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微微被打開一條縫,風刮進車內,帶著幾絲的涼意。


    簡單的聲音輕到不能輕,甚至是帶著幾縷的顫栗,似是在自言自語,“你什麽時候能夠不喜歡我啊!”


    ……


    晨光被厚實的深色窗簾阻擋在外,遺留下一室的靜謐。


    生理時鍾在這個點自動喚醒了她,雖然閉著眼,但神智卻已經轉醒。確定身旁的男人已經不在床上了,簡單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擺放著米蘭最高級的家具,古典又具有時尚感,全是出自世界頂級設計師之手,奢侈的長毛地毯,華麗的布幔從天花板垂下,圍在美麗的大床四周。


    這不是她的家。


    雙腿間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記憶如泉水般湧進腦海,渾身像是被車碾壓過般,稍稍動彈就疼的要死。


    因為那句話,顏安勳讓她明白什麽叫做禍從口出。


    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一塊接著一塊,雪白的身上也是如此,像是被遭受過巨大的毒打般,看著有些滲人。


    黑色光亮的大理石瓷磚上,她昨晚穿的那條黑色斜肩緊身群早已被撕成兩半,如破布般被扔在一旁,她的貼身衣物掛在床頭……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她,昨晚的戰況是多麽的激烈。


    轟——,小臉上一片緋紅,像是煮熟的龍蝦。


    簡單半支起身子,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連忙將被子裹在身上,邊角拖曳在地上,往衣帽間走去。


    這裏有她的衣服,從她第一次在這裏過夜後,顏安勳就派人添了一堆她的衣服,從裏到外已經俱全。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是不願意穿,但現在她沒有準備另外的衣服,隻能如此。


    原以為他們的衣服會是分隔開的,拉開櫃子,簡單才發現自己想錯了。男士衣服和女士衣服通通放在一起,錯開擺放著,給人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覺。


    簡單一掃而過,挑了一件白色長袖高領的襯衫,配上一條牛仔褲。


    貼身衣物被分別擺在兩個抽屜裏,簡單也迅速的找到了。


    換好衣服,洗漱之後,她這才急匆匆的準備出門。


    隻是沒想到在樓下居然看到了顏安勳,他翻閱著今天的報紙,看到她後,唇角掀起一抹愉悅的弧度,打了個響指,仆人迅速端著餐盤走了出來。


    “吃早飯吧,吃完我們一起去劇組。”慢條斯理的折好報紙,放在一角,英俊邪魅的五官煞是溫柔。


    簡單到嘴的拒絕的話硬是吞了下去,點點頭拉開他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抿了抿唇,不說話。


    原本她是想拒絕的,但又怕惹怒了他。


    昨晚已經是個很好的教訓。


    她唇角微斂,目光掃過麵前的餐點,有些驚訝。


    顏安勳吃的是土司培根,但是她麵前的卻是白粥,還有幾份小點心,心頭一暖,抬眸看了眼他,唇微微上勾。


    白粥配著醬菜,湯包,簡單這頓早飯吃的格外的順心。


    餐桌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顏安勳動作優雅的抹著黃油,聽著電視機裏的財經頻道,時不時目光悠遠的看著屋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昨晚本來就沒吃什麽,再加上運動那麽的劇烈,簡單早已是餓的不行,喝了兩小碗粥,吃了半籠湯包,一小碟的醬菜也被吃完了。


    她的吃相不如顏安勳來的那般優雅,但也算是賞心悅目。


    好不容易在顏安勳前麵吃完了,她擦擦嘴,站起來,道,“你慢慢吃,我先去劇組了。”


    話音還未落地,就看到顏安勳放下手上的刀叉,也擦了擦嘴角,嘴角的弧度彎的更大了。


    “一起吧,我也吃完了。”說完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不等簡單回答,便徑自往外走去。


    ……


    兩人到劇組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了,程子虞也是剛到,慢悠悠的化著妝,手上拿著手機翻著微博,看到顏安勳進來化妝室後,探頭朝他後麵看去,果真看到了想見的身影。


    這兩人昨晚果真是在一起的,程子虞嘴角漾開一抹笑。


    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程子虞底子好,所以化妝師隻需要簡單的給她打個粉底,畫上眼影就行。她本身睫毛就是濃眉烏黑型,所以假睫毛根本用不上。


    “怎麽樣!”化妝師挪開身子,讓她自己對著鏡子瞧。


    程子虞左看看右看看,點頭,“行唄,就這樣吧!”


    白熾燈的燈光打在鏡麵上,襯得鏡子裏頭的人格外的白皙。


    化妝室裏就四個人,他們三個外加顏安勳的禦用化妝師。


    “顧少送你來的嗎?”簡單倒了杯熱水遞給程子虞,輕聲問道。


    “嗯,是啊!”程子虞心情極好,臉上盡是笑,不過這笑容很是曖昧,盯著簡單瞧了瞧,又朝著顏安勳的方向別別嘴,聲音盡是揶揄,“你又沒去接我,當然是他送我過來的了!”


    簡單自然聽出她的畫外音了,清冷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緋紅,但很快就褪去,掩唇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窘狀,聲音有些不自然,“這部戲就快要殺青了,你是想繼續接戲呢,還是打算休息一段時間,我手上有一個劇本還有兩個廣告,你看著辦,推還是不推。”


    她連忙轉移話題,趁機將下麵的行程告訴程子虞。


    這部《錦繡傾歌》的進度已經比她們預料之中慢了半個多月,她現在要想辦法將後續的事情都給提上來。


    程子虞手指抵著唇瓣,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


    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烏亮烏亮的,眼珠轉動著,似乎在盤算著什麽,臉上一片認真的神色,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許久後才聽到她的聲音,“是什麽戲啊?”


    “現代勵誌戲,講的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在職場中從菜鳥慢慢的往上爬,最終贏得了事業和愛情。”簡單微頓,想了想回答道。


    這部戲其實對程子虞來說可接可不接,因為對她的演藝生涯並沒有起到太大的幫助,不能幫助她往上躍一步。


    程子虞仔細的聆聽著,心裏有些大概的盤算,“嗯,那另外兩個廣告又是什麽啊?”


    “一個是婚戒廣告,還有一個則是程氏的彩妝廣告。”簡單的聲音平平淡淡的,但說道後者時明顯聲音微提了上去。


    一旁做造型的顏安勳倒是將她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邪魅的眼角微微上翹,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一閃而逝。


    程子虞咬著唇瓣,十指相抵在胸前,“那就拍程氏的廣告吧!”


    ……


    這是最後一場戲,也是整部戲最催人淚下的部分。


    高高的城門上站著數十名弓箭手,皇帝一襲金色龍袍,雙手背在身後,俯瞰著城樓下,嘴角略帶著鄙夷的笑。


    城門外,祁連曦依舊是那身鎧甲,隻是不同的是鎧甲上沾染著不同程度的血跡,那雙眼睛中充滿著憤怒和嗜血,眼睛紅紅的,像是泛著猩紅的血色般。


    那把鋒利無比的寶劍在陽光下閃著寒光,祁連曦握著劍,手腕微微轉動著,寒光從皇帝的眼前掠過,刺得皇帝忍不住別過眼。


    “祁連曦你難道真的要造反嗎?”皇帝退卻到弓箭手的身後,聲音寒肅,隨著風帶進大家的耳中,“朕待你不薄啊!”


    語氣蒼涼,帶著幾絲的心痛。


    回答他的不是祁連曦,而是身後的那些戰士。


    他們高舉著手中的劍,起身高聲著,“殺——”


    雖隻有一個字,但卻氣勢磅礴,震懾天空。


    回聲悠遠。


    祁連曦的眼神也變得幽遠深邃,如漆墨般的黑濃,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勒著戰馬,挺直著脊背。


    多說無益,祁連曦微微抬手做了個動作,便看到士兵們抬著一根圓粗的大木頭跑了過來。


    城門緊閉著,木頭撞擊著城門,時不時發出聲響。


    二三十號人將木頭擱在肩頭,動作一致的後退,前進,撞擊著。


    城門開始有了鬆動的痕跡。


    突然,一抹水藍色的倩影出現在城樓之上。


    祁連曦一慌,連忙製止了撞城門的動作。


    昂著頭,看著那抹倩影,眼神中情緒複雜難辨。


    鏡頭慢慢的拉近,將祁連曦的臉嵌入鏡頭,憔悴英挺的臉多了幾分粗獷,眼角隱忍著一顆淚珠,緩緩落在,在陽光下各位的刺眼。


    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被曬黑的手臂上青筋爆出。


    “祁連曦,朕好言相勸,既然你依舊是執迷不悟的話,那你破城之時,就是你妻子命喪之時。”皇帝的臉上噙著笑,胸有成竹的俯瞰著祁連曦,抓著蘇察藍的脖子,壓著她從城樓下看去。


    他在蘇察藍的耳邊輕聲說道,“你說你的丈夫會怎麽選擇呢?”


    城樓很高,樓下的人如螞蟻般的渺小,但蘇察藍還是能看清楚祁連曦的表情,她張了張嘴,無聲的朝著他說了兩個字。


    她說,相公!


    瑩白如玉的小臉上並未出現一絲一點的害怕,反倒是很從容,嘴角甚至是帶著淺淺的笑容,目光堅定。


    祁連曦心頭一縮,雖然早已想到會是如此,但……


    蘇察藍淺笑盈盈,甚至是朝著他吐了吐舌頭,那嬌媚的模樣讓祁連曦想到了他們的初次相見,手裏握著劍顫了顫。


    “祁連曦,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大軍兵臨城下,他能想到的最後一張王牌就是蘇察藍。


    皇帝掐著蘇察藍的咽喉,將蘇察藍的大半個身子都掉在外麵,隻要一鬆手,蘇察藍就會像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墜落。


    他看著祁連曦,眼底掠過一絲得意的笑。


    一邊是他的江山,一邊是他妻子。


    他承諾,繁華落盡,踏馬歸來,從此帶著她退出官場,縱遊四海。


    “祁連曦你到底退還是不退!”皇帝見祁連曦沒有任何的動作,狠狠的掐著蘇察藍的脖子,她的小臉瞬間就紅了。


    就在雙方對峙之下,蘇察藍突然掙脫開皇帝的禁錮,縱身一躍,從高高的城樓上跳了下來,風聲從耳邊刮過,唇角笑靨如花,眼睛緊緊的盯著祁連曦,最後緩緩的閉上眼睛,隻留下一抹滿足的笑容。


    她知道,這場戰役隻要她消失,那他便是贏定了。


    祁連曦一臉不可置信,聽到她落地的聲音後,從馬上縱身飛躍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


    鮮血從她的身上流了出來,染紅了他的雙手與鎧甲。


    ……


    馬嘶長鳴,兵刃相碰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成功破了城樓,隻是少去了蘇察藍的祁連曦如同行屍走肉,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什麽都是浮雲。


    祁連曦最終還是沒能登上皇位。


    ……


    殺青的時候出了一丁點的意外,程子虞在吊威亞的時候不小心被刮傷了手臂,一大塊皮被刮掉了。


    隻是拍的時候太過於認真了,根本沒有發現,等出戲的時候才感覺到手臂上疼痛刺骨,發現衣袖被染了點點鮮血。


    簡單連忙拿過來急救箱,替她將傷口清洗了一下,用紗布包了幾圈,然後準備給顧沐陽打電話,不過卻被程子虞給攔下來了。


    她皺了皺眉,眯著眼,朝著簡單搖搖頭,聲音清淺,“這點小傷不要告訴他了,沒什麽大事,我自己會注意的。”


    要是告訴了顧沐陽的話,她又是免不了一頓被罵,而且肯定會指責她不用替身。


    簡單還想說什麽,卻被程子虞的眼神給逼迫的閉嘴了。


    為了爭取今天能夠將這部戲全部拍完,大夥兒一直忙著連午飯都沒吃,眼見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多,夏予揚大手一揮,豪邁的說道,“今晚我請客,吃飯去。”


    其實也沒多少人,主角配角再加上劇組的工作人員,林林總總加起來坐滿三桌而已。


    主角和重要的配角自然是一桌,還有導演和編劇,他們這桌倒是坐的有些鬆散。


    包廂裏不少人抽煙,再加上開著空調,空氣有些不暢通。


    程子虞不是很喜歡這種聚餐,但又不好意思不來,吃了幾口菜便再也沒有動筷子,捂著唇靜靜的聽著。


    簡單坐在她旁邊,自然是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在看看桌上的那些菜,轉身湊到她的耳邊,輕聲問道,“我讓廚房給你做碗羹湯吧!”


    程子虞搖搖頭,她實在是沒有胃口。


    顏安勳坐在簡單的旁邊,看到簡單一個眼神都不看過來,臉色陰沉了幾分,握著酒杯抿了一口。


    桌上大夥兒聊得熱火朝天,整個包廂裏都是濃濃的香煙味。


    程子虞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實在受不了輕咳了兩聲,然後湊到簡單的身邊,耳語道,“我先回去了,問起來就說我不舒服。”


    尋了個借口出來,一出酒店大門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漆黑的夜晚,他倚靠在車頭,身後是一盞路燈打在他清冷的臉上,半明半暗,指尖夾著根煙,忽明忽暗的煙頭簇著一束光,那光不偏不倚的映在他的眼眸裏。


    程子虞隻是下意識的往那頭看去,卻沒想到真的會看到顧沐陽。


    興奮之餘,連忙一路小跑著奔了過去。


    白色的光影忽長忽短,映在地麵上,最後縮成一個圓點。


    兩人之間隔著一條馬路,幸虧路上沒有什麽車輛,但盡管如此,顧沐陽在看到她小跑過來的時候,心還是提了起來。


    連忙掐掉手頭上的煙,扔在地上,張開雙臂走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裏,箍著她的腰肢,頭頂響起他嚴肅略帶警告的聲音,“下次不準這麽魯莽了,都不看看有沒有車就跑過來。”


    程子虞躲在他的懷裏,咯吱咯吱笑著,聲音清脆悅耳,“安啦,安啦,我知道的,我就是看沒車所以才跑過來的。”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似乎是在安撫著。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知道這些。


    箍在她腰上的力道故意一緊,顧沐陽將埋在自己胸膛裏的程子虞拉了出來,捏著她的下顎,聲音還是有些嚴肅,“以後沒車也不能跑,萬一突然衝出來一輛著,我在這裏跑不掉的。”


    借著身後的白光,程子虞盯著他的臉仔細的看著。


    立體邪魅的五官如雕刻般,深邃如海的眼眸似一汪深潭,透著一股濃濃的蠱惑之意,眼底簇著一束光,光影中有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但很快程子虞便看清了,那是她的影子。


    逐漸步入秋天,晚上不免有了幾分涼意,但程子虞卻覺得無比的溫暖,因為她有顧沐陽的懷抱。


    溫暖而寬厚,且隻屬於她一個人的懷抱。


    “可是人家不想讓你等嘛!”程子虞踮起腳尖,撫平顧沐陽眉宇間微皺的痕跡,聲音如春風般劃過他的心頭,“不要皺眉了,會很顯老的。”邊說邊做了個鬼臉,逗弄他。


    果然,顧沐陽忍不住笑出聲來,削薄好看的唇角勾著愉悅的弧度,兩隻眼睛裏閃著亮光,寬厚的手掌摸著她的腦袋,但語氣卻是鄭重十足。


    “傻丫頭,我說過的,六年之後你遲到一分鍾,我等你十分鍾,你不等我的時候換我等你,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原地等我過去。”


    嗓音低醇濃厚宛如上好的美酒,又富有磁性,撩動著心弦。


    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那麽的認真。


    承諾從未改變過,與六年前的誓言一字不落,擲地有聲。


    重重的砸在程子虞的心尖最柔軟的部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他還是記憶中的那個顧沐陽,時間並沒有改變他,隻是讓他的氣質沉澱下去。


    現在的他內斂,穩重,多了一股成熟的味道。


    程子虞仰著頭看著他,視線有些模糊。


    現在的他和六年前的他的影子交疊重合在一起。


    ……


    “顧沐陽今晚你就讓我開車唄!”程子虞半摟著他,撒嬌著。


    自從顧沐陽回來之後,程子虞就再也沒有碰到了方向盤,原因很簡單,就應該他回來那日程子虞說了句這裏可不是美國,這裏可是要靠右行駛的,第二天程子虞的車鑰匙就被沒收了。


    對此,程子虞一直耿耿於懷,每次想要回車鑰匙的時候,總是被顧沐陽一句輕飄飄的話給打回了。


    他說,等你什麽時候分清美國開車靠哪邊的時候再說。


    程子虞每次都臉紅到不能再紅,囧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不過心裏卻是憤憤不平的,不就是口誤嘛,何必呢!


    長長的影子交疊在一起,漆黑的夜色下借著燈光隻能模糊的看到她嬌俏可愛的嘟嘴模樣,顧沐陽眉梢一挑,似乎在考慮呢。


    “哎呀,你就讓我開一會兒吧,這個點路上沒什麽人的,而且不是有你坐在我旁邊嘛!”程子虞再接再厲,整個人都黏在顧沐陽的身上,像是個無尾熊般的,語氣軟軟的,糯糯的。


    溫潤如玉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顧沐陽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聽著她柔柔的話,心早已化成一灘水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語氣親昵道,“隻準這一次啊,下不為例。”


    對她的開車水準,他真的是放心不下。


    得到允許後,程子虞連忙鬆開他,在他的身上亂摸了好一陣,也不管這樣是不是會引起某人的欲望,最後在顧沐陽的左邊褲袋裏找到了車鑰匙。


    輕笑,呼了一聲,手指套著鑰匙圈晃動著。


    “走吧,我都餓死了!”


    已近深夜,路上幾乎沒有車輛駛過,最多就是幾輛摩托車開過去。


    即便如此,顧沐陽還是規定她時速不能超過35碼。


    車窗半開著,風帶著涼意刮進車內。


    車裏放著緩緩悅耳的音樂聲,隨著風飄蕩在車內,旋轉,盤旋。


    程子虞拉著臉,看著又一輛摩托車從她旁邊呼嘯而過,終於忍不住想要加速,還沒動,就聽到某人清淺的聲音響起。


    “你要是加速的話,現在立刻馬上下車,我帶著你兜一圈。”顧沐陽靠在椅背上,半闔著雙眸,一手肘撐在車窗上。


    風吹起他的墨發,隨風飄蕩著。


    顧沐陽好看的額頭暴露在空氣中,表情祥和安逸,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容。


    “嗬嗬嗬……”程子虞幹笑了兩聲,腳下的離合器沒敢鬆。


    車已極其龜速的狀態終於到家了,眼看進了小區,程子虞心一橫,腳下離合器猛地一踩,車速遞明顯加快了,如風般行駛到自家樓下。


    踩離合到底,停穩拉手刹,空擋,熄火,拔下車鑰匙,動作一氣嗬成。然後靜靜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低著頭準備挨訓。


    對著手指,等待著顧沐陽嚴肅的指責聲,但過了許久都沒聽到。


    正當她打算抬頭看他的時候,聲音這才緩緩響起,隻是並不是他以為的訓責聲。


    “打算在車裏坐一晚上,不想回去吃晚飯了。”他唇角的笑意不減反濃,漆黑如墨的星眸璀璨奪目,修長的手指敲擊著車窗。


    程子虞一愣,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沐陽已經徑自下車了。


    ……


    兩人晚上都沒吃什麽,程子虞是不想吃,顧沐陽是沒來得及吃。


    顧沐陽打開冰箱,看了眼裏頭的食材,轉頭看向她問道,“給你做炸醬麵,怎麽樣?”


    程子虞一向對麵食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點了點頭。


    隻要是顧沐陽做的,她都愛吃。


    切肉,洗菜,切絲,每一樣動作都做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啊!


    每當這個時候,程子虞總是會很自覺的站在他身後默默的觀看。


    對麵那幢樓的已經全部熄滅了,透過玻璃,程子虞看到了顧沐陽專心致誌切菜的模樣,動作優雅,神情專注無比。


    一根根黃瓜和胡蘿卜在他的手下全部變成了細細的長絲,綠色橘色放在盤子裏,煞是好看。


    空氣中流動著溫暖,幸福的因子。


    “顧沐陽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程子虞突然想起見到他的時候,他指尖夾著根煙,姿勢那叫一個好看。


    她和蕭漓都不是很喜歡煙味,所以程邵陽很少抽煙。


    在她的記憶裏,顧沐陽也是很少抽煙的,準確來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夾著煙的顧沐陽。


    她曾經看過一個關於男人抽煙姿勢的分析報道,第一種是將煙夾在食指和中指的尖端,屬於消極和神經質的幹淨型,有點女性化的傾向,處理細微的事,很像女性而非常的細膩小心。


    第二種則是將煙夾在食指和中指的深處。這種男人是積極又幹脆型,很男性化的。他們想到要做的事,會馬上付諸行動,是個很可靠的人,也很能得人信賴,有強烈的工作狂,非常的有男性氣概,全身散發著很強烈的男性魅力,很容易引起女性的注意。


    第三種則是手掌向外,用大姆指和食指夾煙。這種男人不會會隱藏秘密而開放型的人,擅長於社交,很容易跟任何人親近,非常的有人緣。


    還有其他幾種,程子虞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從剛才顧沐陽夾煙的姿勢來看,應該屬於第二種吧,很有魅力的那種。


    顧沐陽切肉的動作一頓,轉身看了她一眼,隨後慢條斯理的將切好的肉放在碗裏,打了個雞蛋,淡淡的說道,“沒有抽,隻是點著而已。”


    他知道她不喜歡煙味,所以隻是點著了,並沒有真正的抽。


    程子虞愣了一下下,隨後回過神來,點點頭,應聲,“哦,我就說嘛,你什麽時候會抽煙了呢!”


    兩人不在繼續這個話題,程子虞靜靜的靠在門上,雙手環胸,看著他做菜的每一個動作,總覺得百看不厭,而且越看覺得顧沐陽越有魅力。


    脫口而出道,“你說你這麽個極品好男人怎麽被我碰上了呢!”


    而且還是從小就碰上了。


    程子虞心裏暖暖的,又甜甜的,嘴角染著一絲絢爛的笑。


    都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換來今世的一次擦肩而過。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過,換來今世的一次相遇。前世五百次的相遇,換來今世的一次相識。前世五百次的相識,換來今世的一次相知。前世五百次的相知,換來今世的一次相愛。


    那她們需要多少個五百次,才能在這一世全部遇上。


    相見,相遇,相識,相知,相愛!


    這一刻,程子虞覺得他們兩個是上帝的寵兒,無比的幸運。


    顧沐陽聞言笑了笑,很愉悅的那種笑,透過玻璃她能看到顧沐陽眼裏的笑,直入眼底最深處。


    他隻笑不言。


    程子虞突然間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笨的問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跟著傻笑起來。


    在顧沐陽的麵前,她從來都是呆萌呆萌的,毫不做作。


    空氣中漸漸多了香味,飄散在廚房裏。


    很快麵就下好了,顧沐陽從鍋裏撈了出來擺在兩個大碗裏,然後拌上醬,將黃瓜絲等東西鋪好放在最上層。


    一會兒工夫,好吃又賞心悅目的炸醬麵就做好了。


    雖然材料不是很豐富,但程子虞卻覺得格外的好吃。


    兩個人端著碗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著。


    漆黑的夜色,卻阻擋不住屋內的溫馨和明亮。


    剛放下碗筷,程子虞就接到了蕭漓的電話,聲音平平淡淡的,卻讓人覺得很壓抑,似乎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那頭蕭漓隻說讓她趕緊回去一趟。


    隱隱中程子虞有股不安的感覺,握著手機心裏發篤,不敢怠慢,趕緊催著顧沐陽送她回去。


    已經將近淩晨一點多,程家別墅卻是燈火通明,但卻很安靜。


    程子虞推開門,就看到蕭漓和程邵陽都坐在沙發上,蕭漓的眼睛紅紅的,臉上的淚水還沒幹,看到程子虞回來後連忙用手將眼淚擦幹,吸了吸鼻子,看著她。


    程邵陽輕輕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將她摟的更緊了。


    “回來了!”看到程子虞和顧沐陽後,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程子虞抿了抿唇,心中的不安在慢慢的擴大。


    握著拳頭,垂直的放在身側,手突然被包圍在一股溫暖之中,她轉頭看了眼顧沐陽,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


    似乎是在安撫他,但更像是在安撫自己。


    “媽,到底怎麽了?”從小到大她還沒怎麽看到過蕭漓哭。


    蕭漓抹了抹眼淚,哽咽著,“子虞,我們等會兒回青州去,你外婆她……她恐怕……”沒說完,蕭漓的眼淚又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程子虞的眼皮一跳,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沉重且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


    身子猛地一顫,“外婆她……”


    “既然沐陽也回來了,那就一起去吧。”程邵陽當下做出決定。


    四個人一輛車,連夜開往了青州。


    一路上聽著蕭漓斷斷續續的敘述,程子虞的心情越來越沉重,眼眶也跟著紅了,但她卻不能哭出來,反而還要一個勁的安慰蕭漓。


    到達青州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鍾,四個人直接去了醫院。


    程子虞和蕭漓先去的,顧沐陽則和程邵陽去買早飯,順便買點用到的洗漱用品。


    到達病房的時候,程子虞的外婆正坐在病床上聽著廣播,眼睛看著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陽,在看到蕭漓和程子虞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外婆瘦了,整個人精神也不如從前了。


    程子虞鼻頭一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聲音哽咽著喊了聲,“外婆——”


    相比較程子虞,蕭漓則顯得好多了,走過去抱著自己媽媽,然後環顧四周問道,“我爸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微顫的身子顯示她極力克製,聲音微顫著。


    “你爸去給我買早飯了,你們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外婆摸著程子虞的頭發,粗糙的指腹抹去她的淚水,輕笑著,“傻孩子哭什麽,人總是會有這麽一天的。”


    生老病死,這一生她也活的夠久了。


    “不會的,不會的。”程子虞搖搖頭,一垂下頭來,眼淚就先掉了出來,整個人像是小孩子般一個勁的說道,“外婆你會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外婆隻是笑笑,動作很輕,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害怕,反倒是很平和,溫柔的笑笑。


    說了一會兒話,程邵陽和顧沐陽就上來了,程子虞的外婆也隨後上來了,手上拎著早點,看到女兒女婿後一愣,隨後笑著招呼她們坐下來。


    兩個老人顯得格外的平靜,絲毫看不出任何的傷感。


    差不多到了九點多鍾,蕭漓和程邵陽離開去找主治醫師詢問病情,外公則拿出報紙,帶上老花鏡坐在窗口,認真的讀者報紙給外婆聽。


    外婆托著下巴,微眯著眼看著外公,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陽光下,顯得有些不真實。


    程子虞的眼淚一直在眼眶中盤旋著,咬著唇,就是不讓它落下來。


    “子虞你去給你外婆買點水果回來吧,她愛吃蘋果。”外公突然停下來讀報紙的聲音,朝著程子虞揮揮手,末了道,“沐陽陪著子虞去吧,她一個人,我不放心。”


    顧沐陽自是明白用意,點點頭,摟著程子虞的肩頭走了出去,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門關好。


    門內繼續傳來外公讀報紙的聲音,蒼老卻很有力。


    剛走出長廊,程子虞就忍不住了,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顧沐陽抱著她坐在長凳上,隻是見她摟在懷裏,任由她哭著。程子虞深深的埋在他的衣服裏,手指緊緊的攥著他的外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死死的不肯鬆開。


    眼淚打濕了顧沐陽的襯衫,胸口染濕了一大片。


    但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


    哭泣聲由大漸小,然後慢慢的轉為抽泣聲。


    顧沐陽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一會兒在她的額頭上落上一吻,聲音輕柔軟軟的,“別哭了,哭得眼睛紅紅的怎麽去見外婆呢!”


    “嗯!”鼻音濃濃的,聲音甕聲甕氣的,程子虞蹭了蹭他的胸膛,環著他的腰的手臂緊了緊,“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就是忍不住,一想到外婆可能隨時隨地就會離開她,她的眼淚就忍不住了。


    顧沐陽自然是知道,看著窗外,好一會兒,揉著她的腦袋,正色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願意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外婆沒有遺憾的離去,難道你希望外婆一直看著你哭嘛!”


    程子虞搖搖頭,抿著唇不說話。


    可是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


    “我陪你出去走走,順便給外婆帶點水果回去。”顧沐陽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動作輕柔的幫她將臉上的眼淚擦幹淨,在她的唇瓣上落上輕輕的一吻。


    兩人走在醫院的花園裏,有不少病患坐在亭子裏曬太陽。


    他們手牽著手,程子虞也慢慢的恢複過來。


    “小時候媽媽帶我去外婆家玩,有次外公出去打麻將,然後外婆躺在我旁邊的沙發上睡覺,外公臨出門的時候,俯下身貼著外婆的耳朵說,我走了哦!然後親了親外婆的臉,那時候我還很小,但是這件事卻記得很清楚。”


    兩個人慢慢的走在石子小路上。


    “還有一次,我記得外公和外婆吵架了,那時候外公的脾氣不是很好,那次真的惹怒了外婆,外婆就離家出走了,但也沒走多遠,可是還是把外公給嚇到了。從那以後他們隻要一吵架,外婆隻要稍微起身或者動一下,外公就會閉上嘴,然後將門關上。”


    這些都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的記憶了,可是卻從來沒有忘記過。


    顧沐陽細細的聆聽著,不語。


    ……


    程邵陽特意請了z市的專家過來會診,報告很快就出來了,和這邊出的報告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癌症晚期,而且癌細胞正在迅速的擴散。


    蕭漓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懵了,呆滯的被程邵陽摟在懷裏。


    整顆心像是被浸泡在鹽水中,一遍又一遍,那種酸澀疼痛感襲卷了她整個人的神經,渾身的力氣也被抽光了,任由程邵陽抱著。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站起來。


    回到病房的時候,兩個人都像是沒事人一樣。


    顧沐陽和程子虞也拎著水果回來了。


    不過外婆已經睡著了,外公也坐在椅子上眯著眼,報紙被整整齊齊的疊著放在桌子上。


    陽光透過玻璃灑進病房裏,花香混著藥水味彌散在空氣中。


    經過協調,晚上由程子虞在這裏陪著程外婆。


    外婆睡睡醒醒,期間隻吃了幾口就繼續睡了,整個人削瘦了一大圈。程子虞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屋內很靜,隻有外婆沉沉的呼吸聲,窗外淡淡的月光灑了進來。


    靜謐的夜裏,一切細微的聲音都被放大了。


    門鎖被輕輕轉動著。


    程子虞還沒睜開眼,就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淡淡的青檸香縈繞在她的鼻頭,她伸手摸到人後,將頭深埋在他的懷裏,蹭了蹭,埋得更深了。


    顧沐陽就像是她的一所港灣,溫暖,強大,讓她有足夠的安全感。


    “你怎麽來了!”


    ------題外話------


    接到後台通知說萌子今天大封推,好興奮啊,趕緊自己萌萌噠~


    最喜歡寫沐陽和子虞了,永遠都是暖暖的,很溫暖。


    六年之後你遲到一分鍾,我等你十分鍾,你不等我的時候換我等你,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原地等我過去。哪天有個男人也能這樣對我就好了,羨慕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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