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執事長,大小姐幾位一下聊得很開心一下召喚構裝,玩得相當積極是很好,不過食物方麵其實已經有短缺危機了。」


    一名侍女半舉右手這麽說。


    「執事長,我們在忙著烤肉,沒辦法開卡車去補貨,隻好麻煩您了!」


    「卡車還有其他自衛隊出身的魔女可以開吧,你們幾個……!不過話說回來──」


    光太郎放鬆肩膀。


    默默注視起以飛快速度優雅進食的三名魔女。途中──


    「執事長──大小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真是太好了呢。」


    「對啊。可以開始考量自己以外的事,是很好的傾向。」


    「執事長,大小姐理都沒理過您呢。」


    「你們還不是一樣!聽好了──」


    光太郎指著所有人走向堤防。


    「在我回來之前不準上甜點!那是我特地預約才好不容易買到的。」


    「──稍後將由工作人員與大小姐幾位開心享用。」


    「就是那樣!我最怕的就是那樣……!話說那在哪裏?我那個裝甜點的保冷箱上哪去了!」


    「咦?」侍女們麵麵相覷。


    「出發前,我們送到校長那裏去了呀?因為執事長您說要把這幾天沒送的種子怎麽樣怎麽樣啊。不是那個保冷箱嗎?」


    ●


    「哎呀……光太郎怎麽突然對我這種阿姨那麽好呀?」


    校長對著桌上打開的保冷箱側首微笑。


    「還以為裏麵是種子,結果是讓人心花怒放的甜點呢。」


    她注視的,是以燒杯盛裝的手工布丁。大致看來,這些焦糖布丁超過三十個,難怪那些侍女抱得很重的樣子。校長好笑地歎息,往暮日漸傾的窗外瞥了一眼,打開術式陣。


    「教職員室的冰箱有空位嗎?在這種天氣辛苦上班的各位同仁,堀之內同學送點心來嘍?快來拿吧。」


    ●


    校長莫名其妙的感謝函,讓堀之內打從心底警戒起來。不過讀完以後,知道那是光太郎的安排就放心了。至於這位光太郎──


    「這麽熱還在城裏東奔西跑買甜點,結果中暑啦?真是令人感動呢。」


    三人品嚐著燒杯裝的布丁,在夕暮的沙灘稍作休息。


    爾後,她們將昏倒的光太郎擺在一邊,吃著與中餐相連的晚餐,恢複了力氣就到海濱調整炮擊設定,和杭特試招交換戰術。


    老實說,這樣多變的高密度訓練實在很難得,而且──


    ……暑假可不是隻到今天為止呢。


    這麽想時,侍女們已開始準備煙火,有人已經先玩了起來,拿著手持型煙火甩來甩去。從這點看來,大部分侍女其實是她們學姊的年紀。


    同樣都是十年前以來的「現在」這個世代的人吧。


    大家,都傳給了她某些學識、記憶,許多許多。


    「──來。我沒玩過手拿的煙火耶。」


    杭特從金屬吊燈夾了塊木炭,給堀之內點火。木炭的熱,反而告訴她海邊氣溫正逐漸下降。


    杭特也是一樣吧。她望著同伴所在的海麵說:


    「──不過啊,假如各務說的都是事實,那這個世界該怎麽定位呀?」


    「嗯……」各務點點頭,點燃手上煙火倒吊著高舉起來。長條形煙火前端噴發的火花慢慢變色,釋放著獨特氣味逐漸消散。


    火光變成化學藥品般的綠色後,各務說:


    「要恨我也沒關係喔?」


    「哎喲,這個,我該怎麽說呢……」


    杭特苦笑著張開術式陣,並在畫麵上叫出某種東西。


    是遊戲。魔女裝扮的角色在時代劇風格的街道上跳來跳去,閃躲咖哩。雖然世界觀很難懂,但這是為了──


    「各務現在就是在這個遊戲裏,對我們這些角色說話吧。然後呢,可說是遊戲設定的部分,對我們造成了很多不利的地方。」


    也就是說──


    「……那就像是進了遊戲後,玩家被自己控製的角色抱怨『你能不能跳好一點』一樣吧?」


    「不對吧,那樣──」


    堀之內開口,是由於從杭特話中感到了誤會。


    雖不知是不是真心話,那總歸是在自己所有人與各務之間畫了條界線。


    ……當然,她也有「身為遊戲角色,自然不想抱怨玩家」的意思。


    可是,堀之內是這麽想的。以各務的個性來說──


    ……這個人,是一個很有同理心的人喔。


    她想起各務日前在碼頭為她流淚的事。由此可見,即使杭特將自己這群歸類為遊戲角色,各務也一樣會流淚。她是為堀之內的母親遭遇不幸而哭過的人啊。因此──


    「────」


    堀之內原想對杭特說:「你想太多了。」但是作罷。


    ……我才沒那麽多事呢。


    杭特也在試探自己應與各務保持怎樣的距離。今天算是在諸多事實引導下走近了不少,然而相對地,也因為反作用力而稍微退回了幾步吧。


    換言之,杭特並沒有與各務保持距離的想法。


    隻是因為有點誤會而感到害怕,擔心會再失去些什麽。


    排名魔女就是這樣。


    所以杭特說了。


    即使是遊戲角色與玩家的關係,身為角色的她也不會埋怨各務。


    那就是杭特現在認定的距離吧。那些話,隻對各務一個有意義。


    在往後的日子裏,彼此的距離多半隻會繼續縮短。各務有那樣的特質。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特殊身分,希望他人不要有任何顧慮,對等相待。


    因此,堀之內也有話要說。抱著「或許是種保險吧」的想法。


    「──你不覺得,就算世界是人家寫的故事,對於在裏麵出生、長大的人來說,又是另一回事嗎,杭特?」


    這個問題,堀之內今天也確認了好幾次。


    那是她與杭特的共通點。所以這個見解,對各務將會是個楔子。


    與其害怕,不如想想「現在」該怎麽做。


    與母親的過去固然重要,但不能舍棄現在。


    如今,已能凝望月球的事實更為重要。


    杭特也明白堀之內的意思吧,隻見她叉手歪頭──


    「嗯……」


    「無論想再多,事實也不會變喔?」


    「堀之內,你就是這點難搞……」


    杭特苦笑著這麽說後轉向各務。


    「你有什麽話想對『笨蛋』說的嗎?」


    「其實你願意和我們一起解決難題,就已經十二分地足夠了,杭特同學。」


    答得不假思索。


    真敢說啊……堀之內隻能傻著眼,從嘴角擠出這樣的感想。忽然間,各務輕笑起來。


    「謝謝你。」


    於此同時,各務向外揮出右手。


    「感覺不錯。」


    冷不防召喚了魔導機具。


    「是這樣做的吧?」


    ●


    真有一套。侍女班長目睹了這個景象。她雖能理解各務那明顯異常的流體操作能力,但她的機具仍與別人所用的相差甚遠。這是因為──


    ……我們那時候,光是能召喚魔導構裝就是高材生了呢……


    巨大的劍帶著鍾聲,在各務背後構築而成。


    「那就是魔導機具?狄凱娥修涅……厲害。」


    這句不自禁的讚歎,使得中暑而躺在一邊的執事長緩緩抬起頭。


    「那當然。」


    他似乎很想喝水,抓起身邊的寶特瓶就往嘴送,邊吸邊說:


    「各


    務小姐的力量可是和大小姐同等啊……!」


    「執事長,那是烤肋排的醬汁。」


    執事長口噴紅色液體倒下的模樣,引起了一陣大騷動。


    ●


    杭特吹了聲口哨,在驚訝的堀之內身旁注視出現在海上的巨劍。


    全長逾五百公尺的巨劍與她的海吉霍克同等,而體積是她略勝一籌,不過──


    ……劍形實在有點奸詐耶。


    從造型本身就能感到力量。


    「整體還不錯,爆發力也強,隻是──還不太行。」


    歪著唇的各務話剛說完,魔導機具就崩解了。


    破碎的鍾聲,在海上與江之島之間回蕩。堤防彼方,在街道上行駛的汽機車駕駛注意力也都被吸引過去了吧,喇叭聲此起彼落。


    在崩垮、墜落的巨劍之前,堀之內轉過來問:


    「為、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嘛……」各務手抵下巴,仰望分解的光團散布海麵。「嗯──人情緒亢奮的時候,流體也會跟著反應,使獲得量增加。我的問題是維持力很弱,在戰鬥中或許沒影響,不過平時沒什麽刺激情緒的要素,很難長時間維持吧。」


    「我想你隻要召喚以後接著戰鬥應該就撐得住,那些以後再想就好。」


    另一件事,比較讓人感興趣一點。那就是──


    「堀之內呢?你有想到保持情緒亢奮的方法嗎?」


    ●


    「我、我嗎?」


    話鋒突然轉過來,嚇得堀之內不知所措。


    ……我什麽都沒準備啊……!


    杭特已經學成了那門技術,能用美國國歌提振情緒。各務算起來也需要找個刺激情緒的方法,不過操控流體方麵似乎比較重要。


    而堀之內──


    「呃,這個……」


    「大小姐,您一定行的!」


    三人朝聲音來向望去,隻見中暑倒下的光太郎爬了起來,嘴邊到胸口不知為何紅紅地一大片。堀之內姑且先當作沒看見,但是──


    「那是什麽啊,堀之內同學?」


    「再說!以後再說!先送他去醫院!」


    「誰能開車啊?」


    ……就是他自己──


    「不、不對,還有自衛隊出身的侍女!」


    「仔細想想,這句話問題不小耶。」


    然而帳棚底下,侍女們正左右擺著手。從她們「沒事的,請放心」的手勢看來,應該是不需多慮。但這麽一來──


    「快吧,堀之內,大家都在等你表演喔。」


    「可、可以不要給我壓力嗎!」


    總之,得快想刺激情緒的方法。


    「我、我的話嘛──」


    有是有,剛才才想到而已,也就是各務對月而笑、為她流淚等等。若還要其他情境──


    ……昨天和杭特的對戰也算吧。


    當時,各務果決地說:「相信我。」


    對於始終單打獨鬥的堀之內而言,那實在是令人羞怯的一句話。


    但各務的實力是貨真價實。至於她那些引人側目的奇言異行,希望隻是單純少根筋。可是,用那種事刺激情緒的材料實在──


    「──喂,不要想太多啦,滿子。」


    「你、你又那樣叫我!」


    一這麽喊,標準機具和魔導機具就從她手上和背後冒了出來。


    ●


    驟然衝破天空,伴隨大鈴響聲展現全貌的魔導機具朱龍膽掀起強風巨濤。


    「呀……!」


    襯衫被從後吹翻、浪花衝過腳踝的堀之內嚇得向前一跳,疑惑──不,明知發生什麽事,但還是急忙向後查看。


    「哎呀……?」


    插圖010


    ……叫、叫出來了?


    雖然懷疑,但事實擺在眼前。手上的標準機具、背後逾五百公尺的朱龍膽以及肩上悠哉抽菸的朱雀都是鐵一般的事實。


    無論如何,總歸是順利成功了。那麽,現在不如順順呼吸──


    「看、看吧,我做到嘍?」


    一這麽說,杭特和各務就對她豎著雙掌倒退三步。


    怎麽回事?疑惑視線的彼端,杭特帶著鄙視眼神對各務說:


    「……『滿子』會讓她興奮耶。」


    「聽見低級字眼會興奮,真是悶騷。」


    「──夠、夠了喔,不要隨便決定別人的個性……!」


    光太郎也不要再誇了,快去醫院。


    ●


    經過幾次往來、技術交換、f-23緊急出動,暑假時間開始步向尾聲。


    到外地或其他國家與家人團聚或修練的魔女們,開始返回位在東京灣中央的四法印學院,即使第二學期還沒開始,校內已有稀疏的人影和喧囂。


    過了八月二十日,為了替返回學校的學生們收心,會啟動每個整點的上課鍾,代替報時。


    「──一早生活就這麽規律呀?結果,你把暑假都花在這裏了嗎?」


    「沒有。我有機會就會到各地去走一走,不遠就是了,都是當天來回。」


    在校長室飄落的聲音,屬於一名修長少女。


    相對於大桌後頭,站在窗邊的校長,身穿黑色夏季針織衫、黑色調製服與長襪的少女,手放在會客桌上。


    雙手護在桌麵上的盆栽兩旁,同時注視著它。


    有些東西,從花朵落到少女的手上。


    是流體光。


    「那不是經過改造,用來重建的喔,就隻是普普通通的盆哉。種在地脈豐沛的地方就變那樣了。」


    窗外,校長注視的是寬廣中庭北側的花圃。在那修整的魔女似乎是注意到校長的視線而向她揮手,校長也揮手回應。


    而會客桌邊的修長少女吐了口放心的氣,害怕灑出似的慢慢移開盆栽兩邊的手。


    「謝謝校長和我分享這麽美的花。關於我請願的事──」


    「我知道。可是這樣不太好吧?和各務同學決鬥,實在有點──」


    「我也知道自己應該挑戰第一名,不該和低名次的人決鬥。」


    她以戳刺般的力道將指尖插進白色短發中,向後梳理。


    「哎呀呀。」聽校長輕聲驚歎,少女行禮賠罪。


    「抱歉。」


    接著頷首說道:


    「可是我就是沒辦法讓各務?鏡那個大罪人繼續活下去。」


    ●


    「這樣啊。」


    校長不否定也不肯定,隻是苦笑。


    「那就沒辦法了。呃──」


    說到這裏,校長見到了變化。


    是空白。對方已經從校長室消失無蹤。


    這動作,宣告了她與各務的決鬥已是定局。換言之──


    「哎呀呀,就算我說不行,她也不會聽吧……性子真急。」


    苦笑的聲音流向窗外。


    「難得,最後一個夏天的成果,已經滿窗都是了呢。」


    窗外,是花圃。正在澆水的少女又朝她揮手,校長揮手回應,並說:


    「──時間好像來得及喔,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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