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出去了,滿屋子的人味,其中還有一縷古龍水的香氛,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狀留下的。金小田打開空調,把風調到最大,又把椅子都搬了出去,這才關上門打開記事本,把李周父母的情況一五一十講給吳明聽。


    金小田說完,見吳明毫無動靜,仍然一付入定的模樣,不覺有些詫異,這位仁兄最好逞能,恨不得時時刻刻顯擺他大腦有豹的速度,怎麽今天悶了?難道同事們給他的打擊太大,可是他早該料到現在的場景,動什麽不能動別人的利益。


    金小田不信吳明沒考慮到這一點,所以她也沒有勸解他的意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一樣是農家子弟,吳明從小曬不黑,如今更是白皙,襯得垂下來的睫毛特別顯眼。金小田突然想起黎正,黎正是內雙,有臥蠶,總帶著笑意,眼神清澈。可惜這雙漂亮的眼睛被鏡片擋住了,他有100多度近視,為了對自己和路上所有的人負責,從18歲拿駕照起他戴上了眼鏡。


    “所有企業中,資料最齊的一般是財務。你這個朋友的朋友不是在銀行工作嗎,讓他找餐館的財務想辦法。現在的財務都心裏有數,隻是一份工作,不會替老板賠上自己的前途。”吳明終於開了口,“收集好證據,遞交給勞動保障監察大隊,人社局會處理的,一般都是勞方勝。”他想了想,沉聲說,“要麽不鬧,鬧就鬧大,找多幾個同種情況被辭退的,黑心老板不會隻對一個兩個員工下手。最高人民法院有個解釋,關於審理拒不支付勞動報酬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你自己去看一下,有兩條用得上,一是對‘隱匿、銷毀或者篡改賬目、職工名冊、工資支付記錄、考勤記錄等與勞動報酬相關的材料的’行為的定義,二是對‘數額較大’的定義。”


    金小田記得飛快,“明白了。”她發自內心地讚歎,“您老可真是百科全書,對條文記得清清楚楚。”


    吳明笑了笑,“學會拍馬屁了?”


    金小田嘿嘿笑了兩聲,眼珠子一轉,輕聲問,“他們走了沒?”


    吳明不動聲色,嘴唇輕輕吐出兩字,“還沒。”要不是金小田耳力好,還真聽不出他在說什麽。


    既然是大案子,當然不能三言兩語了事,金小田會心,“幹嗎折騰?”


    吳明翻開記事本,漫不經心地說,“你不覺得有必要?”


    當然有,金小田早就煩透了這幫人,他們仗著資曆深,吃得開,一付誇誇其談的樣子,總是瞧不起新手。像金小田既是女性,又沒一次性拿到資格,在他們眼裏直接是免費的勞動力,不使白不使,還要嫌她沒用。不止她,小徐也有滿肚子怨氣,所以一旦拿到那張證,立馬擺明態度不再打雜。仙妻


    不過,吳明能這麽想,為什麽不早點出來救她於水火,相反還雪上加霜,她收到的大部分批評和最嚴厲的批評都出自他的嘴。要知道一仆兩主已經夠難弄,她可是侍候著一幫大爺,日子夠難過的。


    “我剛入行時特別討厭別人對我指手劃腳,我對自己說我要做這裏最強的,讓他們都閉嘴。”吳明邊查看他的行程表,邊對金小田說,“我發誓要改變這裏。”


    嗯,有誌氣。


    吳明像是看穿了她的不以為然,“這是我跟你的不同,我對人生有一點很個人的意見。”


    得了吧,金小田翻了翻眼皮,“我尊重你的意見,不過我有自己的想法。”何必那麽極端,雖然有一些人很討厭,但也有一些好的,比如黃小和律師,絕對是個老好人,每年接不少免費案子,盡心竭力為勞苦大眾服務。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金小田也不讚成老主任的做法,因為有些委托人讓人沒辦法同情,比如李周和他的父母,好在她也就是幫他們問一問,普通的勞動仲裁也用不著律師。


    吳明沒動氣,“他們走了,你可以出去了。”


    金小田站起來想起一件事,“我爸讓你有時間的時候去我家吃飯,順便拿點新米。”


    吳明點頭,“他今天有空不?我今晚就去行嗎?”


    “不知道,你直接打他電話吧。”金小田隻知道父親最近似乎在忙什麽秸稈機械化還田的培訓,家裏的田是示範點。“他喜歡你,不會怪你打擾他的。”話說得酸溜溜,是因為她昨晚良心發現給她爸打電話,卻被嫌棄了,“晚上打什麽電話,害得我的心跳到喉嚨口,以為出什麽事了。”她還不是怕秋收季節他累著了,想慰問一番……


    今天一大早,老頭兒殺到城裏,二話不說放下三袋百斤裝新米,一袋給她和維娜自己吃,另兩袋給黎家伯母,禮尚往來不可廢。給黎家的禮除了新米之外還有各色蔬菜,蘿卜、菠菜、薺菜。另有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兩隻雞,一籃草雞蛋和一籃散養鴨的鴨蛋。


    老頭子年紀不輕了,但幹慣農活的人,百斤大米往肩上一扛張開大步蹭蹭蹭上了樓,放下東西就走,說今天還要給人上課,立馬要趕回去,“你自己欠別人的人情自己去還,別忘記幫我們帶聲好。小黎的同事要是還想來玩,過幾天來吧,園裏的雞可以吃了,塘裏的魚也肥了。”軍婚,染上惹火甜妻


    到周末金小田毫不客氣地帶了一個人回去吃園裏的雞、塘裏的魚,那個人就是不知稼穡的黎正。


    黎正是草皮大王的兒子,但跟金小田不一樣,他連割雜草的刀都沒用過幾次,家裏對他的要求是好好讀書,將來考出農門。父母對他有期望,但還在黎正高中階段,草皮大王黎歸元已經通過承包市政工程搖身一步轉行做了房地產。開頭是綠化,慢慢也做小工程,像砌個圍牆刷個漆,為了施工方便,自置了挖機、吊機等等設備;既然有了設備,承接的活的範圍漸漸增大,作為小包工頭,黎歸元在大包工頭的指揮下踏進土建;後來幹脆招兵買馬,自己做起了房地產公司。


    創業容易守業難,發達後黎歸元忙於鞏固勝利成果,等忙完一回頭,才發現獨生兒子雖然學習成績優秀,但性格柔和,不是做生意的料。老一輩的人信易子而教,他把兒子安排進了銀行,希望兒子跟人打交道多了,能學到點學校沒有的知識。


    聽說兒子跟種田大戶金大鑫的女兒在談戀愛,黎歸元起初有點反對意見,金大鑫人是好,但腦筋有點守舊,基本還是老一套,跟不上時代。不過張桂真看法不同,金大鑫為人正直,生出的女兒金小田心地善良,是兒子的良配。張桂真直言不諱,“再說,現在什麽時候,用不著你喜歡,兒子喜歡就行。”


    行裏安排員工在考前到外地脫產培訓一周,黎正想到有七天見不到金小田,叮囑了許多話,包括“小心我家對門鄰居,那人有點怪”都出來了。他怕金小田漏聽了哪句,還特意在彩色打印機上打印了一份注意事項,幫她在大門背後、冰箱上、梳妝台上各貼了一份。


    對即將到來的短期離別,金小田不擔心黎正出門在外的起居,她就怕他做好人,把自己的筆記跟別人分享,到頭來反而自己沒落到好。她再三告誡,“一個人精力有限,千萬別想著能幫一個是一個,先顧好自己。這場考試對所有人來說不是必須的,考得出固然好,考不過也沒什麽損失。”


    黎正點頭,又搖頭,“培訓費上萬,考得過行裏報銷,考不過自己承擔。我複習開始得早,基礎也還在,不拉同事一把說不過去。”


    看看,金小田就知道。她一把捧住黎正的臉,讓他的眼睛對著她的,“一萬塊對銀行員工來說,負擔重嗎?”


    黎正算了算自己的工資,雖然一萬塊是筆錢,但也不至於少了它就生活困難,他下意識地搖頭。誰動了本王的悍妃


    “是啊,能去參加培訓和考試的人都負擔得起。”金小田放慢語速,“所以你記住,先照顧好自己,不要管別人閑事。你以為你一定能通過?不要大意,劉備就是大意才失了荊州。”


    黎正沉思,在金小田以為他終於開竅時他問,“難道不是關羽大意失荊州?”


    ……


    這不是重點,好嗎?


    金小田加重手上的力氣,幾乎惱羞成怒的語氣,“管好你自己。”


    “是!”黎正嚴肅地應道,讓金小田感動了。多好,當初她準備考試時,沒少跟家人耍小花招,理由是壓力太大需要減負。人家黎大正就沒這毛病,應得幹幹脆脆多痛快。


    她忍不住踮起腳迎向他的唇。


    黎正心口一陣急跳,微微嘟起嘴迎接她的唇。


    “小金,你們能不能去那邊親?”背後突然傳來個聲音。


    金小田和黎正同時看去,淺水處站著一個人,那個提著一張蝦網,無辜地看著他倆,“我不是有意偷看,你們來之前我已經在這網蝦。上次大家怪我多嘴,問起維娜的車,掃了城裏客人的興,今天我絕不會告訴別人你們在池塘邊親嘴。不過我倒是覺得沒什麽好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金你再不嫁人要成老姑娘了,村裏你這個年紀的都做了媽,生孩子早的孩子可以打醬油了。”


    這是傳說中的招仇恨體質嗎?句句戳心!


    金小田慢慢吐出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指,拉著黎正,“走,我們回家。”


    他倆走出老遠,還能聽見那人熱心地喊道,“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們的事。”


    我們的事?!金小田腳一滑,差點摔倒,幸好被黎正一把拉住。


    背後喊聲還在追上來,“小金,要不要帶點蝦回去?明明在你家做客。他難得回來,帶點蝦算我的心意,算起來我還是看他長大的。有次他嘴饞一口氣吃了兩斤蝦,吐了一整天,還是我送他去的醫院。”


    明明,好名字……金小田想笑了,老天還是公平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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