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百度貼吧


    翻譯:四葉三葉草2014


    殺戮洗禮後的荒野在延伸。


    雙腳用力踏著的地麵凹凸不平,連接著遠方的地平線。這裏沒有遮擋物,幹燥的空氣撫摸著肌膚。頭頂無邊無際的蒼穹如同廣袤無垠的宇宙般漆黑。


    荒蕪而廣闊的空間。


    這是個沒有絲毫人煙的孤獨世界。


    不過,卻是處令人神清氣爽的場所。到處都沒有牽絆,沒有任何形式的束縛。一切全憑自己的力量,以自身的意願決定自己的未來。嚴正、硬質而遼闊,代表著自由。


    因此才能隨心所欲。


    沒有所謂的意義,無需顧及形象,隻管盡情奔跑。


    傳到腳上的是堅硬大地的觸感,吹拂頭發的是充滿塵埃的幹風。噴出的氣息帶著熱量。熾熱感充滿整個身體,無處發泄,非常難受。但他的臉上卻露出笑容。整個身心都興奮無比。


    肌肉在躍動,骨頭在嘶吼,血流在奔騰。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在不斷新生。


    他竭盡全力活動手腳,猛地踢向大地。即使他自始至終都在盡情奔跑,這個世界依然很大,大得驚人。高得讓人頭暈,深得不見底。


    這就是自由。


    當他回過神來,心已得到了解放。渺小身體中的靈魂與廣闊的世界連接在一起。


    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何時來到這裏的。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總有一天可以來到這裏。


    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接受這個地方不存在的事實。


    +


    無形的焦慮侵蝕著周防尊。


    盛夏的深夜悶熱不已。周防站著的小巷深處響起無數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聲音。


    有怒吼,有喊聲,有慘叫,以及穿透這些聲音的槍聲。


    但是,更響亮的是炙烤夜晩空氣,熊熊燃燒的火焰聲。這是每逢周防率領『吠舞羅』一夥出動的時候,都會響徹戰場的聲音。不和諧的破壞聲在小巷中回蕩,將充滿鬥誌與瘋狂的熱量傳遞給他。


    周防邊走邊拿出香煙點著,緩緩吸入肺裏,而後噴出。


    越往小巷深處走去,越能聽到不和諧的聲音。


    昏暗的街燈照著四周,牆壁不時閃過讓人不安的亮光。這是槍與火焰。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附近的牆壁和地麵上都有被破壞的痕跡。


    耐燃物燒焦的臭味刺鼻,異於白天太陽的餘熱烘烤著裸露的上臂。充滿濃厚的暴力氣息。但是,周防的表情卻絲毫未變,眉頭不皺,渾身散發出例行公事般的氣息,默默前進。


    突然,小巷的暗處有東西在蠕動。


    是人。倒下的男人呻吟著扭動身體。周防的視線卻懶得移動。


    看來這人已經神誌不清了。被曬得很黑的皮膚和充滿立體感的五官顯示他不是日本人。他穿著的西裝已經破破爛爛,有很明顯的燒焦痕跡。


    男人踉蹌著起來,一看到站在自己旁邊的周防,整個臉色都變了。


    “啊!”


    他慘叫一聲,將手槍指到周防麵前。


    麵對指著自己的槍口,周防冷冷地看著。他慢慢吸著煙,呼出一團煙霧。


    “……給我讓開。”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淡,卻有種奇妙的溫潤感。


    聽到他的話後,男人雙手重新握緊手槍,急促地喘著氣。


    這個男人理應對暴力習以為常,但此時的大腦卻缺乏冷靜的判斷,隻剩下用常理無法解釋的單純的恐懼。叼著香煙的周防輕嘖一聲,唇角一歪。


    這個細微的舉動,代表著『力量』的釋放。


    之後,男人嘶吼著開槍了。


    砰!隨著無情的槍聲,槍口火光一閃。但幾乎在同一時間,耀眼的光芒亮起,在兩人之間卷起漩渦。


    火焰——或者應該說是火焰形態的高密度『力量』集合體。發射的子彈被突然出現的火焰所吞噬,與它一同消失。哪怕是瞬間發生的事,但如此鮮明的火焰,卻深深烙印在見過的所有人腦海中。


    男人尖叫著丟掉手槍逃跑。小巷裏回蕩著“怪物啊”的慘叫聲。周防掃興地看著那個男人逃走的身影。然後大口吸入一口煙,又噴了出來。


    無風的小巷中煙霧繚繞,溶入潮濕的夜氣。周防的眼神隨著煙霧遊弋,抬頭盯著上方。


    這一帶都是舊商業街。樓房群的混凝土牆壁將夏天的夜空分割成狹小的空間。人們就像身處洞底或者牢房中似得。聲音與熱氣沉澱在肮髒的小巷裏,隻有他噴出的細長煙霧優雅地逃到青空中。周防的體內有一種無法消退的焦躁感。


    周防粗暴地吸著煙,鞋底“嘎巴”一聲,似乎踩到什麽東西,再次走了進去。


    他往小巷深處走去。


    小巷的盡頭終於豁然開朗。這裏是沿著舊街道而建的倉庫,還有之前建的大型停車場。轉眼間,比小巷更厲害的聲音和熱量像巨浪般湧了過來。


    兩幫男人正在開打。


    一幫以倉庫為陣地不斷開槍,這些人年紀和人種都參差不齊。他們的叫喊聲中摻雜著英語和中文。根據『吠舞羅』參謀草剃出雲的情報,這幫人是今年出入鎮目町一帶的東南亞犯爨罪組織——黑爨社爨會的同夥。據說,他們主要販賣毒爨品與軍爨火,現在手持的槍械應該就是其中一部分商品。


    另一幫人則以停在旁邊的卡車為戰壕攻擊對方,是群身穿街頭流行服飾的年輕人。他們很年輕,不少還是未成年。他們並沒有手持槍械,拿著的無非是小刀、鐵管之類的工具,隻比赤手空拳好一點。他們本應沒有力量跟全副武裝的黑爨社爨會抗衡的,但他們卻不斷擊退四散在小巷裏的黑爨社爨會成員們,終於將對方逼到了倉庫裏。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壓倒性的實力差距,是因為他們擁有的『力量』。他們像操控手腳般,輕鬆地使用化為火焰的『力量』。這就是周防賜予他們的『力量』。


    特異現象誘發能力保持者。


    在擁有特異能力的人當中,周防屬於“王權者”。世上僅有7人的e-a個體,周防是其中一位“王”。他可以將力量賜予自己的氏族,也就是這群街頭團夥『吠舞羅』。


    他們是由第三王權者赤之王周防尊率領的赤之氏族『吠舞羅』。


    就是這個超能力集團將全副武裝的黑爨社爨會逼到絕境。


    “尊哥!”


    看到周防出現在停車場,其中一名成員就跑了過來。這是團隊裏的老成員鐮本力夫。


    “對不起! 我們本以為在你來之前就能搞定的,沒想到這夥人有機關槍……”他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陣有異於之前的槍聲。這不是手槍聲。正如鐮本所報告的,這是自動步槍——應該屬於突擊步槍範疇的槍械。『吠舞羅』的人趕緊躲到了卡車後麵。


    “可惡! 有什麽好怕的! 築一道火牆衝進去!”


    “笨蛋,別正麵硬闖,要繞到後方!”


    槍林彈雨中可以聽到手下們的怒吼聲。


    被機關槍激烈掃射,『吠舞羅』的成員們卻絲毫不見膽怯。他們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會有使用『力量』的激動及喜悅感。所有人都雄赳赳氣昂昂,雙眼大放光芒。


    激烈的鬥誌與瘋狂,傳到小巷的熱量現在充滿了戰鬥現場。


    周防微微皺眉。


    他的血液沸騰到身體發痛,炙烤著全身的熱氣仿佛在向他挑釁。周防體內的『力量』和手下們一樣需要得到解放。


    這時,從倉庫窗口閃過光芒,尖銳的響聲過後,瀝青路上頓時火花四濺。就在周防腳邊,子彈不斷飛來,彈痕在地麵蜿蜒,路上碎片四散。“哇?!”鐮本焦慮地跺腳。


    “危險


    !尊哥,請撤退!”


    周防無視慌張大喊的鐮本,將視線投到倉庫上。距離約二百米,屬於正常射擊範圍。周防抽著煙,身體內部在疼痛。那股熾熱的『力量』已經湧至喉嚨。


    周防的『力量』是火焰。


    這種力量討厭束縛,渴望自由。


    “尊哥!”


    就在鐮本催促時,槍彈再次掃射而來。子彈從他頭頂飛過,落到身後的瀝青路上。“混蛋!”他怒吼著衝到周防麵前,想用身體作盾牌保護自己的王。


    但周防卻平靜地說:


    “……鐮本,退下。”


    周防說完,“咯噔”一聲跨出一步。鐮本剛想開口,看到周防的樣子就閉嘴了。在周防的迫人氣勢下,他很自然地退到王的身邊。


    兩步,三步,周防向前走去。他吐掉煙蒂,踩上一腳。子彈擦邊而過。他不禁露出微笑,熱血沸騰。


    玩夠了。


    周防全身浮現出鮮紅色的光芒。


    包圍他的火焰化為猛烈燃燒的火柱,驅逐著周邊的黑暗。熱浪席卷四周,潮濕的夜氣在瞬間被蒸幹。強大帶來的存在感讓他比在場的所有事物都鮮明。他如同火焰巨人般充滿威嚴感,沒人能把他視作普通人。


    狂熱戰鬥的男人們都嚇得喘不上氣來。


    所有人停頓片刻後隨即發出更大的吼叫。但一方是恐懼,另一方則是歡喜。


    周防的光芒猛地擴散,占據了周邊一帶。蓋然性偏向場——這種“王”的氣場被稱為“聖域”。釋放出來的『力量』噴射到天空後集中,壓縮成“形”。


    伴隨著王權者擁有的巨大力量的釋放,高空中會出現一把“巨劍”。這把劍形能量體由『力量』凝結而成,是王權的象征。由於這種現象與某種可能性的關聯,因此仿照古希臘故事,稱為“達摩克利斯之劍”。


    『吠舞羅』的成員們屏住了呼吸。


    接著,他們狂熱地喊著:“no blood, no bone, no ash!”將拳頭揮向空中。


    王懸掛於天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對氏族成員來說是『力量』的源泉,是王的象征,是可以在戰場上呐喊呼號的旌旗,是自己與同伴間的榮耀。盛夏的夜晚回蕩著這群年輕人勇猛而純粹的聲音。


    但這還不夠。


    遠遠未夠。這是『力量』,是思想,是熾熱。體內湧出的紅色波動還沒完全釋放開來,他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他要根據『力量』的願望,將像岩漿般沸騰的『力量』噴射出來。直到極限,不,幹脆突破界限,哪怕將自己破壞也要超越過去。


    這是紅了眼的欲求與渴望。


    火焰在跳躍。


    火花在飛舞。


    周防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並且還在增強。與此相對應的是,『吠舞羅』成員的激情也在上漲。熱氣立刻化成熾熱漩渦,仿佛一切有形之物都會被溶解。連站在周防身邊的鐮本都忍不住踉蹌著向後摔倒。周防整個身體都與火焰融為一體——一瞬間,在高空懸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了細微的裂痕。非常好,將一切都掃平,一切都吹散,等一切完結後就皆大歡喜了。


    但是——


    “king!”


    在場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周防猛地收緊力量,馬上就要被完全解放的『力量』一下子變得瘋狂起來。


    周防拚命抑製著這股力量,被封住的『力量』在他體內不甘心地上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即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越來越大——像是不甘心受縛一般,刀身出現了裂痕。


    “放過我們吧,這裏太熱的話會幹涸的。”


    盡管說話的方式貌似不可靠,但他卻能穿過亂竄的『力量』,來到周防身邊。


    周防反射性地抑製住自己的激情,用可以融化鉛塊的熾熱視線落到聲音的主人身上,真不知道這人能否頂住對方殺氣騰騰的暴力衝動。但青年卻微微一笑,迎著周防的眼神聳聳肩膀。


    他是『吠舞羅』的幹部十束多多良。


    這個溫潤而帶有中性美的青年,一看就與暴力無緣。眼看王就要爆發了,站在他麵前的十束卻微笑著,絲毫不害怕。


    周防肌肉緊崩著默默站了一會兒。


    接著,他全身的力道開始放鬆,看來是將體內已經到達界限的壓力小心地壓製下去了。


    他環視周圍。


    這一帶的整個空間都充滿了膨脹的『力量』。擁護王的氏族成員們能在聖域中發揮比平時更強大的『力量』。本來是勢均力敵的狀況,現在敵人已經沒有勝算了。


    已沒必要再戰鬥下去。


    “……”


    吞噬周防的火柱慢慢地融入夜氣。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上麵。周防掏出香煙,點火,慢慢地吸入肺部,又噴出一口煙。


    “……燒掉。”


    這條命令隻有幾個字。


    但回應他的聲音卻充滿了勇猛果敢,這也預示著勝敗已定。鐮本馬上一躍而起,奔赴前線。不僅是他,所有的『吠舞羅』成員都從卡車後跳出來,爭先恐後地往倉庫衝去。


    但是,周防卻沒有看他們的行動。而是緊抿著唇,用力將體內更狂亂的衝動壓製下去。


    “……king?”


    十束擔心地問道。周防卻避開十束的視線,生硬地“啊”了一聲。


    “你的嘴上都可以掛個水瓶哦。”


    明明什麽都知道,卻故意不說。十束的道歉方式真是獨特,一下子瓦解了周防僵硬的表情。同時,他的心也恢複了平靜。


    “……之後交給你了。”


    “0k。話雖這麽說,其實不需要我出場了。”


    氏族成員們在王的威勢鼓舞下,一鼓作氣地攻打倉庫。戰鬥應該很快會結束。周防緩緩地吹熄煙頭。


    “對不起。”


    “……啊?”


    “可是、我的心情上。”


    “你在說什麽啊?”


    麵對哈哈大笑的十束,周防的生硬表情慢慢、慢慢地鬆動。想到以前他就苦笑起來。


    他在焦躁。隻要再過一會兒,這種焦躁就會慢慢減少,沉澱在周防的體內深處。對於這種侵蝕自己的無形焦躁,周防早在多年前就不斷說服自己。就算自己擁有王之火,也沒辦法將一切燒盡。


    “真是的……”


    為什麽自己會當上王,他從三年前的某一天開始就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現在又浮上心頭。


    隻是,在那瞬間。


    跟環境無關,與感受到什麽東西時不同。


    但是,周防不經意抬頭,在直覺引導下望向夜空的某個方向。


    那是東方的天空。


    “哎?”


    十束稍稍遲疑一會兒,也抬頭望向周防看著的同一方向。


    兩人頭頂的高空中,周防的紅色“達摩克利斯之劍”正在漂浮。


    接著……也許是心理作用,兩人看到夜空遠處閃過一道藍光,仿佛流星飛過。


    “……那是什麽? ”


    “……”


    聽到十束的話後,周防沉默了。可他銳利的眼神繼續注視著遠方。


    戰鬥仍在繼續。


    但周防過了許久都無法將視線收回來。


    +


    “你說青之王?”


    “沒錯,這個位置空缺太久,終於有人出任了。”


    草剃擦著玻璃杯,向坐在吧台位發問的十束點頭。


    在鎮目町的街角,開著一間複古酒吧“homra”。地上鋪著木板的店內除了一個舊吧台,還有充滿古董風的沙發和桌子。吧台後放著


    各種顏色的玻璃瓶,讓人覺得很有意思。


    “homra”這間漂亮的酒吧根據一二零協定,被認定為赤之氏族的王權者領地,是街頭集團『吠舞羅』的幹部聚集地,也是周防的根據地。草剃兼任業主與店長。雖然隻有二十四歲,但他已經繼承了叔叔經營的店鋪。


    “嗯……話說,你收到情報的速度還是那麽快。”


    “看來隻有我一個人在瞎操心。”


    “反正我們的王又不會變。”


    “好歹也擔心一下吧?你可是我們的n0.3!”


    “哎呀,你真是自尋煩惱。”


    十束一臉輕鬆地吐出舌頭。草剃無奈地聳肩。


    草剃是個高大的親切男人,染了頭發,平常會戴著淡色的太陽眼鏡。表麵上看起來像喜歡遊戲人間的聰明人,其實他是很勤勞的。他在『吠舞羅』的重要成員中最年長,因此會讓人覺得地位超然。


    而十束則是一個單純如孩童的俊美青年。端正的容貌有幾分陰柔,左耳上戴著的耳環跟他很相配。他雖然是街頭集團的幹部,卻完全跟“暴力”二字沾不上邊。


    周防、草剃和十束這三人是在周防被選為王之前就認識的。當周防以王的身份覺醒時,草剃與十束就成為了他最初的家臣——氏族成員。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當時周防隻有十九歲。


    “上任青之王死亡,是隕坑出現的時候吧。”


    “就是迦具都事件。因為上任赤之王暴走,結果改變了日本的地形。而上任青之王就是在那時候死的。”


    “原來如此,已經是十多年前發生的事了。”


    十束懶散地趴在吧台上,眼神飄到遠方。


    雖然這件事發生在十多年前,但兩人卻對迦具都事件所產生的騷動印象很深。當時在關東南部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隕坑,造成數十萬人死傷。關於這件事的真相眾說紛紜,隻有王與其家臣知道。


    “是有新王誕生嗎……”


    十束喃喃自語。草剃也沒有搭話,繼續埋頭擦玻璃杯。他弄完後就拿出香煙,應該是休息時間了。


    現在是下午一點鍾。平常泡在『吠舞羅』的成員們很少會在這個時間段露麵。在年輕人鬧到深夜的“homra”裏,白天的時間反而流淌著寧靜的氣息。


    夏天的陽光從天頂直射,卻照不到店內。窗戶被耀眼的白光籠罩,外麵的灼熱與室內的涼爽形成鮮明對比。


    “……哎?對了,草剃,青之王出現的話,『scepter4』也會複活嗎?”


    “不知道。但可能性很高。”


    呼。在唇邊吐出一口煙,草剃淡淡地說道。他的表情很微妙,估計是預感到不久的將來會發生麻煩事。


    『scepter4』。


    表麵名稱叫“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如名所示,屬於政爨府機關的一個事務室,負責工作為“特殊外國人的戶籍管理”。


    但是,它真正的身份是“處理超能力者治安組織”。


    誘發特異現象的超能力擁有者——也就是俗稱的超能力者,對現代社會來說是非常大的麻煩,而且是危險的存在。要辨別一個人是否有強大的超能力是很困難的,就算有法律監管,在現實中也很難采取有效的執行措施。他們就像是何時何地使用槍械都不需要具備資格的持槍人,更沒有任何法律責任,很容易無法無天。


    而很多超能力者是從王手上得到『力量』的——或者應該說是在王的引導下獲得超能力。因此,他們大多數人都會分屬於以王為首的氏族,因此等於在一定控製下行事。當然,不同王的意向會導致氏族的性質偏差,為了控製王權者所引起的社會混亂及氏族之間的鬥爭,他們簽訂了一二零協定,氏族成員們無軌道的行動從而得到抑製。


    當然,並非所有氏族成員都不會利用超能力來實施犯爨罪活動。


    而在超能力者當中,也有不少人是未通過王而自然產生『力量』,被稱為“權外者”。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氏族,因此別說是一二零協定,連氏族成員深知的“超能力者相關常識”都不放在心上。或者說,有很多人壓根都不知道有這種東西。


    而管理監督這些權外者,以及處理由超能力者所引起的犯爨罪行為的任務,就由『scepter4』負責。


    這已經是青之王健在時的事了。『scepter4』除了是處理超能力者的治安組織,還是青之王所率領的青之氏族。


    結果,還是由同為『力量』持有者的超能力者去打擊同類犯爨罪是最有效的。而且,每一代的赤之王都擁有『破壞』的『力量』,而青之王則擁有『秩序』的『力量』。作為管理超能力者治安的人,青之王及其氏族是最適合的。


    可是,上代青之王在十一年前的迦具都事件中去世了。


    之後的『scepter4』在王空缺的情況下繼續履行職務,但在去年的某件事後停止了活動。他們將職務轉讓給其他氏族,已經處於半解體的狀態。而那件事與『吠舞羅』也脫不了幹係。


    “雖然我們跟『scepter4』有不少過節,但客觀來說,我覺得他們這個組織是有必要存在的。事實上在他們解散後,由權外者引起的麻煩增加了不少。”


    “可我們不是因此獲利了嗎? ”


    “話雖如此……但最近也有很多不良影響。”


    “說我們嗎?”


    “……你也感覺到了吧? ”


    麵對草剃若有所指的視線,十束一臉複雜地“嗯”了一聲。他顯然明白草剃話裏的意思。


    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打廣告,但『吠舞羅』早已是處理權外者的專家,專門解決這些人所引起的問題。


    應該說周防的工作也由此而起。他從高中畢業後沒過多久就在做鎮目町的黑爨社爨會保鏢。特別是當他作為王覺醒後,對於這個可以處理權外者麻煩的保鏢,各個組織都爭相籠絡他。因此『吠舞羅』應運而生,在黑爨社爨會中成為一大勢力,至今地位穩固,甚至更加興旺。現在周防已經很少親自出麵,有任務都會讓手下的成員代為執行。


    鎮目町原本就有很多權外者。大街的各個角落都配備有巨大的街頭屏幕,以舊繁華街為中心,很多集團都在做觸爨犯法律的生意。不光是暴力團夥,還有不少國外黑爨社爨會也紮根於此。這種狀況下自然會有形形色色立場的人在這裏流動,還有不明身份的人——比如說權外者這種。因此,他們很容易在這裏棲息。自然也會引發不少由權外者造成的麻煩。


    “當然,我們都是世人所說的不良分子。被人說橫行霸道也是很正常的……”


    『吠舞羅』是以街頭組織的名義成立的,非常有“鎮目町就是我們的地盤”這樣的意識。在有好有壞的“業績”上,沒人能抵抗執行任務的魅力。因此對於『吠舞羅』來說,處理權外者引起的麻煩其實是一項無法忽略的收入來源。


    然而,草剃板起麵孔說:


    “最近,我們的人太得意忘形了,這不是好事。”


    在超能力者圈中,『吠舞羅』等於是左右鎮目町的重要勢力。有赤之王周防尊作為王權者存在,他們的勢力就等於遍布整個城市。而他們通過處理權外者問題,勢力範圍還波及到暴力團夥與黑爨社爨會。


    根據鎮目町目前的狀況,如果有諸多權外者也不算是壞事。


    沒有歸屬於氏族的權外者往往會被黑爨社爨會利用。因此,被『吠舞羅』緊盯的鎮目町,很少會有權外者被犯爨罪組織利用。


    而無法在其他土地生存的權外者們,隻要他們在鎮目町遵守最起碼的規則和習慣,從一定程度上也能過上安穩日子。實際上,自從聽到『吠


    舞羅』的評價後,從其他地方搬來這裏的權外者有增加的趨向。


    在鎮目町裏活動的『吠舞羅』等於是某種無可置疑的""權威”。而在『吠舞羅』裏,對此有錯誤認識而一改常態的人也在增加中。


    “你把問題想得太嚴重了。就是因為『scepter4』無能,我們才最擅長解決超能力者所引起的糾紛。我們受到別人的追捧,所以才會洋洋得意。但不少人都是腦子不好、行為不端的人。一旦犯錯,就會造成惡劣的後果。”


    這種傾向在新人之間,尤其是遠離周防的人當中尤為明顯。為『吠舞羅』做出貢獻的老成員反而不會很嚴重。在“homra”裏聚集的都是『吠舞羅』的主要成員,這跟以前相比幾乎沒變。可是,與周防及主要成員缺乏接觸的人卻會將『吠舞羅』帶離正確軌道,不少人會以自己身為其中一員而到處炫耀。


    而且做壞事也會引起周圍人對自己的認可——這種想法已形成風潮。


    “這話隻在這裏說就好了……有人說,就是因為我們之前跟黑爨社爨會的爭鬥,才會創立『吠舞羅』。”


    “咦,要是被傳成真的豈不是很糟糕嗎。”


    “現在還沒有確鑿證據,正當我想好好調查時,青之王出現,結果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在他們眼中,就算被當成壞人,隻要維持最低限度的仁義,也是合乎規矩的。其實這會適得其反,尤其是如今的『吠舞羅』。”


    草剃自言自語般嘴角一抽,感歎道: “最近我都在發牢騷。”


    “這也是發牢騷。”十束愉快地吐槽道。草剃無奈地咧嘴道:


    “不過……也對。雖然大家覺得加入我們很有麵子,但基本上都是些好孩子。但他們有時會忘記『吠舞羅』是個怎樣的組織。”


    “淪落成小無賴的不都是所謂的"好孩子"嗎?別說得像別人的事一樣。新人教育是由你負責的吧?”


    “啊,你又在自尋煩惱。”


    “真是的……算了,我們這個組織太大,連小弟們的教育都顧不上。”


    說完,草剃苦笑中夾雜著歎息。


    王權者會賜予『力量』給特定的人,新成員加入前,需要通過一道入族儀式。具體方法因王而異,周防的考驗是“火焰”。隻有那些親自碰到周防放出的火焰並能承受的人,才能覺醒力量成為氏族。萬一失敗就會造成嚴重燒傷,搞不好還會危及性命。


    開出這樣駭人的條件,一定會有不少人對加入赤族望而卻步。但周防跟其他王不同,他屬於來者不拒的類型。隻要有生死存亡的覺悟,任何人都可以迎接這項挑戰。結果,隨著『吠舞羅』勢力劇增,想要加入赤族的亡命之徒也在增加,於是出現了很多通過入族儀式的人。


    『吠舞羅』基本都是由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組成,但十束卻是個例外,為人親切,愛照顧人。因此專門負責照顧新成員,也很會根據現狀調和關係。


    “我的力量果然很弱,所以才會被這些加入組織的人看不起。”


    “別說傻話。簡直像個服輸的新人一樣,說不定就是你這種自卑的態度才讓人看輕的。偶爾也要嚴厲一點。”


    “但我的性格就是這樣,說什麽都改不了的。”


    看著皺眉的草剃,十束若無其事地笑了。


    實際上,十束雖然跟草剃一樣是最早的成員,他的力量卻非常弱。他很擅長在最佳的時機使用這份力量,卻不是戰鬥型的。


    十束能在凶惡男人們麵前毫無膽怯,反而贏得對方的友情與信任,這才是他的真正價值……但正如他所說,那些衝著力量與權威而加入吠舞羅的人當中有很多都看不起他。十束待人親切,樂於助人,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則很冷淡,會迅速與對方拉開距離。


    “總之,草剃你想說的是,如果『scepter4』複活,我們手下的小弟也會減少,對嗎?”


    “他們再次複活是必然的……可對我們來說並非好事。”


    “你是說雙方會有衝突?”


    “還不清楚,要看新任青之王是個怎樣的人,隻要當麵見到就知道了。”


    “你還挺勞神的。”


    “別說得事不關己好不好。”


    麵對還是那麽冷靜的十束,草剃噴著煙,不禁失笑。


    “對王說了青之王的事嗎?”


    “說過,他隻是平靜地說知道了。雖然他看起來很懶散,但並非普通人,不用擔心太多。”


    “那你就是個強求不存在之物的人嗎?”


    “領教你的高見,拜托不要用滿臉糟糕的表情說話。”


    “我覺得我們的王也不是對跟其他王爭權奪利毫無興趣……啊,為了避免無意義的衝突,幹脆我們向青族提出舉行聯誼會吧?強製要求『吠舞羅』全體成員參加。正好這個季節在舉行孟蘭盆舞大會。”


    “……也好,說不定能順道整頓『吠舞羅』的綱紀。為了配合尊的舞蹈,所有人會跟著挺直腰部,肯定很有意思。”


    “我絕對會捧腹大笑的。”


    “我想看看對『吠舞羅』有奇怪念頭而加入的人會有什麽表情,順便可以用喝酒聯絡感情。由第三王權者直接斟酒,就算想拒絕也不行,我們homra絕對有足夠的存酒量。”


    兩位資格最老的幹部用嚴肅的神情揶揄著自己的王,周防作為王是有容忍限度的。可在草雉和十束眼中,周防是一位完美的王,因此不會讓他去做費勁的事。


    正當鎮目町的掌權者們聊著無邊無際的話時,店裏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這是從酒吧二樓樓梯傳來的,一個少女走了下來。


    “哦,安娜,起床了嗎?”


    是位看上去像小學生的年幼少女。麵對一臉和氣向她打招呼的十束,她的表情顯得很冷淡,但還是很認真地略略點頭。


    這位少女容貌精致得猶如娃娃一般,美麗而柔弱,五官勻稱。但她的皮膚卻蒼白得嚇人,連長發也是白色的。那對滴溜圓的眼珠子卻是深沉的紅色。身上以紅黑為基調的哥特洛麗塔服飾,跟她非常相配。


    她叫櫛名安娜,是『吠舞羅』的成員,赤之氏族的族人。而且跟新來的底層小弟不同,是很重要的成員之一。


    “安娜,尊呢?”


    “……還在睡覺。”


    “真是的,挺舒服的嘛。”


    “他看上去很累,所以……”


    “我知道了,要是叫他起來會惹麻煩的。”


    麵對沉默寡言的安娜,草剃溫柔地說道,並聳了聳肩。草剃是在開玩笑,安娜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好讓草剃不那麽擔心。


    安娜雖然是赤之氏族的人,但以前是權外者。她有很強的感應能力,是個非常特殊的超能力者。


    不過,身為優秀的超能力者,對於安娜這麽年幼的少女來說絕非好事。幸虧周圍的大人們都很照顧她,盡管如此,花了很長時間她還是不肯對人敞露心扉。現在也不太會開口,話語不多。


    安娜挺直背坐到吧台的凳子上,十束迅速用詢問的視線投向草雜。草剃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說: “她當然知道。”


    “也就是說,最先覺察出青之王動向的人是安娜? 因此才會緊急調查這件事。”


    “都是安娜的功勞。”


    十束敬佩地看著安娜,少女微微低下頭,似乎害羞了。


    實際上,促使『scepter4』解散那件事的關鍵人物就是安娜。她跟『scepter4』與青之王之間有些關係,而且絕非快樂的回憶。


    那件事就是由安娜加入赤之氏族結束的,之後她就受到周防保護了。因此,周防和草剃,還有十束和其他成員都很疼愛她,她內向的性格也有所


    改善。


    雖然這件事算不上愉快的回憶,但對她來說卻是人生的重大轉折,過去的事皆已煙消雲散。就算她知道新任青之王誕生,也不會再引起心情上的波瀾起伏。


    雖說她是個孩子,可正因為是個孩子,才會不斷成長。


    “對了,安娜,有沒有興趣看王跳孟蘭盆舞啊?”


    “笨蛋,居然對安娜說這種胡話。”


    “可你不覺得安娜很適合穿浴衣嗎? ”


    “那幹脆把孟蘭盆舞的計劃移到夏季慶典上——對了,安娜,偶爾也出去乘涼吧。”


    十束滿嘴跑火車,不過草剃同意他的意見,於是向安娜提議道。


    但是,少女的話卻打消了兩個大人的念頭。


    “尊……在黎明時做噩夢了。”


    她用讓人難受的語氣說道。


    草剃與十束不禁沉默,用銳利的眼神對視一眼。


    安娜話不多,但一旦出口就會有異於常人的擔心與真摯。聞者的心情會動搖。


    “……王最近經常會做噩夢。”


    “之前跟黑爨社爨會幹架時似乎積累了不少壓力。”


    “啊,你說得沒錯。”


    “我們都無法真正了解王的痛苦。”


    這是強大帶來的痛苦——因為擁有過強的力量而痛苦。在現實中幾乎沒有人能感受到這份痛苦。周防的痛苦是當“王”的痛苦。如果不是立場相同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算了。”


    草剃笑笑。十束與安娜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我們得互相支持。”


    臣子的操勞隻有臣子才明白,王的孤獨同樣隻有王才明白。那唯一的辦法就是互相尊重,替對方著想。


    “新王與氏族哪個重要? 不用為每個月的業績煩惱就很讓人羨慕了。”


    說完,草剃伸了個懶腰,繼續為開店做準備。十束與安娜對視一眼,不禁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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