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市裏青少年街舞大賽的日子。


    雖然比賽在晚上,但是陳衫放學前問我周六下午能不能先陪他去比賽場地踩踩點。


    所以我婉言回絕了徐克的邀約,當我再問他們周六是有什麽安排的時候,他們隻說沒事沒事,讓我隻管忙自己的事。於是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街舞大賽我還約了葉俏俏來看,因為她之前就特別喜歡看陳衫跳舞。


    這會兒我正在場地門口等她。


    這是開學後我和葉俏俏的第一次正式見麵。老實說,剛進這個班級我還真挺不習慣的,以前葉俏俏在的時候,氛圍總是聒噪逗趣,她不在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不過,後來,我發現陳衫也是個特好玩的人。


    時而逗比、時而高冷、時而事兒媽,主要是跳街舞的時候特別酷!


    不說了不說了,葉俏俏來了。


    一見麵葉俏俏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熊抱,正當我暖心之餘,她猛地掐了一下我的腰,“淩因,你怎麽過年時的肥肉到現在還堆積著啊,留著下回過年用嗎?”


    “葉俏俏你嘴這麽毒,吃東西的時候不怕毒到自己嗎!”葉俏俏每次一開口講話都能激起我的戰鬥欲!她的嘴實在太毒了!


    “好了,驗證通過。還是以前的淩因,沒變。”葉俏俏摟住我的胳膊說:“我剛還擔心你進了文科實驗班萬一變成文縐縐的文藝女青年可咋辦。”


    “涼拌唄。”我拉著葉俏俏往比賽大廳走去。


    陳衫正在後台準備,我帶著葉俏俏和他打了個招呼後,便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等比賽開始。


    葉俏俏開學後把頭發剪短了,活像個假小子,我正好趁這個機會問她理由,她說這叫入鄉隨俗。


    什麽鬼,在理科班不更應該要長發飄飄嗎?葉俏俏的腦回路果然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哎,淩因,你和井致是不是……嗯~”葉俏俏碰了碰我的肩,挑著眉,滿是八卦。


    “是不是什麽啊?”我笑道。


    “就是在一起啊,這幾天詹鹿老問我。話說,這學期我也常常看到你去看井致打球。”


    “你腦子裏想什麽呢,葉俏俏,你媽媽沒有教你高中生不要早戀嗎?”我戳了戳她的額頭,解釋道:“我隻不過和井致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而已。”


    “哦,那關係不錯的話,你今天會送他什麽禮物啊?”葉俏俏說著指了一個男生讓我看,說好帥。


    而我此刻腦子裏隻有兩個字,禮物?


    “為什麽要送禮物?”我問。


    葉俏俏把目光收回來,驚訝了一下:“你不知道嗎?詹鹿說今天是井致生日,你不是和他關係不錯嗎?”


    我突然想起昨天徐克問我今天有沒有安排,難道就是為了慶祝井致的生日嗎?那我當時問他們,為什麽不說啊……


    在我內心戲千千萬的時候,街舞大賽開始了,陳衫排在第七個上場,前六個我都在走神。葉俏俏倒是看得很投入,時不時歡呼尖叫一下。


    “下一個就襯衫了啊,前麵幾個跳得都好棒啊,淩因你覺得哪個最帥。我覺得三號不錯。”葉俏俏興奮地推了推我。


    我回過神隨便說了一個,舞台上,陳衫已經上台了,我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台上。


    陳衫跳的是poppin,也就是機械舞,屬於街舞中難度較高的一種。沉浸在自己世界裏、跟隨音樂節拍隨心舞動的男生是光芒四射的,大廳裏女生的尖叫聲、男生的喝彩聲一波接一波,就可見他跳得有多好了。


    陳衫一下台,葉俏俏就拉著我跑到後台去了。陳衫看到我們激動地跑過來,他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擦了把汗,他問我們他表現得怎麽樣。


    “棒呆了,帥翻全場,我覺得接下來的都不用看了,你肯定會進複賽的。”葉俏俏豎起大拇指說道。


    “淩因,你覺得呢?”不知道怎麽的,剛剛還酷酷的陳衫,忽然害羞起來了。


    “我也覺得很棒。”我說完,陳衫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之後陳衫果然不出所料地進入複賽,複賽時間定在下周六。


    走出比賽大廳,時間已經不早了。從溫暖的地方出來,我和葉俏俏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雖然白天是春意盎然,但到了晚上的確還是涼意十足的。


    陳衫本想請我和葉俏俏吃宵夜,但礙於葉俏俏家裏有門禁隻好作罷。


    所以我現在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了,而陳衫則負責送葉俏俏回家,因為葉俏俏怕黑。


    到家的時候我媽正好洗漱完,給我熱了杯牛奶便睡覺去了。我端著熱牛奶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心裏有些愧疚。不知道今天井致是怎麽度過的,我生日的時候他拉我去看了煙火,可我作為他的好朋友,卻連他的生日都不知道……


    要麽明天去給他買份禮物送去?


    可是生日都過了,再送禮物,好像沒什麽意義。


    那怎麽辦,我一口氣喝完了牛奶決定去洗把臉冷靜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但是洗把臉並沒能讓我冷靜下來,於是我索性刷了牙洗了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半。


    繼續坐回沙發,覺得有點冷,我披了件外套,把腿盤了起來,杵著下巴在想,如果那個過生日的人是我,而季悅悅忘了我的生日,我最希望她怎麽做呢。


    起碼來句祝福吧,我想。


    對,就是祝福。就算沒有禮物,也沒關係,起碼讓我知道你不是一無所知,不是無動於衷。


    眼看著,時針快指向零點。我拿起座機,撥通了井致的電話。其實要了井致的電話後我從來沒打過,這是第一次。說實話,我還沒想好開場白。


    電話那頭的“嘟嘟”聲讓我的心跳不覺加速起來,手心也微微出汗。


    深夜,萬籟俱靜,我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感觸到握著話筒的手腕裏的脈搏在跳動。


    “啪”的一聲,電話被接通了。


    “喂。”是井致。


    又是一個人在家嗎?


    “喂。”


    “是……淩因嗎?”井致問。


    “嗯。”我答應著,聽到電話那頭有綿綿的貓叫聲。突然好想抱抱‘女朋友’。


    “怎麽了?找我有事?”


    “那個……”我支支吾吾的,今晚井致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溫柔,和平時爽朗的他有點不同,這讓我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怎麽了?”井致又問了一遍。


    眼看就要過零點了,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日快樂!”呼,終於說出來了。


    聽筒那頭沉默了一下,傳來一聲,“謝謝。”


    “那我掛了,早點睡,晚安。”我說。


    “好。”


    掛完電話,我關掉客廳的燈躺上床開心地打了個滾,躺平後發現整個人都有些興奮地發熱。


    想要打電話的人如願接通你撥打的電話,想要說的祝福如願被說出口,一切都像這靜得溫柔的夜,真好。


    ***


    時間過得很快,陳衫進了決賽,我們也迎來了期中考。


    選了文科以後,我才真正懂了老頭兒那句“考試考的就是平時的積累”,文科真的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學科,在它的底盤裏就沒有抱佛腳這一說。不過有了上學期的慘痛教訓,我現在都是課後及時複習鞏固,該背就背,所以期中考考起來也比較輕鬆。


    隨著期中考成績的公布,第一次家長會來了。


    據說這次家長會,高一高二高三,三個年級同時舉行。


    那天下午隻上一節課,隻不過還沒下課,教室外走廊裏就站了很多家長。


    下課後,我們逃難似的快速把教室騰了出來。有好些同學已經回家,還有一部分在走廊等家長會結束,在等待的同學無一不是焦躁的,畢竟家長會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場供老師們打盡各種小報告的災難現場。不過,我是不在怕的,我一沒考砸,二沒汙點,怕啥子。


    我媽聽我的話提前五分鍾到的教室,在門口她明顯愣了一下。會後她跟我吐槽說,這家長會開得簡直跟領導見麵會似的。


    我不太想旁觀這沒有硝煙的戰場,索性在校園裏逛逛,反正這家長會沒一個小時也結束不了。


    經過高二教學樓的時候,我仰頭看到井致在走廊裏站著,有個老師正在和他說著什麽。老師走後,他便靠著欄杆,看著前麵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走上去看看吧,我想著一步步走上五樓。


    五樓走廊隻有三兩個學生待著,井致倚著欄杆,有幾個女生在不遠處偷偷觀望著他在嘀咕著什麽,就在我快走出樓梯時,其中一個女生走了過去。她拍了下井致的肩膀,遞給他一盒東西,井致神情冷冷的,沒有接也沒有說話,就隻是冷冷地看著,最後女生隻好尷尬地拿著東西回到小團體中。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井致。他難道不該是開朗又有些自戀的男生嗎,或者是人緣不錯、陽光上進的人,至少不是會出現這麽冷漠神情的人。那幾個女生下樓後,我慢慢走上前。站在他身邊,他沒有轉頭看我,大概是剛剛就已經注意到我了吧。


    我明顯能感覺到此刻的他是低迷的,可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是期中沒考好嗎,還是別的什麽……


    “淩因,你媽在教室裏聽得好認真。”井致悠悠地說,“我真喜歡你媽媽。”


    啊?我愣了下,也望進對麵我所在的班級,我媽就坐在窗邊,那樣子確實看上去很認真,但我知道她肯定在走神,別問我為什麽,我就是知道。


    “哎,井致,你爸媽誰來開家長會啊?”我問。


    “他們誰都沒來。”


    我回頭看了眼班裏,確實有幾個位置空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他。


    那天下午,井致也不再說話,就這麽倚著欄杆。


    我突然很心疼他,不是他小姑姑訂婚宴那回的心疼,而是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心疼。


    我第一次發現晴空萬裏反而更讓人沉重,陽光那麽明晃晃地灑在眼前,卻驅不走心裏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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