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的合身定製西服的狡噛慎也監視官,在有點髒的小巷裏全力飛奔。手中拿著支配者,臉上滿是焦慮和恐懼。從耳邊的通信機裏,傳來了同僚——宜野座監視官的聲音。


    “牧羊人2,衝的太前麵了!現在在哪裏?”


    “獵犬4,佐佐山不見了……怎麽回事?那家夥去哪了?”


    部下的執行官——佐佐山三天前失蹤。在和狡噛一起追捕嫌疑人的時候,消失了。然而今天,突然在這裏出現了他所持支配者的信號。


    “冷靜下來狡噛!還沒弄清楚狀況。先回來!”


    “我要把佐佐山帶回來。肯定就在這附近……佐佐山……或是線索……”


    “這是陷阱!連這都不明白嗎!”


    就像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狡噛在迷宮似的小巷裏來回奔走。然後,停在了——巨大的投影廣告裝置的裏側。注意到祭壇一般的東西的狡噛,不禁摒住呼吸。祭壇上,曾經可以稱之為手腕和腳的人體殘片,以不可置信的順序組成了詭異的物體。在中心的是被切斷的頭部。兩眼則被嵌上了被磨得像鏡子一樣的硬幣。


    公安局內——執行官宿舍。狡噛的房間。躺在床上的狡噛渾身虛汗的醒來。雖然已經過去三年了,但在夢中回到現場,心還是怦怦直跳,那時候的衝擊又生動的浮現在眼前。狡噛深呼吸,平穩了慌亂的氣息,坐了起來。


    “…………”他點燃了煙,起身向資料室走去。牆壁被資料、照片和手寫的便簽占得沒有一點空餘。其中一頭,有一張監視官時代的狡噛和生前的佐佐山微笑著站在一起的抓拍照片。狡噛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照片。這是兩人一起拍得唯一的照片。早知如此,應該用虛擬投影攝像機好好記錄下來。香煙慢慢的燃燒,煙灰落在了腳邊,他沒有注意到。


    2


    所有的公共機關,都是被選中之人的聖域。公安局的聖域,就是位於最高層的——局長執務室。奢華的紅木辦公桌邊,公安局局長禾生壤宗用小型顯示器確認著影像。在辦公桌前的是,直立不動的宜野座。禾生確認的是常守朱的資料。


    “看上去挺努力的嘛,新來的女孩。”


    宜野座當上監視官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公安局的頭了。應該已經50多歲了吧。雖然臉上有皺紋,但不知為何有種“因為必須有才存在”的感覺。對於禾生敏銳知性的容貌,老化的征兆絕對不是不足。她戴的恐怕是高性能的具備顯示功能的眼鏡。


    “雖然有經驗不足的部分,也有不少錯誤的想法和行為,但她確實是優秀的人才。我認為她將來有望。”


    “那樣的話就好了。發展成像宜野座君同期生那樣悲慘的結局的可能性,也絕不低……”


    對於禾生的話,宜野座強壓住內心的動搖,裝出無表情的樣子。


    “你們監視官的職務非常殘酷,但為了養成今後可以擔當公安局要職的精英,這是不可避免的試練場。麵對很多犯罪者,還有執行官們扭曲的精神,還能不動搖、不迷惑的完成任務的不屈的精神。隻有證明了這點的人,才能被允許進入厚生省本部工作。……不可掉以輕心哦,宜野座君。雖然犯罪係數與遺傳資質的因果關係還沒有被科學的論證,但是反過來看,也還沒有被證明無關。我從心底祈禱你不要重蹈你父親的覆轍。”


    “是,我會銘記在心。”


    ——此時的另一邊,執行官宿舍中。滕在自己房間正做著料理。朱拘謹的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注視著滕操作菜刀的動作。房間的地板上散落著掌機和遊戲軟件,可能因為是還放著台球台和彈子機的原因吧——有種孩子氣,讓人靜不下來心來的感覺。


    “不過,為什麽不調查數據庫呢?監視官的話是有權限的吧?”


    滕說。


    “閱讀了文件的話,就會有瀏覽記錄……我調查那個事件的事,”朱說,“搞不好會被狡噛先生發現。”


    “發現了就慘了嗎?話說回來,本來直接問小狡不就好了?”


    “因為如果是這麽簡單的事態,現在還沒告訴我們是很奇怪的……對於狡噛先生,這大概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話題吧。”


    “嗬嗬。”滕停住了料理的手,微笑了。“就這麽在意小狡的事嗎?這是,戀愛?”


    “啊哈哈。”朱滿不在乎的笑。“滕君戀愛過嗎? ”


    “……我說,雖然朱醬是我的上司沒錯,但我可是你人生的前輩哦?”頂嘴的滕,大膽的笑著。“別說戀愛了,各種玩法我可都是很熟悉的哦。隻要成了潛在犯,就不會在乎psycho=pass有多混濁了。可以看到健全優良兒童的朱醬想象不了的世界哦。”


    朱作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但並沒有說出口。滕沒有注意到朱的表情,繼續說:“舉個例子,這個,”暫時關了煎鍋的火,滕指了指了放在櫥櫃上的瓶子。


    “果汁?”


    “不——對。是酒哦。真正的酒。是從征陸大叔哪裏分來的。”滕再次麵向煎鍋,準備最後的調味。“現在大家都怕中毒,全用media trip和視覺幻覺。大家早就忘了酒的味道了。”


    “……那是,喝的對嗎?不是用來點火的。”


    “哈?”


    “沒事,沒什麽。”


    “嘛,這種不被允許的樂趣,現在也成了我們的特權了。潛在犯就完全不用在意什麽精神保養了。”


    滕一臉自豪的說著,一邊把剛做好的料理盛到盤子裏。帶骨法蘭克福羅勒香腸。洋蔥炒西葫蘆。透明容器裏,還準備了蔬菜條沙拉。


    “滕君從剛才開始就在做什麽呢?”


    “下酒菜哦。難得的輕鬆時光,不好好品味可不行。”


    朱站了起來,吃了一小口滕作的菜。西葫蘆稍有些辣。


    “哇,好吃!”


    “別和自動配給的食物相提並論哦,這才是真正的料理。”


    “嗯嗯。”朱興高采烈的又要吃飯蘭克福香腸。


    “喂喂,我說過這是下酒菜了吧!”


    “唉——,小氣。”


    “朱醬,還是要試試看這個?”滕打開瓶蓋,壞笑著。“要是想吃下酒菜,就要喝酒哦。我醉了之後嘴巴會變鬆,搞不好會把知道的事說出來呢?隻要朱醬有陪我一起的膽量……”


    滕的語氣帶有挑釁。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麽企圖,現在還是稍微做個交易吧。“好。”朱點點頭,示意要一個杯子。


    ——一小時後。盤子裏的菜都空了,微醺的朱還在喝著,可滕已經爛醉趴在了桌子上。


    “所以說啊……我被采用的時候,小狡已經從監視官降格了……詳細的事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小狡曾經的屬下執行官被殺這件事吧……”


    “被殺了?”


    “對。本應追捕犯人的人,反過來成了犧牲者。應該,說是叫佐佐山什麽的……用和其他的被害者一樣的手段,好像遭遇了很過分的對待……然後小狡就變得奇怪,犯罪係數一下子升高……那個事件被當做懸案,不過小狡好像還在繼續調查哦。一個人偷偷的。”


    “這樣啊……”


    “話說回來,朱醬,為什麽這個酒這麽厲害?”


    “不,”朱用手指指著對方,“是滕太弱了。”


    最後,那天的朱是在公安局內的監視官休息室睡的覺。昨晚太得意忘形了……朱有了自己酒量很大這一新發現,但還是很難從所謂“宿醉”這種東西中逃脫。是從沒有過的頭痛。好像有一個人在腦子裏“咚——”的坐下來一樣。胃也很難受,好像看到油膩的東西後就會全吐出來。


    “啊……”


    朱在休息室淋浴。朱把水調到能忍受的最熱的溫度,認為這樣全身的


    血液循環會好一些。洗好澡後她一邊喝著休息室冰箱裏常備的運動飲料,一邊檢查色相。飲酒引發的影響幾乎沒有……不,不如說壓力得到了緩解。酒精飲料“隻要不過量就對身心有好處”這種說法好像是真的。隻是現在喝酒的人基本上沒有了,為何上世紀的全體人民都受酒精依存症所苦呢。


    朱整了整衣服,用攜帶情報終端確認了一天的日程。今天的當值監視官是宜野座。隻要不出大的事件,今天可以自由的度過。中午過後有和友人的約會。要在這之前,朱這麽想著朝分析官實驗室走去。


    “現在方便嗎?”


    “請進。”


    進去了之後,看到唐之杜在輕鬆地塗著指甲油。她身邊的六合塚則一邊用電子書籍閱覽器看著雜誌,一邊喝著袋裝的營養補充果凍。朱在這裏也要詢問狡噛過去的事。


    “佐佐山執行官?啊,當然不可能忘記,標本事件。”唐之杜說。


    “標本事件?”聽到這個奇妙的詞,朱不經意問道。


    “我們和一線的人是這麽叫的。朱醬,你知道生物塑化技術(stination)嗎?”


    “是一種生物標本的製作方法吧。”


    “對。把屍體用樹脂浸透製成可以保存的標本的技術。使用那種方法進行的獵奇殺人。”


    唐之杜操作著終端,在主屏幕上顯示出影像。被顯示出的,是像美術品一樣展示的慘死屍體。慘死,用這個詞形容也有些奇怪。這些屍體被分屍,被加工的像人體模特一樣。如果不知道這是屍體的話,朱可能會認為這是人偶吧。


    “分屍之後再把遺體塑化做成標本,把這種東西裝飾在大街當中哦。就放在在鬧市區的投影裝置的裏麵呢。”


    “過分……”朱自語。不是出於理性,而是感性的聲音。


    “幾千個路過的行人,本想看看投影廣告,麵對的卻是隱藏在投影裝置裏的被分屍的屍體……當明白過來的時候,區域壓力值一下子就飛升了,到需要報道管製的程度。”


    朱突然注意到同席的六合塚的存在。


    “那個……你還在吃東西,真對不起。”


    “嗯……怎麽了?”六合塚沒受到顯示器上放大的慘死屍體的任何影響,繼續吃著手中的東西。


    “哎呀,彌生不介意嗎。”


    “……沒在別人麵前那樣叫我。”


    “啊啦啦,還是在職場上就冷冰冰的。”


    唐之杜異常妖豔的笑了。雖然對兩人的關係有點迷惑,但朱還是繼續發問。


    “不過,生物塑化技術什麽的,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完成的。”


    “嗯。本來要把遺體的水分和脂肪全部抽取再用樹脂浸染,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做好。但好像是不知哪的天才製作了了可以和水分子直接反映的催化劑。隻要有了這個,就能把人體在幾天之內變成塑料塊。從分屍到完成標本……最短兩天就可以完成吧。”


    “這種藥劑,到底怎麽……”


    “嘛,明顯隻可能是專家做的。搜索的焦點也集中在藥學、化學的專家身上……但是在途中佐佐山遇到了那種事。他在完全沒關係的事件中發現了問題的藥劑……看,就是這個人,藤間幸三郎。”


    唐之杜把顯示屏的影響換成藤間幸三郎的照片。那是一張沒有任何地方出奇的溫厚的年輕男人的臉。


    “這個人失蹤之後犯罪行為也停止了,雖然肯定是他做的…但隻憑證據的話,實際上案件是進入了迷宮。而且藤間並沒有任何化學素養,問題藥劑到底是誰調成的至今也還是個迷。”


    “是有共犯者的意思嗎?”


    “本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明知用途而製作的,如果連這都不知道的話也不能稱之為共犯。入手的過程也還是迷。佐佐山君到底調查到了什麽地步……現在隻有神才知道了。”


    在意的事很多,但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寶貴。大廈樓頂,一直以來聚會的露天咖啡店裏,朱和由紀、佳織圍桌而坐。這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品味甜點的治愈時間。


    “……每次看到你都衰弱一點呢。”


    佳織擔心地說。


    “嗯,能看得出來?”朱因被關心而感到開心。


    “當然啦。”由紀點頭,“雖然沒有出現數字或是色相……不知怎麽就是知道。這就是所謂‘心的疲勞’吧,和壓力還是有些不一樣。”


    “出人頭地不容易呢……保密義務也很多。”佳織說。


    “嗯嗯嗯,就是這樣……隻能和人很曖昧的交談呢,挺難的吧。”


    “和職場上的同事的關係,在那之後有變化嗎?”由紀問。


    “都是讓人驚訝的事……我被部下一樣的男人隨意擺布……不過那個人,以前好像跟我有著一樣的境遇呢。”


    “那個麻煩製造者以前是優等生,考察的點數也超過700?”


    佳織從以前開始就很通曉人情。朱對說中的朋友,伸出了手指。


    “……對!就是這樣!”


    “也許,隻是也許啦,”由紀用吸管輕輕地攪動自己的飲料,“朱的部下和朱,其實,非常相像吧。”


    “……嗯?”因意外的話語,朱盯著友人的臉。


    “不是說長相啊性格啊這些,而是靈魂深處的部分。”


    “…………”我和狡噛先生,很像?這種事從沒有想過。以前也許很像,都是被期待的精英監視官。但是現在完全可以說是相反的人類了——不,不過。


    這時,朱的手機震動了。


    反射性的說了“對不起”,朱立刻看向攜帶情報終端的顯示屏。看到了接收到的郵件,她慌忙起身。“緊急的工作!不去不行!”


    “不是才剛剛見麵嘛!”由紀抱怨。


    “下次會補償的!”


    3


    櫻霜學園是全寄宿製的女子高等課程教育機關。


    五層的古老校舍雖然看起來是木製的,但實際上是最新型的可循環建築材料。這個校庭,通過投影、最低限度的園藝和以噴泉為中心整齊配置的花壇和樹木形成一種英式風景。


    四樓教室——女學生川原崎加賀美起立,開始朗讀文學的教科書。其他的學生們靜靜地傾聽著。


    “我想說的是,女人也會抱有不遜色於男人的愛情。真正的女人心一定不會比我們低劣。”


    “確實我們男人更會通過言語表達,或是立下誓言,但很多人隻是通過外表來判斷。我們男人隻是嘴上說的漂亮,但能為了愛情實現自己諾言的人卻少之又少。”


    “就到這裏。”有點上年紀的女性老師威嚴的說。


    “是。”加賀美坐下。


    “按照有文學偵探之稱的leslie·hotson博士的說法,《第十二夜》的初次公演是1601年1月6日。日本來說就是關原合戰的翌年。剛才,加賀美同學給我們朗讀的是,莎士比亞窺視到的令人震驚的普遍性的文章。”


    教科書都是普通的“紙”本。在這個設施裏,電子書籍類的東西完全不被使用。這個櫻霜學院,全是被“現在很少見”的東西構成的。


    因為不使用電子書籍閱覽器,隻要把教科書立起來幹別的事老師也不會注意到。這個班級中學生的一位——大久保葦歌,正悄悄的使用著攜帶情報終端。現在她在用的是,隻要稍微動動手指就能輸入文章的交流工具。可以和特定的對象用短句交談,並且把內容完全暗號化是它的賣點。開始還在木然地看著過去對話記錄的葦歌,因屏幕上王陵璃華子的訊息的到來而眼睛發亮。“!”


    璃華子的訊息。“你那邊是文學課?”


    葦歌舞動手指,回了訊息。“是


    。是莎士比亞的《十二夜》。”


    “莎士比亞的喜劇很無聊呢。” 璃華子說。


    “您不喜歡嗎?”


    “我喜歡悲劇喲。特別是《麥克白》和《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


    “這兩本很有趣呢。”


    “並不隻是有趣,是特別殘酷。”


    殘酷,葦歌恍惚著,動了動嘴唇。


    王陵璃華子並不隻是普通的前輩,對葦歌來說她是憧憬的女性。第一次當麵交談的時候,就這麽想了。所謂完美就是形容這個人的吧。


    “……呐,放學後見個麵吧?”


    看到這個句子的葦歌非常感動,臉頰染上了一縷緋紅……


    櫻霜學園的食堂——。雖然裝修和食器是逆時代的複古風,但配膳的食物還是自動化的。根據每個學生的情況計算出卡路裏,自動的把托盤中的食物送到合適的桌子上。


    川原崎加賀美和霜月美佳正在吃飯。加賀美雖然留著短發,但並不活潑,是個穩重的少女。美佳用複古風蝴蝶結把長頭發紮了起來,有著一雙堅決的大眼睛,可愛的雀斑也給人強烈的映像。


    加賀美一邊把勺子往嘴邊送,一邊說:“……葛原沙月同學,好像就那樣行蹤不明再也沒有回來了呢。”


    開始談在意的話題了。


    “教員都被施了緘口令。”美佳說。


    “行蹤不明……到底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就是說,不可能啊。這個學校的警備可是非常森嚴的。不管是離家出走,還是被帶走……”


    “方法是有的。一個人消失的方法。”


    “怎麽做?”


    “因為在吃飯所以不想說。”


    “哎?裝腔作勢的。”


    這時,食堂變得些許嘈雜。平靜的氛圍中蕩起了漣漪。釋放出格外特別的存在感的少女——王陵璃華子進入了食堂。帶著像是部下一樣的,山口昌美、樋口祥子兩人。她擺出女王一樣的姿態。隻要和璃華子的眼神對上,其他的女學生都會微笑起來。


    璃華子的容貌——纖長的睫毛,高聳的鼻梁,留至腰間的長發。如果有負責造型的天使,也會認為“做的有點過頭了”吧。那是不屬於學生的妖豔的美貌。


    美佳小聲的問:“那個王陵璃華子,為什麽那麽有人氣啊?”


    加賀美回答:“她是個美人,頭腦也很好。理由不是很清楚嗎?”


    “我……稍微有點怕那個人呢。”


    “為什麽?”


    “眼睛……有時,會很虛幻呢。像是沒有在看這裏,而是在看著別的次元。”


    璃華子、昌美、祥子走進加賀美和美佳的桌子。在這種不巧的時候,加賀美和美佳更顯得有點緊張。


    “川原崎加賀美同學,霜月美佳同學。”


    “您好。”“日、日安。”


    “用餐中打擾了。有件以前就很在意的事……”


    王陵璃華子的聲音,冰冷而清澈,底處隱藏著能刺破人心的尖銳。


    “是什麽呢?”美佳回答。


    “兩位都並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不是嗎?像櫻霜學園這樣還在進行社團活動的教育機關,現在很少見了。我認為挺可惜的。”


    “是勸誘嗎?”


    “被看穿了。我現在擔任美術部的部長,可以的話請來部室玩玩。”


    璃華子繼續微笑,“還有,霜月同學。雖然我在發呆考慮著事情,但不是在看著別的次元。……我又不是宇宙人。”


    加賀美焦急的,用不出聲的用嘴型向美佳抗議。


    “笨蛋!被聽到了!”


    美佳伸出舌頭苦笑,朝著加賀美的方向做出“對不起”的姿勢。


    ——數小時後。


    空氣被染成金黃色的時間帶,櫻霜學園的美術室。沐浴在斜射的夕陽中,王陵璃華子一個人在素描本上用鉛筆畫著。雖然是草稿,但已經給人怪誕的映像。


    “……失禮了。”大久保葦歌進入了美術室。


    “還是來了呢。”璃華子在被葦歌看見前合上了素描本。


    “是,當然回來的……”


    “好高興。”


    “我從很久以前就對王陵前輩的畫很感興趣了……”


    “比起畫,”璃華子像是要阻止葦歌的話一樣,“我聽說了,你父親的事。”


    葦歌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陰暗。


    “……母親的再婚對象。”


    “……是。”


    “最近一直沒什麽精神,果然是這個原因?”


    “……您注意到了?”


    “嗯。因為我一直注視著葦歌同學。”


    “王陵前輩……”因為太過高興,葦歌的雙眸閃現出淚花。


    “如果有什麽的話,可以跟我說嗎?”


    說這話的璃華子的聲音,與平時並不一樣。這是將對方溫柔的包容起來的慈愛的聲音。結合沒有一絲陰鬱的笑容,她扮演著聖女。


    “那,那個人……嘴上說愛著媽媽……但對我,明顯是下流的眼神……”葦歌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有人進入我房間的痕跡。上周就連內衣都不見了幾件……像這種事,已經忍受不了了……但是……”


    “和您母親,不能說吧?”


    “真正父親的欠債全都留給了母親……不靠那個男人的話,肯定,連我的學費都負擔不了。明明好不容易……進入了憧憬的櫻霜學園……不應該會這樣的……雖然義父的色相和犯罪係數絕對不會是良好,但離公安局通報的程度還有很大空間……”


    “很辛苦呢。你絕對不是為了撫慰這個男人而生的。你不能選擇你所想要的人生……這種痛苦,我知道。”璃華子走進葦歌,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現在的時代,現在的世界,誰都一樣。遵循係統決定的適性,滿足於被強加的幸福。不能實現自己真正期望的夢想。”璃華子像是哄人一般的說著,葦歌一邊流淚一邊點頭。“真正期望的狀態,真正的自我價值,不想確認一下嗎?葦歌同學。”


    “……哎?”


    “我的話可以告訴你。在葦歌同學身體中隱藏的真正的美,你是多麽優秀的‘素材’,我會讓你看清的。”


    “王陵……前輩。”葦歌止住了淚。


    “叫我璃華子就行了。”璃華子走進葦歌,輕輕抱住了她。葦歌的臉一下子紅了,但她幸福的閉上了眼睛。璃華子在她耳邊低語。


    “接著談莎士比亞吧……”


    “是……”


    “《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我所喜歡的是,泰特斯的女兒拉維尼婭。因為父親的錯而被卷入麻煩,她受到敵人性的暴力,舌頭被挖去,兩腕也被切斷。”


    “最後怎麽樣了呢?那位……拉維尼婭?”


    “‘這曾是比我生命還重要的可愛的小鹿’……真可憐。拉維尼婭被自己的父親殺死了。”


    4


    公安局,問詢室。前段時間逮捕的視覺毒品的販賣者——金原正坐在問詢室的椅子上。正麵對他的是,表情冷酷的宜野座。


    “以前,好像有一種文具叫做,鉛筆。”


    宜野座說。


    “…………”金原在害怕著,視線左右移動,冷靜不下來。嫌疑人經常對是否已被西比拉係統看透而不安。而且進入這個世紀以來公安局的權力也得到了擴大。隻要他們願意,潛在犯的人權什麽的根本沒有意義。在這裏處刑和拷問都是存在的。


    宜野座繼續說著,關於鉛筆的事情。


    “鉛筆芯被木材包裹著,一端被削尖後使用。如果鉛筆芯磨禿了,就必須要再削。現在來看


    ,效率不可思議的低吧?”


    “……嗯?”金原不知為何對宜野座的話題產生了興趣。


    “最開始多用小刀來削鉛筆。不過這樣的的話,因為很小失誤也可能會傷到手指……所以,發明了專門的器具。把鉛筆固定在箱狀的物體上,通過把手轉動刀刃來削。這樣就安全了吧?”


    “……”


    “……人類能做到而動物做不到的事像山一樣多。這其中的一點,就是‘安全的控製’。人類在所有東西上都裝上了安全裝置。對於電用橡膠,車子有鑰匙,性器官有避孕套。然後對執行官設置了我們‘監視官’……你曾操作的自立機,也有著嚴密的安全裝置。”


    “——!”


    “讓絕對安全的自立機暴走的記憶卡,你是怎麽入手的?”


    一係的監視官、執行官全員集合在刑事課的辦公室中。這次,很少從實驗室出來的唐之杜誌恩也現身了。


    “視覺毒品的金原用的解除安保裝置,禦堂的投影入侵……都是從一個地方流出的,這已經確定了嗎?”朱問。


    “嘛,兩邊都隻回收了源代碼的片段,不過有著明顯的共同點。”唐之杜用自信滿滿的語調說,“我可以用我的專業性打賭,都是同一個程序員做寫的。”


    “不需要啊。”滕不屑。


    宜野座輕輕地擦拭眼鏡,又重新戴上。


    “……雖然禦堂是社交網絡的狂熱者,但並沒有掌握那種高度的工具的技術,他肯定接受了電腦專家的後援。”


    他如果活下來就好了……雖然大家都這麽想,但西比拉係統並不允許他活著。


    “但重要的金原的供述隻有這些……”像是說著非常嚴重的事,征陸用遠程操控,把問詢室的錄像在顯示器上播放。


    錄像中快要哭出來的金原正向宜野座傾訴。


    “真的!某一天受到了送給我的郵件……送來的信沒也沒有名字,隻是對工廠的工作不滿……信上說‘隻要聽我的話就讓你成為神’……”


    “真是惡劣的愉快犯。”朱說。


    “但送信的人是怎麽預測到金原會犯罪的呢?”宜野座露出驚訝的表情。


    “職員的定期檢查吧……隻要是駭客就能簡單的入手。”狡噛說。


    “那麽,這個人幫助禦堂的動機是?”征陸問。


    “動機就在金原和禦堂身上……‘那個人’一定,隻要這樣既夠了……”自言自語的狡噛的眼神中,透著一種不尋常的執念。狡噛的這種異樣,朱和宜野座都注意到了。


    “……狡噛?”


    “殺意,和手段。把沒能湊在一起的這兩者結合,創造出新的犯罪……這就是,‘那家夥’的目的。”狡噛一個人隨意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了辦公室。雖然朱很驚訝,但其他的刑事們都做出“嘛,狡噛就是這個樣子”的表情。宜野座咋舌,追向狡噛。


    “喂!”


    最終狡噛回到了執行官宿舍中自己的房間。在擺滿了鍛煉器材的房間的更深處,作為資料室的小房間。狡噛在這裏搜尋著過去的資料。宜野座連招呼都沒打就進入了房間。“狡噛,你——”


    “gino,和那個事件一樣。有人給予隻有殺意的人殺人的手段,製造真正的殺人犯。”


    宜野座皺起眉歎了口氣——


    “冷靜下來好好考慮下。那個時候是藥品,這次是投影的入侵裝置。完全不一樣!不應該放在一起聯想!”


    “技術者和周旋人,還有別人。有一個家夥把想殺人的人,和可以製作道具的人連接了起來。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所有的資料都不是電子化的,而是通過複印製成檔案。狡噛有著不信任電子媒體的偏執傾向,不能把重要的東西放在網上。狡噛突然開始反複檢索起這些資料來。


    “你夠了!你這是在追尋幽靈!”


    “佐佐山當時就快要查明真相了!”


    狡噛激動地用手中的資料指向宜野座的鼻子。


    “為了要解除那家夥的遺憾……隻為此努力的三年……”


    麵對像被附身般的狡噛的怒氣,宜野座隻能做出難過的表情。


    5


    櫻霜學園——教室前的走廊中,川原崎加賀美和霜月美佳並排行走著。加賀美擺弄著攜帶情報終端,作出不滿的表情。


    “怎麽了?”美佳用略有些冷淡的語氣問。這是明知答案仍要做出質問時的表情。


    “果然不出來啊……”


    “青梅竹馬?”


    “嗯。葦歌醬。因為最近發生很多事所以還蠻擔心她的……但好像是在避開我呢。”


    “沒關係的啦。是關了手機,不著到哪裏轉換心情去了吧?”


    美佳還是用冷淡,像是想撇開關係一樣的語氣說著。加賀美沒有注意到這裏麵的意義。


    “這樣就好了……”


    加賀美很擔心似的的愁眉苦臉。——美佳是她剛進入這個學園時就認識的。但是,加賀美和大久保葦歌是孩童時代的青梅竹馬。


    像這樣加賀美和美佳一起行動,是最近才開始的。一直到不久前,基本都是三人一起活動。而加賀美和葦歌之間,看起來是親密無間的。雖然表麵上是三個人感情很好的在一起玩,但一直感覺美佳有些疏遠。


    美佳是神經質的優等生,精神美人而且成績拔群。在學力差定上經常和王陵璃華子爭奪第一、二位,西比拉係統的職業適性判定也被認為是非常有望的。但是因為冷淡而且嘴巴毒,她經常被同學嫉妒。


    對這樣的美佳,這個學校裏第一個溫柔對待她的就是加賀美。


    雖然隻有幾個人知道,但從加賀美和葦歌的psycho=pass色相而進行的相性判斷來看,兩個人是被推薦戀愛的。隻要西比拉係統認可,連同性婚姻的許可都可能拿到。隻要想到這件事,美佳就覺得自己的色相要一下子渾濁了——所以,在途中就停止了思考。


    6


    櫻霜學園的美術室,王陵璃華子麵對著畫架。畫布上所描繪的是,大久保葦歌的肖像畫。在她的身後,坐在椅子上的槙島聖護正看著書。封麵是莎士比亞的《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


    “——從受到侮辱的命運中解放出來,你認為拉維尼婭感到幸福嗎?”


    “‘不讓女兒受到侮辱後仍活著,不讓這樣的姿態讓眾人得知而每日飽嚐新的悲傷’……這樣嗎?槙島老師。”


    “再美的花朵也終將凋零。這是所有有生命之物的宿命。索性,就在花開正豔的時候把時間停止,這種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槙島起身,站在璃華子的背後窺視著描繪中的畫。


    “隻是,如果你像愛著親生女兒一樣愛著那個女孩的話……你會‘為了那個孩子流淚而哭瞎雙眼’嗎?”


    “哎呀,那樣會很困擾呢。”對於槙島的話,璃華子微笑了。“因為,我今後還得完成更多更多的畫作呢。”


    涉穀區代官山——早晨的市民公園。中央的大型噴水池前,清掃局的車子停了下來。噴水池給人意大利觀光地的印象,投影的女神像注射著整個公園。兩個清掃員站在旁邊。其中的一個人,正拿攜帶情報終端撥打著電話。


    “管理事務所嗎?嗯,是,我是清掃局的人。我們家的自立機在投影裝置的內側因故障停止了,大概是被什麽異物擋著了……是,是這樣的。總之我們想點檢一下,能暫時關一下噴水的投影嗎?”


    清掃員掛了電話。漂亮的女神像的影像出現了噪點,然後突然消失了。裏麵是淺淺的研缽形狀,中間設置著塔狀的投影發生裝置。


    “……什麽啊?那是?”


    “嗚哇,好


    惡心……人偶嗎?”


    “是……什麽美術品吧。”


    “啊,看上去挺像的。不過不會太惡趣味了嗎?”


    “總之先和管理事務所確認一下吧。”


    “傷腦筋啊。隨便就增加備用品。”


    兩個清掃員發現的是璃華子的作品——也就是分屍的屍體。不過知道這事還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失蹤的櫻霜學園的女學生——葛原沙月。通過塑化處理而樹脂化的“人體部件”。雖然既不會腐敗也沒有惡臭,但仍是貨真價實的屍體。被電線支撐的像是浮在空中的兩隻手腕,環抱著全無表情的少女的頭。像是桌子般放置著的胴體。腳邊是兩隻狗的幹燥標本。狗分別啃食著少女的腳。屍體的角落,是被卡住而停止運行的清掃自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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