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夫給的藥早就擱在火上咕嘟咕嘟熬著了,隻待三個時辰一到,萬一情況沒好轉,就給田寶灌藥。


    就算是癡癡傻傻,也比命喪黃泉的好。田家這點家底子怎麽地也能保著田寶一輩子吃喝無虞。


    李秀妮一遍遍換了溫水,拿著極細軟的綢巾給田寶擦身子。


    兩個月大的小孩子皮膚比花瓣還要嬌嫩許多,哪裏經得住一遍遍擦洗,不多久就開始發皺泛紅,看的周圍站著的一大群大老爺們兒都心疼地眼裏發澀。


    索性老天保佑,直挨到辰時,眼看三個時辰將到,田寶終於沉沉睡去,一摸額頭那熱度也降下來了。


    李秀妮喜得又掉了一回淚,留下田金廷和田金軒在正房屋裏守著睡著的小寶,將其他人都帶到東廂房去了。


    經過這次大病,田家人是再也不敢把小寶單獨留給某一個人看著了。


    正房的門吱呀一聲闔上,李秀妮轉身看到來妹五個小家夥兒也是熬得兩眼通紅,最小的得妹正一邊走路一邊點著小腦袋打瞌睡。李秀妮平常對他們五個就算不錯,此時她心裏高興,想到昨晚他們五個小的也是真盡了心,心裏不由多憐愛幾分,“來妹,領著弟弟們回屋裏睡覺去吧。待會兒我叫廚下包餃子,給你們幾個在灶上留著,幾時起來幾時煮著吃。”


    來妹應了一聲,帶著四個小的往前院兒去了。


    李秀妮同田旺兄弟三個在東廂房坐定,就吩咐田中和田富兩個小廝去柴房帶被綁在那兒的李三子,吩咐李奶娘去叫徐彩娥。


    看樣子下麵是要各算各賬了,李奶娘心裏慌慌地沒個底兒,一聽這話就急慌慌地去了。


    “娘子,你先去睡會兒吧,”田旺看著李秀妮腫腫的眼皮和眼裏滿布的血絲,覺得心疼,“下麵的事兒都有我們三兄弟看著,出不了錯。”


    “是啊,秀兒,你都一晚上沒睡了,先去歇歇吧。”田再旺和田永旺也跟著勸。


    但李秀妮卻不願意離開,她瞪著眼睛說,“我不睡,我倒要坐在這兒看看,那個黑心肝的是為啥要害我孫女兒!”


    之前不問清楚是因為要先顧著小寶的病情,這會兒小寶尚算安然,田家長輩們就騰出手來處理其他事了。


    那李奶娘說了,她去抱的時候,小寶身上一點兒東西都沒蓋,就穿著個肚兜兒在那兒吹冷風。


    那個屋子裏的窗子傍晚都會關上,小寶太小,也不會自己把被子踢開,這些很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況且,那奶娘還說了,是李三子吩咐她不許去西院兒打擾的。


    李秀妮手裏捏著的手絹兒幾乎給她擰成了麻花,當年她是想著多少有些親戚關係才選的李三子當側夫,想著親戚裏道的總比外人心齊,卻不料是引了一頭狼進門。


    正想著,田中田富兩人架著中間的李三子就進了來。


    “堂姑,我的親堂姑啊,”李三子一擺脫兩個小廝的抓縛就跪著撲到李秀妮的腳下,“小寶沒事兒吧?可真是冤枉死我啦--昨兒晚上兩個姑父不由分說上來就打,小寶的病也不是我害的······”


    田旺一見李三子撲過來眼睛就燒紅了,他對於昨晚沒過去打他一頓這事兒深以為憾,見他還敢自己撲上來,抬起一腳給他踹了個仰倒。


    田旺一腳出去還不解氣,一拍桌子站起來正要上去繼續打,旁邊李秀妮攔住了他。


    她問道,“不是你害的?那你給我說說,你昨晚上把寶兒的娘勾到你那屋裏是為的啥?孩子生下來頭三個月不許你們去擾她這話我說過沒有!?”


    “就是一時沒禁住,”李三子辯駁道,“人家媳婦兒生了孩子,一出月子就沒事兒了,沒的說快三個月了還不讓爺們兒近身的。”


    他正說著這話,徐彩娥跟在李奶娘身後過來了,一進門就規規矩矩地跪在屋子正中間端端正正地給上頭坐著的長輩磕了個頭。


    李秀妮任她跪著,轉臉繼續罵李三子,“禁不住!?我看你是心裏有鬼!李三子,你拍拍良心說,這麽些年,你,還有你那閨女,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樣不是田家的?你現在跟我說人家坐月子怎麽怎麽的,那當初李文玉生下來的時候你咋屁都不放一個!?啊!?那時候我不也是說三個月不許鬧孩子的娘?哦,輪到你親閨女你就禁得住,輪到我寶兒你就禁不住了!什麽玩意兒!?呸!”她一口唾在李三子臉上,“你先去勾搭寶兒的娘,再背著她吩咐奶娘不許往西院兒去,你這爛了下水兒的白眼狼!我問你,寶兒身上蓋得被子怎麽被人掀了!?那屋子的窗戶又是怎麽打開了!?”


    李三子啞了一下,眼珠一轉又道,“寶兒的被子被人掀了?窗戶開了?”他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怎麽會呢?這我不知道哇,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有人要這般害寶兒,我肯定不會把娘子留在我屋裏。”


    他看了看堂上坐著的四個眼裏冒火的長輩,又瞟了一眼木木地垂頭跪在地上的徐彩娥,舔舔唇假哭道,“太太呀,你要冤枉我我也認了,都是我的錯,我昨晚不該去找娘子。但這事兒都怨我一個人,娘子她是拗不過我才跟我走的。你要打要罵都衝我一個人來!”他一挺胸膛一抹眼淚,一臉悲壯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叫自家妻子受苦。”


    李三子說完小心地瞟了一眼徐彩娥,她還是垂頭跪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照以前的經驗,她應該是頗為感動才對。沒關係,李三子想,事情出了就出了,就算把他暫時趕出去也沒事兒,隻要文玉還在,隻要徐彩娥念舊,他總有回來的一天。


    當年看他還算是個清秀小夥兒,這會兒怎麽越看越惡心,李秀妮氣的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冷笑道,“打你?打你我還嫌髒了我田家的棍子!我不打你也不罵你。”她衝李奶娘道,“去把李文玉叫起來,”又叫田中,“叫車夫套車,把李側夫和他閨女送回廟上村去!”


    李三子一聽要把李文玉一塊兒送走,立時急了,忙叫道,“堂姑,做錯事的是我,不幹文玉的事,你不能這麽不講理呀!”


    “講理?”李秀妮還沒說話,田旺倒是開口了,“李三子,說這話我都替你丟人!你放眼整個大慶朝看看,哪家的外姓側夫不是自己出錢養孩子!?李文玉,她姓李!可不姓田!”


    “文玉她爹姓李,可她娘可是田家的兒媳婦兒,”李三子一看不通,立馬轉頭去求徐彩娥,“娘子,文玉可是你的閨女呀,我走也就算了,文玉還小,咋能離開她娘呢?”


    “離不離得開也跟我們田家沒關係了,”李秀妮冷冷道,“我們田家也不要這樣隻顧男人不顧孩子的媳婦兒。想怎麽著,到時候你去大徐村哭去吧。”


    一句話說的徐彩娥又俯下身砰砰砰磕了好幾下頭,李秀妮也不管她,轉頭跟田旺道,“家裏不是還有一輛牛車嗎?套上車叫田貴跑大徐村一趟把徐彩娥送回徐家,告訴他們休書隨後送過去。”


    “娘,娘,小寶還小,”徐彩娥聽了這話終於抬起頭來,一臉的淚花模糊,她也不分辨,隻一個勁兒認錯“娘,爹,我錯了,是我不對,”又說,“小寶還小,文玉也小,是我錯了呀······”


    沒過一會兒,李奶娘手裏扯著李文玉進了門。


    李文玉還迷迷糊糊沒睡醒呢,進門一看,自己爹渾身衣衫破亂滿臉青紫地跪在地上跟太太爭執些什麽。


    她驚訝地過去,兩隻手扯著李三子的袖子要把他拉起來,“爹,爹你咋了?誰打你啦?我去告訴娘,叫她給你出氣!”


    她還沒把她爹拉起來呢,扭頭一瞅,自己娘也跪在一邊兒哭呢。


    李文玉這下不知道怎麽辦了。她抬頭瞟了一眼堂上坐著的太太老爺們,又環顧一圈兒看不見大爹二爹兩個。心裏就猜測道,肯定是大爹二爹告了爹爹的黑狀,太太老爺們才要罰爹爹的吧?


    哼,敢欺負我爹我娘!


    李文玉很生氣。可是一貫給她出氣的娘這回也在一邊兒跪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尋常小孩兒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多數就什麽也不辦了,但李文玉不,她從小被慣的不像樣,一遇到事兒,先去找爹爹,不行的話再找娘,再不行就躺在在地上打滾哭鬧,百試百靈。


    這會兒一見爹爹娘親都跪著呢,她就把最後一招祭出來了,就地一滾,捂著臉閉著眼哇哇哇地就大聲哭鬧起來。


    然而這回不管她怎麽哭怎麽鬧,就是沒人來理會。


    不一會兒進來兩個護院,拖著李三子就往外走,李奶娘一心將功補過,上去使了全身的勁兒把李文玉從地上撈起來,夾在咯吱窩下就跟著往外走。


    “田富,你跟著去”李秀妮吩咐身邊的小廝,“去廟上村記得把家裏的事給我娘家大哥說一聲。”


    李是廟上村的大姓,而李秀妮的大哥就是李家族裏新任的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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