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門鈴不到十秒,玄關的門就打開了。


    「你今天來得真早呢,彩。」


    那是水母的母親,她算不上年輕,不過由於充滿活力,因此有著與年齡不相襯的生氣勃勃。


    然而,那也是兩個月之前的事了,她現在的笑容隻是強顏歡笑,眼窩下方還出現了黑眼圈。


    「那個、因為學校隻有上午的課,水母她在嗎?」


    對於自年幼時就認識的青梅竹馬的母親,彩沒使用敬語。由於不曾用過,因此現在使用反而覺得奇怪。


    水母的母親不用言語回答,隻是微微點頭。


    「彩也已經是高中生了,去和朋友玩吧,不必每三天來一次啦。」


    彩也要探望另一位青梅竹馬與妹妹,一天探望一個人,無論何時一定會抽出時間。


    因此彩既沒有參加社團,也沒有打工,放學後也不曾和玉求以外的人在一起過——直到今天為止。


    「是我自己要來的。如果造成你們的困擾,我就不會再來了。」


    每次都是這樣的對答,每次彩都是因為這句話而被打頭。


    「不會困擾,而是你沒必要感到自己有責任。」


    「不是責任,我是擔心,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


    「…………隨便你吧。」


    說完這句話,水母的母親就走到裏麵去了。


    水母的房間在二樓,所以彩緩緩爬上樓梯,走到最裏側的房間。


    緋村家有兩間給水母使用的房間。


    一間是平常做為生活空問的水母房間。


    另一間則掛著『水母的工作室』的牌子,那是她繪畫的房間。


    水母從兩個月前起就一直關在這個房間裏不出來,也不去上學。


    房間上了鎖,所以彩隻能在門前叫她。


    周遭一片昏暗,明明是晴朗的下午兩點,整條走廊卻是昏暗無光,隻有裝設在走廊盡頭處的窗戶部分,隱約透著白色的亮光。


    「水母,是我,我是彩。」


    沒有回答。


    門的另一邊也沒聽到聲音,由於每次都是這樣,所以彩就這樣繼續說下去。


    「話說今天有轉學生轉來我們班,她是很漂亮的金發美女喔,她似乎沒去過速食店,感覺有點脫線,是個有趣的人喔。」


    沒有回應。


    隻聽到門的附近傳來些微聲響。


    彩知道那聲音為何,那是水母用鉛筆在正方形的白紙上寫字的聲音,明明應該是用非慣用手的左手寫出的字,卻比彩的字更漂亮。


    而且每次一定是相同的字,隻見那張紙從門下遞出。


    彩蹲下來,撿起那張紙。


    上麵用圓滾滾的可愛字體,寫著這樣的一句話。


    『回去』


    「…………水母,出來讓我見見你吧,至少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好嗎?」


    隻見又是一張紙出來。


    『回去』


    「我拜托你,你說句話吧,你隻寫『回去』,這樣我什麽也不明白啊。」


    宛如機械一般,在完全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筆觸,寫出相同的文字。


    『回去』


    彩將第三張紙揉成一團,繼續說下去。雖然從兩個月前起,每次都是相同反應,但是彩至今仍未習慣。


    「水母,我已經兩個月沒聽到你的聲音、沒看到你的畫了,我很喜歡那個喔,水母的……水彩畫?上次看到時我覺得真的很漂亮,所以再讓我看一次……」


    『回去』


    「……玉求也想見你喔,我們再像以前那樣,大家一起見個麵吧。」


    彩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否傳達給水母了。


    但是彩仍然繼續講下去。


    就好像害怕停滯,又好像是要阻止時間停止般。


    然而,還是沒有改變。


    這兩個月期間,水母除了『回去』之外,沒寫過其它的字。


    一轉眼,紙張已經超過十張了。


    「我決定了。」


    噠的一聲,彩知道她停下了筆。


    但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門下繼續送出『回去』兩個字。


    彩將全部的紙集中起來,揉成一團。


    「我要改變。」


    他站起來。


    「雖然我先前都隻能在門前不停說話,不過現在不同了。」


    他將手按在門上,彷佛宣誓般閉上了眼。


    他參加了能實現願望的遊戲。


    所以……


    「我要改變世界,矯正錯誤,讓大家能再次一起歡笑。」


    門的另一頭傳來吸氣的聲音。


    如果不是彩聽錯,那應該是強忍淚水時所發出的聲音。


    「……我會再來的。」


    留下這句話,彩便離開了那裏。


    走下階梯的時候,剛好遇見水母的母親,不,或許該說她一直在樓梯下窺視著彩的情況。


    「你每次都是來哭的嗎?」


    水母的母親彷佛被他打敗一般,又好似悲傷地笑了,那是她耗盡全力的逞強了。


    「因為我討厭有能做的事卻不做,就算水母不願見任何人,我也想要見水母。」


    「但是你也要好好珍惜玉求才行喔。」


    「……為什麽這時候玉求的名字會跑出來?」


    彩虛弱地笑了。


    彩與玉求並沒有遭遇其他青梅竹馬所受到的不幸。


    不過那隻是偶然,正因為如此,反過來說那也是不幸。


    隻有玉求和彩沒事,大家都在痛苦的時候,隻有他們兩人沒事。


    「今天我就回去了,我會再來的。」


    水母的母親似乎還想說什麽,卻是把話又吞了回去.隻是點點頭,送彩離開。


    彩再次下定決心。


    ——我一定要變強。


    為了讓大家能再度一同歡笑。


    為了矯正這錯誤的世界。


    ■◇◆□


    我抬頭仰望天空,看起來柔軟無比的雲飄在空中。


    雖然在書上時常看到『萬裏無雲的天空』這種形容,不過至少我從未見過沒有雲的天空,就連《反轉世界》裏也有雲。


    不對,我已經等了那麽長的時間嗎?竟然看著天空,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盡管才相遇幾個小時,但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的表情,他本人或許自以為麵無表情,可是進入家門的前一刻,他的表情就像是快要崩潰一般。


    我真的非常意外,因為雖然隻是我的想像,但我以為他是不會哭的那種人。


    我以為他是即使在悲痛至極的時候,也隻有他會是笑著的那種人。


    不過比起那種事情,現在令我在意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在公園道別時,魅影鬽黑所說的話。


    「這是因為少年開口請求,並不代表我認同你了。」


    並不單是因為這句話,而是魅影鬽黑整個人給我的一種違和感。


    虹果他沒有說謊,那麽就是魅影匙黑在說謊了。


    可是如果魅影鬽黑說的是謊話,為什麽魅影鬽黑又要救他呢?


    魅影鬽黑一副撲克臉,對別人又愛理不理,然而在他的麵前卻表現得像個少女一樣。


    若說是演戲,那樣的演技也太差勁了,所以那應該是真實的她吧。


    這麽一來,說謊的就是他嗎?


    因為事到如今才坦承謊言,他害怕找會對他不利,所以在魅影鬽黑麵前也裝作不認識嗎?


    思考到這裏,我搖了搖頭。


    不可能是那樣,不管是早上


    還是在公園時,他都明確地否認了,那不可能是說謊。


    「不對,我幹麽要為別人的事煩惱啊。」


    成為【意能者】後,隻要思考自己的事就好了說。


    周圍的人全部是敵人,隻要是在《反轉世界》看到的人,全部殺光就對了。


    所以不用擔心遭到背叛,因為沒有人可以信任才感到悲傷。


    不過他或許不一樣。


    他——真白彩或許和其他人不同。


    ——因為我也覺得和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說話很快樂。


    隻是想起這句話,我的臉頰就開始發熱。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那種話。


    「嘻嘻。」


    「你一個人傻笑什麽啊?」


    「呀啊——!」


    突然聽到有人說話,我猛然轉頭,隻見他就站在那裏。


    原本哭喪著臉進去的他,好像大哭了一場似的,眼睛紅腫地出來。


    「是遇到開心的事了嗎?」


    「少、少羅嗦啦!你要出來也說一聲再出來啊!」


    「呃、不,那種事要怎麽辦到啊……」


    「你去想辦法啊!」


    「你為什麽生氣呢?」


    他困擾地搔著臉頰,來到我的身旁。


    「好了,我們回去吧,轉學生真的要來我家嗎?我是無所謂,可是你父母沒關係嗎?」


    「我、我爸媽不會管這個的……」


    為、為什麽?


    不知為何,我無法直視他的臉。


    是區為想起剛才那句話的關係嗎?


    「什麽啊,是那樣啊,我以為你家裏管得很嚴呢。」


    他邁步往前走,而我也與他並肩而行。


    「也不是那樣,我把拔是很寬容的人。」


    「原來你稱呼把拔呀。」


    他哈哈一聲笑了出來。


    「什麽!你、你是在嘲笑我嗎?」


    「不,我想說你比我想像的要可愛呢。」


    「可愛…………!你、你這個人,對每個人都說那種話嗎?」


    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火燙的臉,我低下頭說話,應該沒被發現吧?


    「那種話是指?」


    「……可、可愛什麽的…………」


    「我想想喔,因為我很少跟女孩子說話,所以應該不會說吧?再說我的朋友很少。」


    「咦?」


    這句意料之外的話,讓我驚訝了一下。


    「我以為你就隻有朋友多的說……」


    該怎麽說呢?平易近人嗎?鹹覺他笑口常開又健談,應該很有人緣才是吧。


    「嗯~~我說過我有青梅竹馬吧?我們從幼稚園到國中都是同校,基本上我都是和他們在一起,所以沒什麽其他朋友。然後升上高中之後我就沒時間交朋友了……」


    「那你在高中除了那個叫玉求的女人外,就不會和其他人說話嗎?」


    「這個嘛,我很少主動找人攀談。若是人家找我說話,我會回答,有困難我會幫忙,最多就是那種程度罷了。」


    「哦、哦~是那樣啊……」


    我不知是為什麽興奮過度,竟然沒有多想地問了蠢問題。


    「話說回來,住在剛才那個家的青梅竹馬,為什麽大白天沒去上學?」


    氣氛頓時為之凍結。


    我們的腳步雖然沒有停下,但我與他的距離確實拉開了。並不是物理的距離,而是精神上的距離。


    「沒、沒什麽啦!別、別說這個——」


    在我話還沒說完之前,他就開口了。


    「轉學生。」


    「什、什麽啦……」


    「你說過會保護弱小的我吧?」


    「我是說過。」


    他——真白彩眼中的光輝消失了。


    那並不是放棄,而是有所覺悟,並且扼殺了自我的眼神。


    「我不會殺任何人,但是如果一直都是這麽弱,願望就無法實現,所以我必須變強才行,請你教我戰鬥的方法。」


    大概是在剛才那個家裏遇到了什麽事吧。


    大概是發生什麽我所不知道的事,使他下走了某種決心吧。


    「——教你是可以,但是這和普通的遊戲不同,有許多事隻是學會是沒有意義的。」


    「好,那也沒關係。」


    「我知道了,那我就教你吧。」


    「謝謝你。」


    總覺得難以釋懷,不過他變強是好事。


    沒錯,應該是好事。


    我忽然想到。


    如果他變得比我還要強,到時真的能保證他不會背叛我嗎?


    「轉學生?」


    「咦?什、什麽?」


    他的眼中不知何時又恢複平常的光采,好似很害羞地搔著頭。


    「啊、那個、一直叫你轉學生也不太好,我該怎麽稱呼你呢?一般應該是叫你……史塔卡特吧?」


    直到剛才都還在談遊戲的話題,不知何時卻變成關於我的稱呼了。


    我忍不住想笑,該說他是切換得很快,還是他是個怪人呢。


    真是個讓人看了不會厭倦的男人。


    「叫米拉匹莉卡大人就好。」


    「我才不要……」


    他露骨的厭惡表情,看起來也很有趣。


    「不然——叫我匹莉卡吧。」


    「匹莉卡?」


    我把自己的愛稱告訴他,話雖如此,其實這樣叫我的人隻有我把拔。


    「沒錯,聽起來就很完美了對吧?感覺就是光輝閃耀吧?」


    「我覺得好像狀聲詞喔,像是『劈哩』這樣。」


    「你在嘲笑我?」


    「不,我是說那樣很可愛啦。」


    「你以為什麽事都可以那樣蒙混過去呀!?」


    我朝他大吼,他則是微微一笑。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如果我有所謂的朋友,我想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吧,不是『同伴』,而是朋友。


    即使是相同的詞語,那與我所使用的卻是意義不同。


    「那麽我們重新來過吧,請多指教,匹莉卡。」


    他出奇不意的笑容,讓我感覺臉頰發熱。


    「請、請多指教……sasasa。」


    「sa?」


    「※sa——快點崇拜我吧!因為你是我的仆人啊!」(譯注:彩的名字與日文的「快點」,第一個音都是sa。)


    「不,我不是仆人……你像普通那樣叫我名字就好了說。」


    我剛才就是想叫卻失敗了啊!


    「算了,總之到我家去吧。」


    「是、是啊。」


    我這時候並沒有發覺。


    他剛才是有意岔開話題,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


    ■◇◆□


    「狗屋?」


    「你是故意的嗎?還是你癡呆了呢?是那樣吧?」


    「不過比我們家勒克萊爾住的狗屋還要大一點呢。」


    「這可不是狗屋喔?這是真白家主屋喔?」


    從水母家步行十分鍾,他們抵達彩的家。


    那是白色外壁的二層獨棟民宅,並沒有院子。


    這個家隻有彩一個人住。


    「呃~怎麽?因為你叫真白,所以家是白色的這樣?還真是努力呢。」


    「不,那和我的姓並沒有關係啦,話說你從剛才就很瞧不起人呀。」


    「開玩笑的啦,我上課有學過,日本的一般家庭,擁有獨棟房子就已經算好的了,我會勉為其難將就啦。」


    「那是什麽教育啊,而且還


    說將就……好吧,算了。」


    彩一邊發牢騷,一邊打開門鎖。


    開門進入玄關後,裏麵是他熟悉的空間。


    對匹莉卡而言大概算狹小吧,不過玄關的空間算得上寬闊。


    內部裝潢是以白色為主,玄關地板的磁磚也是純白,但是那與彩的姓氏無關。


    「這裏就是你的家……」


    或許是緊張吧,匹莉卡說話時的聲音顯得有些緊繃。


    仔細想想,彩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招待青梅竹馬以外的人來家裏。


    ——很久?不,這是第一次嗎?


    雖然不記得曾經叫誰來家裏,不過他過去似乎有招待某人來家裏過。


    「沒有鞋子呢,你一個人住嗎?」


    「鞋子收在鞋櫃裏,對啦,我一個人住,這點你說對了。」


    在國外出差的父親有給他生活費,所以生活上並沒有什麽不自由,他既不會覺得不方便,也沒有感到不滿。


    「一上二樓就可以看到我的房間,我會端飲料過去,你有什麽想喝的嗎?」


    「大吉嶺紅茶,不加糖。」


    「不行,真白家沒有喝紅茶的習慣。」


    「要確實用茶葉衝泡哦?」


    「你有聽我說話嗎!?」


    「那我反過來問,有什麽可以喝的?」


    「啊,有綠茶、可樂,還有——牛奶。」


    匹莉卡的動了一下眉頭,牛奶這個詞語,大概讓她想起鬽黑了吧。


    「……我要紅茶。」


    「就說沒有了……不,好像還有寶特瓶的奶茶。」


    「寶特?好、好吧,那我就將就喝那個吧。」


    「為什麽你的態度這麽高高在上?」


    匹莉卡不回答彩,自顧自地走樓梯上去。


    彩歎了一口氣,然後前往廚房。


    一個人獨處之後,他就不禁想起剛才的水母。


    「我沒有時間停下腳步。」


    停滯就等同是後退。


    自己並沒有時間停滯不前。


    他從冰箱拿出綠茶與瓶裝奶茶,用右手的手指夾住兩瓶飲料,就這樣帶著走。


    橫濱市是由十八區所構成,而在那十八區裏有二百八十五人的【意能者】,所以單純的計算,一區大約有十五、六人。


    如果要遵從規則,實現願望,那麽就必須殺死【意能者】,正確地說,是踐踏對方的願望,讓對方遭遇不幸的下場,可是彩並沒有犧牲別人來實現自己願望的這種想法。


    就算不那麽做,應該也是可以實現願望的。


    「但是到底要花費幾天的時間…………!」


    走上樓梯之後,彩調整一下呼吸,為了不讓匹莉卡發覺自己的焦躁,他的臉上浮現美容。


    門上掛著妹妹手寫『彩哥的房間』的牌子。


    「喂,匹莉卡————……你在做什麽?」


    打開門後,映入彩眼中的是——正在窺視床底下的金發轉學生。


    正麵是白色的牆與床,所以想要窺視床底下的匹莉卡是背對彩的狀態,製服裙子下伸出的白皙美腿,健康又結實。與其用深閏千金來形容她,倒不如說是活潑好動的大小姐還比較合適。


    「咿呀!?」


    她的身體震了一下,不過由於頭鑽在床底下,所以就這樣重重撞上不鏽鋼床架,她的裙子也由於那陣撞擊而掀起,彩急忙移開視線。


    「~~~~!」


    看到匹莉卡蹲在地上發出無聲的呻吟,彩愣住了。


    「……啊!你是在找黃色書刊吧?這一點倒是和平民沒什麽兩樣啊。」


    青梅竹馬們來到彩的房間時,第一個采取的行為也一定是窺視床底下,所以對於匹莉卡的行動,彩並不會驚訝。


    不過卻有種被她打敗的心情。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我房間沒那種東西喔。」


    那一類的書籍,隻有在國中時因為班上同學塞給他時才持有幾本,卻在某日被青梅竹馬的女性們一掃而空。


    自從那之後,他手邊就沒那種書了,現在也不會想要。


    彩不管痛苦呻吟的匹莉卡,把豎立在牆邊的一張折疊式茶幾搬來,以及從房間櫃子裏取出兩張坐墊。


    彩的房間雖然有電腦桌,但是當然隻有一個人能坐,而要讓匹莉卡坐在床鋪上,他的心裏也會有所抵抗。


    當他打開茶幾,將奶茶與綠茶放在上麵的時候,匹莉卡手按著後腦,抬起頭來,不知何故瞪視著彩。她的眼角泛淚,臉頰也有些許紅潤。


    「沒事吧?需要拿東西給你冰敷嗎?」


    「…………你給我道歉……」


    「對不起,我打斷你找黃色書刊……像這樣嗎?」


    「不是!我是因為耳環掉了!」


    磅的一聲,匹莉卡一掌拍在茶幾上,矢口否認。


    「你先前就沒戴耳環啊。」


    雖然好像會很好看,不過匹莉卡並沒有戴裝飾品。


    「我、我的隱形眼鏡掉了!」


    「你的視力不好嗎?」


    「兩眼都是二.〇。」


    哼哼,匹莉卡得意地撩起頭發,表情和剛才判若兩人,顯得非常自豪。


    「那就不需要隱形眼鏡了吧?」


    「嗚…………算了,這次我就原諒你吧。」


    「你那自大的態度是天生的嗎?」


    為什麽遭到她窺視床底下的彩,需要偷看的匹莉卡來原諒呢?


    匹莉卡擦去因疼痛而流出的眼淚,看著坐墊與寶特瓶,側頭感到不解。


    「這是什麽?」


    「…………那塊布是坐墊,讓你墊在屁股下坐的,然後那個則是奶茶。」


    彩交互指著東西說明,不過匹莉卡好像沒有聽懂。


    「要坐的話,坐椅子不就好了嗎?為什麽要坐在髒布上?而且奶茶為什麽裝在奇怪的容器裏?杯子呢?」


    「不、那個……」


    「啊,我知道了!因為沒有空位擺放椅子,這塊布就是平民的小聰明吧!」


    區莉卡自信滿滿地挺起胸膛說道。


    「……啊、啊啊,是啊,就當是那樣吧。」


    「那麽這個容器呢?這麽說來我曾經看過長方形機器裏,裝有很多這種東西,原來如此,就是這個啊……」


    所謂的長方形機器,就是自動販賣機吧,彩不禁歎口氣,抱住了頭。


    「那個、我是聽說你有轎車接送啦,那你沒有去過街上嗎?」


    「有啊,大概就是夜晚在《反轉世界》裏吧。」


    「平常不去逛街?」


    「因為沒有必要啊,想要的東西大多很快就會有人準備好,我的學校大概就是平民說的千金小姐學校?那裏的學生都是這樣……」


    「……那你為什麽會轉到我們高中呢?」


    彩所就讀的是公立高中,不是匹莉卡這樣的人會來就讀的地方,至少聽她剛才的說法,應該是那樣沒錯。


    「嗯——因為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並不會出現在我人生的道路上。」


    又來了。


    匹莉卡又露出了哀傷的目光。


    「你想要的那個東西,就是你的願望嗎?」


    聽到彩這麽問,匹莉卡笑了,她露出挑逗人心的眼神與妖豔的微笑。


    「——想知道嗎?」


    「——不、不是,沒有啊。」


    彩不自覺地怦然心動。


    該說那是美人特有的笑容嗎?那是最能突顯匹莉卡美貌的笑容。


    「咦?你那是什麽反應?對我的美貌看得入迷了嗎?」


    但卻被她搞砸了。


    「不,該怎麽說,真是對不起,我竟然會對匹莉卡心跳加速…………」


    「為什麽你要低頭賠罪!?沒關係啦,會被美麗之人奪去目光,那也是不美者的天性,我原諒你。」


    「匹莉卡的願望,該不會就是要矯正你那性格吧?」


    「什麽!?為什麽我要改變我這完美無缺的性格啊!再說不會有人為了那種事而踐踏他人的願望吧!」


    「哈哈,說的也是。」


    彩不禁笑了。


    不過他因此想到『over image』的事,於是緩緩起身。


    「…………?你要上哪去?」


    匹莉卡不可思議地看著彩。


    隻見彩在附近的椅子坐下,打開筆記型電腦的電源。


    「因為今天早上的郵件裏有連結吧,用那個連結就能確認其它規則對吧?」


    匹莉卡在路上告訴他的是【意能者】必須知道的最低限度規則,並不是全部。


    「嗯~是啊,直接看或許比較快吧~」


    匹莉卡手裏拿著寶特瓶,或是戳它,或是將它顛倒過來。


    「……你不知道怎麽開嗎?」


    「…………我知道!知道是知道,不過既然你想開的話,就給你開吧。」


    「那你自己開吧。」


    「好啦!這種平民的東西,我不會開啦!」


    匹莉卡紅著臉,把寶特瓶往彩那裏拋了過去。


    「唔喔,別用丟的啊。」


    彩旋轉瓶蓋,幫她打開,然後站起來,將瓶子放在茶幾上。


    「哇啊,沒、沒事,對了,就是那樣開嘛,我早就知道了!」


    「是啊。」


    彩隨口回答,打開手機的郵件。


    他試著用手機打開畫麵顯示的連結,卻失敗了,甚至連接畫麵都打不開。


    「怎麽回事?不能用手機看嗎?」


    「就是那樣,理由我就不知道了。」


    由於輸入連結很麻煩,於是他把郵件傳輸至電腦,再以電腦開放連結的網頁。


    「…………這種自以為是遊戲的作風,令人不爽啊。」


    顯示出來的是登入畫麵。


    畫麵被從中間垂直分成兩半,右半邊是白色的街景,左半邊是色彩洋溢的街景,而以這個圖片為背景,畫麵中央標示著『over image』的字樣。


    請輸入誕生色或想像id『     』


    登入密碼『     』


    『登入』


    彩看著手機,在上方的項目輸入【white】,下方的項目輸入#ffffff,再點擊『登入』。


    經過數秒的更新時間後,顯示在螢幕上的是——


    歡迎光臨《征白侵色》先生


    我的網頁  qp  個人資料  登出  求助


    【意能者】真白彩/【最後遊戲時間】2011.5.6.fri


    【想像id】《征白侵色》


    【等級】a—3


    【誕生色】white-#ffffff


    【能夠使用反轉】2/10


    【願望】讓重視之人的不幸『不曾發生』。


    【懲罰】無法顯示


    【家庭成員】父/妹


    「為什麽……」


    彩從未對人說過自己的願望,他根本說不出口。


    然而為什麽自己的願望會顯示在這個頁麵上呢?名字和家庭成員,甚至連剛才【反轉】的時間也——


    「怎麽了啊?」


    匹莉卡想要站起來,卻被彩製止。


    「別過來!」


    「什、不、不用那麽大聲吧……」


    看到匹莉卡鬧別扭地重新坐下,彩馬上訂正。


    「啊,不是,對不起,不是那樣的。」


    「沒關係啦,自己的願望也會顯示在『我的網頁』上,你不想被人看見吧?」


    看來不用解釋,她也已經明白了。


    「啊啊,是啊,不過如果是你的話就沒關係啦,過來這邊吧。」


    彩為了對剛才之事表達歉意,溫柔地向她微笑,匹莉卡則是嘴裏說著「什、什麽嘛,真是拿你沒辦法」,然後紅著臉,靠近彩的身邊。


    「匹莉卡,這個遊戲的製作者是人類嗎?」


    「又是那個問題?為什麽你要那麽在意那種事呢?」


    「…………說的也是。」


    雖然不甘心,不過匹莉卡說的沒錯。


    即使想思考對方是誰,但現在情報實在太過不足了。這並不是放棄思考,而是暫時中斷,不能弄錯事情的優先順序。


    「我問你喔,【想像id】就是網路遊戲的網上名稱,而【誕生色】是我的顏色,可是這個【能夠使用反轉】是什麽?」


    家庭成員和願望會被人知道,那也是夠不可思議了,但既然那是解決不了的疑問,那麽就先處理馬上能得到解答的疑問吧


    「【反轉】有十種變化,隻有自己來去兩個世界,那是【反轉】;隻讓對手【反轉】的就叫做【強製反轉】;把自己也染成誕生色,藉此強化想像就叫做【個人反轉】;另外也有不被卷入他人反轉的【反轉拒絕】。」


    「原來如此……那麽今天早上魅影學姊使用的就是……」


    「那是為了讓你從我的手上逃走,隻讓你一個人【強製反轉】吧。」


    這麽說來,那就是能夠因應狀況使用的移動手段吧。對學生或就業的人來說,【反轉拒絕】會是相當貴重的能力。如果要與比自己強的對手戰鬥,就會需要【個人反轉】吧。


    「所以你最好不要太相信周遭的人。」


    「那是什麽意思?」


    「隻要學會【反轉拒絕】,就不會被卷入他人的【反轉】對吧?那樣的話就分不出誰是【意能者】了吧,說不定你的青梅竹馬也是【意能者】喔?」


    「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能大意。」


    「……好,我知道了。」


    彩試著想像,今天早上玉求並沒有被卷入匹莉卡的【反轉】之中,但如果那是借助【反轉拒絕】之力呢?


    ——不可能的啦。


    在彩的記憶裏,紀無玉求這位少女並非那種不惜踐踏他人願望,也要達成自己目的的人,她是比任何人都能為他人著想的溫柔少女。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那種事根本不可能。


    彩此時將思緒做個整理,開始著眼下一個問題。


    「呃,規則要從哪邊看呀?」


    「把遊標移到求助上麵,會顯示出規則這個項目。」


    「求助……是這個吧。」


    在將滑鼠遊標移過去的途中,彩發現了另一個異常的地方。


    「……匹莉卡。」


    「這次又怎麽了?」


    「剛開始遊戲的【意能者】是f級對吧?」


    「雖然沒有那種規則,不過基本上是那樣沒錯。」


    「那比如說,有沒有人遊戲一開始就是a級呢?」


    「那是什麽問題呀?每個等級的人數是固定的,如果真有那種事,那就是a級有人降級了,不過這種事雖然幾乎沒有發生過,但是單以可能性而論,機率並非是0啦……為什麽問那種事?」


    彩再一次看向畫麵。


    【等級】a—3


    「我的等級是a—3耶。」


    「這樣啊——什麽!?」


    匹莉卡彷佛要確認一般,凝視著畫麵。


    「欸?什麽、這是怎麽回事!」


    從匹莉卡震驚的模樣看來,果然在


    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吧。


    「果然,這樣不尋常啊……」


    「為、為什麽……!因為你別說等級了,就連戰鬥都沒戰鬥過。」


    「咦?啊、不…………我有戰鬥過。」


    「什麽!?可、可是你都還沒對顏色賦予形態不是嗎!」


    「我有啊,與其說是形態,不如說是意思吧……」


    彩顯現出顏色的時候,匹莉卡並末目擊到。


    「你賦予了什麽!」


    「是《侵蝕》,侵蝕對方的想像——或者該說是讓能力無效吧。」


    聽到彩的回答,匹莉卡臉上表情消失了。她搖搖晃晃地後退,腳絆到彩的床,就這樣坐倒在被子上。


    「不、不可能……你、你、怎麽可能…………」


    匹莉卡的視線移向彩,彷佛看到不存在的事物一般。


    「怎、怎麽了啊?匹莉卡。」


    「你不明白自己有多麽不可能嗎?」


    「你說不可能,是什麽不可能?」


    那位使用天藍色的少女看到彩也說不可能,對於【意能者】而言,彩的想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匹莉卡手按著胸口,極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反覆地深呼吸。


    「我為你說明吧,這並不是規則,而是用語的說明,所以沒有必要記住,你隻要理解就好了。」


    「好、好的。」


    「【意能者】會對顏色附加形態,那種時候大多是想像,看得見的事物。或『經驗過的現象』。魅影鬽黑的《影》是前者;我的《雷電》是在雨天看到打雷所聯想出來的,所以是後者,這你明白吧?」


    「我明白,我懂啊。」


    有經驗的事物比不知道的事物容易想像,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事,不用她說,彩也明白。


    「然後,想像能夠目視的事物或現象,這就稱為【存在想像】,幾乎所有的【意能者】都是這種。說得更明白一點,二百八十五人之中,有二百七十人以上是這種,我、魅影鬽黑,還有剛才戰鬥的家夥都是。」


    「啊、是喔,所以說那又怎樣了?有什麽問題嗎?」


    「給我把話聽完啊,笨蛋。像你的《侵蝕》,還有先前說的《夜》、《神》,其它還有《戰爭》、《和平》、《正義》等等,像那種無形之物是無法想像的。」


    「是那樣嗎?」


    「……是我的說法不太好。聽到《正義》這個詞,每個人都能想像得到相同的有形之物嗎?那是辦不到的,因為那太過抽象,並沒有有形之物可以當作象征。」


    沒有有形之物可以當作象征,彩聽到這句話就懂了。


    確實,《雷》可以目視,也時常以黃色的曲線來表示。


    然而《正義》這種東西,盡管有特攝節目可以做為代表,他們本身卻不代表《正義》的涵義,他們的行為才是《正義》;而行為沒有形狀,因此也無法想像。


    如果要應用在戰鬥的話,那就更不可能了。


    「看來你終於懂了,『那又怎樣?』這種話隻有笨蛋說得出口吧?所以我才會告訴你就是了。像你這種想像抽象事物的【意能者】,基本上是最強的。」


    「最強?」


    彩發出一聲不符場麵氣氛的驚叫聲。


    「像你那樣的就稱為【無理想像】,能夠想像普通人所無法想像的事物,不可能的存在。」


    「不可能……」


    「但是確實存在。那就像是所有指令都是一擊必殺的格鬥遊戲角色吧,是會破壞遊戲平衡的存在。」


    最強——本應不存在,破壞遊戲平衡的存在。


    即使被她那樣說,彩也沒有實感。


    「你的能力是侵蝕他人的想像對吧?那就是說,就算是我努力想像到想破頭的電擊,你也能夠消除,明白自己有多麽異常了嗎?」


    「不,該怎麽說……其實沒有你說得那麽強啦,有效範圍也隻有右手而已。」


    「那個靠你自己就能搞定了,有效範圍可以用想像來擴張啊。」


    聽到她這麽說的瞬間,彩的心裏想——


    如果效果能到達右手以外的地方,那麽自己就不會輸了。


    雖然不到必勝的地步,但至少不會輸了。


    他終於理解了。


    「假如真是那樣,那我不就最強了嗎……」


    「所以我就那麽說了啊!」


    匹莉卡如此叫道,隻見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她在害怕嗎?怕我?


    「qp。」


    「什、什麽?」


    「滑鼠點擊qualia page(感受性頁麵)——qp那個項目!」


    聽到她這麽說,彩反射性地照做,點擊了qp。


    隨即,經過數秒後,有許多想像id羅列了出來。


    【存在想像】【無理想像】【二重想像】


    a—1


    《透視圖縫》→《鏡》


    《鮮血紅穿》→《炎》


    a—2


    《誠孤焰舞》→《炎》


    《漆黑銳劍》→《影》


    《完美無缺》→《噴火》


    《蒼揮指從》→《雨》


    《十一刀流》→《灼熱》


    《金色反鏡》→《雷電》


    《惡戲確定》→《穴》


    「其他【意能者】的想像?」


    彩發現了匹莉卡和貌似鬽黑的id,往卷動軸一看,似乎還可以一直往下拉,可能會列到f—3吧。


    「點擊就能知道那些人住在哪一區,也可以知道誕生色,也可以用住址來搜尋,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些,你點【無理想像】。」


    原來如此,敵人有多強,會怎樣的想像,住在哪裏,那些全都可以在這裏確認。


    彩一邊對此感到佩服,一邊依言操作滑鼠。


    【存在想像】【無理想像】【二重想像】


    a—1


    《終結消失》→《空白》


    《無神論者》→《神》


    《獅死粉塵》→《拒絕》


    《友軍全滅》→《死》


    《人間失核》→《歪曲》


    a—2


    《虛飾舞台》→《矛盾》


    《最終局麵》→《結局》


    a—3


    《征白侵色》→《侵蝕》


    c—3


    《瞬藍殘像》→《瞬間》


    「這就是不可能的【意能者】嗎?」


    確實,以客觀的角度來看就非常明白了,那些都是沒有明確形狀,無法想像的詞語。


    也難怪匹莉卡會對彩那麽驚訝了。


    「從數量的稀少也能明白吧。」


    「包括我總共九人……以大約十人來計算,比例大概是二十八分之一,這樣算少嗎?」


    若說是不可能的存在,這人數就感覺有點多了。


    「九人中有六人是遊戲營運方的【意能者】啊。」


    「什麽?」


    明明確實沒有聽錯,彩仍是不自覺地反問。


    「這個還沒有說明吧。『over image』有稱為【調整者】的【意能者】,那是屬於『e』方的【意能者】,負責肅清違反規則之人,或是破壞遊戲平衡的存在。」


    「這麽說來該不會……」


    聽匹莉卡這麽說,彩想到的是白天那兩人,他們是與彩同學年的學生,明明不是屬於組織的人,卻說是受到某人的命令。


    「嚴格說來,白天那兩人並不是【調整者】,隻是其部下而已,但是這樣就想得通了吧。」


    「你是說因為我是【無理想像】,是破壞


    遊戲平衡的存在,所以才會遭到他們攻擊嗎?」


    「『over image』隻要發現【無理想像】,就會想要讓那人成為【調整者】。因為如果那是玩家,固然會破壞遊戲平衡,但是如果是做為保全,那就很值得信賴了吧?他們之所以要讓我【退場】,那是因為我和【無理想像】一起行動的關係吧。」


    確實,少女原本並不打算讓彩【退場】,盡管最後打算殺掉彩,但是原本的任務內容是要邀彩成為同伴吧。


    「和我在一起是違反規則嗎?」


    「不是那樣的,【無理想像】本來就很強了,如果又和我這種a級的人在一起的話,那不就所向無敵了嗎?對於不喜遊戲平衡崩壞的【調整者】而言,這理由已經足以讓他們采取行動了。」


    「……【調整者】與【意能者】的差別是在哪裏?」


    「【意能者】必須升到a—1才能實現願望,【調整者】卻可以經由達成多次任務,請遊戲實現他們的願望。」


    如果是那樣的話,彩也能夠明白其他【無理想像】,為什麽會成為【調整者】了。他們一定覺得與其擠進前七名,倒不如對『over image』唯命是從還比較輕鬆吧。


    匹莉卡站了起來。


    然後瞪視著彩。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什麽怎麽做?」


    「我都已經說明到這種地步,你應該也明白了吧?隻要你有心,一個月就能夠實現願望了。」


    「所、所以呢?」


    「隻要殺掉我,你馬上就能升上a—2。」


    匹莉卡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玩笑成分。


    「什……啥?喂,這玩笑開大了吧?一點也不好笑喔。」


    「——【反轉】『表→裏』。」


    匹莉卡詠唱一句,房間的色彩瞬間被剝奪。


    電腦畫麵染成單一顏色,床鋪、地板、茶幾、窗外的景色,全部都變成白色了。


    「匹、匹莉卡?你為什麽要【反轉】?」


    「我說過會保護f級的你,但是你卻是a級,是足以威脅到我的敵人。」


    「為什麽要那樣說?我並沒有把你當成敵人。」


    「【幻現境界】。」


    帶有雷電的暗金色之劍顯現出來。


    「你想早點實現願望吧?殺死我就是捷徑喔。」


    「那樣很奇怪吧,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那樣?」


    彩的理解追不上情況。


    因為對彩而言,匹莉卡不是敵人。


    即使自己擁有殺死匹莉卡的力量。


    即使彩是號稱最強的【無理想像】。


    那也不構成殺死匹莉卡的理由。


    再說彩根本就不想殺人。


    「為什麽?那麽你為什麽不攻擊我?你想要實現願望難道是假的嗎?當然不是吧。


    「就算是那樣,那也沒必要殺死你啊,我還沒有瘋狂到那種地步。」


    「……你教我怎麽能相信啊!幹涉我的人是敵人,除了不幹涉我的人之外,其他全部該殺,這就是那種遊戲呀。」


    匹莉卡將劍尖指向彩的臉。


    這時彩發覺了。


    從剛才匹莉卡的身子就一直微微顫抖。


    他是在害怕彩嗎?還是有別的事物令她恐懼呢?


    「有個會幹涉自己的同伴又有什麽關係呢?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彩不明白地向她問道,匹莉卡則是難過地搖搖頭。


    「那種事我不知道……強者本來就會欺淩弱者。所以我必須變強!」


    「人與人的關係沒有利害和強弱之分吧!」


    彩從椅子上站起來。


    隻見匹莉卡退後一步,眼中浮現淚光。


    可能她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吧。


    在強者殺死弱者的這個遊戲生存下來,這就是匹莉卡找出的答案。


    少女一直是獨自一人奮戰至今,她就是秉持這個想法,才能存活下來。


    「你之所以和我接近,那也是因為你本來是一個人很快就會【退場】的弱者吧?既然你是a級的話,那你就不需要我了。」


    「這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我並不是因為利益得失才接近你。」


    匹莉卡譴責般的目光直射向彩,而彩堅定地看著她,不移開視線。


    他一步又一步地接近匹莉卡,明明是短短幾步的距離,明明是身在室內,但是那種緊張感,卻宛如逼近身在遠處的對手一般。


    「不要過來!」


    「不,我要過去。」


    因為彩不知道。


    她在害怕什麽?畏懼什麽?為什麽悲傷呢?


    但是正因為他想知道,所以彩更要過去。


    匹莉卡彎下腰,彷佛從腹部底下使出全身的力氣大叫。


    「別靠近我!」


    宛如將匹莉卡拒絕的意誌具現化一般,電擊的威勢更加猛烈,會是錯覺嗎?迸射的電流看起來似乎變得更加銳利了。


    「你說你不是我的敵人,那你就證明給我看!給我說明清楚,為什麽你不會殺我!」


    彩用右手握住指著他的劍。


    頓時麻痹的感覺襲向全身,鮮血自右手滴落,不過彩不理會,朝她靠近過去。


    「放、放開——」


    他的左手抓住匹莉卡製服的領口,將她拉了過來。


    劍隨即從匹莉卡的手上落下,而匹莉卡的臉則貼在彩的胸膛上。


    「你、你做什麽!」


    匹莉卡有如威嚇一般,從身體發出電流,但是彩並不用【white】消除電流,而是坦然接受。


    「——白嗎?」


    他的身體麻痹,一句話也沒辦法好好說完。


    即使如此,這句話他非說下可,於是彩深深吸一口氣,放聲叫了出來。


    「我不說你就不明白嗎!」


    瞬間匹莉卡的電擊煙消雲散。


    彩的聲音在室內回響,餘韻在空中繚繞良久。


    匹莉卡就像是被父母責罵的孩子般畏縮不已。


    「什、什麽啦……有話想說就說啊,笨蛋!」


    她吐出這句拒絕的言詞,不過現在就連那樣的逞強模樣,都更加突顯出少女的脆弱。


    「你是白癡嗎?」


    彩放開手,對她笑了出來。


    「少、少羅嗦!」


    匹莉卡大聲叫道,但是彩卻用更大的聲量,彷佛要蓋過她的聲音般大叫。


    「我怎麽可能背叛朋友啊!」


    隨之而來的是寂靜,這時彩有意識地發現,匹莉卡的身體已經停止顫抖,取而代之的是臉頰變得有如燃燒般的紅潤。


    「你、你!你剛才說什什什什什麽!?」


    匹莉卡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大叫道。


    「我說我們是朋友,我至今為止身邊都是青梅竹馬,除了她們以外,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沒有什麽願望值得我背叛這樣的朋友。」


    彩深呼吸一次,然後向匹莉卡傳達。


    「我不是你的敵人。今天早上說過的這句話,絕對沒有虛假。」


    她的表情被驚愕所支配,臉上就像寫著「我無法相信」,或許是內心動搖的關係吧,她的身體為了與剛才不同的理由而顫抖,感覺隨時都要哭出來一般。


    寂靜再次降臨,沉默持續了一會兒。


    匆地,匹莉卡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她的聲音並沒有送至彩的耳中。


    「我聽不到喔,匹莉卡。」


    彩好似安撫小孩子般輕聲細語。


    隨後,匹莉卡就像個絲毫感覺不到傲慢與自大的妙齡少女


    ,以細得快要消失的聲量,小聲地說了。


    「…………真的?」


    「!」


    彩不自覺地心跳不已。


    強勢千金小姐的印象半點不存,匹莉卡的聲音就像個嬌弱的女孩,而那模樣更使匹莉卡的美貌增添數倍,讓彩無法移開視線。


    「……………………如果你說謊…………我會殺掉你喔?」


    聽到匹莉卡這句可愛又危險的發言,彩簡短地回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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