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為什麽我非得碰到這種倒黴事啊!


    全都是步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


    哎喲,熱死了!而且忙死了!


    最恐怖的武器果然是生物武器。


    假如上課時有狗跑過來,或者有野貓躺在地上——


    絕對會去摸吧。


    ……生物武器果然是最強的。


    假如病源菌有可愛的外表,人類早就滅亡了。


    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是誰呢?


    大老板?政治家?媽媽?國王?


    答案應該會因「偉大」這個詞的概念而異吧。


    「步~幫我拿第十二集。」


    目前,在這個家裏最偉大的是——「病人」。


    雖然還有情況比她更嚴重的「死人」在啦。


    「好好好。」


    我專程幫忙拿了就放在旁邊的漫畫書。


    春奈患了原因不明的怪病。


    我們本來以為睡一覺醒來就會好,可是她的身體狀況到了早上依舊沒變。


    瑟拉好像請了吸血忍者來調查那種病毒,結果有一群穿著像太空裝的人來到我們家,替春奈抽過血以後就走了。


    在確定病毒會不會透過空氣感染以前,我們似乎不得不當繭居族。


    話雖如此,聽說檢查結果今天晚上就會出來,我隻要向學校請一天假,坐等結果出爐就好。


    反正向學校請假也沒有什麽好內疚。


    現在差不多快放學了吧——這麽想的我拿起手機確認時間。


    「葉片女~我還是會熱耶。」


    當事人感覺並不像病人。


    我以為春奈發燒到四十度會安份一點,但是她壓根兒沒變。


    不對,倒也不是沒變啦。


    畢竟春奈臉一直很紅,連站都站不起來。


    「那我再調低兩度好了。」


    冬天開冷氣實在有毛病,不過這也沒辦法。


    我們幾個在家裏都穿著厚重衣物。


    因為春奈嚷著她很熱,我們才開冷氣讓室溫節節下降。


    發高燒的春奈一邊呻吟一邊躺著看漫畫,還卡滋卡滋地吃起洋芋片說——


    「啊,步。」


    她朝我招了招手。


    看來春奈是想去廁所。


    既然吃任何東西都會馬上想吐,就別吃洋芋片了啦。


    「你惦量著辦吧。」


    出、出現了!口氣最大的一句話!


    不過,我並不會不爽。


    盡管春奈的架子已經擺得像天皇老子,但如果光這樣就不耐煩,才沒有辦法跟她一起生活。至少在春奈生病時,就讓她當個天皇老子無所謂。


    在我把人帶到廁所以後——


    電鈴就「叮咚~」地響了。


    「會是誰啊?」


    我把春奈扔進廁所,然後走向玄關。


    「唔咪!喂,笨蛋步!動作輕一點啦!」


    我看你精神挺好的不是嗎?


    為了蓋住春奈的叫罵聲,我關上門然後到玄關,並在手握門把的同時——


    「請問是哪位?」


    問了這麽一句。


    好險好險。


    我差點就把門打開了。


    平時的習慣真恐怖。


    我放開門把,豎起耳朵用聽的。


    要是現在開門,好不容易維持的隔離狀態就泡湯了。


    「是我啦……」


    耳熟的嗓音。


    而且,門「喀嚓」地被打開了。


    啊,糟糕。我以為頂多隻會有吸血忍者帶著檢驗結果來拜訪,門就沒上鎖。


    話雖如此,也很少客人會這麽厚臉皮,一下子就跑進來別人家吧。


    結果——進來的是友紀。


    她大概是放學順便過來的,身上還穿著製服。


    手上則提著裝了東西的塑膠袋。


    「怎麽了嗎?」


    「……嗯。我想來找你玩一下。」


    友紀這時候顯得有些恍神。


    是腸病毒還殘留在她的身上嗎?或者複發了?


    友紀的眼睛不太能對焦。


    「你還好吧?有被戰鬥還是什麽波及到嗎?」


    她的臉色讓人滿擔心。


    該怎麽形容呢?要說是喝醉了——也不太一樣。


    「……嗯。我想來找你玩一下。」


    你隻會回那一句嗎!總有其他可以說的吧。


    「啊~春奈現在生了點病。或許會傳染耶。」


    我本來想告訴友紀,等春奈病好再請她來玩——


    「不行!」


    友紀卻進來屋裏把門關上了。


    「咦?」


    她那種像是被逼急了的舉動讓我感到困惑。


    「……我是來,找你玩的。」


    「友紀?」


    總覺得她的樣子不太對勁。


    就這樣讓友紀回家,我想我會擔心到睡不著。


    話雖如此,考慮到春奈的病有可能傳染……唔!


    好,這時候還是尊重友紀本人的意願好了。


    畢竟都讓她跑進家裏了。


    我漫不經心,害友紀也變成隔離對象了。


    查明春奈染上的病毒性質以前,隻好拉她一起窩在家了。


    哎,反正春奈以外的人都沒有出現症狀,感覺這也不是會要人命的病,況且檢驗結果在晚上就會出爐吧。


    「進來吧。啊,幫我鎖個門。」


    「嗯。謝謝。」


    ………………怎麽回事啊?


    光是聽一聲「嗯」,我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你應該會更有精神地回答「哦!」才對吧?


    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總之,得先聽友紀講完再說。


    我將客人帶進屋裏,順便將打算從廁所爬出來的春奈撿回客廳。


    「哎呀?」


    瑟拉一看到友紀的臉,就歎了口氣。


    「友紀說她想來找我們玩的樣子,」


    「……步,你是笨蛋嗎?我們還不清楚春奈得的是什麽病喔?既然人已經進了屋子,那也沒辦法,但我們現在也不能放她出門了。你真是個雜碎。」


    你說的那些我懂,懂到連藉口都無法找。


    再多講大概會扯到為什麽要明知故犯,因此我就不針對那一點回嘴了。


    「哎,話是這麽說啦。可是友紀樣子不太對勁。」


    「樣子?」


    瑟拉凜然地望著像是在托詞的我。


    「師父,你還好吧?」


    友紀擔憂地出聲關心蓋著棉被、表情仿佛正為惡夢所苦的春奈。


    語氣和氣質一如往常。


    「……可是她一點也沒有反常的地方啊。」


    瑟拉小姐的視線好恐怖!


    每一根長長的睫毛看起來都像針。


    「現在是正常啦。奇怪,她剛才明明就不太對勁。」


    我急著探頭看友紀,結果她跟剛才完全不同,臉色一如往常。


    「拿別人來搪塞,還用謊話當藉口——差勁透頂。」


    這是誤會!你誤會了啦!


    有時候冷氣或洗衣機故障,也會發生約了業者到家裏修,機器卻莫名其妙地在人來的當天就正常運作的狀況嘛。


    盡管我正想拉開嗓門表示:「不是的。她真的一直到剛剛都很怪啊!」——


    「步……你的臉怎麽看起來像機械士01裏麵的大猩猩?」


    結果春奈似乎想罵我惡心就插了一句,害我錯失辯解的時機。


    「你為什麽偏要從眾多的猩猩角色裏


    挑一隻母的?沒事啦。看來是我自己擔心太多。」


    「奇怪?我怎麽會在相川家裏?……哎,算啦。」


    友紀微微偏頭,然後又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是夢遊患者喔?」


    我總算知道該怎麽形容友紀之前的樣子了。


    沒錯,剛才友紀就像在睡覺一樣。


    難道是發燒又複發了?


    可是,眼前的友紀卻像換了個人似的,跟平常一模一樣。


    「傻蛾撲火就是這麽回事——對了,用餐的問題怎麽辦?」


    瑟拉發出歎息。


    用餐問題啊。哎,一天不吃也還過得去吧——


    「畢竟我們又不能出門。得想辦法用冰箱裏的東西湊合才行。」


    「如果讓我下廚,就算是冰箱裏沒有的東西也煮得出來喔?」


    瑟拉見機舉手。


    原來如此,她大概是要我們指望她吧。


    「駁回啦。我真希望你可以理解自己剛才講了什麽。」


    我一邊對瑟拉擺手一邊表示駁回,接著換成友紀舉手了。


    「啊,我想過可能會這樣,就帶了肉過來喔。你想嘛,我有一整天完全沒吃東西不是嗎?所以我想處理掉有效期限快到的東西。」


    友紀將塑膠袋擺到茶幾上,露出滿麵笑容。


    霎時間,春奈、瑟拉和我當場冒出一股緊張感。


    友紀是說——肉?


    「歡迎光臨」


    優出來迎接,友紀一下子變成了貴賓。


    假如她單純是來玩,大概不會受到這種款待吧。


    明明可能會使病毒疫情擴大,帶友紀進屋裏的我應該也有不是的地方。


    不過,既然「肉大爺」蒞臨了,事情就靈當別論。


    「聽著,步,將這位上賓帶到廚房。」


    春奈將手肘擱在枕頭,然後動了動下巴指示我。


    「小的遵命!」


    我低頭叩拜。


    春奈大人吩咐的是。


    「瑟拉!肉大爺要起駕了!」


    「這邊請。」


    瑟拉也一下子露出了歡迎的態度。


    沒錯,目前這裏最大的就是「肉大爺」。


    下克上便是如此悲哀。


    瑟拉把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整捆紅地毯一路向前攤開。


    我牽起友紀的手,領著她到廚房。


    瑟拉為了準備餐具及廚具,也跟到我們後頭。


    「等一下。你現在不是穿製服嗎?難道說,你把肉帶去上學了?還是你專程在放學後跑回家拿肉?」


    「我帶去上學了啊。原本是想在學校交給你,結果你卻沒到學校,我還擔心是我把腸病毒傳染給你耶。」


    「傻瓜就是這麽誇張……話說這沒問題吧?說不定你就是吃了過期品才會染上腸病毒,現在你還帶了保存狀態這麽糟糕的肉過來。」


    傷腦筋,肉大爺的地位好像稍微降低了——可是,瑟拉卻平心靜氣。


    大概是我臉上寫著:「你怎麽能平心靜氣看待這樣的肉啊?」


    「因為我喜歡稍微經過熟成的肉。」


    瑟拉做了說明。


    哎,那確實也有道理。再說也有熟成牛肉這種玩意。


    「可是,假如這些肉就是腸病毒的起因——」


    「沒有啦,我是吃太多牡蠣才得腸病毒的。」


    「吃太多是吃了多少?」


    「五十二個多一點。」


    「你賣海鮮的啊?多一點是什麽意思?牡蠣一口就一個了吧。」


    「牡蠣明明不是一次能吃那麽多的食物。」


    瑟拉小姐似乎也無法認同。


    「我是做成牡蠣蓋飯吃的啦。有夠好吃的就是了——」


    ……聽起來似乎很棒。一碗蓋飯加五十二顆,未免太奢侈了。


    「聽你那樣說,感覺不像在店麵吃到的,難道是生吃嗎?」


    「對啊,我把碰壞賣不出去的都帶回家了。」


    是走遍商店街收購的意思嗎?太有行動力了吧。


    「你專程到處去找?」


    瑟拉似乎也在意那個環節。她會顯得有些生氣,大概是想教訓友紀身為吸血忍者,不應該有輕率舉動吧。


    「不是啦,我早上和晚上都會出門跑步。平時常打招呼的大叔就叫我盡管拿去。」


    原來如此。算常見的敦親睦鄰吧。


    對了,友紀是田徑隊的。


    而且她也有身為吸血忍者的任務,才會時時鍛煉身體以備萬一吧。


    「哎,容易『中獎』的食材應該要在外麵吃啦。」


    「就是啊。煮菜最重要的就是知識。」


    準備了砧板和菜刀的瑟拉又回到客廳。


    知識是嗎?我覺得「常識」才是排第一耶。


    「所以說,我這些肉沒問題的啦!」


    對我豎拇指也不能證明什麽啊。


    來瞧瞧好了。


    我從塑膠袋裏把肉拿出來一瞧——結果還在冷凍狀態。


    冷凍維持多久了啊?這是冰封的長毛象嗎!


    盡管我對肉這樣吐槽。


    「嘿嘿,這就是忍術啊。」


    ……唔哇,真方便耶。忍術這玩意跟魔法一樣。


    假如室町時代或江戶時代就有人用那種忍術,說不定飲食文化會有更多發展。雖然也有可能到近代才讓用於儲藏的忍術得以實現啦。


    哎,不管怎樣,看來肉並沒有壞。


    「要不要做成烤肉?畢竟隻有肉而已。」


    我把問題拋給待在客廳的瑟拉與優。


    「應該說,也隻能那樣處理了呢。光是吃肉的話。」


    「許可」


    因為優也批準了,我們就開始做烤肉。


    話雖如此,單純是把肉切成薄片再用平底鍋煎得焦焦嫩嫩,然後裝盤罷了。


    隻有肉和白飯,感覺對身體不太好的一頓晚餐。


    可是,這種有如原始人又好像有害健康的高熱量餐點,現在看來美味得不得了。


    「好棒」


    優似乎和我持相同意見。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她的眼睛看起來充滿光彩。


    也對啦。畢竟我們本來也許什麽都吃不到,現在卻有肉這種無可挑剔的食材可以吃。


    我們一起舉筷享用裝成一大盤的烤肉。


    獨居時我曾覺得這樣吃不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倒想攝取蔬菜了。


    大概我也稍微變成熟了吧?


    真懷念光是在漢堡排上麵加荷包蛋就興奮起來的那個時候。


    「這肉真不錯呢。」


    點頭稱是的瑟拉細細嚼著肉。


    「對吧?丟掉太可惜啦。」


    友紀笑著一次吃掉兩片肉。


    好,我也來嚐嚐。


    柔嫩的肉質。稍微一咬就化開,肉汁四溢。


    之前應該把這切得更厚一點,再煎成半熟才對。


    整塊肉要浸到金黃滋味的烤肉醬裏麵,然後在白飯上翻個兩下再夾到口中,一麵享受肉汁和醬料交融的過程,一麵將白飯送進嘴裏。


    好吃。


    換成春奈應該會煎得更棒。


    烤肉的醍醐味在於「烤」,優質的肉最好讓行家來烤。


    不過這樣也夠好吃了。


    倒不如說,我隨便烤一烤也會好吃,大概就是靠肉本身的潛力。


    優,瑟拉,友紀。


    所有人的話都逐漸變少了。


    人在吃到美味佳肴時,除了「好吃」以外說不出別的詞。


    結果,在沉默中開口的是


    ——


    「……步。」


    一臉幽怨地望著我們這裏的春奈。


    「怎麽啦?漫畫看完了?」


    猛一看,春奈正準備起身。


    盡管手腳像懸絲傀儡一樣晃啊晃的,她還是拚了命地貼向牆壁,設法站直。


    「喂喂喂,不要緊吧?」


    連忙起身的友紀想出手攙春奈一把。


    動人的師徒感情。


    有友紀在,我就不用特地照料春奈了。


    把友紀迎進家裏真是件好事。我的負擔減少了八成左右。


    人生中最寶貴的,莫若交個有行動力的朋友。


    「……我……也要吃。」


    春奈的眼神並沒有喪失光彩。


    不,她反倒點燃了熱情。


    「你說什麽!」


    友紀,你訝異過頭了吧?用不著那麽驚訝吧?


    我覺得春奈講的話全在預料當中耶。


    要讓春奈吃肉,我會擔心耶。


    「吃了不是立刻就會吐嗎?」


    瑟拉也擔心地說。我跟她果然相當合拍。


    對啊,你吃不消的——我本來想接在瑟拉後頭這麽說。


    「……或許吧。可是……我就是要吃。」


    春奈長籲短歎地繼續說。但果然光是連站起身都很吃力。


    她靠著友紀肩膀,一步又一步朝我們走來。


    「拖著那副身體還……!」


    友紀震撼得都快飆淚了。


    「那你就吃吧。」


    再耗下去也嫌麻煩,所以我打算答應春奈——


    「哪怕……此身朽……我亦要吃肉。」


    這聽起來已經不是痛苦的說話聲了。春奈隻是在講話時停頓而已。台詞有台詞味。演技有演技味。


    誰會被騙啊。你演得那麽假。


    「多壯烈的決心!太帥了!師父你太帥了!」


    旁邊就有個上當的家夥。


    友紀為什麽要哭啊?


    那樣又不帥。


    「所以說,你要吃就吃啊。」


    對演技看不下去的我想趕快讓歹戲結束就催了春奈——她卻不理我。


    「與其光吃對身體好的東西延年益壽,我活著更想吃不健康又美味的東西!」


    啊,這句好像挺帥的。曾有泡麵專家過著三餐通通吃泡麵的生活,不過後來因此生病,就被醫生製止了。


    然而,據說那個專家還是沒有停止三餐吃泡麵的作風,結果就那樣送了命。


    既然那家夥選了自己滿意的生活方式,貫徹了自己的信念,無論事情再荒謬都會讓人覺得帥氣。


    那我倒不是無法理解。


    再說,春奈的精神似乎比剛才好。


    「我也是!我也和師父一樣!」


    友紀用力抱住春奈的身體。


    「既好吃又有益健康的東西也很多吧。」


    別小看吃的世界——雖然我本來想這樣告誡春奈。


    「所以……我要吃。不管別人會怎麽說,縱使要與世界為敵——哪怕此身朽滅,我……我也要本著自己的意誌奮戰下去!所以……別阻止我喔。」


    很好,春奈不理我。


    她已經完全投入於自己的世界了。


    病毒也在你用意誌管不到的地方奮戰就是了。


    「沒人阻止你啦。要吃趕快吃。」


    反正春奈就是要吃,我幫忙添了飯等她過來。


    「梅兒·舒特瓏不是在阻止她嗎?」


    瑟拉小姐似平都有意識到我的存在。


    「沒有吧,友紀隻有說春奈很帥。」


    呼嗯——瑟拉理解了。


    瑟拉大概是對那兩個人耍寶的內容不感興趣就沒有注意聽,但我都有仔細聽流程。雖然友紀沒開口阻止春奈,倒也站在負責阻止的這一邊沒錯。


    「偉人曾經說過……永遠的和平,在曆史上不可能發生……所以,他不會那樣期盼。然而,數十年和平又富足的時代成功存在過。那數十年的和平,正是他所希冀的。」


    「你說的偉人是楊威利吧。要舉例就舉實際存在的偉人啦。還有既然要引用,就要一字不差地轉速原文啦。否則意思會變調吧。」


    「反正我隻記了大概的意思……唔,頭好痛!」


    嘀咕的春奈像在找藉口,然後還猛地用手扶著頭。


    感覺就是在推托自己引用不完整都是因為頭痛害的。


    「你都有聽見我講的不是嗎?趕快吃啦。肉要沒了喔。」


    優和瑟拉都隻好放慢吃肉的步調。


    在場的全是溫柔好人。


    「吃就是人生……或許那不過是短瞬的幸福……然而為了那一瞬,人便會努力。」


    倒下的春奈又站了起來,並往前踏出一步。


    真希望友紀可以幫忙把春奈抱來我旁邊坐好,別再讓她演下去了。


    可是,春奈提了「努力」這個詞——


    「唔~真是打動人心~」


    果然,友紀想讓春奈自己用腳走。


    看來她不太有插手幫忙的意思。


    春奈是躺在客廳角落。因為那邊離廁所最近。


    雖然距離隻有區區五步,要走過來卻花這麽久。


    好比讀取時間漫長的電玩遊戲,我已經開始焦躁了。


    「反正你吃就是啦,來。」


    我把添滿白飯的碗遞給春奈。


    「所以我要吃。不管別人會怎麽說,縱使要與世界——」


    從曆史講到人生再講到世界是吧。喂,越扯越廣了耶。


    我把烤過的肉沾上烤肉醬,然後夾到春奈嘴巴。


    我們之間不需要「張開嘴巴,啊~」這種話。


    「那些我剛才聽過了啦。怎樣?好吃吧?」


    春奈閉上眼睛,嘴裏嚼得津津有味,然後微微眯著眼睛瞪了過來。


    「這些肉……糟糕。」


    結果,她講的話出乎意料。


    「啥?」


    「咦?」


    對於意外的發言,我和友紀甚至都以為是自己聽錯。


    「我是說,這些肉好糟糕!」


    春奈卻再一次強調。


    看來,似乎不是我們聽錯。


    「不會吧,很好吃啊?」


    「笨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要懂嘛!」


    「啊~我懂了。你是指這可以做得更好吃吧?」


    表示春奈想講的意思是:


    我煎得不好。


    我被春奈這樣數落過好幾次。


    居然把好不容易取得的食材做成這麽粗糙的料理,必須要贖罪。春奈難保不會這樣念我。


    雖然我是這麽認為——


    「啥?不是那樣!你要懂嘛!為什麽吃了這麽多還不懂!你們這些糊塗蛋!」


    不是我想的那樣?這麽一來又有更多問號排山倒海地出現了。


    於是,旁觀一連串風波的優敲了兩下桌子,然後秀出這樣的便條:


    「沒錯 味道不對勁」


    不對勁?


    這些好吃的肉有哪裏不對勁嗎?


    萬一有,不就表示友紀的保存狀態並不完善?


    「麻煩講得更切中核心一點。春奈,你說這些肉怎麽了?」


    「這裏麵啊,被下了詛咒。」


    ……她又語出驚人了。


    「你說詛咒——」


    詛咒——聽到這個詞,我現在還是會覺得恐怖。


    因為我有一次曾經被女王莉莉亞的詛咒害得慘兮兮。


    原來春奈說的糟糕不是指味道,而是不妙的意思。


    話說回來,誰會對友紀的肉下詛咒——


    咦?


    視野晃了一下。


    我明明沒有站起來,卻有一種忽然改成站姿時的暈眩感。


    唔……這怎麽回事?怎麽了?我——


    頭會痛。


    我忍不住用食指抵著太陽穴,按穴道似的使勁揉了幾下。


    「我們被算計了呢……唔!」


    瑟拉也按著太陽穴。


    優什麽也沒說就倒下了。


    「這是……這……」


    大概要加上,發燒的關係,春奈,也倒下了。


    友紀呢?


    友紀,站起來了。


    「我來玩了……我來見……步先生了。」


    她的眼神,和出現在玄關時,一樣。


    而且,也和當初見麵時,一樣。


    和友紀,使用魔裝,兵器時,一樣。


    ——我,搞懂,一切了。


    我一清醒,就用手扶了腦袋。


    唔,好久沒有感受頭痛的滋味。


    變成僵屍以後,痛覺就跟我扯不上邊。


    無論是手臂斷掉,或者身體爆炸,我的心靈都堅強到可以用一句「真傷腦筋」來為那些傷勢作結。


    正因如此,這陣頭痛對我來說既衝擊又恐怖。


    居然能讓我想起痛覺,真有一手。


    混帳東西。


    我焦躁得停不下來。


    這種焦躁和我希望春奈走快點時完全沒得比。


    從那之後過了多久?


    優保持跪姿倒向旁邊,仿佛睡著了。


    瑟拉往前仆倒,趴在桌子上麵。


    碗打翻了,吃剩的飯散落桌上,筷子滾落在地。


    假如湯碗也打翻,打掃起來大概就費事了,算是千鈞一發。


    春奈同樣倒地不起。


    好不容易用好幾床棉被疊起來的克難床鋪顯得毫無意義,春奈正在地毯上發出微微的鼾聲。


    至於友紀——並不在客廳。


    在叫醒瑟拉和優以前,我搖搖晃晃地先上了二樓。


    春奈昏倒並不是因為發燒。


    假如是發燒害的,她應該已經昏倒好幾次了。


    春奈從正常體溫一口氣燒到四十度時曾經昏倒,可是她在那之後都一直保有神智。


    換句話說,春奈是被「詛咒」擊潰的。


    她會中詛咒,表示下手的並不是女王。


    因為女王的詛咒對春奈不管用。


    而且,韋莉耶所稱的詛咒,是一種細菌兵器。


    好比友紀吃牡蠣染上腸病毒,我們是吃了那些烤肉才中詛咒的。


    算計我們的是韋莉耶的人。


    友紀最後說的那句話——


    步先生。


    會叫我「步先生」的家夥——隻有一個。


    大師。


    這麽說來,當初見到友紀時,她似乎沒有自己的意識。


    友紀當時給人神智恍惚的感覺,或者說,就像個人偶一樣。


    對,那簡直像「夢遊病患者」。


    當友紀體內的魔裝兵器啟動時,她就會變成那副臉孔。


    我隱約回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了。


    以前,大師曾打電話說有東西希望托我保管。


    後來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就收下了黃色書刊和雜七雜八的東西,還誤以為那當中有大師希望托我保管的東西。


    結果,大師希望托我保管的是——友紀。


    因為能對抗韋莉耶女王莉莉亞·莉莉絲擁有的反魔裝少女兵器「風林火喵」的武器,就在友紀體內。


    那被送到我這裏來的時候,單純是一項「兵器」。


    對,大師能夠操控友紀的意誌。


    宛如催眠術一般。


    而且,她今天也把友紀送到了這裏。


    目的何在?


    我看,隻有那個吧。


    回到房間,我發現之前擺在枕邊的美迦洛製造裝置已經不見了。


    中計了。


    沒想到大師會動用友紀。


    那道詛咒,八成是為了封鎖我們的行動而準備的。


    因為友紀就算搶了美迦洛製造裝置然後逃走,在意識恍惚的狀態下,她也會立刻被抓住。


    受不了,就算大師不費這種工夫,我們今天也出不了家門,不過她應該沒有得知那麽多吧。


    ……真火大。


    大師居然把友紀當道具利用!


    那一點比什麽都激到我了。


    我捶了枕頭。


    捶,再捶,捶個不停。


    大師利用了一切。


    我會去見惡魔男爵,也會去見美蓮葛,還會將美迦洛製造裝置拿到手,這些大師都知道。


    所以,她才會對惡魔男爵做出若有深意的言行。


    所以,她才會輕易從美蓮葛麵前撤離。


    大師相信我,她相信是我的話——就會設法將美迦洛製造裝置拿到手。


    為了不戰而達成目的。


    我們被利用了。


    包括我。


    還有惡魔男爵。


    大師完全沒有弄髒自己的手。


    那個人到底看得多遠啊?


    ……怎麽辦?


    怎麽做才好?


    隻能追到韋莉耶,然後將東西討回來嗎?


    我能贏過那個人嗎?


    該怎麽辦啦?我連大師的下落都不知道。


    憑我是不是絕對贏不了大師?


    在全方麵。


    叩叩。


    房門被敲,以為是瑟拉醒來的我回過頭,結果——


    「優?」


    在那裏的是意外人物。


    優似乎頭還會痛,其中一隻手正擱在銀色秀發上。


    「我要將閘口封鎖」


    優麵無表情地亮出便條。


    可是,在那張無表情的臉後頭,隱藏著熊熊燃燒的怒火。


    我看得出來。


    優在生氣。


    理由恐怕和我一樣。


    不對,她肯定也氣好吃的肉被下了詛咒。


    連那一點算進去,優蘊藏的怒氣比我更旺。


    「閘口?」


    聽了不熟悉的字眼,使我反問回去。


    我的腦袋正靈活運轉。然而,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封鎖住連接這個世界和異世界的閘口 不讓她逃到韋莉耶就行了」


    優便將想法明確地寫了出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大師從任何地方都可以回韋莉耶,原來隻能從某個特定的地點來回啊。


    類似傳送點那樣。


    「話是這麽說,大師已經溜了吧?」


    我覺得那是最大的瓶頸。


    隻要大師逃到韋莉耶,那裏就是對方的主場。


    無論帶多少吸血忍者或第七深淵過去,結果都會跟先前的叛變一樣。


    我們應該會在轉眼間讓一整群什麽招式都有的魔裝少女掃平,人生也跟著被了結。


    可是,優搖了搖頭。


    「要是她不把美迦洛製造裝置改換成別的形態 立刻會被女王發覺」


    這樣啊。


    的確,之前春奈進我房間時,就感覺到有「重要的東西」在這裏。


    那玩意並不能就那樣直接帶到韋莉耶。


    畢竟要是被女王發現,大師的計畫就統統泡湯了。


    「意思是大師還留在這個世界,而且正在對美迦洛製造裝置動手腳嘍?」


    這可是好消息。


    既然大師在這個世界,她就是一個人。


    隻有她隻身一人。


    無論大師使出什麽技倆,我們肯定都有辦法應對。


    「要趁現在 將兵力部署到通往韋莉耶的閘口


    「原來如此。魔裝少女之所以都跑來日本,是因為這裏有連接異世界的閘門啊。那麽,我們要怎麽封鎖?」


    「閘口無法破壞 隻要阻止她通過就好 目前的閘口有三處 一處讓妮妮去守 另一處則讓吸血忍者派駐將近全軍的兵力」


    我嚇了一跳。


    對於優向妮妮小姐求助這一點。


    優一向不太喜歡連累他人,盡管她心裏應該過意不去,居然還是提出了那樣的主意。


    也許她真的被嚴重激怒了吧。


    或者說,優認同大師就是那麽強。


    哎,假如目前這個世界有誰贏得過大師,應該非妮妮小姐莫屬吧。


    要是克莉絲健在就好了,真是遺憾。


    派出吸血忍者全軍也是既大膽又漂亮的決策。


    坦白講,即使派出吸血忍者全軍挑戰大師,我覺得還是打不倒她。


    不過,隻要吸血忍者專注於抑製大師的行動,替我們爭取時間,那應該就不成問題。


    畢竟他們是精於此道的專家。


    而且隻要爭取到時間,妮妮小姐就能過去會合。


    哎,雖然這項作戰計畫的根幹要成立,前提在於妮妮小姐百分之百能打贏大師就是了——


    嗯?等等。


    剛才,優是說閘口有三處吧。


    「最後一處呢?」


    「由我們來守」


    優露出鬥誌了。


    原來如此,要這樣布署啊。


    到最後,大師還是得由我們設法擋下來才行。


    與其接到大師在他處被攔下的戰報,這一次,我格外希望能由我們親手阻止她。


    「你剛才是寫『目前有三個閘口』對吧?」


    「兩天後的正午 閘口的位置和數目就會改變」


    啊~原來那並不是固定的。


    大師會等到兩天後嗎?


    不,她應該不會。


    想把東西帶回韋莉耶,就要趁今天。


    「這樣啊。那我立刻聯絡妮妮小姐——」


    我打算拿手機,優卻用筆敲了敲便條紙。


    「已經安排好了」


    我把優抱進懷裏。


    「太棒了!」


    怎麽樣?大師真是活該。


    雖然我比不上大師,但靠「我們」合力一定就能企及。


    我忍不住抱著優蹦蹦跳跳,不過察覺這樣有失禮節後,我立刻放手向她賠禮。


    「抱歉。我失去分寸了。」


    「很好玩」


    這樣啊。我想瑟拉肯定也已經醒來,而且正逐步在做準備吧。


    我的內心開始雀躍了。


    感覺行得通。


    「你說安排好了,表示閘口也都分配完了嗎?」


    「我想她會選離這裏遠的閘口」


    「那麽,三處當中最遠的地點,也就是大師有可能會去的那個地方要交給妮妮小姐嗎?」


    原來如此。


    大師應該會希望盡快逃離我們。


    因為我們很會纏人。


    她應該不想被我們一追再追,以免事情變得麻煩。


    再說,大師還得改造美迦洛製造裝置。


    正如優的猜想,她會選最遠的閘口應該是對的。


    既然這樣,位置離我家最近的閘口就是我們的守備範圍囉?


    「我們該守的地點是哪裏?」


    「春奈和你相遇的地方」


    看了優的便條,讓我冒出一股全身上下汗毛直豎的感覺。


    墳場——嗎?


    雖然從春奈她們住下來以後,現在已經完全不會經過,但那裏曾是我鍾愛的地方。


    寧靜、安詳、涼快的地方。


    我記得,春奈就是掉在那裏。


    原來,是因為那裏有閘口啊?


    那也是我和大師初次見麵的地方。


    大師沒有笨到會選擇迎戰妮妮小姐。


    雖然吸血忍者全軍能不能打倒大師是個疑問,不過應該可以爭取時間讓妮妮小姐趕到吧。


    既然如此,大師一定會到。


    到墳場。


    到因緣際會的那個地方。


    那麽,她接下來會使出什麽手段呢?


    利用友紀成事。這當屬出奇製勝,並非能一用再用的手法。


    這樣的話——大師是不是會直接動武跟我們搶閘口?


    這一次,換我來設陷阱好了。


    要靠「我們」來阻止那個人。


    視情況演變,我們也要竭力對抗。


    而且,現在正是那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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