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回到昭陽宮,葉卿便讓紫竹取了銀兩來。


    蕭玨看到紫竹手中的錢袋子,揚起的嘴角就壓了下來,渾身冷氣就嗖嗖直冒。


    宮女們壓根不敢上前,葉卿疑惑瞅了他一眼,拿過紫竹手中的錢袋子,一步步朝蕭玨走去。


    蕭玨死死盯著葉卿,嘴角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葉卿走到他身前站定,把錢袋子往前遞了遞。


    蕭玨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卻聽葉卿道:“安公公,這點銀子你收著吧。”


    安福連連擺手:“娘娘這是作甚?”


    葉卿上前一步把銀子放到了安福手上:“安公公在宮裏當差多年,攢些體己錢不易,本宮哪能白拿你的銀子。”


    安福幾番推拒,但葉卿哪能真讓人家幫自己白付銀子,她一再堅持,安福隻得收下了。


    蕭玨:……?


    她不是應該把銀子拿給他麽?


    瞧著葉卿還了銀子,又抱著飯團往內殿走去,他也跟了進去。


    葉卿學著他之前的語氣道:“皇上這是批完奏折了?”


    蕭玨怎聽不出她這是還記仇著呢,他幽幽道:“皇後,你方才找朕借銀子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話的。”


    葉卿把飯團放下來,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我這不還上了嗎?”


    蕭玨突然就又有了種自己被始亂終棄的錯覺,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過河拆橋也沒你這般的。”


    葉卿瞪他一眼:“我雖找你借了錢,但那銀子又不是你的,是人家安公公的。”


    蕭玨道:“安福管著的也是朕是銀子。”


    這話把葉卿驚到了,她放下茶杯,一雙眼瞪得溜圓:“你不早說!”


    蕭玨不明所以:“怎麽?”


    葉卿一臉肉疼道:“我輸了一百多兩銀子!早知道安公公身上也是你的銀子我就還了!”


    蕭玨悶笑出聲:“這可就沒道理了,你先前可是說好了借的。”


    葉卿歪了歪腦袋,突然道:“你的就是我的,借你的東西,我就不還!”


    這是她第一次明目張膽的表現出自己的占有欲,也算是一個試探。


    太後那番話,葉卿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響。


    直白問一個男人愛不愛,在不在乎,這是最蠢的做法,稍微有點求生欲的人都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且……一旦問出來,就說明自己對這份感情就是沒多少信任的,對於用情至深的那一方來說,是一種傷害。


    出去遛彎的這段時間,葉卿也想過要不要讓蕭玨立下些什麽海誓山盟。但是她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蕭玨的母妃對他說了些她以後可能會對他不忠,要他當心自己的話,蕭玨轉頭就跑來要自己立誓,她可能會覺得很可笑。


    風裏雨裏一同攜手走過來的是這人,朝夕相處的也是這人,這份情,有多重,她們自己是當事人難道還不知曉麽?


    太後的話沒有錯,但她也相信自己選擇的人。


    蕭玨聽到她的話,眼中閃過一抹深色,他嘴角再次揚了起來:“皇後才知曉麽?”


    一聽他這語氣,葉卿就知道他肯定是聽懂了自己的話的,一時間也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感動還是歡喜。


    她別扭道:“把私庫的鑰匙交出來,以後你每花一個銅板我這裏都會記賬的。”


    蕭玨微不可聞的歎了聲氣,捏住她臉頰上的嫩肉用了些力道掐了一下:“你對我送你的東西是不是從來就沒上心過?早給你了。”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記得?”葉卿揉著被他捏紅的臉嘟嚷。


    蕭玨似笑非笑看著她,葉卿從他眼神裏讀出了一種你今天要是想不起來,就完犢子的意思。


    她囧到不行:“你也沒送我多少東西啊,那個拳頭大的夜明珠,白天用不著,晚上放著,屋子裏又亮得睡不著,我隻好讓紫竹收去庫房裏放著了。那對紫玉鳳凰鐲子,戴著太沉,我又不是練鐵線拳的,也隻能放著了。還有那座血珊瑚……”


    蕭玨越聽臉色越黑,打斷葉卿的話:“朕還送過你一支簪子。”


    蕭玨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實用性不是很強,但個個都貴重得緊,都有些什麽葉卿還是有數的,他一說簪子,葉卿就懵了。


    “簪子?我沒收過什麽簪子啊?”


    蕭玨眉頭擰了起來:“回京路上朕送你的,還用紫檀木盒子裝著的。”


    他一說完,四周就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裏。


    隻見葉卿起身,打開一個籠箱翻翻找找了半天,總算是刨出一個小盒子來。


    她帶著幾分遲疑問蕭玨:“是這個?”


    蕭玨黑著臉點頭:“你該不會是壓根就沒打開過?”


    “看我肯定是看過的,就是沒看出來裏麵是一根簪子。”葉卿表情頗為怪異。


    她打開那雕刻了精美花紋的紫檀木盒子,盒子裏麵還鋪了明黃的綢緞,躺在綢緞之上的,是一根被削得奇形怪狀的樹枝。


    甭管怎麽看,都跟簪子不沾邊。


    蕭玨仔細看了看葉卿的神色,一臉厭世道:“不喜歡你還留著做什麽?”


    葉卿撓撓後腦勺不說話。


    如果她說,她純粹是看這盒子太珍貴,才沒丟掉裏麵那根被削得奇形怪狀的樹枝,蕭玨會不會氣到自閉?


    買櫝還珠的典故葉卿還是聽過。


    不過這時候顯然還是有點眼力勁兒比較好,於是她吹了個彩虹屁:“沒有不喜歡,就是太喜歡了才一直好生收揀著。”


    上一刻還厭世的人,這一刻明顯眼睛都亮了,葉卿覺得蕭玨頭上要是有根呆毛,指不定翹得老高。


    蕭玨明顯沒聽出葉卿那是假話,反而道:“喜歡就每天戴在頭上,雖是綠檀木,但也算不得怎麽貴重。改天朕再給你多削幾根不同樣式的,你盡管換著簪。”


    葉卿:“……”


    原來這奇形怪狀的簪子是你自個兒削的啊?


    她沉默半響,道:“那臣妾就多謝陛下了。”


    叨叨了半天,葉卿總算是又想起正事來,她虎著臉:“我沒問你簪子,我問你私庫鑰匙呢?”


    蕭玨拿過那紫檀木盒子,一推一送,盒子分為兩層,葉卿這才瞧見那盒子地下原來還有一層暗隔,暗隔裏躺著兩把鑰匙。


    蕭玨拿出來遞給葉卿:“大的那把是朕私庫的鑰匙,小的那把是朕明庫的鑰匙。私庫的鑰匙隻有一把,明庫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你這兒,一把在安福那兒。”


    葉卿把兩把鑰匙握得緊緊的,點頭道:“放心,我會好生收著的。”


    她這幅守財奴的模樣逗笑了蕭玨:“內務府每個月撥給昭陽宮的份例也不少,你庫房也沒見空著。”


    葉卿哼哼兩聲:“誰會嫌自己的銀子多?”


    蕭玨又是悶笑幾聲,葉卿想跑去藏鑰匙都沒能去成,被蕭玨逮過去抱了個滿懷。


    他把下顎擱在她肩頭,語氣散漫:“太後跟你說的那些……”


    葉卿瞪他一眼:“我自己選的男人,我心底有數。”


    因為這句話,蕭玨心底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


    他捧著她的臉,用力啜了一口,直啜起了一道紅印子。


    葉卿揉了揉臉,氣得想打人,她伸出一根青蔥玉白的手指頭:“陛下每日有三文錢的零花錢,要是有其他開支,要在賬簿裏注明原因。”


    蕭玨:“……三文錢能做什麽?”


    葉卿偏頭看他一眼:“陛下平日裏也不花錢啊。”


    蕭玨:“……好像也是。”


    他不解:“那你還定這個零花錢作甚?”


    葉卿靦腆一笑:“當然是為了彰顯本宮溫柔體貼。”


    蕭玨:……


    好有道理哦,他竟無言以對。


    用過晚膳,外邊下起了牛毛細雨。


    天還沒全黑,但昭陽宮裏裏外外已經點燃了燈燭。


    蕭玨在案前繼續批閱那些沒看完的奏折,葉卿拿了一把剪子剪燈芯。


    “報——王統領求見!”


    守在外間的宮人通報了一聲。


    王荊來,應該是有政事要商量,葉卿放下剪刀準備去內殿。


    蕭玨見了,道:“這裏又沒有外人,無需回避。”


    他這麽說,葉卿就心安理得的繼續坐下了。


    不多時,王荊帶著滿身雨水的濕氣踏進了昭陽宮偏殿。


    他拱手抱拳,言語之間難掩激動之色:“陛下!已將逆賊抓捕入獄!”


    蕭玨沒有抬頭,繼續批閱著手中那本奏折:“問出什麽來了?”


    王荊道:“十八酷刑采用了三樣,就哭爹喊娘的全交代了。姓宗的是西羌人的細作,他們跟大昭寺也有勾結,太後娘娘的生辰八字,是從大昭寺的長生牌上泄露的。之前在宮裏牽線的是胡美人,先前浣衣局有個宮女,洗壞了太後娘娘一件衣服,就是那時偷走了太後娘娘衣服上的線料,由胡美人之手,交到了西羌人手上,這才行了壓勝之術。今日在宮裏配合宗耀祖的,是一個小太監,宗耀祖進宮前準備了兩個藥方,若是您願意取血,就開這個藥方。若是您不願意取血,就開另一個藥方。小太監通過他抓藥時念的那些藥草名得知太後宮裏的狀況。為了能讓宗耀祖那藥起神效,他們才估著時辰,拔出了紮在寫有太後娘娘生辰八字的人偶上的銀針。”


    大昭寺的長生殿,幾乎供著京城所有達官顯貴的長生牌位。


    蕭玨冷嗤一聲:“一群見不得光的爬蟲,他們如今能用的也隻有這些手段了罷。”


    王荊想起今日抄宗耀祖家,翻出來的其他兩個人偶,額前冒出些許冷汗,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卑職在宗耀祖家中,還發現了您和皇後娘娘的人偶。”


    蕭玨周身戾氣已壓製不住,他冷笑出聲:“那群人既然這麽喜歡使這些肮髒的手段,民間對付邪祟,素來都是火燒,就讓他們都嚐嚐烈火焚身的滋味。”


    王荊知曉帝王這是被觸到了逆鱗,應了聲是,疾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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