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雖然幹勁十足地起了頭……實際上卻讓人看得雲裏霧裏耶這件事……」


    萬裏無雲的晴空下,我在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的屋頂上喃喃說道。


    我要對所有學校相關人士使用雪果的「映照內心姿態之力」,詢問他們有關集體昏倒事件的問題——這個在今天上午進行的超能力式調查,至今完全沒有成果。


    「因為嫌犯是全校的師生啊。話雖然這麽說,但是在這種完全找不到的情況下,最確實的方法,果然還是用雪果的能力來找出說謊的騙子。」


    神樂在我身旁坐下,一口一口咬著超商三明治。和女生在屋頂上吃午飯本來是件會讓人心跳加到超速的美談,但是這個美談隻到昨天為止。


    現在我知曉了神樂冷酷的本性,十分明白自己完全不能期待會有什麽相親相愛之情,更不會有餘地發生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事情。


    「我使用付喪能力倒是使用得越來越順手了……」


    和用在更級身上的時候比起來,今天要使用雪果的能力就簡單多了。


    發動雪果的能力時,必須讓鏡子狀態的鏡麵或是化身狀態的眼睛照到該名對象,這在學校裏未免會顯得很詭異。然而,對於這個問題,雪果輕鬆表示:「那雪果變小一點。」然後很幹脆地變成了倉鼠大小,變成一個圓滾滾的小人。


    我大吃一驚,結果據神樂和香澄說,這種壓縮化的機能幾乎每個付喪神都有,這些家夥還真是什麽都有,什麽都賣,什麽都不奇怪……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但我相當感激這種機能,於是雪果今天一整天,就一直以迷你化的身姿裝在我的胸口口袋裏,或是變成硬幣尺寸的鏡子狀態,偽裝成我項鏈上的掛飾,不斷把能力發動對象收納進視野中。


    「為什麽沒辦法用緣的有無來找人?雪果的能力已經過度使用了。」


    我往旁邊瞥了一眼,看見小巧、巴掌大的雪果正疲憊地倒在鋪了手帕的水泥上,同樣化為迷你狀態的香澄嘲笑她:「真是軟弱,姿勢活像隻青蛙似的。」


    但是雪果反應淡淡的,隻道:「唔……好累……」看起來相當疲憊。


    「一般情況下,緣的有無是尋找持有者的基本,但是也有不適用的情況。比方說,持有者暫時放棄持有者的身份,讓緣消失。我找到現在都找不到,可見犯人實行這類隱蔽作業的可能性很高。」


    原來如此……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使用雪果能從對方深層心理識破謊言的能力來探查的確是最確實的方式,最快的辦法,應該是在實際使用付喪能力的現場堵人。


    「再來就是……是呢,也有一些時候,持有者是被失控的付喪神控製了。隻不過,這種情況不必納入這次的考慮範圍。」


    「控、控製!?那種案例未免太恐怖了吧!?」


    她說得輕描淡寫,對我來說卻是衝擊十足。所謂的控製,意指有案例是付喪神懷抱著惡意來利用人類,由於我認識的付喪神雪果和香澄基本上都是善良的性格,所以我難以想象那種情況。


    「失控的付喪神被我們稱為『黑付喪神』,基本上,他們會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選擇並且控製持有者。話雖這麽說,但是黑付喪神並不是受邪惡的意誌驅動,而是無法抑製自己體內的矛盾或是過多的意念,導致無法控製自己的一種存在,就像人類也會因為強烈的悲傷或絕望而精神錯亂一樣,不是嗎?」


    「聽起來好難過啊……這也是付喪神有人味的弊病?」


    「沒錯,付喪神雖然是精靈……精靈的精神卻不如人類想象的那麽特別。」


    癱軟在藍天下的迷你雪果仰躺著,冷不防插嘴道。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語氣不像平時一樣慵懶,反而像是不小心吐露了一句心聲。


    「變成黑付喪神的因素有很多,不過……失控所帶來的威脅非筆墨所能形容,畢竟付喪神和被控製的人類使用付喪能力時毫無顧忌,倘若妾身墮落為黑付喪神,可能就會開始散播有毒的香氣。」


    聽到香澄接著說下去的說明,我一陣毛骨悚然。不不不!那樣危險到會死人吧!


    「真的不用考慮那種存在的可能性嗎……?這難道不是最應該警戒的情況……」


    「這點你用不著擔心,被黑付喪神控製的持有者會陷入有如惡靈附身的狀態,根本無法維持一般生活。原創作品裏不是經常出現被妖刀這類受詛咒的道具奪走身體的劇情?大致上就是那種感覺,非常顯眼的。」


    原、原來是這樣啊……的確,按照原創故事裏的公式,被某種東西控製的人類會被奪走意識,變成一個勁兒橫衝直撞的存在,看來這種模式是相當正確的描寫。


    「這樣啊……要是學校裏有那種奇怪的人,那我們馬上就能看出來了。」


    我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打開帶來的便當盒蓋。


    「哎呀……?是自己煮的便當嗎?春先同學,你父母不是不在家……?」


    「嗯?對啊,我向來都是自己做便當的。」


    「……哇,真令人驚訝,原來你還有這種特技。」


    聽到我這麽說,神樂發出有點欽佩的讚歎,然而,對我來說這算不了什麽,畢竟我從小就開始煮飯做家事,早就已經習慣了。


    「不隻料理,真太郎連家事都做得樂在其中,好像穿著圍裙的老媽一樣,看到雪果亂放喝完的飲料空罐就會罵人。」


    迷你雪果略顯不滿地這麽說,不過那些都是有必要的啊同居人!我的確是個擅長做家事的男生,但也不會沒事就囉哩囉唆,在一同生活的情況下,收拾餐具、清洗、分類廚餘這些都是不能忘的規則。


    聽到我這麽教訓她,雪果鼓起臉頰,「哼~」了一聲。哎呀,人類的生活型態雖然很麻煩,但也隻能讓她接受,畢竟美味的餐點、熱呼呼的洗澡水、軟綿綿的棉被,這些都是基於這種麻煩才得以維持的事物。


    「哎喲!話說回來,我也幫你帶了便當,快吃吧!」


    「嗯,好像開始有精神了。真太郎,雪果之前覺得你囉嗦,現在收回。」


    「喂!太現實了吧!一開始說不需要吃飯的你跑到哪裏去了?」


    從「便當」這個字眼裏得到力量的雪果變回原本的大小,一屁股坐在我的腳邊,就這樣閉著眼睛張開嘴……欸、這是在幹什麽?該不會……是在「喂我,啊~」吧?


    「今天好累,雪果想要人喂。」


    你是雛鳥嗎?不過算了,早上的確太勉強她,多少慰勞一下也無妨。


    更何況……看到這個心裏或許承擔著什麽的家夥、願意孩子氣地向我撒嬌,老實說我鬆了一口氣。我希望她能更加、更加地信任我這個主人。


    我從雪果用的便當盒裏拿出飯團,遞到嬌小的雪色頭發少女嘴邊。


    雪果像隻小狗一樣一口咬下米粒,開心地咀嚼著,一抹淺淡得幾乎讓人忽略的微笑浮現在臉上,無聲地傳達著:「好吃!」


    這對做飯的人來說無疑是最棒的回報,看她這麽可愛,我的臉上也不由自主地綻放笑容。


    「話說回來……春先同學,我想請教你願意成為協助者的動機。」


    神樂像是突然想起這件事一樣停止啃咬三明治,將視線投向我。


    「你所謂的『非得解決這起昏倒事件的理由』是什麽?你這個人這麽單純,是純粹出於正義感嗎?」


    「喔喔,這個啊。不,其實不是那麽好聽的理由。」


    雪果連同飯團一起咬住了我的手,於是我一邊朝她的額頭上賞了一記彈指神功,讓她「啊嗚」地一叫,同時這麽回答道。對,其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理由。


    「一言以蔽之就是……因為我喜歡這所學校。這裏校風悠閑、不


    拘小節,像我這樣的人也不會被當成笑話。」


    「……被當成、笑話?那是……什麽意思?」


    神樂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於是我一邊把水壺的蓋子當成茶杯往裏麵倒茶,一邊慢慢地說。


    「嗯,我現在雖然過得很開心,但是國小和國中的時候遭遇過很多事情。畢竟大家都越來越會說謊,唯獨我還是這麽笨拙。」


    很小很小,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事情很美好。每個人都很無邪,世界大致上是純真的,大家都會說真話,說謊也說得很拙劣,身旁每個人的心都是透明的。


    然而……隨著身體和心靈成長到某種程度,情況就變了。升上國小高年級的時候,周遭的人已經變得很會說謊,而我還是一樣不擅長說謊,於是我被留在原地。我甚至有種感覺:大家都漸漸變成大人了,隻有我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


    不會說謊的我,因此吃了很多虧。遊戲或運動時完全無法運用策略伺機進退,忘記寫作業或弄壞東西時也不會隱瞞過錯,而是老實說出來。


    遇到在學校這個社會裏有權有勢的班上孩子王或不良少年,我也不會說些諂媚討好的假話,有時候還會惹火對方,換來一頓痛打。


    不會使用「謊言」與「官腔」這兩項基本武器的我是個弱者,這樣的弱者自然會被欺負,於是我這種愚蠢的正直開始被人嘲笑、被人當成笑話來看待。


    「雖然程度上有差異,但是感覺大抵都是那樣。喔,還會因為『跟你在一起感覺秘密會被說出去。』這種理由被敬而遠之。其實跟我自己的事情不一樣,別人不想說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保密,但是這種話說了也沒人信。」


    想起過去,我感慨地說。


    「可是,這所學校很陽光,不陰暗。可能是因為這所學校有宿舍,從外縣市來就讀的學生很多吧,像九日那種比我更奇怪的人都能夠活得光明正大,也有人像更級一樣,能夠善意地接納怪人,覺得他們很有趣,所以我才有辦法活得這麽輕鬆愜意。這種話從嘴裏說出來有點難為情,不過我特別感謝她們兩個。」


    偶然入學就讀的學校偶然有著悠閑的校風,讓不擅長說謊的耿直笨蛋能夠不必害怕被周遭群眾擊潰,隨心所欲地過得悠然自得。


    要用語言表達的話,原因真的也就隻是因為這樣而已。然而——


    「雖然原因就隻是這樣,但是……對我而言,這是讓我感激到想哭的事情。」


    自己可以不被否定,隨心所欲地過著校園生活。


    每天都會得到別人的肯定,告訴我「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那對我來說是多麽寶貴的救贖,給了我的心多麽大的勇氣,我有點難以用言語來描述。感覺就像地麵上垂死的魚,獲得久違的水一樣。


    「所以……我不想放任在這所學校裏引發昏倒事件的犯人逍遙法外,這不是什麽偉大的正義感,純粹隻是我不想讓人破壞我的容身之處,我好不容易才擁有快樂的校園生活……我隻是想讓這種生活和平地繼續下去。」


    說到這裏,我略嫌冗長的獨白總算結束了。


    「……這樣呀。你是為了你的、容身之處……」


    神樂對我這席話的反應讓我有點意外,我原本以為她完全不會關心我淌入事件的動機,結果她一直有安靜地在聽我說。


    我還以為她充其量隻會給予一點冷淡的反應,表示:「喔,隨便啦。」


    「……欸、唔唔、哇噢、雪果?」


    一陣小小軟軟的溫度冷不防地摸上我的臉頰,我倏地轉頭往自己旁邊一看,隻見雪果從我的胸口抬頭看著我的臉,用那雙宛如白色楓葉的小手輕輕拍著我的臉。


    「…………」


    她的表情相當難過,拍打的力道溫柔得充滿憐愛。這……難道她是想要安慰我,幫我打氣嗎?


    「真意外,從你那浩呆的臉看起來,妾身還以為你是輕浮隨便地活到現在的……不過,這下妾身能夠理解那邊那隻白毛為什麽會親近你了。從那麵鏡子的『銘』來看,她確實會喜歡這種耿直小子的性情。」


    聽到香澄的感想,原本還在觀察我的表情的雪果反應一震,繃緊了身體。銘?是指刻在杯碗或刀子上的名字嗎?那又怎麽了?


    「……香澄,你以前認識雪果?」


    相較於惴惴不安、感覺很害怕的雪果,香澄則是「唉」的歎了一口氣說。


    「妾身與你出生的時代相差無幾,從你那窺視人心的能力來推測,大抵能夠猜到原身……猜到你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如果你討厭那個名字,那妾身就不說了。」


    「嗯,謝謝……香澄,你的化身雖然像個討人厭的冒牌貴族,性格卻意外地溫柔。」


    「誰是討人厭的冒牌貴族了!?你就不會老實地表達感謝嗎,呆鏡子!」


    兩名付喪神又像符合她們外貌的小孩子一樣吵起架來,對於那些有聽沒有懂的內容,我歪了歪頭。銘?原身?到底是在講什麽啊……?


    「哎呀,雖然聽不太懂,不過說起來,神樂和香澄的感情不也很好嗎?」


    品味著煎蛋卷濃鬱的甜味(我家不是鹹蛋卷,而是甜蛋卷派的),我這麽說道。舍棄掉高雅的校園偶像麵具之後,神樂為人冷酷無情,講話又直言不諱,但是她似乎很信賴自己的付喪神。


    我感覺得出來,她們之間有種超越器物與持有者,也超越主從關係的強烈羈絆,根據雪果所言,事實上,聯係她們兩人之間的緣,也呈現出相當粗實、相當牢固的形態。


    「是呀,香澄從我小時候開始就陪伴著我……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十、十年……」


    原來如此,這樣緣不強烈也難。相處了那麽多年,感覺已經像家人一樣了吧。


    「不過,這麽說起來……神樂你明明是跟我同齡的高中生,又是為什麽會待在正倉院這個機構裏?應該不會是打工吧?」


    「告訴你這個我有什麽好處,春先同學?」


    我想到之後隨口提出來的疑問,馬上被鋒利如斷頭台的一句話果斷堵了回來。嗯,我好像已經開始習慣神樂這種辛辣的態度了。


    「你講話真的越來越不客氣了耶……可是,這件事我還是要問。正倉院似乎是個國家級的機構,但它真的是個正派的機構嗎?光看它讓你這個未成年人擔任員工這一點,就有點不太尋常。」


    「你會這麽想也無可厚非,畢竟它實際上確實不是個正派機構。」


    對於我的疑問,神樂很幹脆地這麽回答。欸喂,居然承認得這麽爽快……


    「正倉院表麵上是個正正經經的國營機構,但是由於要處理付喪神這種超乎常識的存在,裏麵其實充滿了種種不合常理。機構會不問年齡地網羅付喪神的持有者,根據持有者的成績,像我這樣的未成年人也會被授與一定的頭銜與權限,正因為這是個處理不適合以按圖索驥的方式來處理的問題的機構,所以是用成績和實力來評價一個人。」


    原、原來如此……要處理存在超乎現實,還擁有各式各樣不同能力的付喪神引發的問題,按照常識經營的機構的確做不到。


    雖然付喪神的協助不可或缺,但是器物精靈們不是方便的道具,而是有心的存在,隻肯把力量借給他們中意的持有者。這樣一來,網羅、重視與付喪神之間擁有強烈的緣的持有者,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


    「沒錯,身為香澄的持有者……是我最珍貴的財產。」


    我突然轉過視線,看見雪果正把飯團分成兩半,一半給香澄,兩人打鬧著說:「嗯,借花獻佛。」「為什麽鮭魚餡料全部都在你那邊啊!?誰要你這種沒誠意的善意!」的光景。


    於


    是我倏地屏住了呼吸。


    這大概是她無意識的舉動吧,但是神樂看著精神奕奕地提高嗓門叫嚷的香澄,眼神恬靜又溫柔,那種眼神令人感覺受到衝擊,衝擊到足以一瞬間忘光那個激進殘酷又肮髒卑劣的神樂。


    「這麽說……對神樂而言,那個機構是最重要的囉?」


    想起昨晚的神樂,我說。


    我想起她沒有溫度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行動、那張仿佛獻身於機構的軍人,完全舍棄在學校裏有如千金大小姐般的高貴優雅的神情。


    「對。所以說,你就別念念不忘著我裝乖時的形象了,春先同學。對我而言,機構是最重要的,正倉院給予的評價就是我的一切,除此之外,我什麽也不想要。」


    像在警告我一樣,神樂用強烈的語氣向我強調。


    「妨礙職務的家夥我會全部鏟除,不計任何手段,隻求最有效率的做法。我當時的打算是:假使你頑固地拒絕提供協助,那我就再讓你吃一次苦頭。」


    像是要跟我切割一樣,神樂冷酷地說。然而……我卻無法從那些話裏感覺出昨天感受到的那種冰冷。


    昨晚看見的,神樂表麵上的表情與內心裏的表情的不一致。知道了那樣的不一致之後,看到的東西也變了,我漸漸開始不想隻從單方麵的看法來判斷她的態度。


    我知道神樂剛才所說的那番話都是認真的,但是,至於她為什麽要用這麽強烈的用字遣詞,我總覺得好像還有什麽其他的意涵。


    對,就好像——她是借由采取那種辛辣又高壓的態度,來為自己披上一層殼;是為了破壞她與周遭的關聯,才故意加以威嚇……


    「這樣啊,沒差啦,我知道那是你的作風。謝謝你告訴我。」


    「……不舒服耶。你是怎麽從剛才的對話發展演變出這種嘿嘿傻笑的態度啊?一副好像已經差不多了解我了似的。」


    神樂詫異道,一副打從心底無法理解的模樣。


    的確,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又不是聖人,就算對方是女生,動手打我、對我采取旁若無人的態度我也會生氣,甚至會開始考慮跟對方相處的方式。


    但是,我卻無法討厭神樂。這不單是因為她曾經是我心儀的少女,而是因為我不了解神樂這個少女。


    神樂的心裏藏著事情,而我很想知道。因為看不見,所以很想看一看。就在剛才,我好像又稍微了解了神樂一點點,能夠一點一點地看見真正的神樂,帶給我一股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喜悅。


    「喔喔,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很想了解神樂的一切啊…………啊。」


    啊、完了……我又暴露這種根據解讀不同,聽起來可能會猥褻得要死的心聲……


    「…………蛤?你到底在說什麽——」


    對於我莫名其妙的發言,神樂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想要說些什麽——結果聽到有人往這邊跑來的嘈雜腳步聲。到底是誰……欸哇靠!原來是你們喔!


    「哦哦哦哦!真的是神樂同學和春先同學耶!哇~!哇~!」


    「居、居然是屋頂上享用便當的情節!?太、太狡猾了,真太郎!你是什麽時候跟神樂小姐豎起旗標(注4)的!你揉過了嗎!?吸過了嗎!?也讓我爽一下!」


    現身在眼前的,是熱愛青春的價值與力量的少女——更級燐子和馬尾女色狼——十月九日。這、這兩個家夥是來幹麽的!?


    「你一臉『你們來幹麽?』的表情耶,真太郎。隻不過,獲悉朋友和美少女轉學生一起帶著便當往屋頂上去的這條消息,我怎麽可以不全力來偷窺一輪春色呢?」


    不要堂堂正正地宣告你庸俗的行為,白癡!是說……啊!對了,雪果和香澄呢!?


    要是被這兩個人看見付喪神就難以解釋了,我冒著冷汗環顧四周,幸好兩名幼女已經迅速地迷你化,正朝向九日等人的視線死角移動。


    兩名迷你幼女一邊搬運著便當盒,嘴裏一邊小聲地嘰嘰咕咕著:


    (為什麽妾身非得幫你搬你的便當盒不可……!)


    (因為你剛才分掉了一半的飯團。)


    (哪有一半!分明是七比三!)


    那模樣看起來實在非常童話故事。


    「雖然覺得可能會打擾到你們,但我實在無法壓抑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就來了!來來來,春先同學,請發表一下戀情開端的感想!哎喲我的媽呀!我興奮起來了!」


    更級也無法按捺自己深感興趣的那股力量,庸俗全開。


    唔……這該怎麽辦?總不能把付喪神的事情告訴她們吧……


    「春先同學,這裏就由我來解釋吧,畢竟她們兩位似乎有很多話想問。」


    正當我苦惱著該怎麽處理這個情況時,神樂笑容可掬地對我露出微笑,並且這麽說道。看來她已經從冷淡的工作模式切換成微笑溫和耀眼的裝乖模式了,看到她那比翻書還快的翻臉速度,我翻了個白眼。


    「嗯……該從哪裏開始說起才好呢——」


    就這樣,神樂笑咪咪地開始說了起來,說起我說不來的、充滿虛偽的謊言。


    那是一個感覺老掉牙到爆的正統故事。


    前些日子,正當神樂走在路上的時候,她被幾個上前來搭訕的混混包圍,而我正好經過。我察覺這個狀況後,朝著那些男性直直地衝了上去,卻反過來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頓,不過神樂原本就是柔道黑帶,最後當場將那些男人全部打趴了。


    雖然沒有幫上任何的忙,但是神樂很感激我充滿勇氣的行動,表示想跟我交個朋友,於是我們今天馬上就一起吃午餐了。


    以上就是神樂向九日與更級所說明的,我們兩個會走到一塊兒的理由,但是——


    (為什麽劇情發展是我衝上去卻反遭修理啊!既然要掰,那就不能掰我帥氣地把那些男的揍到爬不起來嗎!)


    (這是考量到你的行動模式和真實度。更何況,我有柔道黑帶並不假,畢竟我在正倉院接受過一係列的武術指導。)


    對於這種就我而言實在太過分的情節,我悄聲表達抗議,神樂卻不理會我。哎呀,畢竟憑我一個人要製伏數名男性實在有點強人所難,神樂的格鬥能力我昨天也親身領教過了……


    「欸~原來還發生了這種事啊!可是,你好厲害喔,春先同學!你在那之後居然有辦法不惹火神樂同學,好好地跟她進行對話!真心話統統掛在嘴巴上的你,為了不說出病句或黃腔,究竟燃燒了多少心靈的能量啊……實在太令人難以想象了!」


    「姑且不論你走運地遇上了丘比特係的混混,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從好感度負一百點的狀態走到共進午餐事件……我有點太小看你了。在顯示選項隻有真心話、不能采取任何策略的攻略難度困難模式下,虧你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


    「你們打從心底把我當成笨蛋嗎!?」


    這兩人不知何時也坐下來加入了午餐的行列,聽起來像是在誇獎我,實際上卻把我貶低得一文不值,而且雙方所言都是發自內心,所以就更惡劣了。


    雖然這兩個人平時就愛打擊我,但是獲得我和神樂變親近了這個好梗之後,她們兩個都喜不自禁。


    從現在的狀況看起來,場麵呈現出三女一男這樣令人豔羨的一幅光景,但是我卻不怎麽高興,而是覺得疲勞倍增。


    (……這或許是個好機會,春先同學……也試試這兩個人。)


    (嗯,喔喔,好啊。更級我今天早上試過了……所以剩下九日。)


    聽到神樂湊到我耳邊悄聲這麽說,我點了點頭。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對她們兩人使用雪果的付喪能力進行「調查」。


    順便一提,更級我已經調查完畢了


    。我今天早上已經在發動雪果能力的狀態下,把神樂設計用來鑒別犯人的問題拿來問過更級了。


    順便一提……那個問題是:「你知道發生在這所學校裏的昏倒事件的原因嗎?」


    結果,更級和其他眾多的學生們一樣,是清白的。


    更級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回答:「咦?要是知道的話,我早就告訴老師們了……」


    而鏡子中的更級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表情。


    這表情是典型的「搞不懂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也就是她一無所知的證據。


    (雪果,對那個綁著馬尾巴發型的女生使用能力,從死角看她。)


    (唔咳、咕嚕……嗯?嗯,知道了。)


    在我使用緣進行通話——神樂告訴我,這叫作「念話」——之後,迷你雪果好像還在吃,於是一邊捶著胸口一邊移動到可以看見九日的位置。


    接著——她發動了「映照內心姿態之力」,我已經漸漸看得很習慣的「現形鏡」出現在九日背後。才過了兩天,我就已經見怪不怪了,人類的適應力好恐怖。


    「啊……九日,不好意思,雖然很唐突,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發生在這所學校裏的昏倒事件的原因嗎?』」


    「嗯?還真的是個唐突又不自然的問題,不過……這我不知道耶。但我倒是很希望這件事能夠盡快獲得解決,看到學校整體氣氛像這樣變得越來越陰鬱,我不是很喜歡。」


    九日本人和鏡子裏的九日都露出透著別扭的表情,沒有絲毫不同。這是「焦躁」與「憤怒」的表情,顯示她打從心底懊惱自己麵對災厄時什麽也做不到的無能為力。


    很好!太好了……這下九日也是清白的。班上同學全部調查完畢了,可以確定犯人不在我們身邊的人裏麵,老實說,我鬆了好大一口氣。


    「別說這麽陰暗的話題了——神樂小姐,你覺得真太郎是個什麽樣的男人?我想他應該已經有過無數次可笑的失言了,你可以不用顧慮印象實話實說。」


    欸喂!九日!你當著本人的麵提那什麽把人當白癡的問題!?


    「這個嘛……首先是跟班上同學所說的一樣,他很不會說謊。本人明明是個很認真的人,卻會老老實實地自爆出色色的欲望,這點實在很有趣。」


    神樂如此說道,像隻可愛的小惡魔一樣優雅地嘻嘻一笑。


    那模樣感覺起來,有如養在深閨裏的千金小姐企圖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相當惹人憐愛。


    然而,神樂,你裝乖未免裝得太過火了吧?昨晚強行突襲我家時集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三要素於一身,像一架斷頭台似的你到哪裏去了?


    「是不是!是不是!這個真太郎啊,看見春光就像爬向砂糖的螞蟻一樣控製不住自己,所以我超愛他的!」


    「誰、誰是螞蟻啊!我承認我那個、比較不會隱藏欲望,但是也沒有道理被你說成這樣啊!我還是可以稍微克製一下自己的!」


    「是喔?那……要不要再來測試一下啊?規則很簡單,待會我會讓你看看女高中生傷風敗俗的模樣,要是你盯著看了五秒以上就出局,能夠忍耐兩分鍾就過關。怎麽樣啊?你要接受挑戰嗎,真太郎?」


    「好,來啊!不管你擺出多色情的動作,我都絕對不會盯著看!」


    麵對九日一臉奸笑著拋出來的戰書,我當場立刻接受。


    更級像在收看準時上演的搞笑節目一樣嘻嘻笑著,一臉好玩地看著我們兩個;神樂則是露出冰冷的眼神,一臉擔憂我倆智商的無奈表情。


    不要露出那種「你們是要當場演示什麽叫作笨蛋和白癡嗎」的眼神嘛,神樂!這舉動就你看來可能很無聊,但是我怎麽可以在這種時候退縮!我雖然是個擁有「耿直笨蛋」與「耿直狼」這些不名譽的綽號的男人,但是連這個變態色情狂都這樣嘲笑我,這我能忍嗎!


    「咯咯,就是要這樣才對嘛!那就開始囉!」


    萬裏無雲的青空下,隨著九日宣告比賽開始的聲音響起,我全神戒備。走光、撩裙子、性感小野貓的姿勢……我在腦中假想九日平時使出來的各種賣肉技,然後集中精神。


    要來就來吧,混蛋變態色情狂!我已經看穿你的情色姿勢——什、什麽!?


    九日,消失了。當然,她不是真的消失,隻是運用優異的運動能力產生一股瞬間爆發力,像忍者一樣迅速地移動。


    對,她就這樣移動到歎著氣觀看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的神樂背後。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隻在轉瞬之間,快得讓神樂沒能做出任何反應,隻能「咦——」的一聲,露出錯愕的表情愣在當場。


    九日狡詐地加深了笑意,從神樂背後伸出手,用魔術師般的手勢解開神樂西裝外套和襯衫的鈕扣,解放了那秘藏其中的情色果實。


    這招確實很有效。不是九日本人脫,而是神樂被脫,這件事大出我的意料,那對胸脯充滿被人強行暴露出來的感覺,簡直就是情色的化身。


    但是……太天真,你太天真了,九日!如果是第一次見識的話,你這招的確會成功,要是沒看過神樂柔軟的肌膚,我可能真的會被那高稀有度的光景釣上鉤。


    隻不過,你太不走運了,九日!我昨晚看過的何止神樂的上半身,我還巨細靡遺地看過了神樂全身上下隻穿著內衣的模樣,甚至還睡在同一床被子裏!不管是多美好的事物,第二次看的殺傷力就會減半!我的視線、不會毫無招架之力地、被——


    我篤定了我的勝利,神樂黑色的性感胸罩和包覆在其中的豐彈雙峰躍入眼中。可是,好像有哪裏不對勁,我明明昨天才剛看過的——感覺卻和昨天不一樣!


    (完了……!製、服……!)


    學校這個背景,以及屬於這塊封閉世界的服裝——製服。那和天空的藍或太陽一樣,是絕對不會被破壞、亙古不變的存在,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


    那樣的東西被扯開、敞開,露出染上微紅的頸項、線條清晰的鎖骨,以及任性地瑟瑟顫抖、強調存在感的美胸。這幅光景產生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殺傷力,犯下禁忌、染指禁忌寶物的深重罪孽,提高了興奮感。


    「什麽、等等、九日同學!?你、你做什麽——!?」


    此時響起神樂狼狽的聲音。正因為我知道她那斷頭台般的本性,所以對那聽起來打從內心受到動搖的聲音投以火熱的視線。每當神樂扭動身體,試圖掙脫來自背後九日的禁錮時,兩粒果實就會在晴空下晃動顫抖——


    「咯咯!看吧,你輸了!你一直用燎火般的視線緊緊盯著不放喔,真太郎。」


    「——蛤!?完、完蛋啦啊啊啊!?」


    我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神樂的胸部看,於是當場抱著頭跪倒在地。


    可惡!可惡~!為什麽學校的製服會這麽色情!拜托誰來禁止一下!


    「噗、噗呼呼……別說是忍耐兩分鍾了,這根本就是秒殺嘛……啊哈哈哈!春先同學的腦袋太黃了!我、我不行了!要笑死了!噗、噗啊哈哈哈!」


    轉頭一看,隻見更級捧腹笑倒在水泥地上。啊啊,可惡……知道這全都要怪自己好色得太老實,讓我臉紅得簡直快要燒起來。


    再轉動視線,又見迷你化的香澄露出一臉怒火中燒的表情,臉上寫著:「不是叫你不要用那種不敬的眼神看著妾身的主上嗎!」唯獨雪果還是用一臉萬年不變的漫不經心表情看著我。不知道她是無奈還是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現在最讓我難受的,就是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了。


    「嗬嗬,不要那麽氣餒嘛,好色又不是壞事。我說過幾百次了,我很讚賞你那種老實的好色喔,真太郎。不對,是我追求情色之道的同誌——


    好色郎斯基唷!」


    「誰會叫那種俄國名字啊!?……呃……神樂……同學?」


    插圖06


    就在我對著不知何時從神樂背後鬆手離開的九日大吼大叫時,神樂朝我眼前踏近了一步,視線對上跪在水泥地上的我,然後——


    「唔噢!?慢著、喂、神樂……!?」


    神樂不發一語地用右手揪住我的衣領,用力得像是要把我的衣服絞爛一樣,她的手臂瑟瑟發抖,讓我知道,她的手臂裏蘊藏了逐漸沸騰的情緒。


    「你這個人怎麽會這樣呢,春先同學?為什麽會那麽光明正大地用眼神舔拭別人的胸部呢?你是白癡?還是猴子?我都快要認為你是故意的了。」


    神樂表情冰冷地這麽對我說,從她太陽穴上浮現的青筋與聲音來判斷,我馬上就知道她心中正靜靜地染上怒火,更何況她揪住我衣領的手還越來越用力。


    「不、不不不,抱歉,可是你昨天說你被猴子看見裸體也不會覺得羞恥啊——」


    「我不是也說會不快了嗎……!這和昨天的意外不一樣,被那麽露骨地盯著看,就算對方是隻猴子也會讓人想把它趕走!」


    聽到我為自己辯解,神樂的戰栗突破了極限,冰冷的表情破裂並憤怒地大吼。即便如此,她還有保有一點理性,將音量控製在九日她們聽不見的大小之內,但是……她已經失去冷靜到無暇顧及自己了,這點從她那傷風敗俗的模樣一看就知道。


    (慢著……喂、神樂!胸部!胸部……!)


    太不科學了,神樂居然忘了重新扣好敞開的襯衫,白皙豐滿的雙峰就這樣以炸彈般的存在感占據了我的視野。近看之下,兩粒果實的超強魄力讓我的腦袋瞬間當機,震懾得我連話都說不出來。


    「……喂,你是在看哪裏……~~~!?」


    看到我張口結舌的模樣,神樂詫異地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胸部還晾在外麵。饒是神樂,大概也沒辦法冷靜地應對自己身上的這種狀況吧,她像條彈簧一樣咻地從我眼從退開,微微紅著臉,開始窸窸窣窣地扣好襯衫鈕扣。


    呃……不要那樣瞪我呀,神樂。一開始盯著你看的事也就算了,至少裸露著胸部靠近我這件事你也有責任吧?


    「唔,神樂小姐呀,既然你給真太郎的特別服務時間已經結束了,那這回應該輪到我近距離觀察神樂小姐的裸胸了吧?如果還能讓我揉一下的話那更好——」


    「哪裏好了!?十月同學!你搞什麽啊——!?」


    聽到九日這種活像是故意要觸怒對方,讓別人羞怒交加的請求,神樂裝乖的假麵具被層層剝下來,毫無保留地露出本性,大聲吼道。


    看到這樣的神樂——我稍微鬆了一口氣。看來神樂還是有羞恥心的,太過火的話,她還是會對性騷擾行為發火,也會感到羞恥。正因為她本性冷淡又疏離,表露出感情的模樣才更讓我感覺到,她也是一名普通的少女。


    被卷入我和九日的白癡對決裏,結果自己也變成醜角的神樂實在太好笑,害我忍不住苦笑了出來,心裏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就這樣——在這種亂哄哄的氣氛下,午休時間過去了。


    客觀來看,這應該是一段很和平的時光吧!總而言之,與可愛的付喪神們和個性鮮明的同班同學們一同度過的時光,與騷亂的另一麵、陰暗的氣氛無緣。


    正因為如此——引發校內人士昏倒的付喪神,以及連續昏倒事件的犯人,我一個不小心,就讓這些威脅我日常生活的非日常的存在,在自己的心裏淡去了。我無法否認,知道付喪神這種身為整起事件核心的存在之後,有神樂她們這些付喪神專家在身邊,我很樂觀地覺得,這起事件可以獲得解決,不會再繼續惡化下去了。


    於是,更嚴重的犧牲者出現,朝鬆懈大意的我頭上潑了一桶冷水。


    受害者的名字是十月九日。就在午休時間過了僅僅一個小時之後,那個那麽愛鬧人的好色同學,就在教室的地板上倒下了。


    (……九日那家夥因為昏倒時受到撞擊,扭傷了左手手腕。唉,以傷勢來說算是輕傷啦。)


    不用上學的假日上午,我走在吵嚷的室內,心中嘟噥著。


    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位於郊外的一間大型購物中心裏。多了雪果這個同居人之後,家裏多了很多需要買的東西。


    由於今天是晴天,許多人攜家帶眷出門,建築物裏很熱鬧,充斥著溫暖的喧囂。


    但是,我的心情卻一點也不晴朗。一半是擔心扭傷了手又昏睡了半天的九日,一半是因為狀況變得越發叵測了。


    校方向我們這些學生及學生的監護人們說明,由於昏倒事件一再發生,學校可能會進入長期停課。


    當然,停課的弊害多不勝數,想上一堂課就得借用其他地方的設施來補習,所有的社團活動也將進入休止狀態,然而,與其他諸多問題一同放在天秤上比較之下,校方認為,學生的安全是無可取代的。而且,校方的結論是正確的。


    如果無法趕快抓到犯人,最糟糕的情況,是我們可能會被分編進其他的學校。認清這個現實之後,我和神樂更努力地進行調查,卻還沒有得到任何的成果。啊啊,可惡!急死我了,事態一直在惡化——


    「真太郎,這個東西是做什麽用的?完全搞不懂。」


    聽到年幼少女的聲音,讓我陷入思索的意識浮了上來。一看之下,隻見雪果站在雜貨專櫃的一角,拿著一根奇妙的棒子,腦袋上頂著一堆問號。


    呃……對耶,這是什麽玩意?前端長得像人類的手一樣……啊!原來如此,看過說明書之後就懂了,原來它是一種機械手臂啊。


    「它好像叫作『洋芋片食用君』,至於要怎麽用嘛……呃,你還記得之前在超商買的切片馬鈴薯嗎?」


    「嗯,脆脆的,很好吃。尤其是九州醬油口味的最好吃。」


    「先不管你心目中的排行榜如何,總之,這是為了在食用那種切片馬鈴薯——簡稱洋芋片時不弄髒手的工具,你可以用這個手上的開關,驅動前端的手指來抓起洋芋片。」


    我實際操作演示,讓前端的手掌部分喀啦喀啦地動起來,雪果非常讚歎地「哦哦」了一聲。隻不過,這樣的東西還真是種和平的工具耶。


    「真太郎,這應該馬上買下來,這是個非常棒的東西。」


    「咦咦?我是有點興趣啦,不過,洋芋片用手拿不就好了……」


    「隻要使用這個,雪果就不用一次又一次地解除化身,避免讓手弄得油油的了。而且還可以躺在沙發上,動也不用動地一邊吃洋芋片一邊看電視耍廢,完美的布局。」


    「這是讓人變成廢物的布局吧,白癡!不要隻對怎麽偷懶怠惰有這麽強烈的執著好嗎!」


    看到小女孩一臉滿足地敘述完美的怠惰布局,我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受不了……就隻記得怎麽享樂和美味食物的味道。


    (可是,算了……總覺得跟這個家夥說說話之後,我稍微有點精神了。)


    我們今天造訪這座購物中心的目的自然是買東西,不過,難得跟雪果兩個人一起來,今天就暫時把事件忘掉吧。


    更何況……遇到雪果之後,我馬上一頭栽進了這起事件裏。其實我原本打算像這樣多帶她出門走走,讓她學習學習現代社會的知識,而要教會她這個時代的環境和生活,最好的方式還是帶她到人多的地方去。


    (不過,雖然我已經有所覺悟,但是……好引人注目啊……)


    周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投來刺人的視線,畢竟雪果身為精靈,身上穿著充滿時代感的服裝,發色也是不同於日本人的雪色,不引人注目也


    難。


    唔……下次出門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幫她準備一套現代的服裝和帽子呢……


    就在我這麽思索的時候,雪果拉了拉我的襯衫,露出一臉有話想說的表情。呃,怎麽啦,雪果?雖然說你的舉動基本上都很孩子氣,無辜的表情很多,還像貓一樣隨心所欲,讓人很難理解你的意圖,不過……


    我問道:「怎麽啦?」


    結果雪果不發一語地伸出了手。手?幹麽?是在跟我要東西嗎?嗯?不對?那到底是想怎樣啦!


    「這裏人很多,真太郎可能會迷路。」


    「我!?你跟我失散的話要算我迷路嗎!?」


    「所以……真太郎應該牢牢地牽著雪果的手,每個人類小孩都是這麽做的。」


    雪果不改一臉「來吧我牽你」的態度這麽說,臉頰卻有點紅。看著這隻嬌小的付喪神,我忍不住苦笑。啊啊,你說得對,雪果,我們是兩個人一起來的,應該要牢牢地牽好對方的手。


    我牽起雪果的小手,緩緩地握住。這隻由意念這種祈願之力構成的手,擁有真真切切的彈性與溫度,並且用力地回握住我的手。


    嗯,這一刻,我突然覺得來自周遭的視線變得更刺人了,不過還是別理他們吧!說想牽手的人是雪果,而我沒有拒絕這個請求的選項。隻不過,要是警察來了,我還是先做好馬上落跑的準備吧。


    「好啦,我們走吧,雪果。正如你所說,這裏人很多,所以要好好地牽著我的手喔!」


    「嗯……知道了,雪果會好好牽著。」


    總覺得雪果的聲音有點雀躍,我們並肩邁出了步伐。


    付喪神、人類、器物的精靈、持有者——忘記這些紛紛擾擾的一切,隻是覺得應該牽而牽著彼此的手踏出這一步,雙方臉上都浮現淺淺的笑意,腳下都踩著輕快的步伐。


    「……………………」


    盯著「那個」,雪果僵住了。雖然這家夥向來都是一臉貓咪一樣愛困的表情,不過,從看見那個太過特異的存在的瞬間,她就仿佛離了魂似的愣了十幾秒,這恐怕是因為,她很難定義眼前的東西吧。


    「這是……什麽?蟲?動物?圓盤付喪神?完全看不懂……」


    「喔喔,嗯,隻看外型的話,的確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這是掃地機器人,我在家裏不是會用一種有箱子、有管子、還會轟轟叫的吸塵器嗎?讓吸塵器自動動起來就會變成這個,你可以把它看作一種會掃除的圓形機關人偶。」


    看到位於家電賣場一隅的掃地機器人實際操作之後,雪果陷入混亂,所以我盡可能淺顯易懂地向她說明。哎呀,我可以理解你感受到的衝擊啦,雪果,畢竟人類也是最近才為這東西的問世而驚豔不已。


    「好厲害……這好像付喪神一樣,它是寄宿了微小意誌的機關精靈……」


    雪果發自內心讚歎地感歎道。


    不過,這麽說起來,這東西或許也算是一個傑出的付喪神吧。它透過程式被賦予了人工的意誌,跳脫器物的範疇躋身智能機械,身上寄宿著名為「機能」的能力而生,和雪果他們這些付喪神一樣,以「真希望有這樣的東西」的意念為糧食而誕生於世上。人工的付喪神……該稱之為人工付喪神嗎?


    「人類果然很厲害,或許終有一日,付喪神的能力也會全部借由人類之手再現。」


    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吧,隻不過,那大概是幾百年、幾千年之後的事情了。


    我覺得,現在的人類還是比較適合對於付喪神的存在與能力感到驚訝的狀態,畢竟人類雖然熱愛製作器物,卻不擅長善用它們。


    「嗯,人類應該照這樣繼續製作出更多機關,迎來機關農民、機關廚子、機關仆役齊聚,什麽也不用做的懶散時代。」


    「念作bed end的真·黑暗時代嗎!?是說,你身為器物,不要放棄勤勉的美德好嗎!」


    這家夥明明是件背負著某種任務而生的器物,為什麽可以懶惰成這個樣子啊?


    迅速適應電器用品這點好歸好,但我可能不該給她太過便利的用品,尤其是電腦,感覺一旦把電腦交給了這家夥,我家就會瞬間誕生一種史上最莫名其妙的存在,叫作不工作的器物精靈。


    「嗯,對。雪果,你也要做事,至少要幫忙折衣服或打掃。」


    「………………咦!?」


    「你有必要震驚到露出我們相遇以來最嚴肅的表情嗎!幹麽那麽錯愕啊!」


    同樣身為付喪神,香澄就一直在協助神樂從事正倉院的職務,而你為什麽偏偏就這麽抗拒勞動?


    「居然讓器物精靈庸俗地勞作,真太郎對八百萬神(注5)的信仰不夠虔誠。真太郎應該對意念誕生的神秘精靈更加崇敬——好痛!」


    看到胸前一片平坦的同居人挺著胸膛表示:「雪果是精靈耶,給我敬畏點!」我賞了她一記彈額頭。你以為一個吃飯時會要求續飯,洗完澡後會喝著麥茶看電視的家夥,現在還會有什麽神秘感或威嚴可言嗎,白癡!


    「受不了,你好歹有點勞動意願——嗯?那個人……是更級嗎?」


    嘮叨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一張熟悉的麵孔……是同班的更級燐子。那家夥不是自己一個人來,而是跟一位看起來像是她母親的中年女性在一起,母女倆提著好幾個紙袋,走在購物中心亂哄哄的喧囂之中。


    更級嘴裏說著話,臉上笑得爽朗暢快,那位女性也跟她一起笑著,兩人看起來很快樂,一眼就看得出是對母女。


    「嗯嗯?怎麽了,真太郎?看到認識的人了?」


    「對啊,不過對方看起來逛得很開心,我還是不要過去打招呼好了。」


    難得的母女共處時光,我怎麽好意思去打擾呢?更何況,我這邊還有雪果這個不太好解釋的存在,我可不認為像我這樣不善說謊的人可以想到一個完美的借口。


    隻不過……我剛才還滿腦子想著學校黯淡的未來,現在看到曾經成為事件受害者的更級那麽有精神、那麽快樂的模樣,讓我也湧出了一股力量。


    為了像她這樣珍惜每天上學機會的人……我必須盡快解決這起事件。而且,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恐怕就隻有我和神樂她們了。


    我最近很少到購物中心的美食街用餐,不過看著烏龍麵、拉麵、蛋包飯等種種餐廳林立,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對於小時候的我而言,要吃哪一種是個大難題。


    因此,當雪果完全沒考慮到預算問題,一臉認真地表示:「這裏的東西雪果全都想吃。」的時候,我反而沒有吐槽她,而是冷靜地告訴她:「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隻能選一家。」


    事實上,我和妹妹也跟現在的雪果說過同樣的話,而爸媽當時給的就是同樣的回答。


    因此,這回我和雪果選了一家速食餐廳,隻不過……


    「太過分了,真太郎,你應該考慮讓這東西從我們家裏消失。」


    聽到坐在對麵的少女出聲發言,我瞪大眼睛「蛤」了一聲。雪果眼前陳列著這家夥自己點的照燒漢堡和黑色碳酸飲料,漢堡已經在她:「嗯~好時髦的味道。」的評價下快要吃完了,但是——


    「喝了真太郎之前倒進嘴巴裏的這種黑色飲料之後,嘴巴裏麵好刺,這裏麵肯定加了很多細小的針,真太郎是魔鬼,居然對自己的付喪神下了這麽一劑毒藥。」


    「不不不……這東西叫作碳酸飲料,本來就是一種會讓人嘴巴裏麵刺刺的飲料。」


    我一臉有苦難言地安慰鼓起臉認真抗議的付喪神。雪果好奇心旺盛,對於現代事物表現出莫大的興趣,卻因為是個與時代有隔閡的穿越人士,常常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誤會或不


    懂裝懂。


    「嗯,那就好,習慣之後,這種刺刺的感覺還滿有趣的。」


    聽完我的說明之後,雪果大概安心了,於是一口氣吸了一大口碳酸飲料,「唔」地閉起眼睛忍耐口中彈跳的大量碳酸。看到這麽溫馨的光景,我輕輕苦笑。


    「是說,你覺得如何啊,雪果?對現代的購物中心有什麽感想?」


    「很好玩,市集好像變成城堡了,很有趣。」


    雪果心情輕快雀躍地說。嗯,聽到她這麽說,我帶她來這一趟就值了。


    見到更級之後,我們繼續在各式各樣的店家裏閑逛。


    在童裝店裏,店員看見擁有妖精般不現實的容貌的雪果之後幹勁爆發,讓她試穿了各種樣式的服裝,引起店內所有人的注目。雪果被當成穿衣娃娃,一臉困惑地穿上可愛的童裝,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的開心微笑——那個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個剛開始對打扮產生興趣的人類女孩。


    在家具店裏,雪果在使用頂級床墊的床上睡著了,把這名睡得天昏地暗的少女叫醒差點累死我,應該說,她睡懵變回鏡子的時候我冷汗都嚇出來了,所幸除了我之外沒遇上其他目擊者,這點隻能說算我們好運。


    在寵物店裏,貓咪不知道為什麽「喵~喵~」地跟雪果說起話來,雪果則是聽得連連點頭。


    看到這模樣,我興奮地問她:「你聽得懂貓的語言!?」


    畢竟付喪神是種超乎常理的存在,可能做得到這些事情——我是這麽想才這麽問的,結果雪果卻一臉正經地對我說:「嗯?怎麽可能。真太郎是笨蛋嗎?」


    於是我又賞了她一記憤怒的彈額頭。店裏的人全都在笑我了啊,混蛋!


    「手牽手、買東西、吃飯,感覺好像人類小孩一樣。第一次體驗這些,感覺好新鮮。」


    「第一次……你是說,你以前都沒有像這樣出門玩過嗎?」


    從遇到雪果時她的反應來看,我說不定是第一個會喂她吃飯的持有者,這麽說起來,對於雪果以前經過了哪些人之手、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我幾乎一無所知。


    「雪果以前到處旅行,持有者一個接一個地換。可是,雪果什麽也不做,隻裝成一麵古老的鏡子,基本上每天都在睡覺,不會像人類一樣玩樂。其中雖然也有人發現雪果是付喪神,不過雪果不曾想過要為持有者使用能力。」


    「這樣……啊?可是,那你為什麽一開始就助我一臂之力……」


    雪果一開始也強調她「一直在倉庫裏麵睡覺」,不過在接受我要跟她以家人的身份一起生活的提案後,她就很坦白、也很合作,不僅告訴無知的我有關付喪神的事情,還表明了自己的能力供我使用,一直在幫助我。


    「那是因為……真太郎是個笨蛋。」


    「喂、你等等——」


    「因為真太郎很笨,擁有非常美麗的水晶色的心。」


    聽到雪果厚顏無恥地說出這句話,我沉默了,剛到嘴邊的話全數被吞了回去。


    「其實雪果應該要討厭真太郎的,因為認同了那顆正直的心,就代表認同了過去的雪果。」


    雪果隨心所欲的發言大多很難理解,這次也不例外,我有聽沒有懂。


    她應該要討厭我……不對,是討厭正直?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是……雪果無法討厭那顆澄澈的心。」


    雪果用那雙美麗的眼睛凝視著我的臉,接著說道。


    「真太郎為雪果做飯、讓雪果洗澡。雪果清楚地看見真太郎那顆不這麽做就不好受的溫柔的心,誠實麵對自己的感情、不擅長對人說謊、不懂得掩飾欺騙,那是一顆笨拙的水晶之心。」


    雪果靜靜地說著,纏繞在她身旁的氣氛是如此地柔軟。那些描述我的言語,字字句句都充滿了親愛與溫柔,那些感情輕巧地沁入我的心中,緩緩地溶化。


    「所以,雪果想成為真太郎助力的心情越來越強烈。身為付喪神,能夠幫上真太郎的忙,雪果很高興。」


    雪果這麽對我說。那句話裏,充滿對我的憐愛。


    「雪果喜歡真太郎的心。」


    隨著這句話,雪果笑了。平素表情大多平心靜氣的她,在那一瞬間浮現的微笑,既溫柔又柔和——宛如一朵白色的鈴蘭花悄悄綻放。


    聽到這些話、看到這抹笑容,我失去了言語能力,露出一臉呆愣的愚蠢表情。


    雪果肯定我的這番話,讓我全身上下的細胞感受到了麻痹般的衝擊。


    「雪果……」


    我,曾經很討厭自己,不喜歡自己這麽老實。


    正如我先前在學校屋頂上跟神樂她們及雪果所說的,我從小就因為不善說謊而吃了很多虧,有時候甚至還會被霸淩。誠實沒好報——這句人人耳熟能詳的諺語,應該沒人比我體會得更深了。


    誠實沒有意義,反而還有害,構成這個社會的要素是謊言,隻有善於說謊的人才有好日子可以過——在我還小的時候,我一直受困在這種想法裏,為此痛苦不已。


    我覺得不善說謊的自己是瑕疵品,甚至是廢物,畢竟這種性格從來沒有為我帶來任何好處。


    現在我雖然不再那麽否定自己,但是依舊擺脫不了這種不安。


    自己這樣下去真的好嗎?會不會遲早有一天因為這種性格而吃上決定性的苦頭?在這個謊言橫行的世界裏,自己這個樣子真的走得下去嗎?


    我覺得……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很沒用?


    這個疑問時常盤踞在我的心裏,是我內心裏懷抱的不安。


    而雪果否定了它。這名初雪般的少女對我說,春先真太郎現在這個樣子很好,那顆老實又愚蠢的心是個優點。


    這對我而言有著革命性的意義。正因為這些話出自客觀看待人類的付喪神之口;正因為這是精靈無邪的想法,所以更讓我有種得到救贖的感覺。我突然覺得眼睛裏熱熱的,看來似乎是我的眼眶濕了。


    「謝謝你,雪果。」


    我百感交集,將心意放在言語裏,對認同我的心的少女表達感謝。


    雪果似乎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多麽強烈地打動了我的心,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眶發紅的我。然而,她似乎接收到我的感謝與言語中投注的心情了,於是她露出一抹恬靜又喜悅的微笑。


    「還有……這個。其實我本來是想回家後再給你,不過……現在我想馬上給你了。」


    我擦掉眼角的水滴,從放在旁邊椅子上的購物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


    看到那個被包裝得漂漂亮亮的盒子,雪果「嗯嗯」地歪著頭接過去,在我的催促下當場拆起了包裝。看來她似乎完全猜不到裏麵是什麽東西。


    「這是……」


    拿出內容物後,雪果一臉驚訝的模樣說。


    盒子裏麵放的是一個碗。小孩子用的小碗,表麵上畫了一隻在打瞌睡的貓咪,以及飛舞的降雪,給人一種充滿兒童用風格的童趣印象。


    「嗯,這是給你用的碗。畢竟以後我們要一直住在一起,這些用品也應該要慢慢買齊。啊,筷子我也買了。」


    「……雪果的、碗……」


    雪果目不轉睛地端詳自己手中的碗,開始翻來翻去又摸來摸去地確認手感、感受它的全貌。得到了自己專用的器物似乎讓雪果受到相當強烈的衝擊,她凝視著僅僅是一隻陶器製品的碗,仿佛凝視著一顆寶石。


    「……真太郎果真是笨蛋,居然幫鏡子買專用的碗,太荒謬了。」


    雪果用有點呆愣的語氣吐露感想。


    「那你不要囉?」


    「送都送了……雪果也隻好收下了。」


    看到我一臉有點壞心的樣子這麽問,雪果露出有點慌張的


    表情,兩手將碗緊緊揣進懷裏,就像個寶貝地抱著生日禮物的孩子。


    啊啊,這就是送禮物的好處啊!不同於馬上就會消逝的言語,物品會存在於現實裏,幫我傳達這份心意是確確實實的存在。和付喪神誕生的過程一樣,裏頭寄宿著意念,擁有者摸到物品,就會感受到埋藏在裏頭的心意。


    「謝謝你,真太郎。」


    我剛才給她的感謝,現在換由雪果回贈給我。


    那句帶著無邪笑容對我說的謝謝沁入心裏,讓我發自內心地開心起來。我覺得,能看到這家夥露出這樣的表情真好,能夠被人說謝謝真好。


    就這樣,既是付喪神與持有者,同時也是家人。擁有這兩層關係的我們,為我們之間再度加深少許的羈絆露出笑意。雖然我們卷入的事件的調查依舊遲遲沒有進展,但是——我覺得,連結雪果與我之間的緣,今天似乎又變得更強烈了一點點。


    我心想——我要努力,為求以後天天都能夠無所顧慮地過著這樣的日子。


    插圖07


    注4旗標(g)原為電腦遊戲用語,後來也延伸使用在其他類型的作品上,意指該事件將引發未來即將發生、且具有固定模式的特定劇情。


    注5日本傳統的神道教為泛靈多神信仰,相信自然界各種動植物、英雄豪傑死後的靈魂皆為神靈,故日本神話中有「八百萬神」之說,顯示神道中神祇數量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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