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碰到顧飛,幸好年關要到了,事務繁忙,他也抽不出空去,祭天是非常隆重的,連他都不能馬虎,所以朝中眾臣也都忙忙碌碌的,特別是禮部尚書林昭玄直接忙的喘不上氣來,沈鬱開他玩笑,等著祭天結束後,他能瘦下好幾斤來。


    林昭玄忙,那朝政則有張時謙、周漢林等大臣幫忙。


    周漢林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沈鬱,自皇上走了之後,沈鬱便成立了議政會,把一眾大臣積聚了起來,所有折子公開審批。


    這個辦法就連周漢林都不由的點頭,不管沈鬱心裏怎麽想的,至少他的態度在這裏擺著,他並沒有架空權力,他的心中還有皇上。


    這麽想著他看沈鬱的眼神就有些溫暖,而且看的時間也過長了,沈鬱是個最怕男人看的,可以反過來想一下,如果一個姑娘讓一個男人這麽脈脈含情的看半天,不想歪都難,所以沈鬱不得不抬頭看他:“周相有事?”


    周漢林看著他笑了下:“王爺,祭天的祝文,臣寫好了,您過目一下。”


    沈鬱接了過來,裝模作樣的看,看了一會兒就真看進去了,周漢林的文筆是沒的說的,文筆樸實而厚重,作為祭天祝文非常虔誠,當真是文如其人,讓人覺得穩重踏實。


    沈鬱抬頭笑了下:“寫的很好,有勞周相了。”


    周漢林拱手道:“王爺過獎了,這是臣應該做的。”


    沈鬱看著他嗯了聲,往下麵看了眼:“恭王爺身體還沒有好嗎?”


    恭王爺自蕭祁昱走了之後便頻頻告假,他成立這個議政會,他就沒有露過幾麵,所以累的周漢林天天在,有時候折子太多,他每天晚上都要跟他一塊兒批到半夜,他跟自己還不一樣,不能再宮中住下來,大半夜的再趕回去睡覺,然後早上還要再來早朝,沈鬱都覺的他很辛苦。


    然而周漢林卻沒有覺得有半點兒辛苦,他還要替恭王爺澄清道:“回王爺的話,恭王爺因前些日子風寒而感頭疼,禦醫說讓他好生將養著,不能吹風,這幾天天氣寒冷,所以就沒有來。”


    沈鬱看他解釋這麽長,便也哦了聲:“那就再派個禦醫去看看,頭疼症確實很煩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多半兒是推脫,不願意見他而已,然而沈鬱也不願意去點破,不想為難周漢林,周漢林沒有錯。


    周漢林替恭王爺謝恩,沈鬱忙壓了壓手:“周相不必這麽客氣,我們都是為皇上效忠。”這個周漢林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客氣,應該說他是被所有的禮數壓著,一言一行都可以媲美言官了。


    他的穩重也逼得沈鬱正襟危坐,想同林昭玄說句玩笑話都放不開了。


    果然周漢林還是周全的行了禮之後才坐下的,沈鬱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了。


    他去看張時謙:“張大人,既然恭王爺身子不適,那這祭天前的各種事項都要多麻煩你了。”張時謙是太常寺卿,理應做這些,所以他站了起來:“王爺放心,老臣省得。”


    他站的緩慢,不是不尊敬沈鬱,而是年紀太大了,他還不讓旁邊的少卿扶著,硬是自己扶著桌子顫顫歪歪的站起來,弄的沈鬱都想去扶他一把了:“張大人你快請坐,不用站起來。”


    張時謙站直了擺了擺手:“禮不可廢。”


    沈鬱無奈了,太常寺卿是要掌管祭祀等莊嚴的事情,是禮不可廢,這種祭祀活動越是老的人越有經驗,要不沈鬱也不會這麽冷的天把這張大人請來。


    沈鬱再次請他坐下後,便著重跟他理了下祭祀當天要走的流程。


    蕭祁昱今年不來祭天,於是他隻能代勞,那所有的事情他都不能出錯。而且代祭天跟天子祭天的禮數還是不一樣的。所以張時謙頻頻強調這個過程,代天子祭天千萬不要弄成了自己祭天,那可就麻煩了。


    祭天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向蒼天祈福,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所以必須要虔誠,不能出錯。而這個儀式原本隻能由天子來完成的,天子嗎,上天之子。


    張大人說到這裏終於頓了下,意識到沈鬱不是上天之子,於是他咳了聲:“王爺,老臣將這些事項全都一一摘錄在冊,王爺可以詳細的看一下。”


    沈鬱嗯了聲:“張大人今日時辰已晚,張大人就早點回家休息吧。”


    張時謙點了下頭:“那王爺,老臣先走了。哎,這皇上怎麽就不回來呢?”


    臨走了還要捎帶上句不中聽的話,沈鬱忍著沒有皺眉,他一點兒都不想提蕭祁昱,蕭祁昱最好不回來,永遠在那行了。他沒有蕭祁昱照樣能過。


    周漢林因為格外關注他,所以就沒有漏過他一閃而過的皺眉,周漢林又有些擔心,他還是站在蕭祁昱這邊的,雖然他也不讚成蕭祁昱去邊關,說要平定北羌這樣的話還是太衝動了。


    周漢林極輕的歎了口氣,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為什麽就去了邊關,他雖然是恭王爺的人,可恭王爺有些事並不都跟他說,他也僅僅是他的門生罷了。


    周漢林也就黯然了那一下,就繼續去忙工作,恭王爺雖然不全然的信任他,可他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要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就這樣,沈鬱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大臣,最後隻剩下周漢林跟他作伴,沈鬱請他在宮中用膳,周漢林起初的時候推辭,可最後也熬不過沈鬱的盛情邀請,終於吃在宮裏了,至於住,沈鬱不敢提,就算提了周漢林也一定不會答應。


    沈鬱都快忘了他是恭王爺的人,或者說他想把他變成他自己的人,周漢林是一個無論放在哪個朝代都是忠臣的人,這樣的一個人沈鬱也下不了手去陷害他,所以既然不能陷害,那就隻能把他變成自己的人。


    好在這個過程並不艱難,周漢林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通常沈鬱說什麽他都能接上,對古往今來的一些見識兩個人通常也是一樣的,所以兩人在一塊兒通常說著說著便半夜了。


    二更鑼聲傳來,沈鬱不由的停下了筆:“周相,今日已經太晚了,周相回家休息吧。”


    周漢林嗯了聲,仔細的收好了他案前的文稿後,朝他拱手道:“王爺,那微臣先行告退。”


    沈鬱嗯了聲:“這幾日辛苦周相了,等著祭天儀式過了後,便給周相放幾天假。”


    周相做恐慌狀:“王爺此言折煞臣了。”


    兩人相視皆是一笑。周漢林再次朝他拱手,總算是出了殿門。


    沈鬱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慢慢的坐了下來,小福子端進來水:“王爺你也早些安歇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沈鬱嗯了聲卻還是沒有動,他越來越不想睡覺,一個人孤枕難眠啊。


    沈鬱這一晚上也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不肯入睡,盡管眼已經幹澀的睜不開了,但是他就是睡不著,渾身燥熱,沈鬱沒有辦法,把手伸向了他的小兄弟,光弄這個是不行的,他在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一會兒想周漢林,一會兒想顧飛,顧飛也不過是把他摟在懷中一次,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想想,他也隻是想想,想想總不犯法吧。


    總之能想的人他都想了一遍,最後就連蕭祁昱,他都自暴自棄的想了一番,蕭祈昱壓在他身上縱馳,結實的胸膛,強有力的撞擊,把他圍困在懷中時也是這種感覺,沈鬱想著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他蓋了兩床厚被子,沉甸甸的壓著他,便如同蕭祈昱壓著他,他把頭埋進了被子裏,也如蕭祈昱把他困在懷中,蕭祈昱上他時總喜歡吹滅所有燈,拉上所有帳子,見不得人,於是他竟然懷念上了那個密閉的空間。


    如此侍弄了一番,累的胳膊快要斷了後總算是擼出來了。


    這番勞累之後,沈鬱終於是睡著了。


    沈鬱夜裏把他的滿朝文武挨著想了一番,但是早上見了他們還是麵不改色,又恢複了他惡名昭彰的攝政王本色。嘴巴惡毒,一張嘴把所有朝務冷嘲熱諷一番,上攝政王的朝就當是去聽笑話,攝政王總有本事讓你哭笑不得。


    周漢林就是這種感覺,他是規規矩矩的人,本來也以為上朝是件莊重的事,但是所有事到了沈鬱這裏就是那麽的搞笑了,周漢林笑著搖了搖頭,對於沈鬱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想起來時隻想笑。


    周漢林想這樣也好,這樣的沈鬱會讓那幫大臣對他放心,因為這樣一個輔政王是怎麽也當不上皇上的,比起蕭祈煜來說,他太隨意。


    就這樣很快便到了大年祭天的這一天,這天天上竟然下起了雪,打開房門外麵一片雪白。小福子看著他笑:“王爺,瑞雪兆豐年啊,看這個就是個好兆頭啊。”


    沈鬱也笑了下:“好。”確實是喜事,祭天為的就是來年的風調雨順,現在就下了一場大雪那就更好了。


    沈鬱等出門的時候才發現並不好,祭天他需要走著去,從皇宮一路都到天壇。這一段路說近也不近,他還好說,朝中多是老臣,祭天,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員全部都要參加,而且張時謙這麽大年紀了,走上這麽一段路真是太辛苦。


    沈鬱讓儀仗隊的人多去照看著這些老臣,儀仗隊是秦正與賀雲各自統領的,沈鬱老遠就看到了顧飛,顧飛也看到了他,朝他笑了下,要不是礙於站在隊伍中,他都想跟他揮下手了,這些日子他從宮門經過,那個小孩都會朝他笑笑,不知道是不是念著那次撞了他。


    沈鬱心想,這個小孩不知道是不是不懂規矩還是就是天生的不怕他,別的侍衛見了他就低頭,恨不能繞路走。


    這麽想著沈鬱也回了他一個笑,於是看見那個小孩眉眼飛揚,八顆牙齒在雪的照耀下格外白。沈鬱看的有些羨慕,朝氣蓬勃,年輕就是好啊。


    祭天的儀式繁瑣而隆重,沈鬱便再也沒有顧上去看顧飛,等張時謙顫顫歪歪的把祝詞念完之後,沈鬱覺的他的手腳都要凍僵了,所以等張時謙把酒端給他時,他花了好一會兒才跪到主位上,沈鬱看著諸神牌位上的雪清掃了下,雪花還在飄,這場雪看樣子要下很大,沈鬱敬道:“臣今日代天子祭拜,願諸神佑我大梁,來年風調雨順,千秋萬載。”


    下麵的群臣也跟著他三跪九叩:“……千秋萬載!”


    聲音洪亮,天壇的獨特的構造讓回聲愈發的嘹亮,沈鬱已經起身,他回頭看著朝他跪著的眾人,心中也別有一番震撼。


    站在高位之上,四周一片白茫茫,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那一種與天比高的心油然而生。沈鬱就這麽站著,俯瞰眾人,直到北風嘩啦啦的吹過來,刀子一樣的風直灌倒他脖子裏時,他才打了個哆嗦,他今天要穿這種隆重的朝服,一層又一層,全都是薄的,所以那種厚重的棉衣就不能穿,這下一個噴嚏直接就出來了。


    幸好他及時的用手擋住了,要不真是太失禮了,萬一噴在諸神的牌位上是吧,這就是站在高處的好處。


    沈鬱磨了磨牙,動了下站的有些發僵的腿,他剛才是為什麽失神呢,站在那裏很像那一年,也是今天這個日子,他站在這裏看著蕭祁昱一步步走上來,十五歲的少年卻已經長成了成年人的身量,一身黑色的龍袍將他襯的器宇軒昂。


    他那個時候想什麽呢,想的是他選中的人就是有天子的樣子。


    沈鬱自嘲的笑了下,他其實還記得他告訴蕭祁昱他要扶他上位時他的表情,因為是個小麵癱,所以他隻皺了下眉,說道:“皇叔,你不要亂說。”


    臉上沒有喜,但驚也沒有,顯然他也曾想過那個皇位。


    沈鬱鼻子被風吹的有些僵,他輕吸了下,繼續想,蕭祁昱表麵上孤傲冷僻,可內心卻還是軟的,他想過那個皇位,任何一個皇子都會去想過,隻是他卻從來沒有去想著奪過來,一直以為那是大皇子的,他那個大哥的。


    後來他的幾個兄弟封王的時候,封地都還不錯,隻是大皇子封地在燕南,燕南離京師最遠,在最南邊,是他把他安排過去的,南邊炎熱而艱苦,他不能讓大皇子有崛起之心。


    後來便是這樣了,大皇子沒有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他是輸給了一個女人,沈鬱這麽想著,心裏覺得挺堵的,這種感覺很不爽,喘不過氣來一樣,他連忙回了神,不敢再去想。


    祭拜儀式也就這樣結束了,回去的路上,還是要走回去,他想照顧下張時謙,想讓他上轎子,他硬是不上,非要走回去,說哪有祭天坐轎子的,沈鬱也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結果走了沒有一段,他果然就摔倒了,一個打滑滑出去了。沈鬱真是被他驚了一下,這麽大年紀了,別再摔出個好歹來。


    沈鬱扶著他要喊轎子,顧飛就蹲下來了:“王爺,我背著他吧。這雪開始化了,抬轎子也容易滑倒。”


    看到沈鬱看他,顧飛朝他笑:“王爺放心,我是不會摔倒的。”


    沈鬱終於點了下頭:“好,那你就背著他吧。”


    他這麽說著便一路跟在他身邊,說是幫著照拂張大人,但是真正什麽心思隻有他自己知道,顧飛長的帥啊,而且果然是不怕他,路上竟然跟他雜七雜八的說。


    從他的言談中,他是去過很多地方,大江南北,明山秀水,好玩的,好吃的,即便是普通的地方也讓他說的芳香四溢,張時謙在他背上,最終給了一句點評:“你就是奔著吃的去的吧。”


    沈鬱聽著直笑,他是真的笑出聲來了,不知道何時他心裏堵著的地方竟然漸漸的暢快了,不再沉重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想這個小孩還真是個活寶。沈鬱使勁強調了一下他的年紀,不管他現在多大,反正與他比起來顧飛就是小孩子級別的,他應該比蕭祁昱還要小吧。


    沈鬱在這樣一個日子裏終於想了下蕭祁昱,不知道他在邊關怎麽樣了,邊關的風雪比這裏還大,凍死他算了,餓死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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