緩慢擺動。和京介兄妹倆同為矯正術者的研習生,是名叫樋名穀瑠瑠的少女。豐花發現了這一點,馬上發出嫌惡般的聲音說:


    「還真是湊巧啊,瑠瑠,你該不會又是來妨礙我吧?」


    「才不是呢,真的是巧遇啦。剛剛我偶然走到這附近,結果被那邊那位修女叫住」瑠瑠悠哉地抖落黏在裙子上的雜草,繼續說道:


    「她說要不要來打個工,破壞惡人的婚禮?因為好像很有趣,所以我就接受了。」


    「你呀,不可以將術者的力量用在這種壞事上,這點在研習一開始時就教過了吧?如果被教官知道那可就慘羅。我就不去爆料了,你還是快回去吧。」


    「這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今天不會使用光流脈的力量,你放心吧。」


    微笑著說完這些話,瑠瑠就從腳邊草叢中拿起一根巨大鐵筒般的東西。那是某種武器--一般稱為火箭筒的東西,映射在京介眼中。在背後的豐花發出響亮的吞咽聲。


    瑠瑠將有點重量的那件武器,豪氣地搭在自己肩上。修女對著那副裝扮的她點點頭後,伴隨大膽的笑容重新麵對京介。


    「害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嗎?這就是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天譴之炎發射裝置!」


    「那不是叫火箭筒嗎?」


    「閉嘴,異教徒!仆人,準備好了嗎?」


    修女叫喚著瑠瑠,用雙手搞住耳朵逃進數公尺遠的樹蔭下。瑠瑠笑嘻嘻地回應,並將炮口對準京介。豐花哇哇大叫地在那附近逃竄。


    「好--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天譴之炎發射裝置準備完畢!發射前五秒倒數,五--」


    火箭筒噴出了火焰。


    抓著豐花的手臂一起趴在地上的京介頭上,紅黑色的火焰和爆炸聲飛越而過。禮拜堂的窗戶碎裂開來,裏麵發出一陣慘叫。而修女則在遠處大喊三次萬歲。


    「瑠瑠你這個笨蛋!既然說前五秒,就應該真的等五秒鍾再發射啊!」


    站起來的豐花在攪亂天空的暴風下讓頭發隨之飄動,並發出怒吼。應該是風向問題吧,就像整個人沐浴在黑煙裏,滿臉都是炭灰的瑠瑠以微笑的表情填入下一發回答道:


    「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東西,所以把時間點算錯了。下一發就會很完美的。京介,腦袋和肚子要開個洞的話,你覺得那裏比較好?」


    京介無言地走近瑠瑠身邊,一把奪下火箭筒。雖然瑠瑠是以單手輕鬆架在肩膀上,但武器的重量算是相當沉重的。京介將武器丟到庭園後麵,教堂的角落再度響起轟隆的爆炸聲,禮拜堂的嗜雜聲也變得更厲害。


    「請你回去吧。」


    京介平靜地說完後,瑠瑠就用帶有蕾絲的手帕,將被煤灰弄髒的臉仔細擦拭乾淨,然後歪頭思考。


    「為什麽呢,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們耶。再多玩一下嘛。」


    「我們不是來玩的。」


    「京介,你最近在躲我吧?就算在研習課的走廊上碰麵,你也無視於我,剛剛也是,我明明都從草叢裏揮手了。」


    「在走廊上無視於你,隻是因為我沒注意到。剛剛沒看到則是因為覺得可疑的關係。」


    「啊,是這樣啊?太好了,這麽說我不是被你討厭羅?」


    「我既不喜歡,也不討厭你。」


    「你這種說話方式反而會傷害女孩子喔。」


    說出這番話的瑠瑠從法蘭絨製服的胸口處取出手榴彈。瑠瑠以打開罐裝果汁般的輕鬆心情拔開安全栓,滿臉笑容地將手榴彈投擲出去。


    「聽說這是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天譴之炎發射裝置迷你版!」


    京介瞬間彎下身軀,避開了手榴彈的直接攻擊。在正後方的豐花邊叫邊急忙跳開,天譴之炎發射裝置迷你版就從禮拜堂牆上的破洞滾落到裏麵。爆炸聲和地麵的震動讓禮拜堂不停搖晃,屋頂上的十字架也左搖右擺地傾斜一邊。


    「仆人,去籌措下一個天譴道具!」


    「是--修女。」


    修女和瑠瑠朝禮拜堂後麵跑去。此時,不知是不是終於注意到外頭的騷動,神父和新娘等人從禮拜堂裏麵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其中也包括躲在新娘背後,臉上帶著膽怯神情的新郎。


    「請請問發生什麽事了?」


    麵對在白色頭紗底下不安得一臉愁雲慘霧的新娘,豐花一本正經地豎起拇指說道:


    「這裏的修女正打算破壞婚禮。不過你放心吧!你的敵人就由我來打倒。所以待會你要給我一些禮物。像是瑞士卷我就非常喜歡!」


    隻說完這些話後,豐花就大喊「等等,你這沒常識的女人,接著跑去追逐修女了。


    京介因燒焦味道的風而不斷咳嗽,在順便歎口氣後,他詢問了躲在新娘背後不停顫抖的新郎:


    「你為什麽要刻意在那個女人所屬的教堂辦婚禮?」


    「那那個女人,什麽?你在說什麽啊」


    新郎左右搖晃發青的臉做出斷


    言:


    「我才不認識那種人!今天是第一次跟她打照麵,我說的是真的啦!」


    認錯人、誤會、演獨角戲、空想、幻想、被害妄想症。


    隻能想起這些給旁人添麻煩的詞匯,但究竟是其中哪一個?京介陷入思考。不過,不管理由是什麽,對於不能阻止那名修女的行動,造成習題無法完成,這也是無可奈何。


    總而言之,還是先將包括新郎新娘在內的婚體賓客,移到安全的別館避難。因為新娘一臉痛苦的表情,所以在說完「豐花拜托的事,你不用理會也沒關係」之後,京介就繞到禮拜堂後麵。


    禮拜堂的後麵是一片早已開墾過樹林的空地,在位於角落的木造大型倉庫前,修女和豐花已經進入怒目而視的形勢。待在較遠地方的瑠瑠看到京介時,就微笑地揮揮手。


    無視於她的舉動,京介轉而站在豐花的旁邊,還是對修女反應:


    「那個男人說他並不認識你。」


    修女眉間的皺紋加深,牙齒發出吱嘎聲響。


    「他打算裝傻嗎,可惡的叛徒故意裝傻也是天譴的對象!」


    「但他好像真的不認識你。」


    「你想包庇叛徒嗎?還真有愛淌渾水的精神呀,異教徒。快住手吧!現在馬上停止包庇他,然後也放棄自己的人生吧!」


    京介一歎完氣,豐花就用不甘心的表情麵對著他。


    「你聽我說,京介,好過分喔!這裏的教堂有不準在婚禮分送禮物的規定耶!所以我拿不到瑞士卷了,我好想吃喔!」


    「到這附近去買不就得了?」


    「可是,瑞士卷滿貴的。要是買下一整條,研習生貧瘠的錢包就會一次花個精光的!」


    「那麽,在這裏吃切剩的就行了。」


    「」


    「是你的話就做得到。」


    「京介,我討厭你!就算是我們沒有血緣,我也絕對不會跟你結婚的!」


    「我也不想跟你結婚。」


    「可惡的異教徒,不要再提結婚了!不覺得很令人生氣嗎?」


    煩躁地說出這番話的修女從衣服的袖子裏抽出一本書。在厚重的書籍封麵上寫著「龐凱拉巴姆教聖經」。


    修女啪啦啪啦地翻動聖經,齜牙咧嘴地說道:


    「愚蠢的異教徒啊,你們的罪孽是很深重的。根據聖經的記載,你們死後會在煉獄進行四天三夜左右的懺悔。怎麽樣?很恐怖吧。你們就怕到哭死吧!」


    「京介,『練育』是什麽?」


    豐花眨動著雙眼提問。因為京介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就從書包裏把辭典拿出來交給豐花。


    「嗯--煉獄在天主教中,是指介於天堂與地獄之間的地方天主教?」


    豐花對著修女皺起眉頭。


    「你所信仰的並不是天主教吧,是那本聖經弄錯了嗎?」


    「是」


    修女滿臉通紅,她用力地闔上聖經並大聲怒吼:


    「是印錯了!」


    「嗯--」


    「可惡,可恨的異教徒!竟然愚弄神聖的聖經--」


    回頭看著站在倉庫前麵的瑠瑠,修女迅速地發出命令:


    「仆人,召喚出龐凱拉巴姆神的聖潔使徒神獸裘坦吧!然後把這兩個異教徒給踩爛吧!」


    「是--各位裘坦,輪到你們上場羅--」


    在瑠瑠施加力道於倉庫門板上的同時,修女朝著反方向跑去。一撲向位在空地角落殘存的高大杉木時,修女就以與猴子並駕齊驅的速度開始攀爬樹木。


    在目瞪口呆的京介和豐花麵前,倉庫的門已經全部打開。從裏麵現出身影的是大約五十頭的--


    「是牛。」


    「不是,是神獸裘坦!」


    對於京介脫口而出的話,修女從樹上迅速加以更正。牛群在一起叫出「哞--」的一聲後,就像相互競爭般朝京介他們勇猛前進。


    外表雖然像乳牛,但是爆發力和毅力卻很接近鬥牛。僅僅一瞬間京介就被包圍,且因牛角及牛蹄的攻擊使得身體開始受到襲擊。在相隔一頭牛身體寬度的另一側,被牛隻拉扯頭發的豐花正發出淒厲的叫聲。


    「豐花,請你加油哦--!」


    在倉庫的旁邊,瑠瑠快樂地揮手說著:


    「豐花,你不是常這麽說嗎?說總有一天要戰勝世界上的波霸給大家看。你瞧,現在就是個好機會喔!」


    「吵死人了,笨蛋瑠瑠!像你這種人怎麽可能會了解我的心情!」


    大聲怒斥的豐花聲音就這麽轉變成哭泣聲。豐花沒多久就沉入牛群之海中,從京介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牛隻哼出抗議的鼻息,並咬住京介的身體。因為是草食性的動物,所以牙齒並不尖銳這一點算是可喜可賀,但下巴的力道卻相當強勁,被牙喂咬到肋骨還是會感覺相當疼痛。


    京介想著再這麽下去會被吃掉,環顧四周的牛群。


    「你們是肚子餓了?」


    明明不可能會得到反應,但麵對京介的喃喃自語,牛隻像是商量好似地,全體一起發出「哞--」的叫聲。


    「有好一陣子沒給你們吃東西?」


    「哞--」


    「現在因為眼前有人類,所以你們才先攻擊看看,其實你們比較喜歡青草吧?」


    「哞--」


    「原來如此。」


    京介仍舊被牛隻包圍下,將手持的長形木杖的布套解開。他將取出的術者必備攜帶道具玲洗樹樹枝尖端,指向適當方位的地麵,然後念出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出於巳位在地下敢動,二度變動春之時!」


    空地一帶的地麵發出金色光芒。被砍掉的樹木和樹蔭下的雜草突然冒出新芽,一口氣長到牛背左右的高度。牛群發出近乎歡呼的叫聲,朝著植物的方向飛奔過去。然而似乎有幾頭牛衝撞到修女攀爬的杉樹,所以也響起一陣人類的慘叫聲。


    牛隻離去,當京介將倒臥在地麵的豐花扶起來時,修女跑了回來,以看見惡魔般的眼神注視著。


    「太太可怕了剛剛那股力量是什麽?我還以為你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異教徒,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果然是使用禁忌咒術的黑暗魔神走狗吧,快點招認!」


    「如果你想這麽做,要我照辦也沒關係。」


    心想解說起來很麻煩,而且也沒有必要說明,所以京介就回以適當的答案。自己是光流脈使者,運用網羅大地的那份力量,使這附近的草木依其意誌生長--要是這麽說,這名修女大概也沒辦法理解吧。就算對方可以理解,也隻是單純增加一個被敵對的因素。


    「仆人,你在那邊發什麽呆呀?快去捕捉神獸!要是放著不管,它們會連泥土都吃下肚的。」


    「是--各位裘坦,快點回小屋羅--!」


    受到修女命令的瑠瑠快樂地催趕牛隻。她將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來的長繩索結成圈圈來回揮舞,熟練地捕捉起牛隻。京介嗬欠連連地遠望著那副光景。花了整整三十分鍾,牛隻才全部回到倉庫裏。


    「如果對手是禁忌的咒術使者,那麽我也必須拿出真本事了」


    太陽已經完全西下,染上藏青色的夜空,在修女全身上下落下幽暗的影子。抬頭看著最先出現的星星來消磨時間的京介,將視線移回地上問道:


    「還有什麽事嗎?」


    「當然還有了。要哭著逃跑的話就趁現在!仆人,移動到大禮堂吧!」


    「你說大禮堂,終於輪到壓軸好戲登場了?真令人期待!京介,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喔!」


    修女和瑠瑠朝著其他建築物的方向跑去。當京介心想要早


    點回去而歎息時,聽見背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定眼一看,原來是剛剛那位新娘邊撩起純白的結婚禮服下擺邊朝這裏走近。在她的背後還有仍在舉棋不定的新郎身影。


    「也請你帶我們一起走吧!」


    當新娘以壓抑的聲音說出這番話時,新郎從背後拉扯她的頭紗搖著頭。


    「別別去啦,會被殺的,不管是那個修女還是這個魔法師都不是人類,我好怕!」


    「為了得到幸福,怎麽可以感到害怕?」


    用力搖搖頭後,新娘直視著京介說道:


    「我要跟她談談看。我想談過之後她就會明白的。」


    「那女人溝通得了嗎?」


    「我會努力我們走吧!」


    新娘抓起京介的手腕,邁開了步伐。


    怎麽樣都無所謂,但她還真是個握力強勁的女人。京介在心中想著。


    朝著在教堂建地角落紅磚建造的大型建築物,京介等人慢步走去。從建築物裏正響起一陣讓聽眾猶豫要不要進去,走音非常嚴重的樂聲。


    新郎躲在新娘的背後,新娘則跟在豐花的後頭。豐花戳著京介背上,而自然而然成為打頭陣的京介,隻好不得已推開大禮堂的大門。


    隨著摩擦聲響敞開的大門另一側,是挑高天花板的大廳。室內布滿無數蠟燭的光芒,正搖晃著不吉利的影子。在大廳的深處,有著和禮拜堂相同的祭壇及管風琴,瑠瑠正適當地敲打琴鍵。一發現到京介等人的身影後,瑠瑠才勉強結束演奏。


    在祭壇上有個大箱子,修女在箱子旁邊直挺挺地站著。當修女看到新郎新娘的身影時,立刻橫眉豎眼,用力咬著嘴唇。似乎是咬得太用力的關係而流出了鮮血,不過本人卻完全不在意。


    「可惡的叛徒!竟然刻意前來接受製裁,還挺勇敢的嘛!不過你的那份勇敢也很令人憎惡。讓你嚐嚐天譴的滋味,你就流著鼻涕大聲哭號吧!」


    「等一下,請聽我說」


    無視於提出請求的新娘所說的話,修女一從祭壇上跳下來就大喊著:


    「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我從心底乞求您現在降臨此地,撲殺背叛者及禁忌的咒術使者!」


    如同反應那聲呐喊般,祭壇上的箱子開始自行晃動。新郎和豐花雖然發出慘叫而打算逃離此地,但不知何時繞過來的瑠瑠卻將大禮堂的大門關上。京介重新握緊玲洗樹樹枝,歎了一口氣。他雖然稍微思考一下對什麽龐凱拉巴姆,要用什麽樣的法術才會有效果,但卻因為沒辦法想像龐凱拉巴姆的形體,而什麽也想不出來。


    箱子的外蓋氣勢驚人地彈開,並掉落在地上。在一行人靜靜守候當中,從箱子裏麵又白又圓的物體突然現出身影。排球形狀的身軀上有小小的翅膀,手腳及圓圓黑眼珠的那個物體,一攀上箱子的邊緣就張開小巧牙齒並列的嘴巴宣告:


    「跪下,人類!我的名字是龐凱拉巴姆--」


    「久候大駕,神聖的龐凱拉巴姆神!」


    修女在地上正襟危坐,迅速地低下頭。大概個性是容易受到周圍影響的關係,新郎也同樣叩頭行禮,但京介和豐花卻同時歎氣。這是因為他們有見過這個自稱「龐凱拉巴姆」的白色物體印象,這生物長得和前陣子碰到的某種小精靈很相似。


    「啊!」


    小精靈這邊似乎也注意到的樣子,當他吃驚得瞪大雙眼時,馬上嘀嘀咕咕些什麽而打算溜回箱子裏。豐花往前走近,一把抓住白色物體的翅膀。


    「你呀,前些日子碰麵的時候,不是叫白丸子一號嗎?什麽時候改名啦,喂!」


    「噢嗚,請你不要碰我的翅膀。請你不要碰小精靈的翅膀啊!因為很容易被弄壞,所以請你不要用手觸碰啊!」


    白丸子一號在豐花手中不停掙紮。當豐花用力拉扯時,小精靈的翅膀就像捏麵糖一樣伸長了。


    「你想對龐凱拉巴姆神做什麽?」


    修女跳起來,從豐花的手中奪下白丸子一號。豐花用鼻子哼笑著說道:


    「什麽龐凱拉巴姆呀?那家夥不過是個小精靈而已!」


    「這位大人是不折不扣的龐凱拉巴姆神!前天夜裏,他以非常驚人的氣勢吃光祭壇上的供品。當我詢問是否是龐凱拉巴姆神時,他回答說正是在下。神在虔誠信仰的我的麵前,展現出他的形體。」


    「你完全被騙了,真是丟臉。」


    「我才沒有被騙。快點道歉!龐凱拉巴姆神,請您給予這個該遭到報應的小丫頭天譴吧!」


    修女對著豐花投擲白丸子一號。豐花以輕鬆的回擊將小精靈圓圓的身軀反彈回去。瑠瑠朝白丸子一號飛去的地點起跑,她心情愉悅地托起球來。


    落下的地點剛好有新郎在,但新郎卻一直坐在地上動也不動,隻是發出慘叫。新娘跑到新郎的身邊,讓結婚禮服的下擺隨風飄搖,猛然躍起。新娘的殺球準確地打中白丸子一號,白色球體隨著淒慘的叫聲,掉落到大廳角落。


    修女瞪著做完落地動作的新娘,用力地昨舌:


    「漂亮的殺球真不愧是隻有虹原中央學園排球社的王牌球員才做得到的」


    「清美,你果然還記得我!」


    新娘的眼裏浮現出淚水。新娘洋溢著笑容,拉起修女的手。


    「太好了我還在想要是你沒注意到的話,該怎麽辦才好?」


    「我當然記得!就算用化妝來誤導人,但你的臉我是不會忘記的!」


    修女甩開新娘的手發出怒吼。將滾落在腳邊的白丸子一號一腳踢開,京介詢問著:


    「你也認識新娘?」


    「這是當然的啦,因為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叛徒!」


    「剛剛,你不是說背叛你的是男人嗎?」


    「我是說了,不過雖然打扮成新娘的樣子,但這家夥是個男的!」


    聽到修女這麽一說,豐花和瑠瑠異口同聲叫出「哎呀--」一聲。新娘掩麵開始哇哇大哭。無論是外型還是哭泣的行為,不管從那裏、怎麽看都隻是個女人。這麽說來,京介想到了她的握力非常強勁。


    「過分你好過分喔,清美。十年前我確實有寄一封信吧?上麵寫著因為有喜歡的男人,所以要和他私奔,還有從今天起我的心就是女兒心了。我想如果是青梅竹馬的清美,一定可以了解我的心意。」


    至此沉默不語的新郎,輕輕地將手搭在新娘的肩上說道:


    「你別在意了就算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認同你,隻有我還是會認為你是女人而一起生活下去,哲子。」


    「別再叫他哲子,那家夥的本名是哲三!」修女抓起白丸子一號,順勢朝新娘的方向丟去。抬起頭來的哲子或者該說是哲三落下淚珠,迅速伸長雙臂,豪爽地封鎖住攻擊。


    修女一腳踩扁掉落地麵的白丸子一號身體,憤怒到雙肩不停顫抖,唾棄般地說道:


    「可惡明明是男子排球社的王牌球員,明明長得這麽帥,明明小時候就答應長大以後要娶我的!」


    「對不起,清美雖然在信上已經道過歉了,小時候的清美很強悍,總覺得充滿男子氣概,我還挺喜歡的。不過,我覺得還是真正的男人比較好」


    「既然如此,要跟那個男人私奔,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為什麽你又回到虹原,還要在我所屬的教堂舉行什麽婚禮!」


    修女氣得直踩腳大聲呐喊。腳下的白丸子一號身體,就像棉花糖爛掉一樣完全變形。


    「因為,那是」


    流著無止盡的淚水,新娘的聲音顫抖著。眼淚使得化好的妝脫落,因而可以窺看到嘴巴附近隱約的胡渣痕跡。


    「因為我想讓你看看我得到幸福的模樣。我非常感謝你。清美你小時候和我一起玩辦


    家家酒時,我其實就已經有了女性的自覺,所以你是我的恩人啊!」


    「快住口!現在馬上停止讓眼眶泛淚的行為!仆人!仆人啊,快想辦法解決這個叛徒!」


    雖然修女發出這種命令,但瑠瑠卻在胸前緊握雙手,左右搖頭。


    「修女,這個人並不是壞人喔。他不過是個為了愛與情義盡心盡力,像個男子漢的人吧?」


    聽到瑠瑠這麽說,新娘說出「不要說我是男人」後,又開始大聲哭泣。修女大喊瑠瑠是叛徒,並將白丸子一號及聖經順手丟到地上。在大禮堂裏,修女抓狂的聲音和新娘啜泣的聲音,幽暗地回蕩著。


    哼出一道大鼻息後,豐花對京介問道:


    「這些人該怎麽辦?不過,我想就算放著不管,他們也能自行解決,隻是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


    依照消除這塊土地閉塞的研習課題來考慮,可能的話現在應該馬上解決爭端。但是關於感情糾葛的解決方法,京介卻無從得知。


    撿起修女丟出來的聖經,京介不知為什麽地試著翻動幾頁。當然裏麵並沒有可以作為參考的紀錄。


    「在這裏的隻有禁忌的咒術使者和叛徒而已!」


    一個箭步跳到祭壇上,修女唐突地如此大喊。兩手早已握著好幾根點燃的蠟燭,在她充滿憎恨的臉上刻劃出厚厚的陰影。


    「既然如此,還是直截了當的讓所有人處以烙刑吧!」


    修女將蠟燭朝四麵八方丟擲出去。火苗陸續延燒覆蓋祭壇的桌布及牆邊的窗簾,火焰一瞬間就在大廳裏擴展開來。烏黑肮髒的空氣布滿整個室內,修女發出一陣大笑。


    「慘了啦--出口打不開!我們會變成熏肉的--!」


    豐花衝撞著緊閉的門扉大聲呼喊。京介揮開在眼前飄散的火苗後說道:


    「冷靜點,隻要用法術適當破壞一下就行了。」


    「啊,對喔京介?你要去那裏?」


    無視於豐花的詢問,京介走到祭壇下方。他對背對著豎立起來的火炷,發出瘋狂般笑聲的修女,丟出撿起來的聖經。


    「再不逃的話,連你也會死的。」


    接住聖經的修女突然止住笑聲,以悵然若失的表情俯視京介。


    「閉嘴!我是十分謹言慎行的神職人員。早就做好何時殉教都無所謂的覺悟!」


    「隻要你一死,閉塞的原因就會消失,所以你要這麽做也沒關係,但是如果做為習題的土地上有死人出現,好像會被研習課臭罵一頓。」


    「你在說什麽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啊,咒術使者?」


    「在那本聖經裏--」


    就在距離祭壇幾步遠的地方,京介說話了。祭壇的周邊火勢最為強勁,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汗水直流。


    「裏麵寫著妨礙他人的幸福是天譴的對象。」


    「什」


    「雖然對象的內容很多很麻煩,不過你加油吧。」


    就在此時,豐花似乎成功破壞掉大門,隨著一陣震動,外麵的空氣強勢地吹進大禮堂內部。因為那份衝擊,使得大廳的天花板崩落,在修女頭頂上帶有火焰的橫梁掉了下來。


    「清美,危險--」


    比京介更快移動腳步的新娘,將手伸向修女。在修女被拉開來的瞬間,祭壇被掉落下來的梁柱砸毀。


    星光閃耀的夜空下,響遍修女的哭泣聲。


    在燒毀的大禮堂前,自然而然聚集起來的婚禮賓客,露出同樣驚訝的表情。教堂的修女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新娘正在安慰她的情景,確實是很不自然。


    就在稍遠的地方,豐花和瑠瑠一起遠望這般景象,京介則忍住了哈欠。在腳邊的地方白丸子一號被緊緊纏住,正哭訴著「我不是皮球啦」。他心想到處都是一片哀傷的情景。


    撫摸著邊哭邊大叫的修女頭部,新娘微笑地說道:


    「清美,你從小就是個女中豪傑,但是一旦切斷緊張的引線就會哭出來。你這種表現很像女孩子啊!」


    「哇啊--所以我才會輸給真正的男孩子?」


    新娘將手搭在加倍大哭大叫的修女肩上,以認真的表情說道:


    「清美,拜托你可以讓我的婚禮繼續進行嗎?」


    修女雖然有一小段時間流著鼻水不斷啜泣,但沒多久就輕輕點頭表示同意。當豐花說出「了不起」而大肆拍手時,觀禮的賓客也受到影響地拍起手來。


    「不過,」


    以哭腫的雙眼環顧教堂的土地,修女喃喃說著:


    「禮拜堂已經毀了,可以取代的大禮堂也變成這副德行雖然始作俑者是我自己」


    「沒關係的,隻要可以敲響禮鍾就行了!」


    新娘手指禮拜堂的屋頂說道。在豎立十字架的三角形屋頂下,正吊著一具大鍾。


    「在龐凱拉巴姆教的結婚典禮中,最後是要敲響那個大鍾吧?隻要這麽做就可以得到幸福吧?」


    「啊--那個大鍾還有這種用途?」


    突然發出尖銳聲音的瑠瑠,垂下了眼尾。


    「修女,因為你說用不著那樣的大鍾,所以我才把敲響大鍾所使用的繩索切斷了。因為要用來捕捉裘坦。」


    修女再度泣訴著「哲三,對不起啦?新娘也失望得垂下雙肩。京介想著隻不過是一條繩索,現在馬上更換不就得了,他抬頭望著屋頂。但是用來攀到屋頂的外部階梯因為爆炸的震動而損壞,看來今天之內是很難做些什麽了。


    「沒問題,交給我們吧!」


    環顧著沉默的一群人,豐花大力地拍拍胸捕。


    「隻要敲響鍾聲就可以了吧?那麽要敲幾下才行?」


    抬起頭來的修女皺著眉頭回答:


    「根據聖經所記載要敲響四次可是,你要怎麽」


    「四次啊,公平起見各分兩下就行了!京介,走吧!」


    如此說完的豐花牽起京介的手臂,朝著禮拜堂的方向邁開步伐。撥開白丸子一號,京介一路被豐花拖拉著問道:


    「你打算怎麽做?」


    「很簡單啊!用法術做出空氣塊體,然後丟中大鍾就可以了。當然,要增減力道到不會破壞大鍾的程度--要是在這裏做了好事,習題的分數或許也會提高吧?」


    在禮拜堂下方停下腳步的豐花,指著稍遠的地方說道:


    「京介你去哪裏,然後和我交替使用法術。要讓大鍾發出感覺很好的聲音,要節奏優美的喔!」


    「節奏優美」


    雖然仍歪著頭思考,但京介還是移動到指定的地方,拿好玲洗樹樹枝。如果將京介和禮拜堂,還有豐花這三點各自用直線連結,京介剛好是在會形成直角的位置。


    豐花舞動時洗樹樹枝,送出暗號。她將樹枝的尖梢對準三角形屋頂,念出咒語: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聚集大氣朝對象使出風壓,威力為五。出於午位,沉於酉位!」


    玲洗樹樹枝的尖端,生出一塊約雙手環抱大小的空氣塊體,朝著大鍾的方向飛去。空氣塊體僅偏離目標一點點,直接撞上屋頂。而且那威力似乎在豐花的預料之外,發出一陣淒慘的聲音後,屋頂開始崩毀。首先是十字架掉落,直直刺進了地麵。


    「果然京介,在完全坍陷之前必須敲響鍾聲,快動手啦!」


    豐花大聲下達這道命令。雖然還在懷疑有沒有敲多達四次鍾聲的時間,但京介還是對著開始傾斜的三角形屋頂舉起玲洗樹樹枝。


    「流動吧,馳騁大地的光輝女神!聚集大氣朝對象使出風壓,威力為四。出於酉位,沉於午位!」


    空氣塊體這回筆直地直接攻擊大鍾。之後發出高亢的金屬聲--大鍾就此粉碎了。


    「」


    威力設置似乎發生了錯誤。京介歪著頭喃喃自語。


    「你在做什麽啦,笨蛋!把鍾弄壞了該怎麽辦?習題、分數,還有大家的幸福啊!」


    慌張地跑到身邊的豐花,抱著京介的脖子大聲怒吼。在他們頭頂上,屋頂完全崩毀,對著夜空冒出陣陣煙霧。


    可以看見察覺到異常變化的修女、新娘和觀禮者正往這裏前進。破壞教堂的大鍾一定也會成為天譴的對象吧?京介歎著氣如此想著。


    事情發生過後幾天,給予京介兄妹倆的習題評價,當然不可能達到合格標準。因為教堂的大半毀壞,修女再度氣得抓狂,因大鍾粉碎而變得悲觀的新娘則哭得傷心欲絕,閉塞變得越來越嚴重,所以根本沒辦法解決。評價是「反省」--正同字麵之意,就是受到待在家裏閉門思過的處分。


    在處罰中當然不能去上研習課程,也不能處理習題。雖然豐花似乎覺得這樣令她很不耐煩,因而在家裏的庭院狠狠地大肆胡鬧,但隻要除去那些噪音還是挺安靜的,所以京介就這樣冷靜地度過閉門思過的期間。他覺得比起前往習題的土地與他人接觸,從自己房間的窗戶眺望天空茫然度日,對健康還比較有益。不過,當思考到做這樣的事是否就是幸福時,他並沒有特別幸福的感覺。


    「今天閉門思過正式結束羅!好啦,鼓足幹勁去研習吧!」


    一腳踹開京介房門的豐花,如此說著前來迎接他。從那充滿幹勁的笑容中,好像可以看見非常幸福的樣子。但對京介來說卻是個找麻煩的笑容。


    京介突然想到,對自己而言幸福是什麽?果然不先從了解幸福的意義開始是不行的,但因為即使翻字典也還是不明白,所以或許隻有放棄--豐花:後來,清美就為了加深自己的信仰,而到世界各地的教堂巡回旅行了。她還從國外寄了明信片來喔!上麵寫著「旅行一切順利,搶奪的招牌已經超過一百個了」。瑠瑠:好像在踢館一樣,帥呆了耶!豐花:她還提到「等我回到日本,再找時間碰麵吧?不知道禮物會是什麽?雖然研習很辛苦,但因為也可以像這樣增加朋友,所以還滿快樂的。瑠瑠:明信片上還有附注喔。嗯--她寫「下一個就是你」。


    豐花:


    瑠瑠:預定回國的日期是啊,好像是今天耶!


    豐花:這個--因為閉門思過的關係,所以身體變得有點遲鈍。我


    還是去某個遠一點地方吧。好朋友詹妮佛所在的美國,有點太遠了要去


    那裏好呢是山裏,還是河邊


    京介:狠下心來去個月球還是星星吧?


    豐花:哎呀,京介你還真稀奇,竟然說出這麽羅曼蒂克的話啊!


    京介:然後,不用回地球也可以。


    豐花:你--你也要一起來,我們就盡量跑遠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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