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結束剛回學校就被通知本周要進行期中考,這簡直是個晴天霹靂,大家麵麵相覷,心想怎麽放假前都沒有提及。老頭兒在講台上樂嗬嗬地解釋說,是為了讓我們有個輕鬆的假期才故意不說的,末了還安慰我們要放輕鬆,就是考考平時的積累。


    教室裏一片哭天搶地。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是頂著黑眼圈過的。然而一口顯然吃不成胖子,試卷發下來的那刻,我還是恨不得暈厥過去。走出考場,我看到了朝我走來的葉俏俏,看到她同樣一臉的生無可戀,我的心稍微有點回暖。


    期中考的成績沒幾天就公布了,老頭兒說,原本呢是要開家長會的,但是由於這學期的學時被各種活動占了一半,所以學校決定把家長會放在下學期,另外下一次月考也取消了。


    我剛舒了口氣,就聽到了一句“但是”,心又瞬間提起。


    “但是,這意味著你們下一次考試就是期末考,這學期的期末考很重要,它將分出實驗班和普通班。”末了,他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對了,過幾天還要進行文理分科的預測考試和誌願填寫。


    教室裏瞬間又是一片哀嚎。


    接下來的日子,和我媽討論後決定選文的我心無旁騖地投入到了學習事業中。每天學校和家兩點一線間來回,除了睡覺,我的時間都被學習填滿了,但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


    我媽好幾次勸我別這麽拚,大不了就在普通班。最後勸不過,她隻好給我的早飯裏多加了個水煮蛋,然而這些蛋都進了葉俏俏的胃裏。


    聽著葉俏俏每天砸蛋剝殼的聲音,期末考試就這麽到了。


    周末學校要清場,所以周五走的時候,我們得把課桌清空。我把需要用的教材和一些試卷都裝到大袋子裏,用不到的打算全留給垃圾場。不過,就這一大袋也夠我受得了。


    相比我的精挑細選,葉俏俏明顯簡單粗暴,她選擇全部帶走。


    所以這會兒她已經‘閑置’在一旁好久了,每隔幾分鍾她就會衝到走廊看,然後大嚎“我爸媽怎麽還沒來”。


    “怎麽最近大家都叫父母來接了?”葉俏俏又一次嚎叫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原本學校就是提倡學生自主回家,可最近聚集校門口來接送的家長數量成倍增加。


    葉俏俏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說,“淩因,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這幾天老師們都反複在說一件事,你不知道?”


    啊?看我一臉迷茫,葉俏俏歎了口氣:“就是女高中生遭□□的事啊,說那些壞人專挑獨自回家的薄弱女生下手,你一個人回家可一定當心啊,千萬要注意後麵有沒有人跟蹤什麽的。”她說著還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俏俏。”


    葉俏俏聽到聲音回頭,驚喜地背上書包,“媽,你怎麽上來了。”


    “這不是怕你拿不動書嗎?你爸爸也在外頭呢。”


    “阿姨。”我禮貌問好。


    “這就是淩因吧,俏俏在家老提到你。”葉俏俏的媽媽笑著走進來,一襲長裙很是溫柔優雅。


    “淩因,我先走了啊,下周見。”葉俏俏挽著她媽和我揮手道別。


    葉俏俏走了以後,我也緊跟著下樓回家。


    進入冬天,天色暗得很快。老實說,剛剛葉俏俏在教室說的那些,我真沒怎麽放心上。畢竟這街上人來人往的,眾目睽睽之下壞人也不可能……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玻璃渣被踩到的響聲,我回頭一看,身後空空如也。


    不會吧……我的心一顫,應該隻是貓狗無意間弄出的聲響吧……即便這樣洗腦自己,但耳畔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回響起葉俏俏說的話。


    “就是女高中生遭□□的事啊,那些壞人專挑獨自回家的薄弱女生下手……你可千萬注意後麵有沒有人……”


    後麵有沒有人跟蹤……


    專挑獨自回家的女生……


    這些字眼反複盤旋在腦海。


    巷子裏愈發安靜下來,我懸著心注意著身後的動靜,緊張得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好像……是有……腳步聲。


    完了完了,環抱著書的手禁不住地發顫。眼看前麵就是拐角了,有個想法也冒上心頭。


    昏黃的路燈下,輕輕的腳步聲愈發靠近,一個長長的身影也慢慢從拐角探出頭來,看到鞋露出來的那一刻,我大力地把懷裏那袋書朝那人扔過去,然後拔腿就跑。


    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咆哮。


    “淩因你給我回來!”


    我停下腳步,回頭一看,那個跌坐在地上的不是井致嗎……好像有很久沒見過他了,沒想到再見麵是這個場景。


    “看什麽看,還不快扶我起來。”井致一臉吃痛。


    我折回去,有點歉疚地朝他伸出手,“你……你沒事吧……”


    看著井致緊皺的眉頭,我覺得我的尾巴骨也好疼。


    就著我的手,井致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淩因,你剛剛要拿的不是書是刀,我這條高貴英俊的命可就折你手上了。”


    “誰讓你一路跟在我後麵也不出聲。”我說著去提地上的那袋書,幸虧係得緊,這麽摔都還是完好的一袋。


    “那我還不是……”井致欲言又止。


    “是什麽?”難道這小子一路跟著是在保護我?


    “沒什麽。”


    我忍不住噎他:“沒什麽你支支吾吾的。”


    “成,就是你想的那樣,行了吧。”


    被反噎了……


    “走吧”,井致抱過我懷裏的書說,“你走路實在是太慢了,天都黑了。”


    “還是我拿吧,怪不好意思的。”我跟上去。


    井致一臉嫌棄:“剛剛你用它砸我的時候怎麽就好意思了。”


    ……這人!我索性把書包也卸下來塞進他懷裏,一字一句道:“不!用!謝!”


    走著走著,卻還是忍不住關心他剛剛摔得疼不疼,說實話,聽那聲響,那一下,肯定摔得不輕。


    井致隻是笑笑說,“我這人可經摔了,才不像你們女生,我姑說你們女孩子都是水做的,說我們男生是水泥。”


    啊?


    “為什麽是水泥啊?”我不解。


    井致聳聳肩:“我姑說,水泥可軟可硬,我也不懂什麽意思。”


    我點點頭,蕭語的腦回路果然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不是蕭語的腦回路奇怪而是當時的我們太純潔了。


    看著井致有些吃力,我把書包重新背回身上,和他聊起天來,“井致,你是文科生還是理科生啊?”


    “理科。”


    我想也是。


    “你選文科吧?”他問。


    “你怎麽知道?”


    “猜的。”


    接下來一路無言,很快便到家樓下了。


    我抱過書再三道謝。


    “既然這麽想謝我,下次請我吃飯吧。”井致撩了撩頭發說。


    “記得帶上‘女朋友’。”我笑著說完,轉身抱書上樓。


    ***


    “鈴鈴鈴。”


    最後一門考試的收卷鈴響起時,為期三天的期末考試正式結束。


    散學典禮放在一周後。


    教室裏,同學們既興奮又傷感。興奮的是即將迎來為期一個月的寒假,傷感的是這恐怕是最後一次身處這個集體。


    “咳咳,同學們,我有個提議啊”,老頭兒在講台上拍手說道,我們安靜下來,“散學典禮結束後,我們來個聚餐怎麽樣?誰都不能缺席啊!”


    “老頭兒,那林竹呢!說好的誰都不能缺席的啊!”王朔在最後一排說。


    大家也隨之紛紛應和。


    “包在我身上了。”老頭兒拍拍胸脯。


    看著四周的笑臉,我心裏五味陳雜。我現在所知道的我周圍的人當中,葉俏俏、詹鹿、李哲他們都選了理科。期末成績散學典禮那天就會知曉,但最後的分科分班名單要在下學期報道的時候才公布,而我清楚的是,我們大家能這麽完整聚在一起的機會大概隻有下周聚餐的時候了。


    出校門的時候,碰到井致,他騎著車單手摸了一下我的頭就飛快騎過去了。


    回到家我就癱在了沙發上。有點空虛,因為分班分科,老師也沒有布置寒假作業。那這一周幹嘛好呢?想著想著,我想起了之前抱回來的宋喻以前用過的教材。


    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起來奔去房間。


    那袋子裏教科書很齊全,但是我好像真用不到,因為剛剛一翻才想起來宋喻是學理的。


    我轉念一想,井致是學理的,或許他用得到。


    那索性把理科的教材都挑出來吧,我把袋子的書全數倒出,發現一疊教材中夾了好多張白紙。我拿起來一看,前幾張都是解題時隨意打的草稿。


    大概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就算是草稿都想全數過目吧,我繼續往後翻看著,發現幾張後便不是草稿而是簡筆畫了,想起來好像是聽邱阿姨說過,宋喻很喜歡畫畫。


    看了幾張,我便沒了繼續的*,眼前的這些畫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那些構圖或許分開來看並看不出什麽異樣,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會帶來深深的壓迫感,慣性翻到下一張,視覺帶來的衝擊讓我瞬間有些眩暈反胃,我胡亂地把這些畫塞進袋子裏,跑到衛生間反複用水衝洗臉頰。


    冰涼的水溫讓我緩和了許多,但是隻要我一閉上眼睛,那幅畫裏各種各樣的眼球便會充斥我整個大腦,那些混著紅血絲的脹大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會爆裂迸射出血漿,讓人作嘔。


    都說畫是畫手內心的反映,宋喻的內心難道是這樣的嗎?走出衛生間,我跌坐在沙發上失了神,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點點流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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