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級學生會長,女更衣室開放組長,更衣中的我驚呼動搖。想替人生加料,就品嚐我的扣殺調味料。馬上喊人來,把你從選舉拉下台。我手中掌控發球權,痛苦滋味超無限。』


    隻穿著內衣褲的女排社社員唱出歌詞,同時無數顆排球砸向真一。雖說是幻影,因為球速媲美接發球練習用的發球機,讓真一也不自覺縮緊身子。


    真一與女排社社員正在第一體育館附設的女更衣室展開饒舌對決。至於為何會演變成這樣,原因當然出在瑪米拉達身上。


    距離解散live隻剩四天。放學後,真二則往三號樓,打算觀看嘻哈研究社練習饒舌時,瑪米拉達突然像一陣風般出現,搶走他的學生會長臂章。


    「想拿回來就來追我喲,yo~~yo~~」


    瑪米拉達這麽說完之後,就開心地逃走了。堪稱是自己的靈魂的臂章被搶走,真一忍無可忍。他立刻追上前去,但瑪米拉達卻溜進了女更衣室。結果因為憤怒與焦急過了頭,真一沒仔細觀察四周就闖了進去。


    他正好撞見一名女排社社員在更換球衣。


    如果被她喊人來,即將到來的學生會選舉就連選都不用選了。幸好對方隻有一個人,真一不得已使出撒旦麥克風,將隻穿著內衣褲的女排社社員拖入饒舌對決。瑪米拉達則趁機拿著真一的臂章,就趕緊閃人。


    女排社社員召喚出無限的排球扣殺,真一隻能護著臉並咬緊牙關。


    ……那個臭惡魔,該怎樣修理她才好?用帶刺的海膽幫她洗全身?還是把那家夥的角當成握把,把她當成人體冰壺在冰上滑?


    他思考著這些邪惡念頭時,女排社社員的攻勢依舊未停。


    『學生會長大變態,鐵定落選真感慨。我是隊上attacker,你隻是個mother fucker。』


    她的饒舌促使砸過來的無數顆排球進而加速。


    「啊————!隻不過是換衣服被看見而已,囉囉嗦嗦地吵死啦,你這母豬!」


    始終處於被攻擊狀態的真一終於抓狂了。他重新握緊撒旦麥克風,仿佛要吐出噎在喉嚨的,令人難受的年糕,以宣泄出心中的鬱悶。


    『我頂多就是被設計,連辯解力氣也用盡。我畢竟是健全男性,有著烈日般火熱的心。看女生更衣哪裏錯?這種意外隻算輕微過錯。你換衣服很美麗,躲在暗處守望的德布西。』


    真一的歌詞化成立體文字盤旋於空中,並往置物櫃暗處凝聚。


    之後那些文字變身成法國作曲家克勞德·德布西。在憑空奏起的自創曲「月光」伴奏之下,德布西從衣櫃暗處探出頭來,目不轉睛盯著女排社社員。不知是沉浸於「月光」愜意的旋律之中,還是看著女排社社員的內衣看到入迷,他的表情非常和藹,仿佛端坐在外廊飲茶的老人。真的是非常抱歉,德布西先生。


    「啊啊啊啊啊啊——!」


    被德布西的溫柔視線射穿的女排社社員,全身痛苦顫抖,慘叫著當場癱軟跪地。伴奏同時終止,德布西的幻影也隨之消失,饒舌對決結束。麵對真一的破壞性饒舌,女排社社員也徹底淪陷了。


    她癱軟在地,一動也不動。真一打算趁機撤退,像個小偷般躡手躡腳走向更衣室門口,當他握住門把時——


    「……沒、沒錯。你是對的。」女排社社員冷不防地輕聲說道:「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生嘛,自然會想看女生換衣服。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看個夠!」


    接著她堂而皇之露出內衣,衝到了真一身旁。


    「等、等等!剛才隻是用饒舌回敬你而已!我不是真的想看!」


    話雖如此,因為是宣泄發自內心的意誌,她才會沉淪於這股魔力。自己又搞砸了,真一的內心強烈感到懊悔。


    這並不是代表真一特別變態。無論是誰,內心多少都具有反道德的一麵。真一一展開饒舌對決,就會將平時在心中的吶喊全數宣泄出來。促使他這麽做的,就是惡魔的麥克風——撒旦麥克風。


    因此當決鬥結束,他恢複冷靜之後,就會急忙否定自己心中的黑暗麵。


    「總、總之我要離開了!抱歉,打擾你換衣服!」


    真一說著,便從女更衣室落荒而逃。門口直通向外,他急著離開現場,拔腿衝刺逃離第一體育館旁。


    「等等我,音川同學!再多看我幾眼啊!轉過來啊!」


    女排社社員隻穿著內衣褲就追了出來。


    「咦?那是學生會長……?」「真的假的,有個女生隻穿著內衣褲追在後麵耶!」


    但時機相當不巧,第一體育館附近不時出現一般學生的身影。


    「喂,音川!這次你是又在吵什麽了!」


    連生活輔導的體育老師都現身了。


    「拜托真的饒了我吧——!」


    在鏡波學院廣闊的校地內東奔西跑,真一總算甩掉了女排社社員,坐到渺無人煙的中庭長椅上喘口氣。他雙肘撐著膝蓋,身體前屈氣喘如牛,表情更是猶如不動明王般,因憤怒而變得醜陋扭曲。


    那個臭惡魔,真的是被她擺了一道……!是想讓我多煩惱才甘心?真想拿可樂搖個一萬下,再叫她用嘴巴開瓶栓!


    「……這個主意不錯。接著再施展巨人旋轉,把她黏糊糊的身體拋進沙坑,讓她化身妖怪——撒砂婆婆,成為小鬼們的偶像。噗哈哈哈!」


    「咦,音川……?」


    路過長椅附近的兩名男學生,露出有如目擊不明飛行物般,夾雜著疑問與驚愕的視線。真一由於過度惱火,無意間脫口說出了平常隻會在心裏碎念的粗話。


    他急忙捂住嘴巴,以平時的堅毅態度轉頭問道:


    「找我有事嗎?放學時間快到了,沒事就趕快回家。」


    「……搞什麽,果然還是平常的音川嘛。我們走吧。」


    男學生們露出厭惡的表情離去,還不忘就被規勸一事嘖了一聲。他們走遠的背影傳來咒罵:「音川真的很囉唆耶。」這番話也傳進了真一耳裏。


    哼,隨你們去說。我早就知道自己惹人嫌了。


    他表情淡定地靠坐在長椅上,又回過頭來思考。自己不受歡迎並非一天兩的事,所以沒什麽好在意的,問題是近期即將舉辦的學生會選舉。自己原本就被大多數學生敬而遠之,最近形象下滑的趨勢更是令人無法靜觀其變。


    原因當然也要歸咎於瑪米拉達。她屢次引發事件,企圖要讓真一使用撒旦麥克風。類似剛才在女子更衣室的騷動,已經不是一兩次而已了。被迫用了好幾次自己不想使用的撒旦麥克風,結果還被人中傷說:「學生會長最近腦袋的螺絲鬆了。」非但要準備嘻哈研究社的解散live。就連選舉的宣傳活動都無法順利進行。自從遇見瑪米拉達後就倒黴透頂。


    「……真是糟透了,唉……」


    「唉呀?你好像很沒精神耶。」


    長椅後方,傳來化身成人類模樣的女惡魔開朗的聲音。她手上拿著的,是剛才從真一身上搶走的學生會長臂章。


    他立刻奪回臂章並纏上左臂,以鯊魚般無情的眼神瞪人。


    「……你把我害得好慘。這次是認真的,我決定再也不使用撒旦麥克風了。所以不管你引發什麽騷動都沒用,我才不會讓你的詭計得逞!」


    「討厭,別這麽說嘛,要盡量使用喲,yo~~yo~~」


    「哪怕是天翻地覆,我也絕不使用。回想起來,使用麥克風都反而讓騷動越演越烈,我的名聲也一落千丈。何況我根本不想唱什麽饒舌啊。」


    「咦——明明那麽有才華,真是太浪費了。」


    真一漠視不停抱怨的瑪米拉達,緩緩從長椅上起身。


    「活動策劃人別在這裏偷懶,回去監督嘻哈研究社練習吧,距離live沒剩幾天了。」


    距離解散live隻剩四天,目前準備工作順利進展中。帶頭做事的當然是真一,但包含瑪米拉達在內的其他社員也有積極幫忙。努力帶來回報,三號樓旁邊的廣場已經搭建好簡易舞台,音響器材也一應俱全。


    盡管嘻哈研究社的社員三不五時會玩起摔角遊戲,但似乎也有認真練習live要表演的原創饒舌。畢竟是最後一次在學院舉辦live了,也因此會認真看待吧。真一覺得有點意外。


    「沒關係,現在是自由時間。話說回來,真一怎麽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原因是什麽,瑪米拉達應該最明白才對吧。」


    真一冷冷瞟了她一眼,瑪米拉達沮喪地垂下肩。


    「是嗎……是我害的呢。」


    「哼,既然有所自覺,好歹也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吧。」


    「我知道了。最近都忙著live練習,冷落真一了呢。不然今天再玩一次你追我跑吧!」


    瑪米拉達如此說道,抱住真一的左手臂,企圖再次搶奪臂章。


    「你是耳背嗎?我就叫你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


    瑪米拉達湊上豐胸,伸手摸向臂章,真一試圖將她推開.但這副景象看起來,簡直就是戀人在打情罵俏。


    「……會長,你在幹什麽?」


    此時,森崎修女走了過來。真一急忙甩開瑪米拉達,露出僵硬的笑容轉頭。


    「啊,是森崎同學。你在進行課後巡邏?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代替我。」


    「不會,這倒無妨……但就在剛才我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謠言,說是會長跟隻穿著內衣褲的女排社社員廝混在一塊兒。這是真的嗎?」


    森崎修女跟真一同樣是個嚴守紀律的人,她也是真一唯一的信徒。這樣的她,不可能懷疑學生會長會展開不純潔異性交往。


    因此,真一能坦然地當著她的麵這樣說:


    「哈哈哈,怎麽可能。我可是人稱校規守護神的男人喔。」


    並不是廝混,所以不算說謊,也不會湧現嘔吐感。森崎修女凝視了真一片刻,總算輕輕鬆了一口氣。


    「就是說嘛!唯獨正義的會長不會做出那種事情!抱歉,問了你奇怪的問題。因為會長最近經常傳出離譜的謠言,我也感到很擔心。話說回來……」森崎修女朝瑪米拉達投以冰冷的視線。「你就是傳聞中的活動策劃人嗎?這是跟你第一次見到麵呢。」


    「哼——是沒錯,但第一次見麵就瞪人,你不覺得很沒禮貌嗎?」


    麵對鼓起臉的瑪米拉達,森崎修女回說:「對方如果是人類,那確實很沒禮貌呢。」接著就從裙子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


    小瓶子裏裝著透明液體,森崎修女拔開上頭的軟木塞,冷不防地就將裏頭的液體潑向瑪米拉達。


    「喂,等一下!你在幹嘛啊!」


    瑪米拉達氣得鼓漲著臉,趕緊擦拭掉沾在頭發跟t恤上的液體。


    「哎呀?潑灑『驅邪聖水』也沒有用……果然是普通人類嗎……?」


    森崎修女小聲地自言自語,確認著小瓶子上的標簽。


    「……竟敢突然潑我水,你找死嗎?」


    瑪米拉達眯起雙眼微笑,朝著森崎修女高舉起右手。她的服裝也在瞬間變化,頭頂冒出角、屁股逐漸長出尾巴。把司馬阪炸飛時也是如此,瑪米拉達在要施展魔法時,就會解除人類變身,化為原貌。


    「住、住手啊,笨蛋!」


    真一衝向瑪米拉達,並直接將她撲倒在地。惡魔形態不能在人前曝光。他緊緊抱住那長出角的頭,以自身掩蓋住瑪米拉達柔軟的身軀。


    「會會、會長!你在幹什麽?」確認完小瓶子標簽的森崎修女抬起頭。「光光光、光天化日之下,還、還當著我的麵展開不純潔異性交往……?」


    「不對,這是誤會!」


    真一雖然這麽說,但他依舊將瑪米拉達壓倒在地,因此無法起身。


    「嗯哼……真一好大膽……」


    瑪米拉達在真一懷裏發出嬌喘。真一湊近她耳邊低語:「夠了,快變回人類的模樣。」


    「學生會長身為正義使者,這究竟是在幹什麽?」


    森崎修女抓住真一的肩膀,用仿佛怪手般的力量將他硬是拉了起來。


    瑪米拉達幾乎也是在同一時間變回人類的模樣。好險她是童顏巨乳,身材如果再高大一點,就算再怎麽掩飾應該也藏不住。


    「討厭,女生得在床上撲倒才行啦。」


    隨之起身的瑪米拉達,撩起蓬鬆的金長發,揶揄地用手肘頂撞真一。她的頭上已不見象征惡魔的尖角,衣服也變回之前的深藍t恤以及黑色低腰工作褲。


    「真、真想不到,會長竟然在我麵前意圖侵犯女生……」森崎修女氣得渾身顫抖起來。她接著直挺挺地對瑪米拉達伸出食指說:「你也有錯!就算對方是優秀的會長,突然被撲倒也不反抗,你是浪女啊!」


    浪女是什麽意思?瑪米拉達表示納悶。


    「不、不是的,森崎同學。這是有苦衷的,那個……」


    麵對正在找借口的真一,森崎修女歎了口氣,這麽回答:「我明白了。」


    「關於這件事,我有話想對會長說。」


    雖然不懂森崎修女為何爽快地表示理解,但想盡量遠離瑪米拉達的真一接受了邀請。


    「是、是喔,那我們單獨討論吧。瑪米拉達,你快回去找司馬阪他們啦。森崎同學,我們走吧。」


    「為什麽啊?」瑪米拉達噘起嘴,但真一隻是推著森崎修女的背離開,把她丟在現場。


    「什麽嘛……跟那種女人搞親密。真一是笨蛋。」


    被獨留在原地的瑪米拉達鬧起別扭,輕輕踢了腳邊的小石頭。


    真一在森崎修女的帶領下,來到無人的學生會室。太陽已然西斜,橙黃色的夕陽餘暉從窗外映入室內。裝設在天花板附近的校內廣播喇叭,播放著德弗劄克的「念故鄉」,告知所有人,已經到了放學時間。


    「呃……森崎同學,我身為學生模範的學生會長,再不快點回家就……」


    真一被命令站在學生會室正中央,一步也不準動。下達命令的森崎修女說:「非常抱歉,請你再陪我一下。」那委婉的語氣當中,包含著難以違抗的強製力。


    森崎修女看來很是熟練且手腳利落地將銀色燭台,以及點火的蠟燭擺到真一腳邊。接著取下纏在左手腕的玫瑰經念珠,當成項鏈掛上自己的脖子,單手拿著聖經站到他麵前。


    不顧在旁一頭霧水的真一,森崎修女閉著眼睛,右手拿著聖經,空空如也的左手舉向真一,嘴裏開始念念有詞。不久後——


    「……指引光明之路。惡魔在此,速速現形!」


    森崎修女猛然睜開眼!然而,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奇怪了……」森崎修女感到納悶。「憑我的靈力也無法讓惡魔現形,莫非是相當高階的惡魔,還是說……?」


    「請問……可以解釋一下你究竟在幹嘛嗎?」


    「我認為會長剛才會撲倒那個浪女,還有跟嘻哈研究社過從甚密,都是遭到惡魔附身的緣故。你有沒有什麽頭緒?」


    真一在心裏暗自吃驚,感覺就像被剛觸摸過冰塊的冷冰冰的手直接揪住心髒一樣。


    他當然心裏有數。真一心想,你剛才用什麽「驅邪聖水」潑灑的對象,就是你口中的惡魔。所以就算現在喊著什麽「惡魔在此,速速現形」,她當然也不會出現,因為那個惡魔正待在三號樓。


    「呃……那個,所以說……你


    剛才做的是類似驅魔的法術?」


    森崎修女緩緩點頭後,平靜地如此宣告:


    「我信仰的教派精通驅魔,我們家代代都是驅魔師。」


    「咦……森崎同學是驅魔師?」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從森崎修女果決的態度來看,能推測所言不假。遇見瑪米拉達以前,雖然有從電視上得知驅魔師實際存在,想不到身邊就有一個。


    「是的。會長如果想到什麽,別客氣,請盡量找我商量。再這樣下去,身為正義使徒的會長不僅會敗選,還可能死於惡魔的詛咒。」


    怎麽可能找你商量。瑪米拉達說過,梵蒂岡的驅魔師好幾次都企圖消滅她,結果所有人都討伐不成反遭迫害。正宗的驅魔師都贏不了,就算森崎修女出自驅魔師家族,他也不認為她有能力消滅瑪米拉達。很可能反過來惹火瑪米拉達,整個人被炸得粉碎。


    因此,為了保護森崎修女,真一改口這麽說:


    「哈哈,真的有惡魔存在嗎?我不可能被附身啦。」


    森崎修女則回以嚴肅的目光。


    「惡魔是實際存在。迄今為止,我憑借經過嚴酷修行所領悟的對抗邪惡格鬥奧義——『默示錄的智天使(apocalypsi cherubim)』,消滅掉許多惡魔。我的本領在驅魔師當中,也算是超一流的喔。」


    雖然他很懷疑名稱是否真是如此,但森崎修女確實擁有超人般的戰鬥力,真一也曾多次目擊她用那股力量對付不良少年的場麵。森崎修女的做法,就是設法徹底驅除自己判定是「邪惡」的事物。對於堪稱「邪惡」之極致的惡魔,她大概會執行更過火的正義。自己曾經消滅掉眾多惡魔,此番話也帶有可信度。


    隻是真一依舊無法找她商量瑪米拉達的事,理由是為了保護她。


    ……她是指誰?


    盡管一瞬間產生迷惘,真一還是重新思考,並認定自己當然是指森崎修女。


    「附身在會長身上的惡魔,可能是超乎我想象的高階惡魔。不過隻要準備齊全,並施展我的最終奧義『最後的審判st judgement)』,肯定能消滅惡魔。因為正義必勝。」


    「我、我就說我沒有被惡魔附身啦。抱歉讓你擔心了,你不用在意……嘔惡——」


    忍不住說謊的真一,在嘔吐感的侵襲下離開了學生會室。


    ◇


    獨留原地的森崎修女,坐到旁邊的鐵管椅上並歎了口氣。


    「會長離開之前壓抑著嘔吐感呢,那是他說謊時的症狀啊……」


    森崎修女平時就很留意真一,所以了解他的體質。這時她心想,假如會長被惡魔附身,那又為何要隱瞞呢?


    會長或許是被抓住了什麽把柄,所以才無法找任何人商量,那樣真是太可憐了。神啊,請原諒我至今未曾察覺他的苦惱。我發誓會以愛與正義之名,驅除附身在會長身上的惡魔。


    「隻不過,現階段純屬我的推測。真想找出會長確實遭惡魔附身的證據啊……隻要有證據,就能被允許使用家裏代代相傳的最強聖物……話說回來,那邊的臭人渣,你從剛才就在搞什麽鬼啊!」


    森崎修女突然切換成針對「邪惡」的語氣,臉轉向麵對操場那側的窗戶。


    窗口傳來「哢嚓嚓!」的卑鄙笑聲。「不愧是森崎小姐,竟能察覺出吾的氣息。唉呀,學生會長跟副會長到了放學時間還兩人單獨進入學生會室,吾以為能拍到醜聞場麵的說。」


    開窗入室的人,是拿著切入攝影模式的手機的新聞社社長——梨田。


    麵向操場那側的窗戶外幾乎沒有立足之地,學生會室又位於校舍三樓……那為了八卦而對任何危險都無所畏懼的記者魂,還真是令人佩服。


    「不愧是臭人渣呢。」森崎修女交疊著雙臂,咋舌說道。


    「唉呀,這樣說好嗎?多虧吾馬上就搞到你昨晚在電話裏拜托的消息呢,哢嚓嚓嚓。」


    聞言,她倒抽了一口氣。


    「你是掌握了什麽跟會長有關的消息嗎?」


    「yes,果然如同森崎小姐所言,學生會長似乎跟惡魔有掛勾的說。不,吾還是不相信惡魔的存在就是的說……」


    「廢話少說,把你掌握的消息告訴我!」


    「吾昨晚也說過,大約一星期前,吾撞見學生會長跟角色扮演成惡魔的女孩,兩人在女廁幽會的場麵的說,吾還拍下了照片的說。」


    「這件事你說過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梨田同學在那之後失去自我,還自己刪除了照片,更破壞了社辦內所有器材……」


    梨田露出自負的笑容,平靜地點了點頭。


    「吾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的說。因為無論找誰打聽,大家都說沒見過那樣的女孩。因為過度震驚,吾還請假在家休養一段時間的說。可是就在剛才,吾第一次看見了指導嘻哈研究社規劃解散live的活動策劃人。我嚇一跳的說。因為那個女孩的長相,跟我見過的女惡魔極為神似的說。」


    「你、你說什麽——!」


    森崎修女大聲驚呼,身體大幅度後仰。由於她坐在鐵管椅上,因此連人帶椅往後翻倒。


    就在她砰地一聲跌倒的同時,喀嚓的電子音隨之響起。


    電子音出自梨田的手機拍照功能。他似乎在森崎修女即將倒地前,拍下瞬間走光的內褲照片,那反射速度簡直媲美職業拳擊手。順帶一提,森崎修女的內褲是藍白條紋。


    「可、可是我也接觸過那位活動策劃人,她確實是人類啊。」森崎修女緩緩起身說道。「……不對,莫非是能完全幻化成人類姿態的高階惡魔……?不過難以想象那種惡魔會出現在這所學院……」


    「要不要深入調查的說?」


    梨田向獨自沉思的森崎修女提議。


    「……也是呢,那能拜托你嗎?麻煩打探一下會長周圍,揪出那女人是惡魔的證據。」


    「了解的說。但是要請你確實信守之前的承諾喔!」


    「幫你籌措社費,好重新購買損壞的器材吧。如果證實真是惡魔在作祟,我當然會考慮。以愛與正義之名。啊,還有一件事……」


    森崎修女的右手如虛影一晃。下一瞬間,梨田的手機就出現在她手中。她以快到似乎連子彈都能抓住的速度搶了過來。


    接著她「喝!」地發出吶喊,將手機折成兩半。


    「天、天啊!你在幹嘛的說!」


    「下次敢再拍我的內褲,我就把你的脊椎折成兩半喔!」


    森崎修女露出可愛的笑容,她的表情令梨田不禁泛起一股顫栗。


    ◇


    一到周末,車站前的鬧區顯得熱鬧非凡。


    尤其是進入傍晚以後,仿佛與西沉的太陽呈反比,人們逐漸充滿活力。從學校或公司解放出來的人潮,相繼湧出車站,不斷被吸進卡拉ok店、時裝大樓、居酒屋等,各自屬意的店家。


    群眾之中,也包含真一等人的身影。他們是由十幾名b-boy組成的集團。


    因為集團成員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就連在車站前發送折價卷的推銷員也不願靠近。擦肩而過的年輕人當中,更是有人交頭接耳地說:「他們是混哪裏的啊?」


    時間過得飛快,今天是解散live的前一天。雖然準備大致完成了,但因為司馬阪說:「再來還需要裝飾舞台的帷幕,那就好比便當裏的小西紅柿啊。」所以包含真一跟瑪米拉達在內,嘻哈研究社全體出動購買帷幕。順帶一提,也有向夜原提出邀約,但是她似乎不喜歡人擠人的環境,於是想待在三號樓的社辦等候。


    課堂一結束,嘻哈研究社社員集體表示:「既然要上街,就該穿上


    busta lyricers的製服。」於是全體都換上自備的便服。不曉得這算是什麽堅持,拜其所賜,時間拖到相當晚。


    真一穿著一如往常的製服,司馬阪則依舊是老樣子,一副牛仔帽搭配鬥篷的槍手打扮。


    「我之前就在想……」真一詢問領先幾步的司馬阪:「你為何總是打扮成槍手模樣?」


    「嘖嘖。」司馬阪瀟灑地搖了搖食指。


    「因為熱愛嘻哈的我,是領先在b-boyi前頭的c-boy啊。」


    「那是什麽?」


    「當然就是cowboy(牛仔)啊。」


    莫名其妙。周圍的路人也紛紛投來像看見髒東西的剌人視線,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況且鏡波學院的學生在放學後前往鬧區的行為,違反了校規第十章<學生須知>第七條的「放學」項目。身為學生模範的學生會長打破這項規定,當然是因為瑪米拉達放話威脅。


    至於瑪米拉達,此刻正將自己的左手勾著真一的右手,眉開眼笑地走著。再加上放學後在外閑逛,也許看在周圍的人眼裏,完全就是不純潔異性交往的加強版。


    「可惡,為何品行端正、清廉潔白的我,非得陪這些家夥一起逛鬧區不可?我是學生會長耶,這樣別人會以為我是不良少年的同夥啦。」


    「不然你至少把纏在左臂的學生會長臂章脫掉不就得了?」


    瑪米拉達說的沒錯,真一卻以「這是我的原則」拒絕了。


    順帶一提,真一在鏡波學院的名聲,目前當然還不甚樂觀。自從在女子更衣室的那件事之後,就算瑪米拉達使出千方百計,真一還是鐵了心絕不再使用撒旦麥克風,因此也就沒再引發軒然大波。隻是,既然跟嘻哈研究社有所往來,在討厭他的一般學生心中,評價自然是難以提升。


    選舉演說也無法順利進展。因為隻要他開講,嘻哈研究社社員就會向儀樂隊借來樂器,在旁邊盛大吹奏鬧場。他們沒有鬧場這種打算,反而認為自己是來加油的,所以感覺才更惡劣。而且司馬阪還把他們胡亂的演奏當成伴奏……


    『一、二,麥克風測試,華麗的刺死。投給我們的會長一票,學院需要誰你了?真誠的學生say ho,check it out!』


    就此現場演唱了即興饒舌。結果因為實在太吵,不少聽眾都不耐煩地走人。


    大概就像這種感覺。既然無法好好展開選舉活動,隻能盼望至今從未成功的嘻哈研究社live可以順利舉辦,藉此多少提高自己的名聲。真一如此殷切期盼。


    「明天終於要正式開唱了。雖然我幾乎沒看過練習,這部分沒問題吧,活動策劃人?」


    他如此詢問身旁的瑪米拉達。隻見她帶著滿臉笑容說:


    「準備萬全!我也背好『圖解惡魔·塞西爾』的主題曲了!」


    「我應該說過你不準上台了。」


    「為什麽嘛——」瑪米拉達鼓起臉頰。


    「唯獨這點我絕不答應。」真一湊近瑪米拉達的耳邊說:「你本來就是校外人士還是惡魔,光同意你以活動策劃人身分參加就該謝天謝地了。算我拜托你,別再更引人注目了。」


    「現在還說這個有用嗎?」


    確實如瑪米拉達所言,事到如今太遲了。大多學生都已經見過她的長相,加上她容姿端麗,聽說連粉絲俱樂部都有了。應該有不少學生期待瑪米拉達以特別嘉賓身分登台表演吧。


    即使如此,真一還是不肯點頭,因為他感到心神不寧。在那之後,森崎修女並未再向真一提起惡魔的話題,但那股寧靜反倒勾起他的戒心。總覺得對方正無時無刻監視著,並試圖揪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而且瑪米拉達隻要情緒高漲,就會立刻解除人類的變身。被司馬阪等人調侃時是如此,被森崎修女潑灑什麽「驅邪聖水」時,亦是如此。


    如果讓這樣的她登上舞台,很可能會激動過頭說出:「來施放盛大的煙火吧!」之類的話,然後在眾人麵前曝露惡魔形態。


    如此一來,將會變成如何?揪出瑪米拉達惡魔尾巴的森崎修女,肯定會基於正義之名,出手襲擊並想消滅掉她吧,然後絕對會被反咬一口。畢竟瑪米拉達可是擊退了多位正宗驅魔魔。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就絕不能讓人發現瑪米拉達是惡魔。


    ……可惡,為何我還得操心這種事?要是瑪米拉達是危險度低的下級惡魔,我早就拜托別人來驅趕她了。


    「你說啊,為什麽我不能出場?我都答應絕不在別人麵前變成惡魔啦。人類的模樣也有許多學生看過了,是哪裏有問題?」


    「不行。」


    「嘿~~嘿~~會長啊。」走在前麵幾步的司馬阪回頭:「我稍微聽了談話內容,容我插個嘴。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也希望公主出席live。各位,你們說呢?」


    結果嘻哈研究社的其他社員跟著鼓噪:「強烈讚成啊!」


    「學校裏似乎也有不少公主的粉絲。公主如果出場,絕對能炒熱氣氛啊!」


    「就是說啊,讓公主擔任暖場嘉賓也不錯啊!」


    「喂喂,別擅自討論啦。」


    即使真一出言斥責,也沒人聽他說話。瑪米拉達也自作主張讚同說:「可以嗎?那麽我得加把勁了!」並高興地跳了起來。


    「嗬嗬嗬,那麽也拜托夜原同學陪公主出場,如何?就以三號樓女偶像歌手的身分,安排兩人說相聲好了。」


    「司馬阪大哥,為何偶像歌手要表演相聲啊?」


    「你說啥!」前胡須平頭的吐槽,讓司馬阪發飄了。


    「說到偶像歌手,不是都會上演勾心鬥角的精采戲碼嗎!」


    「真是的,你在說什麽啊?」就連瑪米拉達也覺得傻眼了。


    「沒錯沒錯,拜托公主說他幾句。司馬阪大哥真的是莫名其妙……」


    聽完棒球帽壯漢的話,瑪米拉達搖著頭說:


    「不是相聲,應該要大家上台表演新喜劇才對吧?」


    「我倒!」


    嘻哈研究社社員全都刻意當場演出跌倒吐槽。唯一沒跌倒的司馬阪,用拳頭抵著嘴巴發出「嗬嗬嗬」的笑聲。


    「真不愧是公主,提案通過!很好,你們馬上開始想梗。主角當然是我,題材要采用西部片喔。舞台是身為槍手的我俘虜了太陽,世界被仙人掌覆蓋的壯觀場景。由衝繩長大的槍手,甘蔗小子來出演對手角色。甘蔗真是令人敬佩啊……」


    對話完全聽不懂所以然,簡直令人起雞皮疙瘩。但是除了真一以外,其他社員不知為何發出「噢!」的感歎聲。


    「收到,司馬阪大哥!既然要演新喜劇,不如也搞個大喜利(注:一種相聲形式,類似腦筋急轉彎),如何?」


    「啊,那樣才適合祭典嘛,可別忘了通知相聲同好會喔。嘻哈與搞笑的另類組合。剩下的節目……搞個魔術香蕉(注:一種聯想接龍遊戲),如何?」


    「你們想搞砸解散live啊!」真一終於忍不住大叫:「我都犧牲選舉活動來幫忙準備了,什麽新喜劇?什麽魔術香蕉?要我劈開你們的頭殼,插上吸管吸腦漿嗎?混蛋啊——(注:日本搞笑藝人未知泰惠的暴怒橋段)!」


    因為氣炸了,真一不禁罵出平時壓抑在心裏的粗話。


    「原、原來真一也喜歡新喜劇喔……」


    就連瑪米拉達,也被真一的怒火嚇到了。


    「化為狂亂暴風……會長也是一陣風呢。風車也轉動了喔——」


    「哎、哎呀,我們也稍微鬧過頭啦。哈哈……」


    司馬阪以及嘻哈研究社社員們,也突然變得老實多了。


    真一清清嗓子說:


    「……總之,既然有我參與,就不準鬧得太過火。明天就正常舉辦live,正常結束嘻哈研究社的活動。懂了嗎?」


    「……是。」


    「吼到我喉嚨都幹了。我去一趟便利商店,你們先走吧。」


    「……是。」


    朝著與各個垂頭喪氣的嘻哈研究社社員相反的方向,真一邁步而去。


    ◇


    「啊——!那是什麽態度!搞得我好像壞人一樣!」


    真一在便利商店的廁所裏獨自大喊。基於校規守護神的立場,他很習慣對別人說教,但平常上演離譜行徑的家夥們一表現出溫馴的態度,他就莫名其妙地覺得渾身不對勁,甚至還會稍微反省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不不,是那群馬上就開始瞎起哄的家夥不好,我隻是講出對的話。


    ……不過在公開場合說教也許真的不太好。沒辦法,也幫他們買飲料吧。


    真一如此決定,並拿著十幾瓶飲料前往結賬櫃台。


    大概是因為在想事情,注意力變得不集中。當他走出便利商店時,還撞到了路人。


    「啊……抱歉。」


    真一開口道歉,並準備從旁邊穿過去,卻被人從背後抓住了肩膀。


    「等一下,要道歉就要看著別人的眼睛道歉啊。」


    這時真一才看見對方的長相。那是個穿著無袖背心、燙著雷鬼頭的壯漢。大概適合用渾身肌肉來形容。那粗壯的雙臂刺滿圖案看不懂的刺青。


    「啊,是的,非常抱歉。」這次他確實看著對方的眼睛低頭致歉。


    「哦?黑田,跟人吵架啊?」


    此時,名叫黑田的雷鬼頭背後出現了兩個男人,分別留著褐色長發跟麻花卷爆炸頭。兩人臉上都穿著銀環,散發出比嘻哈研究社還要凶惡的印象。


    「這家夥是怎樣?手上戴著寫有學生會長的臂章耶。」


    「買這麽多飲料,是被人叫來跑腿的嗎?」


    長發跟麻花卷對著真一嘲笑一番,雷鬼頭推開兩人,那粗壯的手臂攬住真一的肩膀。


    「既然習慣當跑腿,能不能也聽聽我們的請求呢?跟我過來一下吧。」


    大概是跟嘻哈研究社的人混熟,真一都差點都忘了,自己本來就很不擅長與不良少年打交道。久違地遇見看似凶惡的不良少年,兒時遭到糾纏、毆打的記憶逐漸複蘇。


    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現在還是秋老虎發威的九月,應該不是會感到寒冷的季節才對。


    真一被雷鬼頭一行人帶往的地方,是便利商店後門的狹窄巷弄。


    這樣飄散著垃圾桶臭味的陰暗場所,當然不會有任何人經過。業務空調室外機送出的熱氣,溫熱地吹拂著真一額頭冒出的冷汗。喉嚨會感到幹渴,並非因為濕氣,而是恐懼所致。


    「買得起這麽多飲料,莫非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錢包裏還剩多少?」


    雷鬼頭把手伸向真一放在褲子後口袋的錢包。


    真一用發顫的手,啪地打掉對方的手。


    「恐、恐嚇可是犯罪喔。做、做出這種事,你、你們認為是對的嗎?」


    講話雖然結巴,他還是盡力加強語氣。結果雷鬼頭放聲大笑。


    「哈哈哈!搞什麽啊,學生會長。你想對我們說教嗎?」接著他猛然將臉貼近真一,鼻腔噴出帶有煙臭味的氣息說:「你還搞不懂自己的立場嗎?」


    一旁圍觀的長發跟麻花卷喝著從真一手上搶來的飲料說:「老老實實地交出錢包對你比較好喔。」臉上也跟著露出嘲笑。


    社會上怎麽都是這種壞蛋橫行霸道呢?對方看起來像是二十幾歲的成熟男性,卻企圖向弱小的高中生勒索金錢,相較之下,嘻哈研究社的人感覺還可愛多了,至少真一沒見過他們幹出勒索之類的卑鄙行徑。他們隻是一群結黨胡鬧的人罷了。


    倘若自己擁有力量,就能立刻製伏這種壞蛋。


    這時,他想起了撒旦麥克風。


    隻要使用撒旦麥克風,就能輕鬆擺平雷鬼頭一行人。可是他已經決心不再使用了。竟然要為了這種壞蛋,不得不削減自己的靈魂,實在是好不甘心。


    「喂,快把錢包交出來。如果錢包裏沒錢,要不要我帶你去銀行?你應該有存款吧?」


    正當雷鬼頭再次拍打真一的肩膀時……


    「真是的,真一你在這種地方玩什麽啊?」


    巷弄口傳來了瑪米拉達的聲音。


    「不、不對啦,公主,是混混纏上了學生會長……!」


    前胡須平頭也在一旁。看來因為真一去了便利商店就沒回來,所以兩人過來看看情況。


    「我去把大家叫來!」前胡須平頭說完便衝了出去,把瑪米拉達留在現場。他似乎是去呼喚司馬阪一行人,但直到援軍抵達,應該還需要點時間。


    「啊……有人來就麻煩了,總之先換個地方吧?」


    雷鬼頭粗壯的手臂又攬住真一的肩膀。長發迅速撥打電話給某人說:「把車開過來。」明明瑪米拉達還在現場,但他們似乎毫不介意,打定主意要綁架真一。那種泰然自若的態度,令人感覺非常恐怖。


    「呃……我搞不太懂,真一莫非陷入危機了?」瑪米拉達悠哉地說道。


    「哈哈哈!看起來很像嗎?他隻是要跟我們去玩而已啦。」


    雷鬼頭高聲大笑,拖著真一離開現場。


    真一雖然盼望瑪米拉達出手相救,但隨即搖搖頭,暗想這是在癡人說夢。


    瑪米拉達曉得真一陷入了困境,她也知道如今必須靠著撒旦麥克風,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既然瑪米拉達希望真一盡量使用撒旦麥克風,應該就不可能會伸出援手。不出他所料,瑪米拉達壓根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她隻是微傾著頭靜觀其變。


    這時果然還是隻能靠自己脫困。雖然不願使用撒旦麥克風,但總比被人押走來得好。


    被雷鬼頭拖著走的真一,緩緩伸出右手。正當其時……


    「喂,真一同學啊,那個女生莫非是你的女朋友?」長發說道。


    「哈哈哈,怎麽可能啊。」雷鬼頭回望瑪米拉達說:「你這麽可愛的女孩,不可能是真一這種懦夫的女友吧?如果是真的,建議你換個男人比較好喔,不如就跟我交……」


    下一刻,「砰!」的爆炸聲響徹狹窄巷弄。攬住真一肩膀的雷鬼頭同時從他眼前消失。


    真一迅速望向瑪米拉達。她變回了頭頂長角、屁股長尾巴的惡魔形態,右手也像是炮管般伸直,掌心竄起一縷硝煙。


    雷鬼頭仰躺在幾公尺遠的另一端,身體同樣竄起硝煙,全身一動也不動。


    「…………咦?」


    長發跟麻花卷目瞪口呆,交互看了看雷鬼頭與瑪米拉達;瑪米拉達對著他們冷聲說道:


    「真一才不是懦夫。」


    她隨後又變回人類的模樣。正當其時,巷弄口傳來無數的腳步聲。


    「學生會長,你沒事吧?」


    「你們想對我們的學生會長幹嘛——!」


    在前胡須平頭的帶領下,嘻哈研究社社員抵達了現場。


    「嗬嗬嗬……你們膽子真不小。現在我就像飯快炊好的電飯鍋,腦袋充血到不行。好了,差不多該開飯了吧?」


    司馬阪一馬當先,把雙拳捏得咯咯作響做出威嚇。


    「喂、喂,慘了,那個西部片小子是司馬阪軍馬……!」


    「他、他就是單槍匹馬殲滅暴走族『怒龍破』的瘋馬?那、那種人怎麽會是這種遜咖的同伴……?」


    長發跟麻花卷說的話,真一也聽過部分傳聞。大約直到一年前,暴走族「怒龍


    破」還在這一帶肆無忌憚。那是成員超過五十人的大型幫派,但聽說就毀在一個抱怨噪音很刺耳的男人手上。想不到那個男人,就是笨蛋司馬阪。看來司馬阪果真如傳聞一樣,是個狠角色。


    「既然認識我,事情就好說了。我要用我的必殺拳——群馬拳,來痛扁你們一頓。宛如群馬縣山中狂奔的馬兒般,朝敵人突擊!」


    司馬阪剛擺出田徑隊的蹲踞式起跑姿勢,長發跟麻花卷隨即發出「咿呀!」的短促尖叫,並發狂似地逃進巷弄內。即使中途彎下腰抬起倒地的雷鬼頭,腳步依然不停歇。


    「很好——咚!」


    由華麗起跑的司馬阪打頭陣,嘻哈研究社社員彼此喊著:「喂,別想逃!」追趕對方。


    「真一,沒事吧?」


    獨自留下的瑪米拉達,抓著鬆懈下緊張感而腿軟的真一的手,並扶他起身,接著還替他拍掉沾到褲子的塵土。那動作仿佛母親在安慰笨兒子,令他難為情地垂下頭。


    「……為什麽要使用力量?」


    「啊,抱歉……」瑪米拉達沮喪垂下肩膀。「我答應過你,不會在別人麵前變惡魔,卻食言了。」


    「我不是在說這個!我差點就要使用撒旦麥克風了!你不是很希望我使用嗎?」


    他的口氣不禁變得粗魯。結果瑪米拉達卻像是突然被老師提問的學生,表情一臉茫然。


    「啊……對喔,我沒想到。因為一想到真一被瞧不起,我就好生氣,忍不住出手了。」


    瑪米拉達麵露苦笑,難為情地搔著腦袋瓜說:「我真是個失職的惡魔呢。」


    真一無言以對。他僅僅撇頭告誡:「以後不準在別人麵前使用力量。」似乎是在意著他的語調,瑪米拉達探頭窺視他的表情。


    「吶,真一,有什麽發生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我怎麽可能開心啊!反正約定好了喔!」


    此時,真一等人尚未察覺到。在巷弄裏的圾垃桶上開了一個小孔,裏頭有個男人,在此偷窺了整個過程。


    「剛、剛才那是什麽的說……?」


    那個男人為了搶獨家,甚至不怕全身沾滿穢物,實在是記者的楷模。


    ◇


    真一等人順利買回帷幕後,直接返回了三號樓旁邊的廣場。


    等到舞台裝飾完畢時,太陽已經完全西沉了,唯有校內設置的幾盞電燈,照亮了黑夜。現在當然早已過了放學時間,但是今天有向教務處提出申請,允許能稍微留下來趕工。


    完工的簡易舞台上,瑪米拉達正在主導解散live的彩排。


    瑪米拉達與嘻哈研究社社員們顯得生龍活虎。或許是處於前夜祭氣氛,趁著彩排空檔,大家在舞台上大肆喧嘩,開心地東奔西跑。


    『hey hey公主,感謝你的辛苦。一天三碗飯,多謝你賞飯。』


    『我也要說thank you。i love you。確實想多添幾碗rice。超期待明天的live。』


    兩手空空的司馬阪,突然開始演出free style饒舌,看著節目進行表確認live流程的瑪米拉達,也隨之還以饒舌。接著兩人相互擊掌,又繼續回到彩排。


    真一坐在遠處的長椅上,注視著這一切時……


    「那、那個……音川同學……」


    突然有人跟他搭話。夜原神不知鬼不覺現身,靜靜站在一旁。


    「嗚哇!原、原來是夜原同學啊,有事嗎?」


    「我、我拿了飲、飲料過來……請、請用……」


    她怯生生地將手上的寶特瓶遞過來。


    真一接過寶特瓶,思考片刻後,轉開瓶蓋將瓶內的液體稍微澆到地麵,結果螞蟻便隨之爬來舔食液體。


    舔完液體的螞蟻,身體產生微微痙攣後,翻過身一動也不動。


    「嘖……」夜原不甘心地咋了舌。


    「你剛才『嘖』了一聲!你『嘖』了一聲喔!你還想殺我對吧!」


    「嗬嗬嗬……」


    夜原留下詭異的笑聲,接著往瑪米拉達身邊走去。


    受不了,絲毫大意不得。這棟三號樓淨是些怪人。


    他想到這裏時,另一個怪人邁步走來。


    「我說會長啊,你開心嗎?」說話者是彩排告一段落的司馬阪。


    「……沒有啊。我看你們倒是滿開心的。」真一冷淡地回應。


    「因為能舉辦live。當然開心啊。」


    「可是三號樓之後就會封鎖起來,嘻哈研究社也要解散。將成為最後一場live喔。」


    結果司馬阪露出空虛的微笑,在真一旁邊坐下。


    「確實很遺憾,不過我們在學院外也能舉辦活動,所以無妨。這次的事讓我學到很多教訓。因為我是笨蛋,以前就算說要舉辦live。也隻是在胡鬧,根本沒辦過象樣的live。這一切能進展到這種地步,無疑是多虧了你的幫忙。真的非常感謝你,baby。」


    「我才沒有……」


    受到別人坦率道謝,讓真一莫名地難為情。正當他低頭掩飾害羞,手中把玩著夜原交給他的寶特瓶時……


    「你拿著好東西耶,給我。」司馬阪一把奪走那瓶殺人果汁。


    「喂、喂,那是……!」


    他想阻止卻晚了一步。司馬阪一口氣喝光了飲料,嘴上喊著:「好喝。」


    「……你什麽感覺……都沒有?」


    「嗬嗬嗬,那當然。」司馬阪如此說道,擦拭著嘴角。


    「你平常到底都喝些什麽啊……」


    「這個。」司馬阪從鬥篷底下拿出一瓶威士忌酒瓶。


    「喂喂,你覺得未成年可以喝酒嗎?」


    「放心啦,這不是酒,是十年釀造的麥茶。很爽喔!」


    隨後司馬阪灌了一口十年釀造的麥茶,一邊喊著:「痛快。」


    「……你真是個莫名其妙人啊。」


    「嗬嗬嗬,會長的my man裏,有個像我這樣的家夥也不錯吧?」


    「my man?」真一納悶地詢問司馬阪。


    「夥伴的意思啊。我起初覺得會長是個討厭鬼,但如今你是我們busta lyricers的一員,是了不起的好兄弟。謝啦,check it out。」


    「夥伴……你、你說我嗎?」


    「沒錯!會長剛才被wack(遜咖)混混糾纏時,要是能打手機通知一聲,我就能馬上趕到了。對了,會長沒有我的電話啊,手機借我。」


    真一依照吩咐,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司馬阪一把搶了過去,並擅自輸入了電話號碼。之後他將手機還給真一,連同笑容一起。


    「遇到孤單寂寞的夜,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喔。我會化成風趕到你的身邊。」


    司馬阪猛然站起身來,走向無視彩排結束,還在舞台上喧鬧的嘻哈研究社社員身邊。


    真一呆呆地目送他離去的背影,腦袋陷入茫然思考。


    ……我不是他們的夥伴。我明明就企圖拆除三號樓,讓嘻哈研究社解散。夥伴什麽的……我承擔不起這個稱呼。


    回到舞台的司馬阪,跟著瑪米拉達還有前胡須平頭等人,玩起類似鬼抓人的遊戲。


    實在搞不懂那群家夥。分明過了明天就沒辦法進行社團活動了,卻沒有任何人感到難過。不僅如此,大家似乎都非常開心。


    「嗚咕……!」這時,司馬阪突然抱著肚子彎下腰。


    「你怎麽了,司馬阪大哥?」嘻哈研究社社員擔心地圍上前詢問。


    「有人在我肚子裏舉辦盂蘭盆會啊,嗬……真是暢快的節奏啊……」


    這也難怪,因為他喝光了夜原的殺人果汁,身體不可能安然無恙。


    「慘了!司馬阪大哥變成下痢古柏了!(注:日本冷笑話。賈利古柏(gary coper)為美國知名男演員,賈利的日文音近下痢)」嘻哈研究社社員們大聲嚷嚷著,並扛起為腹痛煎熬的司馬阪,將他帶往三號樓旁邊的廁所。


    真搞不懂那群家夥。雖然隻是單純的笨蛋,但總覺得看著看著就……


    「咦?你怎麽了,真一?」


    這次輪到瑪米拉達來到他的身邊。


    「什麽怎麽了?」


    「感覺你好像在笑。真一如果開心,我也會很開心。」


    「我才沒有開心。」


    瑪米拉達沒說什麽,隻是麵帶笑容靜靜坐在一旁。


    ……話說回來,還沒為剛才的事情向她道謝。雖然感謝惡魔讓人五味雜陳,但身為學生會長,應該確實遵守禮貌。


    真一如此心想,小聲說出:「剛才謝啦。」


    「嗯?你說什麽?」


    「我是說……呃,剛才……謝啦。」最後的部分依然講得很小聲。


    「剛才是巴士?我聽不懂,真一當過巴士嗎?(注:原文為たすかった(謝啦)與バスだった(曾是巴士)音近)」


    「我看起來哪裏像交通工具了?我是說剛才被不良少年糾纏時,謝謝你救了我啦!」


    「咦?幹嘛為這種事情道謝?」她傾著頭,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因、因為你幫了我的忙啊……」


    「那種事無所謂啦。如果想道謝,就買禮物送我!」


    「……嗯,想不到你還滿勢利眼的。也罷,你想要什麽?」


    「嗯……我想想——」瑪米拉達拄著下巴思索,之後回答:「行星吧?」


    「你認為我買得起嗎!」


    結果瑪米拉笑著說:「這是惡魔玩笑啦!」從惡魔嘴裏講出來,聽起來完全不像在開玩笑,真是傷腦筋。


    「隻是真的不用道謝啦,是我自作主張嘛。說這種話不像你啊!」


    瑪米拉達如此說道,口氣很像在演戲。她用拳頭輕頂了真一的額頭一下,那表情甚至讓人懷疑她是否真的是惡魔。


    這個女孩為什麽是惡魔呢?如果不是惡魔,感覺兩個人就能更加和睦相處了。


    「竟、竟敢跟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如、如此親密……好想殺人。」


    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夜原說著這樣的話,緊盯兩人相處的模樣。


    「嘿~~嘿~~各位兄弟!讓你們擔心啦!」


    完全變回一尾活龍的司馬阪,走出了三號樓廁所。夜原下的毒似乎已經排光了。排毒有那麽容易嗎?恐怕隻是因為司馬阪異常健壯吧。畢竟他的胃受過什麽十年釀造的麥茶鍛練。


    司馬阪把嘻哈研究社的社員全叫到麵前說:


    「今天是三號樓,以及busta lyricers的最後一夜,是live的前夜祭!大家接下來一起去唱歌吧!公主們當然也會來吧?」


    他如此提議。瑪米拉達精力充沛地回應,夜原也是孱弱地表示,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去的話,她也會去。


    「真一不去嗎?」


    瑪米拉達如此詢問,而真一觸碰了纏在左臂的學生會長臂章說道:


    「廢話,我可是學生會長,這種時間怎麽能去唱歌。根據鏡波學院校規,晚上八點後禁止出入卡拉ok店,隻要再過一小時就……」說到這裏,他止住了嘴。「沒事,我沒聽見,我什麽都聽不見。要回去的話,你們自己先回去。」


    「怎麽啦,會長?我們接下來要去唱……」


    「我聽不見、我聽不見!你要直接回家吧?快滾啦!」


    「嗬嗬,會長好樣的,想先回家一趟,再騎馬駕臨卡拉ok店給我們驚喜嗎?那樣可是嚇不倒我的喔!」


    「不,騎馬去卡拉ok店的話,任誰都會被嚇到吧;但這不是重點。學生會長是個嚴守紀律的人,他應該是想,至少在三號樓的最後一夜,對我們網開一麵。」


    前胡須平頭看出真一的心思並加以解釋。


    「是嗎?真一不去好可惜,真沒辦法。那麽真一,我今天約好要去住麻裏子家,不會回去喔。不能因為我不在就哭哭喔。」


    「公、公主跟學生會長竟然同居?」


    「太、太可恨了,好想……殺掉音川同學。」


    眾人對瑪米拉達的問題發言產生反應,真一隻好吼叫道:


    「怎麽可能啦!夠了,趕快滾!」


    眾人一離開,直到剛才為止的喧鬧仿佛騙人似地,周圍隨即被寂靜包圍,然而真一還是不打算從長椅上起身。溫柔的晚風吹拂得樹葉沙沙作響,身體感受著,他喃喃自語道:


    「……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找我去唱歌。」


    真一心想,至今除了學生會幹部,還有其他願意正常接納自己的人嗎?


    腦海裏閃過司馬阪剛才說的奇怪話語,好像是什麽my man。


    「喂,我在想什麽啊?」他使勁甩頭。「受不了,我是怎麽了?這也是跟那群不良少年來往的不良影響。live一結束就能擺脫那群煩人的家夥,以後也絕不會再有所往來了。」


    ◇


    之後,真一獨自返回放著書包的教室。


    除了亮著綠光的逃生門標示,走廊沒有點亮一絲燈光。他僅借助校舍外映入的戶外燈與月光,緩步走在昏暗的走廊上。


    既然惡魔實際存在於世界上,那麽或許也有幽靈存在。


    一想到這裏,他的雙腿就微微發軟。還是趕快拿了書包就回家吧。


    正當真一經過音樂教室前方時。


    鏘!


    音樂教室內傳出一道尖銳聲響。他的背脊一陣發涼,感覺仿佛有冰塊貼在背上。


    「剛、剛才的聲音是……」


    他戰戰兢兢地將耳朵貼到音樂教室的大門。他之所以能拚命壓抑住想逃走的衝動,是因為聲音搞不好是出自於依然逗留在校的學生。倘若真是如此,身為校規守護神,就必須規勸對方。他的使命感戰勝了恐懼心。


    鏘!


    聲音再度傳來。聽起來似乎是插上了音箱的電吉他聲。


    音樂教室內要是傳出的幽靈聲響,自古以來肯定都是鋼琴聲。既然如此,那麽這個聲音果然是出自某個學生。真一用牽強的邏輯如此歸納,膽顫心驚地開啟散發著禁止進入氣氛的音樂教室大門。


    然而,待在教室內的,卻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物。


    「哎呀,會長。你還留在學校啊?」


    是森崎修女。音樂教室的日光燈並未點亮,她肩上掛著電吉他,獨自待在月光照耀的昏暗音樂教室內進行調音。


    景象雖然洋溢著某種奇幻氛圍,但是目睹這種場麵,無論是誰應該都會先這麽問:


    「你、你在幹嘛?」


    「在定弦。我才想問會長,這種時間……啊,對了,會長要準備明天的解散live呢。」


    森崎修女語氣淡然地如此說道,走近了真一身邊。不知道她想幹嘛,真一不禁緊張地全身打了一顫,結果她隻是打開了室內電燈。


    日光燈點亮,重新照耀出森崎修女的吉他。那把吉他呈現類似曬衣夾的倒v型,上麵添加了仿造天使翅膀的裝飾。


    「那個自稱活動策劃人的女人不在嗎?」


    「啊,嗯……」


    「是喔,這樣也好。」


    森崎修女再次離開真一身邊,繼續調整電吉他。


    「那個……你怎麽在這種時間調整吉他……」


    「我全都明白喔。」森崎修女打斷真一的


    話,靜靜地說下去:「那個女人是惡魔吧。然後會長恐怕是受到某種威脅,才無法找我商量,對吧?」


    真一的心髒劇烈加速。他按著胸口,以快要消失的聲音回問:「你、你說什麽?」


    「又在裝胡塗了……看來是遭受到相當恐怖的威脅呢。用不著擔心,『正義之火』會確實逮到邪惡的影子。」


    森崎修女從裙子口袋掏出一張照片給真一看。


    照片上拍到的人,穿著扣子扣不緊的超短上衣,麵積極窄的黑色短褲,並套著黑色長筒吊帶襪。頭頂著兩根尖角,股溝伸出尾巴。是惡魔形態的瑪米拉達。從背景觀察,拍攝地點似乎是今天傍晚真一被不良少年糾纏的那個巷弄。


    拍攝者難道是梨田?可是究竟是從哪裏拍的……?


    他大感驚愕的同時,也為瑪米拉達的真麵目終於曝光而感到不寒而栗。


    「看來這個惡魔,似乎是憑我的靈力也消滅不了的高階惡魔。所以我拿到這張證據照片後,拜托了父親大人,把家裏珍藏的這個借了出來。」


    森崎修女舉起添加了天使翅膀裝飾的電吉他。


    「所、所以……那是什麽?」


    真一戰戰兢兢詢問,森崎修女聲音暸亮地回答:


    「這正是天使賜予最接近天堂的那位傳奇吉他手——羅伯特·佩吉的吉他。其名為烏列爾吉他(uriel guitar)。雖然那個持有者還在世就是。」


    「烏、烏列爾吉他?」


    「沒錯,這把吉他寄宿著消滅惡魔的神聖力量。」


    「哈、哈哈,好難笑喔。假設真有什麽惡魔存在,為什麽是用吉他來消滅啊?」


    真一心想荒謬至極,卻又立刻改變了想法。雖然很荒謬,但自己也擁有具備真實效力的東西……那就是撒旦麥克風,惡魔賜予的魔法道具。


    既然如此,那把據說是天使賜予的吉他,效力也是貨真價實……?


    調音完畢的森崎修女,用那把吉他演奏起「帕海貝爾卡農」。音樂教室逐漸充滿仿佛置身於教會的靜謐氣氛。


    神奇的是,烏列爾吉他開始閃耀出神聖的金光。那道黃金光輝隨著森崎修女的演奏,逐漸擴散至整間音樂教室。


    「這、這是怎樣……?」


    看著真一被眼前神奇的景象嚇到有點退縮,森崎修女持續演奏,挺直背脊說道:


    「百聞不如一見,我接下來要對會長提問。總之先做個實驗,請你什麽都別回答。那麽,提問開始。『那個活動策劃人是惡魔嗎?請老實回答』。」


    不用說,這當然是絕對不能回答的問題。如果回答,森崎修女大概會設法消滅瑪米拉達。結果就會反遭迫害,人被送進醫院。


    因此真一打算貫徹沉默權。然而,嘴巴卻違背了自己的意誌,自然地開口說:


    「確實如此。」


    這讓他急忙捂住嘴。森崎修女嘴角隱約上揚,繼續演奏下去。


    「很神奇吧?聆聽這把吉他音色的期間,無論是誰,都會將演奏者的話奉為聖旨忠實服從。換句話說,無論演奏者下達何種命令,對方都會確實執行。那麽下一題,『那個惡魔是何方神聖?請老實回答』。」


    真一想回答「不知道」,嘴裏卻再次說出違心之論:


    「她是梅菲斯特菲雷斯的女兒。」


    森崎修女至此停止演奏,她扶著額頭,身體誇張地搖晃。


    「天、天啊……會長竟被那種大惡魔附身……混賬,『正義之火(justice biaze)』燒得越來越旺啦!」


    森崎修女的表情突然不見往常的溫柔。她臉上浮現出淒厲神色,毫不客氣吐出針對邪惡的陰狠話語。


    「喂、喂,森崎同學……沒事吧?」


    真一扶住森崎修女搖晃的身體,她又綻放出平時像花兒般可愛的笑容。


    「不過請你放心,我會徹底打垮惡魔。」


    「那可不行!」真一大聲喊叫。森崎修女納悶地問:「為什麽?」


    「她、她……對了,那個惡魔擁有強大的力量。森崎同學如果想消滅她,絕對會遭到反撲!所以拜托你別想著要打垮她!」


    「竟、竟然如此替我擔心……會長真是溫柔。但請你放心,正如我剛才所言,聽見烏列爾吉他音色的人,哪怕是惡魔,也絕對會將演奏者的話奉為聖旨。隻要我喊『立正』,對方就會站好;如果我說『模仿誌村健』,對方就會做出翹起下巴的搞笑舉動。所以,在遭到反撲之前,我絕對能夠消滅她。」


    「可、可是……」


    「會長,怎麽了嗎?這可是能消滅惡魔,鏟除我們所憎恨的極致邪惡的機會喔。還是說有哪裏不方便的嗎?」


    「沒、沒有,沒這回事……」


    沒錯,沒什麽好猶豫。真一說服著自己。瑪米拉達是惡魔,而且烏列爾吉他的力量是真的,自己剛才也體驗過了。森崎修女又說絕對能消滅她,所以再來交給她應該就沒問題了。


    然而不知為何,真一的心卻不停動搖。分明就沒有說謊,他甚至覺得想吐。


    「明天的解散live ,那個惡魔也會來嗎?」森崎修女問道。


    「嗯。因為她是活動策劃人,而且好像也很期待。」


    「我們還是要以防萬一。請會長明天分派主持人或是開場致詞等需要上台的工作給那個惡魔。屆時我也會上台,近距離彈奏烏列爾吉他消滅她。作戰名稱是『通往天堂的階梯(stairway to heaben)』。我們要同心協力消滅惡魔!」


    「哈哈哈,這個作戰計劃不錯,森崎同學真是可靠啊。」


    真一的嘔吐感仍未平息下來。究盡為何會如此難受?


    「你不要緊吧,會長?你的臉色感覺很差……」


    「啊……是喔。可能是準備live有點累了,今天先讓我回家吧。」


    真一轉身離開音樂教室,將擔憂的森崎修女丟在現場。他的胃液隨之往食道逆流而上。


    ◇


    目送真一離開的森崎修女,背著放置著烏列爾吉他的琴盒,來到攝影社的社辦。


    社辦內,梨田正坐在鐵管椅上,觀看儲存著瑪米拉達照片的檔案,露出猥褻的笑。


    「這女孩還真可愛的說,當惡魔太可惜的說。」


    「就算長得漂亮,惡魔就是惡魔,是必須鏟除的存在。」


    森崎修女出聲搭話,這讓梨田轉過頭來。


    「唉呀,森崎小姐。你已經把這個惡魔消滅了的說?」


    「還沒有啦。」森崎修女也坐上旁邊的鐵管椅。


    「哢嚓嚓,那真是遺憾的說。你不把她找出來消滅的說?」


    「烏列爾吉他沒插音箱就彈不出聲音,找她出來也沒用。」


    「要不然利用學生會長,把她叫來音樂教室如何的說?隻要彈奏那把能讓人唯命是從的吉他,就算學生會長抗拒,他也肯定會把人叫來的說?」


    結果森崎修女露出邪惡的笑容說:


    「喂,臭人渣。你知道消滅惡魔效果超群的烏列爾吉他,為何會珍藏起來不隨意示人?那是因為力量太強,可能會波及到無辜的人啊。」


    梨田看著語氣驟變的森崎修女,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你想說什麽的說?」


    「理所當然,烏列爾吉他禁止用於無辜的人身上。可是啊,如果扛出消滅惡魔這種大義旗幟,就算多少波及到其他人,也是沒辦法的呢。」


    這時,梨田猜出了森崎修女的心思。


    「莫非森崎小姐想……」


    「你猜的沒錯。明天嘻哈研究社舉辦的解散live。除了那群家夥,學院所有不


    良少年也都會齊聚一堂。隻要有這把烏列爾吉他,就能將鏡波學院內所有的『邪惡』一口氣鏟除。咯嗬、咯嗬嗬嗬嗬!」


    森崎修女撫摸收著烏列爾吉他的琴盒,發出惡魔般的尖銳笑聲。


    「……好可怕的人的說,你的表情才最像壞蛋的說。」


    「難得把珍藏的烏列爾吉他帶來啊,稍微用在驅魔以外的事上,神明也會原諒我的啦。你也要出力喔,以愛與正義之名。咯嘻嘻嘻嘻!」


    仰頭大笑的森崎修女,再度連人帶椅往後翻。隨著砰地一聲,喀嚓聲同時響起。梨田用傻瓜相機,拍下了倒地前瞬間走光的裙底風光。這次是別著緞帶的粉紅內褲。


    「慘、慘了的說……吾的職業病又……!」


    「嗬嗬嗬,你就這麽想拍我的內褲嗎?真是個色鬼。」


    森崎修女緩緩地爬起身,帶著可愛的笑容,將雙拳捏得咯咯作響。


    character file 05


    森崎留華——學生會副會長,就讀一年三班。平常臉上雖然掛著可愛的笑容,但隻要麵對邪惡,態度跟語氣就會驟變,試圖徹底驅除對方。是個戰鬥力無與倫比的驅魔師。


    性別:女


    身高:157公分


    體重:48公斤


    三圍;b81、w58、h85


    血型:a型


    喜歡的音樂:巴洛克音樂、80年代前的英式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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