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草薙一時恍惚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


    因為睡在沙發上的關係,背有點痛。


    為什麽會睡在沙發上?還沒清醒的腦袋思考一秒,隨即想起。


    草薙忍著哈欠,伸出沙發的雙腳往地上一放,站起身來。


    往寢室走去,把門悄悄拉開一條縫,望著床上那兩個人的身影。


    麵朝床邊側睡的周防,和緊貼在他背後的安娜。


    他們似乎睡得很熟,聽得見規律的鼻息聲。


    草薙苦笑著,輕輕將門掩上。


    決定將酒吧「homra」二樓目前充作儲藏室的房間整理幹淨,稍微重新裝潢,作為安娜的房間。


    因為現在還在施工中,這段時間就讓安娜住在草薙的公寓裏。沒想到——安娜抓著送她到草薙公寓的周防衣角不放,最後隻好連周防都住下來。


    一想到安娜身上發生的種種事,草薙和周防都無法拒絕安娜的請求。


    原本打算讓安娜一個人睡床的,但是那時她還是緊抓著周防的衣角不放。


    ……雖然讓她養成這種習慣不好,但今天還是讓她撒嬌一下吧。做出判斷後,草薙便把一臉難以言喻表情的周防和安娜一起趕進寢室裏。


    再說,對草薙而言,看到在安娜要求下一臉為難仍全盤答應的周防,實在是很稀奇有趣的一件事。


    草薙快速淋浴之後,先穿上褲子,開始處理肩膀和手臂的傷口。嘴裏咬著繃帶的一端,動作俐落地纏上去。


    包紮完後,一邊拿毛巾擦幹濕發,一邊拿起行動電話。


    撥了號碼,響幾聲後對方就接起來了。


    「喂喂,早安!」


    「早。十束你今天幾點會來?」


    「馬上就到?」


    不知為何用問句回答的十束聲音後方,傳來人車吵雜的噪音。


    「你人在外麵?已經要過來這邊了嗎?」


    「嗯,再十分鍾左右就到。」


    「吃早餐沒?」


    「還沒。啊,我幫安娜買了草莓果凍和血橙汁喔。幫她加到早餐菜單裏。」


    「喔。蛋的話,歐姆蛋和培根炒蛋哪個好?」


    「選安娜喜歡的吧。」


    「還在睡呢。打算等早餐做好了再叫醒她。」


    「那歐姆蛋。」


    一邊聊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草薙一邊穿上襯衫。


    穿到一半,從鏡中瞥見自己的背部,草薙不由得瞬間停下動作。


    在草薙的右肩胛骨位置,有著代表周防盟臣的「印記」。


    看到這個,草薙想起安娜,無意間流露苦笑。


    安娜成了周防的盟臣。


    倒在中庭外陰影下的鐮本醒來時說的話,實在教人聽不懂。


    隻能確定一點,那就是穗波來過中心。


    同時,「兔子」也出現了。


    鐮本的記憶到此中斷。


    描述當時狀況的,是剛好目擊這段經過,從中心逃出來避難的權外者少年。


    根據他的描述,鐮本發現穗波而跑上前去時,「兔子」軍團也出現在他們身邊。隻見「兔子」伸出手在鐮本臉前一揮,下一秒,鐮本就仰頭暈倒了。


    穗波臉色大變,急忙想查看鐮本的狀況,「兔子」卻擋在她麵前,一樣伸手一揮。從「兔子」身上衣服的長袖裏伸出的手指,在穗波眼前晃了一下,穗波的身體像斷線般失去力氣。「兔子」抱起昏倒的穗波,就這樣帶走她。


    後來,因為「兔子」軍團的出現,讓原本戰況幾乎底定的吠舞羅和scepter4又兵荒馬亂起來。


    騷動之中,少年無法判斷該做什麽才好,隻好跑向倒下的鐮本,不知所措地在他身旁坐下。


    聽到這裏,安娜原本就白皙的臉上更是麵無血色。


    繃著一張臉,從口袋裏取出紅色彈珠,為了集中注意力先閉上眼睛讓自己安定下來,再睜大眼睛,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望進彈珠深處。


    安娜透過彈珠不知道注視著哪裏的這段時間,頂多不出三十秒。


    然而對於守在她周圍的眾人而言,實在是長得不得了的一段時間。


    在安娜凝視彈珠另一端時,周圍的人誰也不敢出聲,甚至連動都不敢動。當時的氣氛就是這麽緊張。


    不久,安娜放鬆緊繃的身體。


    身體從極度緊張中獲得舒緩,拿著彈珠的手垂落。


    從安娜的表情看來,無法判斷身體放鬆的原因是出自安心還是受到打擊。


    「穗波,沒事了。」


    安娜用猜不出感情的聲音說。


    明明嘴上說她沒事了,安娜的表情卻是僵硬的,不安的草薙盯著她的臉問:


    「……平安無事嗎?」


    「平安無事。」


    微低下頭,安娜隻簡短地這麽說。


    「什麽問題都沒有。」


    草薙望向周防。周防皺著眉,默默低頭看安娜。


    十束到了之後,就讓他幫忙把早餐準備好。


    「每次來,這房子都幹淨得教人火大耶!」


    十束一邊把番茄切成一口大小,一邊東張西望著屋內。吧台式廚房即使兩人並肩站在裏麵也不覺得擠,寬敞的客廳采光明亮,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


    「有充實的食衣住行,才有充實的人生。」


    草薙一邊吹噓,一邊傾斜平底鍋疊起歐姆蛋。加入蛋液裏的起司融化,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大概是聞到味道,安娜從寢室探出頭來。十束衝著安娜笑:


    「早安,安娜。king呢?」


    「還在睡。」


    「去叫他起來,說早餐好了。」


    聽草薙這麽一說,安娜乖巧地點頭走回寢室。這個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到底要搖幾次周防的身體才叫得起那個總是叫不醒的男人呢?明明是自己拜托她去叫的,草薙卻兀自擔心了起來。


    「今天安娜要穿的衣服怎麽辦?」


    昨天她身上的青色洋裝,在騷動中弄得很髒,還被火星燒得破破爛爛。再說,並不大想讓她繼續穿那件衣服。


    「我是還有襯衫啦,不過安娜穿上就變洋裝了吧?」


    「或許吧……可是那樣,不會有點煽情嗎?」


    「…………是有點煽情。」


    閑聊之際,安娜再度現身。不知道她到底怎麽叫的,總之也把周防好好地帶來了。


    周防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心情很差的搔著頭,一屁股坐上客廳裏的沙發。


    草薙苦笑著,從咖啡壺裏慢慢倒出一杯剛煮好的咖啡。


    今天的預定行程,是要帶安娜去采購新衣。


    吃完早餐後,好不容易幫安娜弄妥外出服。


    問安娜要穿昨天那件青色洋裝,還是要穿草薙的襯衫,結果安娜選了草薙的襯衫。


    十束將肩膀部分一口氣拉高,別上安全別針。腰圍部分則係上布條後幫她打個蝴蝶結。至於太長的袖子就綰起來,再用穿過肩膀的帶子固定。


    因為多餘的布和別針都堆在肩膀周圍,隻好圍上一條絲巾遮掩。如此一來,意外地倒像真有這種設計的衣服,看起來挺可愛的。


    走在街上,安娜抓住周防衣角,不安地東張西望。十束在她身後說:


    「想進哪間店就進去,盡管選喜歡的衣服好嗎?」


    這裏連著開了好幾間服飾店,安娜卻隻是不知所措地望著店的外觀走來走去。


    「是不是說哪個都好,反而讓你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到有些畏縮的安娜,十束歪著頭說。


    「你喜歡什麽樣的衣服呢?」


    草薙問道。安娜還是不知所措,眼神遊移不定。


    「不大有她穿普通小孩衣服的印象呢,還是有花邊的洋裝比較適合?」


    「可是那件是那個中心所長的喜好吧。」


    「嗯,對耶……」


    十束和草薙歪著脖子討論時,安娜抬頭仰望兩人說:


    「那件衣服的款式……我喜歡,穗波也說可愛。」


    害得她提起穗波,讓草薙有些罪惡感,但安娜看起來似乎很平靜。


    「快點選一選啦。」


    周防回頭瞥了安娜一眼,不耐煩地說。連一間店都還沒進去,聽他的聲音卻已經逛膩了。


    安娜看到周防不高興的樣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冷靜下來,開始四處張望。


    突然,安娜的目光停在某間店的櫥窗裏。


    離開中心之後,周防帶著運用感應能力,透過紅色彈珠看到某些景象,並告訴大家穗波平安無事的安娜直奔穗波住的公寓。


    心裏有一點後悔。


    穗波之所以離開酒吧——而且酒吧裏還留了幾個吠舞羅成員,可見她大概是用有點亂來的手段跑出來的——跑來中心,都是因為周防沒好好說明原因的緣故。


    因為這不是能輕易讓人理解的事,周防又不擅長說明事情。話雖如此,又不想交給草薙和十束處理,最後才會選擇那種幾近威脅的方式。


    然而,那樣的威脅對穗波終究是不適用。明明知道那女人在重要時刻總是特別頑固。


    安娜一句話也沒說。抵達穗波公寓,沿著樓梯上去時還是不說話,甚至不像想趕緊回去的樣子,隻是緊緊抓著周防衣角移動腳步。


    擁有強烈感應能力的安娜確信穗波平安無事,既然如此那應該就是事實。


    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有些擔心的周防,按下穗波家的門鈴。


    立刻就有反應。房間裏傳來一陣奔跑的聲音,接著門就打開了。


    「哎呀,是周防。」


    打開門的穗波看到周防,臉上綻開笑容。


    那笑容裏連一絲陰影都沒有,令周防訝異地皺起眉頭。


    此時,穗波突然察覺周防身邊的安娜。然而看到安娜平安無事,穗波非但沒有表現出喜悅,反而疑惑地歪著頭說:


    「……這位是周防的妹妹嗎?」


    ——原來是這麽回事。


    周防默默咬牙承受這令人痛苦的事實。


    當然想過穗波的記憶有可能會被「兔子」封印。畢竟他們特地帶走穗波,除此之外想不出別的理由。


    也曾想過,要是能把穗波今天在中心看到的事從記憶中消除,雖然心情會有點複雜,但也算幫了周防一個忙。


    然而——


    周防低頭望著安娜。安娜表現得完全不受影響,隻是抬頭盯著穗波看。


    當她用感應能力找到穗波時,就已得知穗波的狀況了吧。


    安娜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已從穗波的記憶中完全抹消,自己一個人在心裏接受了這個事實。


    ——哭出來又沒關係。


    周防望著安娜洋娃娃般的表情心想。


    哭泣並拜托穗波回想起來,就算無法解除「兔子」動的手腳,至少能打動穗波的心。對穗波而言,現在的安娜雖然隻是個素未謀麵的孩子,隻要安娜哭著拜托她,穗波一定會嚐試接納安娜吧。她就是這種女人。


    可是,安娜連一顆眼淚都沒掉。


    「沒關係。」


    安娜依然看著穗波,卻用清楚的聲音對周防這麽說。簡直就像看穿周防的心思。


    穗波發出困惑的聲音。


    「……周防……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聲音,周防往穗波臉上一看,皺起眉頭。


    「……我才想問你怎麽了。」


    穗波在哭。


    睜大的眼睛裏不斷滾出眼淚。


    穗波一臉混亂,淚水落在掌心。


    穗波驚訝地望著自己的眼淚,周防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暫時看著她。


    安娜突然動了起來,她的小手抓住穗波沾滿眼淚的手。


    像是要安慰她似的,安娜緊握穗波白皙的手,慢慢做出表情。


    原本像洋娃娃般麵無表情的她,放鬆了臉部肌肉。


    接著,做出一個連周防看了都傻眼的笨拙笑容。


    「別哭。」


    安娜帶著不習慣的笑容,對穗波溫柔地說。


    「沒事的。」


    穗波眨著眼,眼淚從睫毛上彈開。


    「你是……」


    看穗波一臉不可思議,又看似痛苦焦躁地凝視安娜,令周防小聲歎了一口氣。


    「抱歉,我到最後都是個壞學生。」


    周防說著,伸手粗魯地為穗波擦去沾濕臉頰的淚水。


    「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


    周防微微露出苦笑。


    「什麽都沒有。」


    周防轉身背對穗波離開。「周防?」雖然聽見穗波疑惑的聲音,卻不再回頭。


    走了一會兒,聽見安娜小跑步追上的腳步聲。


    周防一邊聽著追趕的腳步聲,一邊默默往前走。


    離開穗波公寓之後,走進馬路對麵的公園裏。


    兩人也不交談,始終保持微妙的距離。


    周防不高興地皺著眉,兩手插在褲袋裏,為了讓安娜跟上,稍微放慢腳步。


    走到公園出口時,跟在後麵的安娜突然停下腳步。


    周防又走了幾步後才停下來回頭。


    安娜帶著清澈的表情凝視周防。


    這裏是人煙稀少的公園。周防並不知道,以前草薙和十束曾想在這裏說服安娜卻失敗的事。


    「尊。」


    安娜平靜地呼喚他,若有所求地對周防伸出張開的雙手。


    「我想要,尊的紅色。」


    這真摯告白的話語,令周防內心有些狼狽。


    安娜是年幼而危險的權外者。一如禦槌對她的執著,她擁有的是容易被人覬覦的能力。「兔子」奪走穗波的記憶,也可能是因為認為讓安娜待在身為普通人的穗波身邊會有危險。話雖如此,經過這次騷動,赤色王盟不可能願意把安娜交給黃金王盟的人。說起來,將安娜交給周防,就等於是黃金王盟和赤色王盟這次達成「和解」共識的證明。


    叫他負起責任,他當然會負責。


    隻是事到如今周防仍有所猶豫。


    ——是在害怕吧。害怕承擔一個小鬼的人生。


    每次夥伴增加時都會感到責任變重。身為王,當周防承擔別人的生命和心意時,有時會產生無可奈何的厭煩感。而那種感覺,有點類似恐懼。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可是,也無法保證什麽。」


    「沒關係。」


    對采取狡猾說法的周防,安娜立刻做出回答。


    「我、是我自己想這樣做的,我想跟隨尊。」


    安娜眼中沒有猶豫。


    「尊不用承諾什麽沒關係。」


    有種完全輸給安娜的感覺,周防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慢慢對安娜伸出一隻手。


    安娜眼前,周防的手包覆在紅色火焰中。


    搖曳的火光映照著安娜白皙的臉頰。安娜隻能辨識紅色的眼瞳,凝視周防的赤紅火焰。


    「抓得住我的手嗎?」


    周防的語氣裏還留有猶豫,安娜卻毫不躊躇。


    雙手抓住周防那棲宿著火焰的手,像抓著什麽重要的寶物一般,抱在胸前。


    火焰從周防手上傳遞至安娜全身。


    但


    那是絕對不會燒灼她的身體的,庇護的火焰。


    scepter4解散了。


    最早從塩津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不是他的部下,而是過去的夥伴。


    「十年來都這樣拖拖拉拉地過了……老實說,十年前就該這麽做才對……像你一樣。」


    電話另一端的人,對這件事沒做出任何回應。無論何時,他都不說多餘的話,隻做該做的事,自己決定進退。


    「你在先王死後離開scepter4時,我有種被舍棄的感覺,對你心懷怨恨……但你的決定總是正確的。」


    代理司令這個包袱,對塩津而言太過沉重。隻因惰性而抱著個無法帶著走的包袱,讓重要的東西不斷失落,終至扭曲。


    「如果不是我,而是由你來當代理司令的話,或許會有所不同吧——善條。」


    過去曾為青之王右手的男人,麵對塩津的牢騷什麽也沒說。發現自己隻是對著電話自言自語,塩津苦笑了起來。


    「總之就是跟你報告這件事。或許你早就沒興趣知道這個。」


    「塩津。」


    善條叫了他一聲。透過電話,他深沉的聲音打在塩津耳朵上。


    「對不起。」


    語氣淡然的謝罪。然而,感受到這短短一句話包含的許多意義,塩津又苦笑了。


    「……這是我該說的話。」


    總有一天,會誕生新的青之王。


    然而,塩津已經沒有侍奉新王的資格了。


    塩津閉上雙眼,腦中想像著新王的身姿。


    結束與舊識的通話後,塩津這才發現室內有人。


    他看見湊速人與湊秋人這對雙胞胎兄弟站在辦公室入口。


    「scepter4要解散嗎?」


    雙胞胎中的哥哥,黑發的湊速人茫然地問。


    總像戴著麵具的他們,此時臉上盡是受到震撼的表情。


    「是啊。」


    「是scepter4隨中心一起瓦解的意思嗎?」


    雙胞胎中的弟弟,褐發的湊秋人說。聲音尖細顫抖。


    塩津那張滿布皺紋的臉平靜地笑了。


    「……是啊。不過,不管怎麽說,時候也到了。」


    望著雙胞胎的臉,塩津有種罪惡感。


    從小就成為盟臣,先王卻在那之後不久死去。這對雙胞胎一直視「大義」為自己的軸心。然而他們的「大義」,卻隨技藝變得高強而扭曲。「規則」成了一切,隻要不遵守那規則的人就能以大義之名處斬。


    可是那樣的大義,結果隻是為了方便行使「特別力量」的借口罷了。


    「抱歉啊。」


    塩津靜靜地說。


    這兩個家夥的心從孩提時代就沒有成長,隻有身體長大而已。造成他們如此扭曲的責任都在自己身上。


    腦中浮現十年前吵著要成為盟臣的兩個孩子,以及傷腦筋地笑著答應的先王。


    「……新的青之王一定還會誕生……如果你們哪天還想侍奉青之王,就得先改變自己才行。」


    「……我們不可能」


    「侍奉新王。」


    看著分著說完一句話的雙胞胎,塩津苦笑了起來。


    想起過去崇拜先王的雙胞胎單純的眼神。


    「是啊。」


    對塩津而言,王隻有一個人。


    是啊。再次低喃,塩津全身無力地長歎了一口氣,靜靜閉上眼睛。


    綴滿蕾絲的深紅色洋裝。


    袖子輕飄飄地展開,蓋過膝蓋一點的裙擺也一樣輕飄飄的。


    頭上斜斜戴著一頂紅色的小帽子。這頂帽子是用上麵的紅色緞帶係在另一邊耳朵上固定住的。


    鞋子也是閃閃發光的紅色漆皮鞋。


    換上這身打扮的安娜,先低頭望著自己,接著不斷側身轉圈想看後麵的模樣。


    她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難懂,看不出究竟是覺得自己這身打扮不可思議,還是獲得這身衣服當禮物而感到開心。


    不過,安娜散發的氣氛很柔和。


    吠舞羅的成員上前迎接回到酒吧「homra」的安娜他們。


    安娜成為周防盟臣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雖然一個小女孩成為夥伴是前所未有的事,疑惑的同時大家還是開朗地歡迎她的加入。


    「果然還是穿紅色比較像你。」


    八田難得稱讚女生的打扮,但是安娜似乎沒聽懂他想表達什麽,一頭霧水地歪著頭。


    鐮本把大量糖果零食攤在桌子上。


    「來,盡管吃你喜歡的。」


    伏見依然坐在離大家稍遠的地方看眾人興高采烈地圍繞在安娜身邊,眼神像個盯著猴子山看猴子的無聊小孩。


    周防坐在安娜身邊的沙發椅上,一臉困意地看著安娜和周遭的夥伴。


    草薙正在為晚上開店做準備,十束也走進吧台裏幫他的忙。


    「尊那家夥,原本一副嫌安娜礙事的樣子,沒想到隻要下定決心一次,還是和她挺合得來的嘛。」


    草薙站在吧台裏看著安娜他們說。十束笑著點頭。


    「不過好像沒什麽話聊就是了。」


    十束一邊確認食材,一邊想起一件事。


    「要是安娜真當上了王……不知會是怎樣的王呢?」


    這是安娜平安無事的現在才能提起的話題。草薙也笑著附和。


    「那孩子很聰明,說不定會是個比尊能幹多了的王呢。」


    聽著草薙開玩笑的語氣,十束也輕輕笑了起來。


    「如果真是那樣,這兩個王說不定也能處得很不錯喔。」


    一邊用鐮本準備好的材料完成料理,草薙一邊垂下眼睛思考。


    「……話說回來。『王』到底是什麽……說真的,我搞不懂。」


    想起沉迷於探究「石板」的奧秘而走向毀滅的禦槌。


    雖然一點也不想理解他的想法,草薙大概還是想知道選出「王」並賦予驚人力量的「石板」到底是什麽吧。


    「對尊來說,王座什麽的,隻不過是枷鎖。」


    草薙仿佛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


    他很清楚。


    十束也好,草薙也好,其他夥伴也一樣,大家都是束縛周防的枷鎖。


    十束對這一點最有自覺,也認為做好他的枷鎖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使命。


    而現在,周防再次戴上一個新的,純潔無垢的枷鎖。


    「不過,我可不會說那個人是不幸的喔。」


    十束對草薙微笑著說。


    周防內心累積的鬱悶,身上背負的重擔,誰都無法真正理解。


    可是,十束認為在這個以王為中心,吠舞羅聚集的地方,周防一定曾獲得安適的感受。


    「沒事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十束盡可能笑得樂天開朗,草薙也被他感染而笑了起來:


    「是啊。」


    安娜左眼深處,有著一絲溫暖。


    那是從周防那裏得到火焰的證明。


    安娜的皮膚,不像其他夥伴一樣顯現「印記」。


    雖然有一點失望,但仔細照鏡子時,發現左眼深處有時似乎看得見「印記」浮現。


    大家圍繞著酒吧裏的沙發,安娜悄悄將手放在胸前。


    這裏麵,也有他給的紅色。


    隻要待在周防身邊,安娜體內的紅色就會微微發熱,帶來溫暖。


    安娜抬頭望向身邊的周防。


    隻見周防一臉困意,正在發呆。他的身影,為安娜眼中的黑白世界抹上鮮明的色彩。


    周防身上總圍繞著一絲他特有的鮮豔熾烈,比什麽都美麗


    的紅光。


    安娜像凝視著寶物一般,將周防的身影珍惜地烙印眼底。


    臉上浮現小小的微笑。


    ——尊的紅,是最美麗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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