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武渾身打了個冷顫,丟下韁繩迅速往餘家小院跑去,秦媒婆追在後麵,“誒!別跑呀,人家還等著你回話呢!”


    許武越跑越快,好似練成淩波微步之類的絕世武功,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秦媒婆追出一段路,終是體力不支,叉腰喘著粗氣,抱怨道:“不是想娶媳婦嗎?躲著我幹啥?”


    陸小乙見秦媒婆成功把許武ko掉,笑著催促起來,“天色不早了,張叔,你載著青姨趕緊上路吧!”


    張鐵牛高興的點頭,歡快道:“好,出發!”


    玉蘭扶著蘇青上車,又跟張鐵牛交代一番,眾人目送馬車離去,祁山不知想到什麽,哈哈大笑起來,嘴裏哼起新學的石工號子,見陸忠和餘糧從新房那邊抬一筐邊角木料過來,心情愉悅的上去幫忙。


    玉蘭還有活要忙,招呼陸小乙隨她去後院。


    張鐵牛送完人趕回來時已是黃昏,說蘇青要在老家住一天,約好後天午時去接。


    陸小乙想問張鐵牛有沒有趁機跟蘇青說說話,但一直找不到單獨問話的機會,而且,中秋的團圓飯已經陸續上桌了,陸忠抱了一壇酒出來,看樣子要跟祁山等人喝一場。


    陸壽增發話了,說明天是上梁的大日子,不能喝酒誤事,於是,幾個男人隻喝了半壇,微醺醺各自歇下。


    八月十六這天一早,木匠師傅早早的來到陸家,陸忠已經給他準備了豐厚的上梁酬金,木匠師傅說著恭賀的話語,樂嗬嗬把銀錢收下。然後熱情高漲的指導陸忠在“梁樹”上係紅布條。


    隨後準備上梁需要的各種祭品,當木匠師傅高聲問“全豬”的時候,陸小乙嚇了一跳。


    她驚訝的看了看小小的供案,再想想圈舍裏那兩頭肥豬,還沒長肥呢,就要把它祭了?


    這時,楊屠及時的出現在陸家院外。高喊道:“全豬來了!”


    陸小乙回頭一看。見楊屠端了個簸箕,上門放著一隻大大的豬頭,豬頭朝上看起來有幾分猙獰。陸小乙瞅一眼便不敢再看,楊誌文跟在楊屠後麵,拎著一隻豬尾巴。


    豬頭和豬尾便是所謂的“全豬”了。


    陸忠又用木製的紅漆祭盤陸陸續續擺上五色貢品,貢桌兩邊貼上紅底黑字的對聯。上聯寫:上梁欣逢黃道日,下聯寫:立柱巧遇紫微星。


    嘿嘿。陸小乙如今也不是文盲了,跟著小庚學會了好些本朝文字,加上小庚的字端端正正很好辨認,讀起對聯來毫不費勁。


    工匠們在吉時前趕來。做好了上梁的準備,村裏人也來了不少,圍在新房四周看上梁儀式。


    在上梁前。木匠師傅要誦唱“上梁文”以祈求根基牢固,誦祝房舍平安長久。


    木匠師傅在誦唱的時候。陸小乙豎著耳朵細聽,還好眾人皆安靜,且木匠的聲音中氣十足,很容易聽到他誦出唱詞:日出東方架金梁,新建華堂喜氣洋。黃道吉日樹玉柱,紫薇星臨凡照金梁。龍盤柱、鳳登梁,主人家安順又吉祥。


    誦唱完“上梁文”,吉時一到,木匠師傅便指導四位壯勞力把“梁樹”架到房上。


    陸小乙眼尖,一直盯著木匠師傅的嘴看,隻見他在整個上梁的過程中都不停的念叨著什麽,直到整個上梁儀式結束,他才高喊一聲:“放炮。”


    祁風和餘糧二人已經守在一旁,一聽到木匠師傅的號令趕緊把鞭炮點著,一陣劈裏啪啦響,上梁儀式總算落幕。


    村民們紛紛拱手向陸家人道賀,小少年們則圍著一堆紅紅的鞭炮紙屑尋找未炸開的炮仗。村民們道賀完,便匆匆拿起農具去地裏忙秋收去了,今年開春晚,節氣也順應延遲,八月節的時候正趕上秋收。


    比起建房,陸忠更焦心地裏成熟的莊稼,等上梁儀式結束後,便讓幾個工匠師傅暫停幾天,畢竟搶收糧食才是大事。工匠們也要回家忙秋收,對陸忠的決定拍手讚成。


    第二天一早,張鐵牛按照約定去接蘇青,陸家人留陸婆子和小丁在家照看小鳳和小瑞,其它人全部出動,加上祁山許武兩個助力,還有大黑驢大黃牛,陸忠計劃五天內把糧食搶收回來。


    這個季節主要是收苞米、紅薯及一些豆類,陸小乙熟練的用頭巾把臉和脖頸包起來,省的被苞米葉片劃傷,至於手背,隻能任其遭殃了。


    秋陽高照,秋老虎襲人,陸小乙背著柳條筐穿梭在高高的苞米壟子裏,黃橙橙的大苞米棒子從苞衣裏探出頭來,掛著一簇褐色幹癟的苞米胡子,隨著苞米一個一個被掰下,苞米杆晃動從頂端飄下幹枯的天花屑,落得滿身都是。有些天花屑鑽到衣領裏黏到脖頸上,癢癢的像有小蟲子棲在上麵。


    陸小乙顧不得那麽多了,因為她掰苞米的速度是最慢的。


    陸小乙不禁加快了手裏的動作,隨著背筐裏苞米越來越多,她被壓的喘不過氣來,索性把筐子放地上,掰下苞米往裏扔。陸小乙才掰完一半,餘糧已經掰完一整壟了,從茂密的苞米杆子裏穿梭而來,二話不說背起陸小乙的柳條筐,當起了移動小貨車。


    陸小乙掰完整行苞米,回到地埂上時,發現祁山和許武已經坐在地埂上歇息了,祁山笑道:“多少年沒這樣掰苞米了,今兒個算是過足了癮。”


    許武讚道:“下溪村的田地好啊,又平整又肥沃,哪像我老家那窮山僻壤,完全是在山脊上刨窩子,這兒種幾顆,那兒種幾顆,為了種點苞米要翻大半座山!”


    “難怪你小子剛進鏢局時,一頓飯吃我六七個大白饅頭,嚇得我都不想收你!”祁山哈哈笑,許武撓頭傻笑,“多虧當家的收留,不然我早餓死了。”


    陸小乙累的直不起腰,苦哈哈的走過去,“祁叔,我都快累死了,你們還有閑心坐這兒聊天。”


    祁山指著三行苞米壟子,“瞧瞧,你掰一壟的功夫,祁叔我都掰三壟了,你說我能不能坐下聊會天?”


    “能!”陸小乙苦哈哈的背一個空筐子繼續掰苞米。


    餘糧不說話,也挎個空筐子默默跟上,一進苞米地,又竄到陸小乙身邊來幫忙。


    玉蘭和王冬梅合力掰了些苞米,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趕緊回家張羅中飯。


    陸忠等人又掰了一壟苞米才收拾回家,回去的路上,陸小乙享受了一把特殊照顧,眾人都背著滿滿一筐苞米,唯獨她甩著狗尾巴草輕鬆的跟著。


    中飯後,陸家人繼續掰苞米。


    陸小乙體力已經嚴重透支,隻覺苞米壟子裏又悶又熱,上午瞧著黃燦燦招人愛的苞米棒子,此時已全然無感,望著悠長的苞米壟子,承受肩頭沉重的柳條筐子,感覺自己的體力和耐力還遠遠沒有達到一個農人的標準水平。


    陸小乙有些泄氣,完全沒有意識到她一個十三歲姑娘家,能有多少體力和耐力,而且她找的參照對象都祁山這類壯勞力和慣常幹農活的陸家男人,即使跟玉蘭和王冬梅這樣的成年婦人比,她也差出好遠。


    陸小乙越想越泄氣,手裏的動作也慢了起來,整個下午才掰了兩壟苞米,其中一半還是餘糧幫的忙,臉頰也被苞米葉劃出幾道紅痕,沾到汗水有些隱疼。下午收工的時候,她再也沒有中午甩狗尾巴草的歡實勁兒了,而是歪坐在驢背上,被大黑驢晃晃悠悠馱回家。


    陸家人一直在忙秋收,沒有注意張鐵牛未歸,到晚飯時,才想起還有這麽個人沒回來。


    玉蘭擔心,“一早就出門的人,即便是蘇家留中飯,這個點也早該趕回來了啊!”


    陸忠道:“莫不是路上出了啥事?怪我,忙著掰苞米把鐵牛的事忘了。”


    祁山擺手,“放心吧,這個點沒回來,想必是蘇家人留晚飯了。”


    玉蘭知道蘇青嫂子是什麽樣的人,留中飯估計都要蘇青掏錢置辦,更別說留晚飯了,玉蘭擔心出事,催促陸忠去接一趟,又吩咐小乙準備風燈。


    祁山道:“不用接,即便是趕夜路也無妨,當年為了護鏢,他獨自駕車趕三天夜路也沒出任何差池!”


    有祁山作保,陸忠和玉蘭才稍稍放下心來,玉蘭心裏有隱隱的擔憂,睡不著覺,跟陸忠念叨一夜,害的兩人都沒休息好。


    陸小乙昨天累壞了,倒炕頭就睡死過去,第二日醒來,手疼腳疼腰疼屁股疼,感覺全身沒有一處不疼的,走起路來顫微微如同垂死的老者。


    陸婆子剛好從隔壁屋出來,鄙棄的看了陸小乙一眼,“做樣子給我看呢!不就是想留家裏嗎?”


    陸小乙驚訝的看著陸婆子,她真沒這意思呢,她是真得勞累酸疼呢,無緣無故被扣個大帽子,真是…真是機會來了,小乙趕緊承認下來,“嘻嘻,祖母你眼睛真毒,一下就看出來了。”


    陸婆子又橫她一眼,“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嗎?告訴你把,你把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想拉屎還是撒尿!”


    如此粗鄙的語言還怎麽讓人愉快的交談下去?陸小乙選擇無語,如一尊佛,隻笑不說話。


    陸婆子也不說話,眼刀嗖嗖的甩過來。


    早飯後,小乙正要跟著大部隊下地勞作,陸婆子喊著她:“你跟去幹啥?”


    “掰苞米呀!”


    “少在我麵前裝樣子!去!進屋照看兩小的去!小丁一人照顧不來。”陸婆子這是要下地的節奏,陸小乙趕緊讓賢,笑嘻嘻的進屋當保姆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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