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萊納率領下的地球人一行,暫時算是到達了目的地的叢林之神湖。此時距離他們從庫蘭塔瓦·奧巴出發已經過了五天。
和拜訪叢林之神神殿的叢林戰士們一樣,他們拜訪了湖畔的帕達·卡托村尋求住宿。
羅列著二十棟左右的吊腳樓式房子的村落,從規模上來說屬於較大的類型。不過從沒有進行什麽裝飾的簡樸小屋來看,他們的生活似乎並不算很充裕。
不管是再小再窮的村子,都會為了取悅叢林之神和祖先靈而盡最大的力量製作出華麗的舞台。而這個村子最大的特征就是,他們的廣場中央並不存在這樣的舞台。因為他們的歌曲和舞蹈,都是直接在叢林之神神殿中獻上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叢林之神神殿舉行的儀式,必然都是由這個村子的男人們來演奏樂器。所以人們才把這裏稱為神樂村。這是布萊納告訴地球人一行的。
親切地迎接了一行人的村民們,雖然在外表和裝飾上和其他村子的人們沒有差別,但是村裏的氛圍卻出奇的明朗。
“今天好像有祭典啊。”
坐在椰子葉上,眺望著用線串起花朵製作首飾的孩子們的樣子,尼可向同行者們說道。
對於戈多瓦村的大祭典印象非常好的阿萊克斯立刻滿麵笑容。
“如果能喝到酒就好了。隊長。”
“為什麽酒的話題要扯到我身上來?”
科魯奈拉冷冷地說道。
“啊,不要露出那麽恐怖的表情啊。我沒有其它意思。隻不過是向我們警備隊的第一酒豪表示敬意而已。——哇,你又發火了!”
村落如此熱鬧的理由,他們很快就因為得到村民們的通知而出現的帕達.卡托村的叢林戰士薩傑克的話而明白了。
『選出了新的真巫女?』
『是啊。四天前出現的神囑讓我們派船去叢林之神那裏迎接她。叢林戰士帕古布奇已經帶著長老和照顧巫女的女孩們前往神殿了。我想他們在今天日落前就會回來。因為帕古布奇要我準備慶祝宴會,我才留在了這裏。』
別說是感到高興了,反而帶著不快表情反問的布萊納預料之外的反應,讓還是少年的薩傑克無法掩飾困惑。
『是哪個村子的女孩?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因為沒有路過這個村子,所以我們也不清楚詳情。不過反正馬上就要來了,所以很快就能知道吧。』
頭發中混雜著紅色和紫色的年輕叢林戰士,因為輸給了具備壓倒性美貌和力量的布萊納,所以口氣有些躊躇。
就算從年齡來說,也存在著成倍的差距吧?
如果要靠小船前往位於廣大的叢林之神湖中央的神殿的話,單程也需要兩天左右的時間。
『薩傑克,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是祭巫女也就罷了,為什麽真巫女可以離開叢林之神外出?』
『咦?可是,原本畢竟是人類而且既然叢林之神都那麽說了……』
一直心煩意躁地進行問答的布萊納,聽到少年沒有自主性的回答後。終於忍無可忍地表現出怒火。
『你的腦袋是裝飾品嗎?為什麽就不使用自己的腦袋思考一下?光是聽別人的話,自己什麽也不思考的叢林戰士,別說是村子了,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吧?』
“別說了,布萊納。你對著個孩子激動什麽啊。”
因為看不下去少年快要哭泣出來的表情,飛鳥插入兩人中間……
『孩子?在馬薩拉他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年齡。沒有必要嬌慣叢林戰上。在這個年紀,塔歐已經是一個人保護村子的叢林戰士。我也沒少和年長者頂嘴了。』
“我想說的是,你因為別的感情在欺負這孩子不是嗎?”飛鳥冷冷的話讓布萊納沉默了下來。
他帶著不爽的表情瞪了兩人一眼後,就默不作聲地去了別的地方。
“對不起,他現在有些煩心的事情,所以才會遷怒到你的頭上。你特意來歡迎我們,卻讓你留下了不好的回憶,真的非常抱歉。”
在剩下的飛鳥如此道歉後,馬薩拉人的少年青草色的大大眼腈閃閃發光。
『你是地球人啊。雖然我以前聽說過,但還是第一次實際見到地球人。』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體這麽年輕的叢林戰士。”獲得溫暖的微笑後,薩傑克漲紅了臉孔,將閃閃發亮的目光從飛鳥轉向尼司。
『哇。地球人好像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一樣美麗——好像也不是呢。』
少年視線前方的科魯奈拉,帶著恐怖的笑容活動了一下手指。
“小鬼,大姐姐我不是地球人而是六芒人哦。不過就如同馬薩拉有各種各樣的人一樣,地球人也有好像剩下的那兩個一樣的家夥哦。”
“剩下的那兩個算是什麽意思?”阿萊克斯嘟起嘴巴。
『對不起。我沒有什麽奇怪的意思。隻是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雖然顏色奇怪,但是非常美麗。他們和這位姐姐和那位大哥的皮膚頭發顏色很相似,所以我才……』
“嗯嗯。馬上就道歉還真是老實孩子呢。我第一次聽說那個烏魯亞比村。那裏的村民都是金發白膚嗎?”
產生了興趣的科魯奈拉,一麵從口袋中取出煙草,一麵向著迷地看著飛鳥的少年詢問。
『嗯。據說他們的村民都是這樣的。也許是因為烏魯亞比村和卡利亞·梅薩村都位於高山的中腰吧。大概是由於經常有霧氣而照不到陽光,身體才褪色了吧?而且明明血緣太濃不是好事,他們也不和山下的村落交往或是通婚。這樣來的話,褪掉的色彩當然都無法恢複吧?』
“誰說你的腦袋是裝飾品了?這不是很聰明嗎?布萊納也真是過分。”
聽到飛鳥的喃喃自語後,薩傑克好像很害羞一樣撓著刺蝟一樣的紅色腦袋。
『我帶你們去住宿的地方吧。還有,因為今晚是大祭,所以應該可以吃到比平時豐富的東西。』
一麵跟著少年走去.尼可·馬貝裏克一麵向身邊的女傭兵隊長說道。
“照我來看,這裏的生活也不是很富裕,我們這麽多人殺過來,恐怕會給人家增加不少負擔吧?所以是不是至少幫忙調配一下食物啊?”
“不,我覺得那樣反而很失禮。而且也違反了馬薩拉的風俗。村民們大概會覺得是對他們的侮辱吧,對於他們來說,熱情歡迎我們這些客人根本就是一種義務。”
“可是,既然是難得的大餐的話,我也覺得如果能讓馬貝裏克博士來做就好了。畢竟在這次的遠征中,由於食物好吃,所以野營都變得一點也不辛苦。而且讓人覺得接下來也能好好努力呢。”
每次野營的時候都自願接下料理工作的尼可,由於阿萊克斯出乎意料的讚辭而綻露出箋容。
“哇,真的嗎?好高興。”
“真的真的。不管再到什麽樣的材料,都必然能製作出美味的食物。博士的料理手腕也算是相當程度了吧,對於連一陣子都持續遠征的我們來說,你這個興趣實在是讓人感動到要流淚呢。”
“我有同感。”沉默寡言的塞魯吉歐也點頭表示同意。
就算是曾經口吐暴言地表示隻要有必要的卡路裏,能夠吃得下去就沒問題的科魯奈拉,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
“我要謝謝你的母親,養育出了你這麽擅長料理的兒子。”
“哪裏,我沒有母親。教會我料理樂趣的人是我的養父。小時候我每次放學回來後,他就會給我準備剛燒好的曲奇等小點心。所以我從他那裏學到了很多燒烤點心的竅門。”
科魯奈拉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自己筋骨強壯的父親圍著圍裙的樣子,覺得那絕對不是什麽讓人
愉快的景象。
“你的養父是什麽樣的人呢?”
“美麗的人。”
“咦?”
本身就擁有天使般的美貌和氣質的青年,將藍色的眼睛投注向了遠方。
被電腦線所纏繞的模樣,就好像是被蜘蛛網所捕獲的美麗蝴蝶——
『…!!』
正在和飛鳥親熱交談的叢林戰士薩傑克,突然停下腳步打量周圍。
“怎麽了?”
『……剛才,有什麽……雖然不是真巫女,可是和那個非常相似的某
個存在的影像…被輸送過來……』
“咦?是什麽?”
『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紅發中混雜著金色的少年,用一句話就交待了一瞬間觸及自己超感覺的什麽人的感情。
“美麗?他不是你父親嗎?”
被女傭兵懷疑性的詢問幹擾了短暫的思念,醫學博士笑著反問道:
“科魯奈拉你有了孩子的話,會給放學後的孩子燒製曲奇嗎?”
“開什麽玩笑!比起在廚房來弄一身砂糖和小麥粉來,絕對是在戰場上用槍支或是迫擊炮賺錢更加符合我的性格。”
阿萊克斯再次插嘴:
“沒錯沒錯。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問題。隊長就是那種上了戰場是大明星,可是進了廚房就絕對會造成死人慘劇的克星——哇——反對暴力!!”
為了從科魯奈拉手中逃出,塞魯吉歐被青年當成了盾牌。他忍不住帶著嫌麻煩的表情喃喃自語。
“你遲早有一天要死在這張嘴巴上。”
“在煩惱眾多的人生中,如果能把想說的都說了再死去,不也是死得其所嗎?前輩。”
“……你死之前確實會說到我的三倍以上啊。”
科魯奈拉好像要說爭論到此為止一樣斷言。
“六芒人的女性是天生的戰士。和地球人女性不一樣。”可是你和地球人的飛鳥·費根博士也沒有太大差別啊。雖然部下們心裏這麽想,不過到底也沒有說出口。
“也就是說,你的父親是像你這樣類型的人了。”聽到科魯奈拉如此表示後,尼可帶著柔和而充滿神秘感的笑容靜靜回頭。
“我可不想成為那麽悲哀的人哦。”
“他去世了嗎?”
“他位於比死亡更加遙遠的地方。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比起那些來,塔歐最終還是沒有追趕上我們啊。”
他將話題改變到布萊納會對少年遷怒的原因上。
“也許是像布萊納和提瑪戰鬥而負傷時那樣,因為發燒而無法動彈了吧?”
“就算是受傷發燒,應該也隻是一晚上就能退燒的程度。我不覺得會晚上這麽多……”
“你說的也對啊。早知道這樣的話,不管發生什麽中途也應該折回去看一次的。”
回答的尼可的聲音中也包含著苦澀成分。
盡管他們有意識地采了r緩慢的移動速度,叢林戰士塔歐最終也還是沒能和一行人會合。
因為和塔歐戰鬥的斯魯瓦希也沒有追趕上來,所以要單方麵斷定是塔歐被打倒還為時過早。但是,不管是誰都在擔心那個禮貌而且誠實的叢林戰士。
特別是布萊納。他顯而易見地變得沉默寡言和神經質。每次背後傳來什麽野獸的動靜,他就會停下腳步。不進行確認就絕對不肯前進。
但是,盡管掛念到了這個程度,他還是頑固地拒絕了飛鳥折回頭去查看的再三提議。因為他說這樣會傷害到塔歐作為叢林戰士的自尊。
“真是的。偏要這麽強忍。”
阿萊克斯隨聲附和,另外一名警備隊員塞魯吉歐也叼著煙草,在嘴角浮現出說不出是苦笑還是微箋的笑容。
“也許應該說是美學吧。……我倒是覺得還不錯啦。”
在到達將要成為今晚住處的小屋後,一行人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在從薩傑克那裏聽說這裏有村民們沐浴用的泉水後,飛鳥和科魯奈拉就拿著換洗衣物去了村子外麵。
淋浴場僅僅是被板子圍起來的簡易構造。從底部不間斷湧出的透明的水,從單方麵的溝口溢出,形成了一條小河。
那條小河通過某個被縱切開的大木而形成管道。好像被用於洗滌衣物。順著水道走過去的話,就能發現一片用來敲擊、揉搓洗滌物品的平坦石頭。
而且,那裏也是顏色各異的小鳥們的飲水場。
“雖然看不見湖水,不過由於穿過水麵的風,這個村子倒是非常涼快啊。”
在泉水邊緣洗滌的飛鳥,將擰過的衣服裝人專用的袋子中密封起來。內置在裏麵的幹燥劑將對衣物完全幹燥,整個過程連十分鍾都不需要。
高濕度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所以為了在熱帶環境下也能方便行動,帕伊卡研究所都會使用經過研究而開發出來的服裝、用具和藥劑。
“就算已經習慣了不少,也還是像這樣洗個澡之後才有活過來的感覺啊。”
科魯奈拉一麵遊泳一麵享受著水的感觸。六芒人特有的赤紅眼睛在看到友人雪白的脊背時,有些不忍心地轉移開了視線。
飛鳥從胸口到大腿部,從脊背到臀部,都布滿了白色的傷痕。
雖然從十幾歲就開始跟隨父親擔任傭兵的科魯奈拉渾身也都是槍傷、燒傷等摘除各種碎片的痕跡,堪稱滿目瘡痍,但是飛鳥身體上的傷痕,全都是用同樣的凶器在同一時間留下的。
如果是現在的整形技術的話,其實是可以完全消除痕跡。想必她是為了警戒自己,才把這些殘留到了今天。一想到她這麽做的心情,科魯奈拉就會覺得心痛。
暴漢為了滿足本身變態的樂趣而用匕自撕裂了她的肉體。這是發生在她第一次出於學術調查而拜訪的行星上的事情。
如果是那個行星的事情的話,利魯奈拉本身也很清楚。因為她曾經被那裏的政府所雇用,和革命軍進行了長達幾個月的戰鬥。
因為是從以前開始就局勢不安定的行星,所以就算發生政變也毫不稀奇。光是掛了個軍隊名字的家夥,向民眾施加暴行或是進行掠奪的光景也不稀奇。
在暴力的暴風雨中,隻有弱肉強食的定理支配了一切。
在由於銀河聯邦軍的介入而收拾了混亂局麗,救出那些倒黴的外行星人的時候,包括飛鳥的戀人在內,已經有半數以上的調查團成員遭到殘殺。
背負著瀕死的重傷而被救出的她是抱著什麽念頭走到了現在這一步,科魯奈拉完全不知道。也覺得沒有去詢問的必要。
隻不過,她覺得自己從飛鳥的身上學到了什麽是靈魂的強大,什麽是真正的自尊。
“嗯?怎麽回事?好像很嘈雜啊。”
用毛巾擦幹身體,開始穿起衣服的科魯奈拉,回頭看向突然爆發出歡呼的方向。
“是不是真巫女到達了?”
由於飛鳥有一頭和科魯奈拉不同的長發,所以花費的時間電比較多。她頭也不抬地如此回答。
“真巫女嗎?到底擁有什麽樣的力量呢?……希望不要成為凱因斯財團的獵物就好。”
“是啊。我們回頭好好商量一下,再決定是否該向巴斯庫所長報告吧。”
“對了,布萊納去了什麽地方?薩傑克那孩子看起來也很忙,沒有翻譯可是很頭疼呢。”
“說不定他也是去看真巫女了吧?我去找他。”
飛鳥一麵爬出泉水一麵拜托。
“了解。那我先回去了。”
女隊長抱著衣物先行離去。
因為飛鳥本身也無法抑製對於真巫女的好奇心,所以慌忙穿上衣服,用毛
巾包著濕漉漉的頭發吸取水分。
在她離開泉水後,一頭大約手掌大小的紅鳥開始戲水。
它發出短促的嗚叫張開翅膀,用裏麵是黃色的翅膀盛大地拍打起水花。同種的鳥兒也有若幹隻效仿它的動作落在了水麵上。
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與其說是習慣了人類的存在,更像是對於村民們沒有興趣吧?就算飛鳥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眺望它們,它們也完全沒有介意的樣子。
就在她對可愛的鳥兒們的戲水看到人迷的時候,突然從背後傳來了男子的叫聲。
“西亞拉蒂!”
飛鳥一麵覺得這好像是女性的名字,一麵下意識地回頭。結果突然被抓住肩膀拉了過去。
“西亞拉……啊。”
那名男子到了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認錯人,結果茫然失去了聲音。
飛鳥也大吃一驚。
是擁有雪白肌膚的金發馬薩拉人。如果不是裝飾在赤裸胸膛和手臂上的紅色刺青,以及混雜著綠色和紅色發綹的頭發釋放出的強烈金屬光澤,就算說他是地球人也沒有人會懷疑。
但是,最讓人吃驚的,是這個年輕叢林戰士非同尋常的美貌。並不僅僅是臉孔端正,而且還存在著脫離現實的神秘氛圍。
那是出於什麽原因,飛鳥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經常會出現在鳥類羽毛上的現象。這個叢林戰士的虹彩會隨著輕微的角度差別而出現七色的變化。
『……不好意思,我認錯了人。因為頭發和肌膚的顏色一樣——』
低垂著眼簾進行道歉的他的甜美低音,柔和地襯托出了他由於非凡美貌而給與他人的非人類印象。
“……你是不是薩傑克所說的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
『沒錯……你是地球人嗎?』
“對。因為叢林之神召喚我們,我們才來到了這裏。”
叢林戰士端正的麵容,由於深深的厭惡而扭曲。
『不要去了。叢林之神是個騙子。他是會背叛戀人們,分開他們的神。不會有什麽好事的。』
“發生了什麽?”
『明明說過要留下女孩的心,到最後還是讓她成為了單純的真巫女。斯裏沃也真是可憐。戀人被弄成了那種生物,也還是要持續保護她。但是,斯麗雅已經無法算是還活著了吧?』
聽到男人半是喃喃自語的低沉嘀咕,飛鳥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下一個瞬間,她已經丟下手中的毛巾,跳過去抓住了眼前的叢林戰士。
“你說斯麗雅……你剛才是說斯麗雅吧!?”
看到她緊緊抓住自己雙臂,拚命搖晃著詢問自己的樣子,對方好像也想到了什麽。
『難道說,你是飛鳥……?就是斯麗雅曾經說過的姑母……』
“果然!”
飛鳥的臉上立刻失去了血色,但她馬上就打起精神,朝著發出迎接真巫女的歡呼和神樂演奏的方向跑了過去。
紅、白、黃——各種各樣顫色的花瓣在空中飛舞,落在地麵形成了香氣襲人的地毯。
在中年叢林戰士的引導下,身穿亮閃閃的華麗服裝的女孩,悠然地行走越女性們所製作的花之絨毯上。
她身上的板狀首飾和臂環,以及佩戴在身上的黃金質裝飾物,都是地林戰士們在祭典時使用的物品更加精雕細刻的華麗藝術品。而且,在高高束起後還是流淌到背中的黑發上,還裝飾著將蘭花以及鳥羽組合到一起的黃金寶冠。那個寶冠是真巫女佩戴的東西,平時都是和衣物以及其它裝飾品一起被小心冀翼地保管在帕達.卡托村中。
女性們照顧真巫女,男性們為了神舞演奏樂器。就算說帕達·卡托村是為了叢林之神地下神殿的真巫女才存在的也不為之過。
而這個村子,現在第一次迎接了真巫女的到訪。村民們的感動和歡迎的狂熱自然更加高漲。
當在廣場一角準備好樂器,翹首等待的男性們開始演奏神樂後,女人和孩子,甚至於包括老人在內,在場的村民們全都開始接二連三地配合旋律起舞。
但是,按照馬薩拉女性的化妝方式,通過眼線突出了眼睛的真巫女,即使位於狂熱的正中心,也還是維持著視線朝著前方的樣子,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
正因為是笑出來的話就會相當可愛的臉孔,所以那種好像麵具一樣的麵無表情反而讓人發毛。
在那個女孩略靠後一些的地方,跟隨著一個低垂脯袋的少年。在身穿祭典盛裝而狂喜亂舞的村民們之間,隻有他籠罩著陰鬱的氛圍,看起來與周圍格格不入。
“讓開!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就算被高亢的笛聲和打擊樂聲音所遮蓋,異星的語言還是斷斷續續傳入了耳朵。
少年瞬間恢複生氣,睜大綠色的眼睛敏銳地回頭看向背後。
比小個子的馬薩拉人要高出兩頭左右的高大的六芒人科魯奈拉,正分開揮動手臂舞蹈的村民們朝這邊擠過來。
『等一下。』
被少年阻擋了去路的女傭兵,在發現對方是理解自己語言的叢林戰士囂,立刻激動地開始訴說。
“被你們用來當成真巫女的那個女孩,就是被從研究所綁架走的地球人啊。我們為了尋找那個孩子,才拚命地跑到了這裏來。那孩子也有自己的親人。希望你們把她還給我們。”
『……已經太遲了。斯麗雅……那個……已經不再是斯麗雅……』
雖然看起來和叢林戰士薩傑克年齡相仿,但是氣質卻要成熟很多的少年,帶著苦悶的表情擠出聲音。
“等一下!你這是什麽意思?斯麗雅到底怎麽了?”
在科魯奈拉嚴厲追問的時候,和她從不同方向逼近斯麗雅的飛鳥已經抱住了要被引導上代替舞台的四方形織物上的女孩的身體。
“斯麗雅!”
她先是緊緊抱住,然後很快放開沒有反應的對方,凝視她的麵孔。
“斯麗雅?怎麽了?你認不出我嗎?斯麗雅!”
就在她不由自主抓住女孩雙臂搖動的時候,飛鳥注意到了刺在侄女雙臂、肩膀和胸膛上的刺青。
比華麗地點綴在叢林戰士全身上的線條要更加細致。通過抽象性的曲線之間的重疊交叉,孕育出了新的花紋。
某些部分,是在類似於底紋的場所上,進一步重疊上色彩鮮豔的花紋。甚至可以說到達了藝術性的範疇。
但是,不管是多麽精彩的刺青,也不應該存在於已經決定進入學都就學的年輕女弦身體上。
“是誰弄的這種東西!!”
相對於遭到衝擊的飛鳥,同樣也無法掩飾不快的負責引導的叢林戰士對她說道:
『請退下。就算你是客人,也不能對侍奉叢林之神的神聖巫女作出如此無禮的舉動。』
聽到不講理的叢林戰士的非難,飛鳥的感情瞬間從驚愕轉變為憤怒。
“無禮……你說我無禮!不但綁架了我的侄女,還在她身上留下一輩子都無法消失的刺青,你們居然還好意思這麽說……!!”
在聽說斯麗雅是地球人的侄女後,叢林戰士似乎也很吃驚,但是他也不能因此而讓步。
隻有在神殿中存在真巫女的狀態下,帕達·卡托村才有存在的意義。
如果沒有真巫女的狀況延長的話,村子就會失去團結。
『既然被叢林之神選中,這位大人就已經是神聖的存在。她的身體要作為神之中介者而屬於所有的馬薩拉人。我不能把她交給你。』
“你居然好意思說這種話……!!”
村民們接二連三地停下舞蹈,朝著飛鳥露出了反感的眼神。
維持著抱住聖巫女的狀態,和叢林戰士進行激烈的爭論,還惡狠狠瞪視對方的樣子,足以讓不清楚語青的馬薩拉人對飛鳥產生敵意。
『糟糕……』
少年叢林戰士短短地呻吟一聲衝了出去,巧妙地把飛鳥的身體從斯麗雅身邊拉開。
“你幹什麽——”
斯裏沃用手捂住她叫喊的嘴唇,對她輕聲說道。
『我是萬達姆村的叢林戰士斯裏沃。我會把發生在斯麗雅身上的事情全部告訴你。所以,請你暫時離開這裏。這樣下去的話,你可能會遭到全體村人的攻擊。』
雖然飛鳥由於激烈的怒火而全身顫抖,但是她能感覺到蘊含在自稱斯裏沃的少年“聲音”中的深沉悲哀。
與此同時,斯裏沃這個名字讓她想起了剛才白色皮膚的叢林戰士所泄漏出的語言。
“斯裏沃也真是可憐。戀人被弄成了那種生物,也還是要持續保護她——”
她停止抵抗,暫且為了表示同意而輕輕點頭。
『叢林戰土帕古布奇。這邊交給我,請你繼續大祭。』
『好吧。謝謝你。』
因為帕古布奇原本就是不喜歡爭執的典型的叢林戰士,所以他立刻接受了少年的建議。
在得到這個回答的同時,原本在廣場上高漲起來的險惡空氣也緩和了下來。中斷的神樂的演奏再度開始,恢複了笑容的村民們再度開始起舞。
通過肌膚而感覺到這個變化的科魯奈拉,也在斯裏沃用目光作出的示意下,和飛鳥一起離開了那裏。
因為表示在全員都在場的情況下進行解說比較力便,所以自稱綁架斯麗雅的當事人本人的叢林戰士斯裏沃,在作為宿舍被提供給地球人的小屋中,告訴了集中起來的地球人們至今為止的始末。
在聽說了和叢林之神有關的超越預料的話題後,所有人都陷人了沉默。需要相當的時間,他們才能讓自己認可這個事實。
“——雖然不清楚的地方還是很多,不過到了這一步,就不光是馬薩拉人的問題了吧。”
最先返回現實的人是擔心斯麗雅安全的飛鳥。
尼可馬貝裏克也隨之點頭。
“應該和巴斯庫所長進行聯絡,研究可以破壞誘發地震裝置的手段吧。為此就需要調查裝置所在的正確場所,以及具體是什麽東西。……我祈禱破壞裝置的成本,要低過從馬薩拉全員撤退的成本。因為比起用大道理來打動對方來,還是訴諸利益更加能說服凱因斯財團。”
因為是帶著高雅的天使笑容吐出了這樣的諷刺,所以其中蘊含的毒素也就格外強烈。
沒有對此發出什麽特別的感慨,科魯奈拉向斯裏沃進行確認。
『那個裝置的位置,隻有和叢林之神共享意識的斯麗雅才知道嗎?』
『沒錯。我被命令擔任她的護衛,前往叢林之神分身所在的那個場所。……但是,如果到達那裏的話,斯麗雅就會和分身融合,完全地成為叢林之神的一部分吧?就算她已經沒有了斯麗雅的意識,我也絕對不想讓這一幕發生……』
一直低垂著頭顱闡述的少年,隻有在這個時候抬起麵孔,用下定決心的強烈眼神瞪著虛空。
飛鳥用與此形成對照的清醒口氣發出詢問。
“那是理所當然吧簡直就像是人身祭品不是嗎?就算事到如今說她不是我親生的侄女,我也不打算後退。”
『但是,如果你們的首領認為比起破壞裝置來,還是犧牲斯麗雅一個人的方法更加簡單的話,你要怎麽辦?』
“那我就帶著斯麗雅逃走。不管逃到哪裏都沒關係。”麵對若無其事如此表示的飛鳥,阿萊克斯帶著幾分躊躇地訊問。
“如果不停止裝置,馬薩拉星唯一的大陸就會發生大地震吧?這樣是不是……有點自私呢?”
“你說的沒錯。但是,因為不想自己死亡就要犧牲斯麗雅也是自私吧?就算說是為了大多數人,但如果自己也位於那個多數中的話,也不過是眾多自私者的集合體而已。就算大多數人得救,斯麗雅的人生也就此終結了。假如那孩子自己希望這樣的話,我什麽都不會說。可是,假如是依靠大眾的力量踐踏個人尊嚴的話,我就要讓叢林戰士斯裏沃帶著斯麗雅逃走!這兩個孩子,當然還有我自己,都有同等的保護自己幸福和尊嚴的權利。重要的隻是,有沒有將那個保護到最後的力量。”
“我想叢林之神一定會命令所有的叢林戰士進行追蹤……”
斯裏沃在考慮自己作為叢林戰士的義務。是否應該把為了保護村民而存在的力量,投人到名為戀愛感情的個人問題中去?
飛鳥曾經說過,斯麗雅也說過類似的話,個人死掉的話,對於那個人而言的世界在那個時刻就會消亡。
既然如此,自己就要拿自己最為重要的尊嚴,來回報她賭上了全部存在的愛。
『就算要和其他的叢林戰士作戰,我也不會把斯麗雅交給他們。而且,如果到了我筋疲力盡,無法再保護她的時候,我就殺死她。我絕對不會讓斯麗雅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場的異星人都一起發出笑聲。
一瞬間斯裏沃還以為是受到了嘲笑而有些火大,但是科魯奈拉馬上就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我很中意你這個答案哦小朋友。”
也許是頭發和皮膚顏色相似的關係吧,在某些地方讓他聯想到提瑪的尼可,也帶著溫暖的笑容一再點頭。
“犧牲斯麗雅的解決辦法這一來就沒法使用了啊。所以說呢,讓我們來積極地討論一下可以向所長提議的其它方法吧。”
“首先要讓斯麗雅帶我們去裝置的場所。這一點絕對不能讓步。因為這樣才能進行進一步調查。因為我們沒有帶任何探測裝置,這個要怎麽弄來呢?”
他們迅速地開始商量。
雖然把探測裝置通過飛行艇從空中丟下來最快.但是要想在森林中接收那個就比較困難。
“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作為非常事態來進行特別處理吧。就算多少會破壞到環境,也還是請叢林戰士在最低限度的範圍內弄倒樹木製造此空間吧。這樣就可以接受投下物資。”
“不愧是隊長。這種粗魯的地方好帥啊!”
“你這算是在誇獎我嗎?”
斯裏沃因為異星人們近乎貪婪的積極向前姿態和反應的迅速而瞪圓眼睛。
這和首先注重與包括自然在內的周圍環境進行調和的馬薩拉人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
他們就如同斯麗雅的生死觀一樣,認為首先是有自己的存在,世界才會開始。
雖然現在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可他還是覺得無法融人對方。從這種地方來說,他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保守派。
叢林戰士布萊納曾經斷言在調和中不斷退化是一種屈辱,他一定無法理解把變化視為痛苦的人的心情吧?
但是,這樣的自己,卻在試圖與叢林之神和全體叢林戰士為敵——
“……布菜納!塔歐!”
坐在門口方向的飛鳥,帶著近乎悲鳴的叫聲站立起來。
圍成一固坐在那裏的一行人,看到叢林戰士塔歐的樣子後也全都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塔歐好像處於靠著用手搭住布萊納的肩膀支撐體重,才能勉強登上小屋階梯的狀態。而且他的右半邊麵頰出現了驚人的裂傷。
從額頭到麵頰是三條斜斜的好像被野獸銳利的爪子撕裂的深深傷口。不光是已經變成紅色和紫色,腫到了連五官都要分辨不出的程度,而且化膿到十分淒慘程度的傷口上,還聚集著小小的飛蟲。
『……抱歉我來遲了。讓大家擔心了——』
科魯奈拉咆哮了出來。
“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就不要再為我們費心了!!”
布萊納琥珀色的雙眸,投向跑過來調查塔歐傷口的醫師尼可身上。
『馬貝裏克博士。——雖然你以前曾經說過不會再治療馬薩拉人,但是,能不能請你為塔歐進行包紮呢?盡管不是會致命的傷口,但我不想讓塔歐遭受長時間的折磨。假如我道歉就能讓你解氣的話,要我再怎麽道歉都沒關係。拜托了。』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地感覺到了包含在他“聲音”中的真摯感情,帶著困惑的表情仰望他。
他們平時見到的光景,都是塔歐打圓場,而布萊納嗤之以鼻的樣子。
堪稱叢林戰士範本的溫和誠懇的塔歐,和雖然具有領袖魅力卻無視常規的叢林戰士布萊納。因為實在是過於鮮明的對照,所以他們實在無法認為他們很合得來。除了飛鳥以外的所有人,都認為他們隻是出於利害關係才一起行動的。
(別看他那個樣子,其實也是個很可愛的男人呢。)
以前曾經被布萊納以安樂死的名義殺死患者的尼可,用燃燒著冰冷怒火的藍色眼睛惡狠狠瞪著布萊納。
“假如受傷的人是你的話,我一定會把毒素注入傷口,讓你嚐嚐我的厲害。但是,叢林戰士塔歐是我們重要的友人。就算你不進行拜托我也會對他進行最佳治療。——現在有必要緊急進行摘除眼球的手術。當然了,如果眼球腐爛之後還能再生的話就另當別論。”
布萊納無力地進行了否定。
『就算叢林戰士擁有超人的恢複力,也無法治好已經壞掉的東西。比如破碎的內髒或是被斬斷的手足……還有,眼睛也是。』
“明白了。——阿萊克斯,你立刻去燒開水。塞魯吉歐去收集可以驅蟲的葉子鋪到寢台上。費根博士請從村民那裏弄來布匹。科魯襲拉最好能按照我的指示移動寢台的位置。”
尼可一麵迅速地做出指示,一麵走向要用來充當手術室的隔壁房間進行準備。接受了指示的人們,也分別為了完成各自的目的而跑了出去。自身沒有什麽事情可做,隻能目送他們離開的斯裏沃,向暫且攙扶著塔歐坐下的布萊納招呼。
“…糟糕了,布萊納!”
“斯裏沃……!!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布萊納聽到他的聲音後,第一次注意到了萬達姆村叢林戰士的存在。
“那種事情你回頭再問地球人好了。先別說那個,這下可真的糟糕了。我和提瑪在一起。提瑪就位於這個帕達·卡托村的什麽地方。”
“你說什麽!?”
“那家夥平時就已經放下豪青壯語,說是隻要找到你的話,就算是在叢林之神的神殿中也要和休作戰殺死你。就算是位於村子中央,他也會進行神聖變化來襲擊你的。”
如果出現這種情況的話就會變成大慘劇。
在忍耐著高燒和臉都劇痛的朋友身邊,布萊納煩惱了一陣。雖然很請楚怎麽做才好,但是感情卻無法認可那一點。
塔歐把手放在了這樣的他的肩膀上。
“去吧。布萊納。……反正也不是會致命的傷勢,你剛才不也這麽說過嗎?”
凝視著塔歐隻剩下一隻的眼睛,布萊納耷拉著腦裝小聲回答。
“……嗯。”
他就這樣站起身離去,但是和仰望自己的少年的視線接觸後,他停下了腳步。
“斯裏沃,假如提瑪要對這樣的塔歐出手的話,你要阻止他。”
“那當然。我絕對不會容許他做出如此卑鄙的行為。”
“話雖然這麽說,單是假如你也應付不了的話,你就這麽告訴他如果他殺了塔歐,我就去殺死被他舍棄的烏魯亞比村的所有村民。”
斯裏沃一時間覺得心髒都險些停止跳動。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再怎麽說這樣也太——”連當事人塔歐都發出呻吟。
但是,黃金眼睛中閑爍著強烈光芒的布萊納,帶著凍結的表情丟下一句話。
“我做得出來。”
“布萊納!”
他無視少年的呼叫聲邁步走出。
“……真是的……簡直無法相信……每個家夥……都超越我的理解範圍”
少年用一隻手撓著有著綠色金屬光澤的黑發發出感歎。
通過和布萊納的常年交往而非常理解他的感情的塔歐露出淡淡的笑容,但馬上因為劇痛而扭曲了一下嘴角。
斯裏沃走到她的身邊察看他的傷勢。
“……啊啊,確實好厲害。也許會留下傷疤。讓你傷到這種程度的對象是誰啊?”
“斯魯瓦希”
“……斯魯瓦希?……難道說,是那個成為廢村的隆達鳥裏村的?”
塔歐一麵由於少年的動搖而詫異,一麵無聲地點頭。
“……原來如此。那麽,叢林戰士斯魯瓦希那邊怎麽樣?你殺了她嗎?”
“不……沒到那個程度……隻是把右手從肩膀上……”
失去了右臂的斯魯瓦希無疑要算重傷。雖然以叢林戰士的體力來說還不至於死亡,可是如果不能在某個村子接受治療的話還是會很淒慘。
——查德亞知道的話一定會難過。
假如查德亞知道在發生大地震的那天,在庫蘭塔瓦·奧巴附近和塔歐起進行神聖變化的人就是他青梅竹馬的斯魯瓦希的話,就算明知道很勉強,他也會加入仲裁吧?
越是戰鬥,彼此身體和心靈的創傷就越會加深。
在叢林之神手中奪回斯麗雅,將馬薩拉從地震危機中拯救出來之前,到底要付出多少犧牲呢?
很幸運地找到了叢林戰士薩傑克的飛鳥和阿萊克斯,拜托他幫忙準備塔歐手術所需要的東西。
阿萊克斯獲得許可後,開始在公用的炊事場燒水,而飛鳥在少年尋找未使用的布料期間,幫忙進行打水。
飛鳥不斷添加柴火,等水沸騰之後,就走出了由於火焰而無比燥熱的炊事場。然後,他碰到了正好路過的布萊納。
“你要去哪裏?”
『森林。如果我在這裏的話會出現糟糕的事態。所以要暫時避開。』
“為什麽?塔歐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
布萊納淡淡地回答後就試圖快步走開,但是麵對她執著地進一步追問,隻能無奈地挑明了叢林戰士提瑪的話題。
因為如果要談到他們仇恨的原因的話,不僅時間會很長,而且他本身也問心有愧,所以就沒有仔細講述。
飛鳥也沒有追究。在並肩向村外行走的過程中,她告訴了布萊納斯裏沃所講述的叢林之神的事情。
『——原來如此。這一來就逐漸合情合理了。』
“可是不明點還是很多啊。比如為什麽會設置製麽地震誘發裝置。為什麽叢林之神一麵召喚r斯麗雅一麵又邀請了我們?”
『後一個的疑問,你隻能直接去問叢林之神了。不過前麵的問題我就可以回答。那些把我們的先祖作為實驗動物兼犯人送到馬薩拉的家夥們,也害怕被銀河聯邦發現他們的違法行為。所以,如果有不會發出他們製造的特定信號的宇宙船到達馬薩拉的話,為了湮滅證據而事前設置的地震誘發裝置就會立刻啟動。假如不是自我增殖的叢林之神擅自製造出自己的分身,將那個裝置置於自己的支配下的話,我們應該在二十年前,就和降臨到馬薩拉的地球人一起死亡了吧?』
“真是過分到了極點……”
粗魯地抓了抓還沒有幹透的金色長發,地球人的女性扔下這句話。
可不是嘛。布萊納也好像不關己事一樣隨聲
附和。
『……飛鳥。斯麗雅的事情我也覺得很可憐。雖然我覺得以你的為人來說一定不會死心,但是在那麽重要的時候離開你的身邊,真的很抱歉。』
“哪裏。你明明對我們沒有任何義務,卻為我們做了很多啊。結果連塔歐都因此而受傷你不用擔心塔歐的事情。我們會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他的。”
兩人已經站在森林入口。
停下腳步的男人想要說什麽又收回了聲音,把臉轉向一邊。
『我和塔歐……從我十二歲時起就開始打交道。把他引到庫蘭塔瓦·奧巴去的人也是我。……雖然我在那裏了解了過去,但是就算如此,為什麽從林之神要把兩個小鬼視為危險對象呢?從那之後,他就不止一次試圖殺死我們。……而且,塔歐每次都是被我連累……』
布萊納將視線轉到腳下,口氣有些含糊地嘟嘟嚷嚷地繼續說了下去。
沒有被他極力壓抑感情的聲音所迷惑,飛鳥默默地側耳傾聽他傳過來的淡淡的抱歉感情。
『…塔歐和他的舅父叢林戰士進行戰鬥,殺死了他……那家夥的妻子的死亡也是因為……而且這次又是右眼……』
布萊納好像呻吟一樣中斷了話語,用手掌覆蓋住白己的右半邊麵孔。
飛鳥將他的手和自己重疊到一起,另一隻手托住他的麵頰,讓他轉向自己。
“你可以訴說自己的痛苦哦。就算是叢林戰士,心靈也是普通的人類吧?如果沉默下去的話,心會崩潰。因為我是異星女性,所以你可以安定地對我訴說你的痛苦。我不會責怪你的。”
布萊納默默地抱住飛鳥,將一側的臉頰壓在她冰冷的金發上。
她和小巧纖細的馬薩拉女性不同,個子相當高。所以就算是和作為叢林戰士的布萊納並排站立,也沒有和馬薩拉女性之間那種極端的身高差。這種存在感現在構成了安慰。
『…叢林戰士阿朵拉帕亞也是我從小起的朋友。我們不止一次一起擊潛人海水,捕捉魚類,采集美麗的貝殼我們做了好多事情……各種各樣的事情……』
飛鳥不由自主緊緊抱住了男人的身體。
這個男人就在前幾天,親手讓已經無法得救的瀕死的阿朵拉帕亞獲得了安樂死。
作為變革者的首領,他有的時候必須表現出近乎傲慢的領袖色彩。
雖然他擁有足以不在乎誤會的強大,但所謂的強大並不等於就沒有任何感覺。
包括飛鳥本身在內,似乎都疏忽了這一點。
“你不要那麽責備自己。無論是塔歐還是阿朵拉帕亞,都是為了珍惜你而自己進行了戰鬥。如果你因為他們主動作出的選擇而後悔的話就等於是浪費了他們兩人的好意吧?假如想要回應他們的心情的話,你隻要去做自己廢敞的事情就好。”
感覺到男人無聲點頭的氣息,飛鳥放鬆了好像抱著害怕的孩子一樣的手臂。
『我要走了。我會保持距離如果村裏有什麽騷動的話,立刻就能明白。』
“這樣啊。事到如今,我覺得就算去了叢林之神那裏,也不可能讓狀況有所好轉吧?假如他有無論如何都想要傳達給我們的事情的話,隻要借斯麗雅之口說出來就好。多半隨著斯麗雅向那個問題裝置的移動,我
們也會進行移動吧?”
『這樣一來的話,就是要和提瑪一起走了嗎?這下子可糟糕了……』雖然是自己播下的種子,布萊納還是從心底覺得困惑。不過從提瑪的角度來說,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好機會吧?
雖然在斯麗雅的問題上利害關係一致的斯裏沃能在一起讓人比較放心,可是他會把心愛女孩的安全擺在第一位。
雖然不想給已經受了那種重傷的塔歐增添負擔,但是除了他以外,沒有哪個叢林戰士會不惜違背叢林之神的意誌也要保護地球人。
『雖然不是很情願,還是該和提瑪做一個了結嗎?』
在意氣消沉後馬上就泄露出好戰性的嘀咕,布萊納這樣的變化讓飛鳥有些迷惑。
“你說什麽啊!現在不是做那種事情的場合吧!你沒有把握可以無傷地獲勝不是嗎?”
『我又沒有說立刻進行。但是,提瑪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想要受到他的原諒。真是諷刺啊。我明明很喜歡那家夥的……小的時候就想過無論如何都要和他成為朋友。為什麽會變成這種關係呢?』
“就是會有這種倒黴的事情的重疊。我也有過不止一次的經驗。”維持著些許的誤會狀態而分離,自然而然地變得疏遠,就此無法再修正關係。飛鳥想起了這樣的友人的麵孔。如果彼此那時候能夠坦率地麵對對方的話——就算心裏這麽想,流逝的時間也無法追回。
『你也有過這種男人嗎?』
聽到包含著些許笑意的異星男人的詢問,飛鳥昂首挺胸地回答。
“就算我是這麽不可愛的女人,也還是有那種對象的。”
布萊納用手指繞著她的頭發,將嘴唇壓在了她的金發上。
『你很美麗峨。』
雖然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飛鳥還是不由自主臉上發紅。
不僅是地球人,就算是自己原本所屬的世界的男人這麽說的話,她也會把對方當成肉麻的家夥一腳踹過去。可是因為是通過精神感應的同聲翻譯,所以她立刻就能明白這是直率的稱讚。
她突然想起什麽地詢問。
“呐。在馬薩拉的話,對於男女來說美麗都很重要嗎?”
『隻有叢林戰士的美麗比較重要。對於普通的男人來說,被稱為高明的獵手才是更加光榮的事情。女性也會因為被說成是神舞的名手而更加高興。所謂的美麗,包含著接近於非人類存在的意義。』
感覺上這似乎觸及到了進行神聖變化的叢林戰士的價值觀本質。
越是強大,越是美麗,就越是遠離人類,而更接近於神。
雖然我知道你是在誇獎我.不過我應該高興嗎?雖然從地球人的感受來說,美麗和漂亮等等都是稱讚的語言,但是所謂的接近非人類存在,從某方麵來說更接近於侮辱。”
在輕鬆打趣的她的麵前輕輕彎下身體,布萊納在近距離凝視著她藍色的眼睛。
當點綴著他的額發和鬢角的金屬藍色在眼前閃爍後,飛鳥還是看到了入迷。
『你是好像叢林戰士一樣的女人。』
對於包含在這個“聲音”中的深沉敬意,自己體內也存在著同等的對於他的敬意。
曾經有一段時間,飛鳥包含著輕蔑地把他視為傲慢不遜、喜歡女人的肌肉男。這樣的自己讓飛鳥覺得羞恥。傲慢的人其實是她自己。無意識之中就因為對方是文化等級低的行星的居民,而對對方抱有了偏見。
“謝謝你,這是最高的稱讚。”
雖然還是被一如既往演奏的神樂的聲音打消了不少,不過從遠方傳來了叢林戰士薩傑克的呼叫聲。
想起自己出來的理由,飛鳥有些著急。
“我必須走了。還要進行塔歐的手術。”
『拜托了。』
“哦,你也一定不要著急。”
在叮囑之後,飛鳥掉轉了身體。
和布萊納分開後,她快步返回了村子中央,和手裏拿著布料的少年會合。
在黃昏色彩已經漸漸潛入的廣場上,在冰冷的麵無表情的真巫女的守望下,已經滿頭汗水的男性們還在持續神樂的演奏。
現在在場的每個人,都已經不再在意祭典的流程秩序什麽的,而隻是不斷狂舞。
至今為止,就算在結束繼承儀式後,也絕對不會離開神殿的真巫女,這次卻在複活之後立刻就拜訪了村子。這一點不僅
讓為了侍奉神才存在的村子的居民們大為感動,而且更加刺激到了他們是被神所選擇的特別村子的自尊心。
這份榮譽足以令代代傳說下去。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大地之下,正在發生關係到馬薩拉終結叫異常事態。
但是,也有和舉村的狂熱無關的人士。
坐在某個小屋屋頂的男人的眼睛,冷冷地俯視著並肩行走的飛鳥和少年的身影。
就如同自由地飛翔於天空狩獵獵物的猛禽一樣,那雙可以看到遙遠彼方的眼睛,也一直在觀看地球女性和戈多瓦村的叢林戰士親密交談的樣子。
比起村子的盛事來更加關心異星女性的少年,以及一心把對方當成孩子而十分遲鈍的飛鳥,已經走到了吊腳樓式小屋的下方。
男人從有兩層樓高度的某個屋頂若無其事地躍下。
因為是就仿佛羽毛飄落一樣,完全無視人身重量的不可思議的落地,所以飛鳥他們也沒有吃驚或是害怕。
“啊啊,你是剛才的……”
飛鳥向在沐浴之泉見過的異色叢林戰士露出微笑。
因為過於美麗而遠離人類,更加接近神的理論,她覺得看到這個叢林戰士後就可以認同。
從纏繞在身上的氛圍開始,他和擁有褐色皮膚的布萊納都是形成鮮明對照的存在。
在那雙沒有特定色彩的眼睛的凝視下,飛鳥覺得有些尷尬。就在她試圖離開這裏的前一刻,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開口說道:
『如果那家夥對我妻子做過的事情,我同樣對你做出的話,他會怎麽樣呢?』
“咦?”
雖然不理解他在說什麽,但是飛鳥下意識地感到不安而後退。已經進入警戒狀態的薩傑克低聲發出警告。
『叢林戰士提瑪。假如你敢於對侍奉叢林之神的帕達卡托村的客人進行加害的話,就要被視為對於叢林之神的反叛。』
“…提瑪!!”
聽到了布萊納的仇人的名字後,飛鳥臉色蒼白。
為什麽自己沒有把眼前的叢林戰士和那個名字聯係到一起呢?
不是這個村子的叢林戰士,也不是和他們一起行動的叢林戰士的話剩下的也就是斯裏沃和提瑪這兩個叢林戰士了——
蘊含著憂愁的秀麗麵容上浮現出瘋狂的笑容。
被比喻為神鳥阿古蘭蘭的叢林戰士的動作,背叛了那份神秘的美貌發揮出了驚人的破壞力。
撕裂空氣的一擊,襲向了還處於成長中途的薩傑克小個子的身體。
直接承受到襲擊的少年,瞬間就朝後方飛去。
位於那個延長線上的木造小屋也以爆炸般的勢頭全毀,大大小小的碎片在廣範圍內擴散開來。
這一下就算是廣場的神樂也不由自主中斷,沐浴到暴雨般傾瀉下來的碎片後,村民們發出了悲鳴。
美麗的破壞者嘴角掛著瘋狂的笑容,將一隻手伸向茫然僵立在那裏的異星人女性。
『到這裏來。你就算逃跑也沒用的。』
飛鳥遵從了他的命令。——但是,那是和提瑪所希望的行動性質不同的動作。
衝到叢林戰士的身邊,飛鳥·費根劈頭蓋臉地給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
“你這樣也算是叢林戰士嗎!?卑鄙的家夥!居然偷襲那樣的孩子!不知羞恥!不要臉!”
回望著火冒三丈地對自己發火的女性氣到發白的臉孔,提瑪最初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但是隔了一拍後就盛大地爆發出笑聲。
“根本就沒有什麽可笑的吧!?”
在此期間,地球人和斯裏沃也好奇地從小屋中探出臉孔。
“提瑪,你……”
一眼就看出事情經過的保守派首領,用手搭著窗框跳了下來。
從支撐著地板的柱子被折斷.旁邊的小屋也受到波及而半毀的殘骸中,和斯裏沃年齡相仿的少年氣到發瘋地站立起來。
當他的眉心開始發光後,還殘留著稚氣的麵孔上小現了流麗光線所描繪出的刺青。
提瑪的哄笑唐突地中斷了。
『就算外表還是孩子,作為叢林戰士的力量也可以獨當一麵了啊。就算我被視為脫離常規,也不想和兩個拉格·叢林戰士作戰哦。』
和布萊納以及塔歐相比.要纖細雪白很多的叢林戰士,將手臂環繞在飛鳥的腰部,輕橙把她抱了起來。
然後維持著這十動作他講行了沒有捕臥動作的條約。
高高地,遠遠地,迅速地——順著村落的屋頂接連移動的輕巧動作,就仿佛飛翔的鳥兒一般優雅協調。
就連同為叢林戰士的斯裏沃和薩傑克,也立刻判斷出自己無法追上而無奈地放棄了追蹤。
“這算是怎麽回事……”
對於這個結果無可奈何的斯裏沃,茫然眺望著提瑪逃走的方向,很快回頭看著叢林戰士薩傑克。
“到底發生了什麽?”
由於在眾多的叢林戰士中也擁有出類拔萃的實力,所以他具備和布萊納相同的領袖風格。
“我還想要問你呢!”
在氣勢上輸給他的薩傑克,因為年齡相近的關係,由於下意識的反抗心而憤然說道。
因為在進行完全的神聖變化之前就被對方逃走,所以第一次的變身隻能在中途結束。這一點也讓他很不甘心。
兩名少年不知道流淌在布萊納和飛鳥之間的親密空氣。
不知道提瑪為什麽要抓走地球人女性.他們隻能帶著困惑的眼神麵麵相覷。
隻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繼斯麗雅的改變,作為真巫女的使命,和塔歐失去一隻眼睛的負傷後,又增添了一個麻煩。
在維持著中斷神樂狀態的廣場上,好像出現了由於剛才騷動而造成的傷員。慌忙返回的村民們,由於半毀或是全毀的房子而叫喊怒吼。
“……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應付的了。必須叫回剛剛才出去的布萊納。”
斯裏沃被脫力感所籠罩,發出了歎息。
不僅是敵我兩方,還要加上異星人和神的打算,混沌的狀態別說是有所收斂,根本就是朝著更加複雜危險的方向發展。
和拜訪叢林之神神殿的叢林戰士們一樣,他們拜訪了湖畔的帕達·卡托村尋求住宿。
羅列著二十棟左右的吊腳樓式房子的村落,從規模上來說屬於較大的類型。不過從沒有進行什麽裝飾的簡樸小屋來看,他們的生活似乎並不算很充裕。
不管是再小再窮的村子,都會為了取悅叢林之神和祖先靈而盡最大的力量製作出華麗的舞台。而這個村子最大的特征就是,他們的廣場中央並不存在這樣的舞台。因為他們的歌曲和舞蹈,都是直接在叢林之神神殿中獻上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叢林之神神殿舉行的儀式,必然都是由這個村子的男人們來演奏樂器。所以人們才把這裏稱為神樂村。這是布萊納告訴地球人一行的。
親切地迎接了一行人的村民們,雖然在外表和裝飾上和其他村子的人們沒有差別,但是村裏的氛圍卻出奇的明朗。
“今天好像有祭典啊。”
坐在椰子葉上,眺望著用線串起花朵製作首飾的孩子們的樣子,尼可向同行者們說道。
對於戈多瓦村的大祭典印象非常好的阿萊克斯立刻滿麵笑容。
“如果能喝到酒就好了。隊長。”
“為什麽酒的話題要扯到我身上來?”
科魯奈拉冷冷地說道。
“啊,不要露出那麽恐怖的表情啊。我沒有其它意思。隻不過是向我們警備隊的第一酒豪表示敬意而已。——哇,你又發火了!”
村落如此熱鬧的理由,他們很快就因為得到村民們的通知而出現的帕達.卡托村的叢林戰士薩傑克的話而明白了。
『選出了新的真巫女?』
『是啊。四天前出現的神囑讓我們派船去叢林之神那裏迎接她。叢林戰士帕古布奇已經帶著長老和照顧巫女的女孩們前往神殿了。我想他們在今天日落前就會回來。因為帕古布奇要我準備慶祝宴會,我才留在了這裏。』
別說是感到高興了,反而帶著不快表情反問的布萊納預料之外的反應,讓還是少年的薩傑克無法掩飾困惑。
『是哪個村子的女孩?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因為沒有路過這個村子,所以我們也不清楚詳情。不過反正馬上就要來了,所以很快就能知道吧。』
頭發中混雜著紅色和紫色的年輕叢林戰士,因為輸給了具備壓倒性美貌和力量的布萊納,所以口氣有些躊躇。
就算從年齡來說,也存在著成倍的差距吧?
如果要靠小船前往位於廣大的叢林之神湖中央的神殿的話,單程也需要兩天左右的時間。
『薩傑克,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是祭巫女也就罷了,為什麽真巫女可以離開叢林之神外出?』
『咦?可是,原本畢竟是人類而且既然叢林之神都那麽說了……』
一直心煩意躁地進行問答的布萊納,聽到少年沒有自主性的回答後。終於忍無可忍地表現出怒火。
『你的腦袋是裝飾品嗎?為什麽就不使用自己的腦袋思考一下?光是聽別人的話,自己什麽也不思考的叢林戰士,別說是村子了,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吧?』
“別說了,布萊納。你對著個孩子激動什麽啊。”
因為看不下去少年快要哭泣出來的表情,飛鳥插入兩人中間……
『孩子?在馬薩拉他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年齡。沒有必要嬌慣叢林戰上。在這個年紀,塔歐已經是一個人保護村子的叢林戰士。我也沒少和年長者頂嘴了。』
“我想說的是,你因為別的感情在欺負這孩子不是嗎?”飛鳥冷冷的話讓布萊納沉默了下來。
他帶著不爽的表情瞪了兩人一眼後,就默不作聲地去了別的地方。
“對不起,他現在有些煩心的事情,所以才會遷怒到你的頭上。你特意來歡迎我們,卻讓你留下了不好的回憶,真的非常抱歉。”
在剩下的飛鳥如此道歉後,馬薩拉人的少年青草色的大大眼腈閃閃發光。
『你是地球人啊。雖然我以前聽說過,但還是第一次實際見到地球人。』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體這麽年輕的叢林戰士。”獲得溫暖的微笑後,薩傑克漲紅了臉孔,將閃閃發亮的目光從飛鳥轉向尼司。
『哇。地球人好像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一樣美麗——好像也不是呢。』
少年視線前方的科魯奈拉,帶著恐怖的笑容活動了一下手指。
“小鬼,大姐姐我不是地球人而是六芒人哦。不過就如同馬薩拉有各種各樣的人一樣,地球人也有好像剩下的那兩個一樣的家夥哦。”
“剩下的那兩個算是什麽意思?”阿萊克斯嘟起嘴巴。
『對不起。我沒有什麽奇怪的意思。隻是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雖然顏色奇怪,但是非常美麗。他們和這位姐姐和那位大哥的皮膚頭發顏色很相似,所以我才……』
“嗯嗯。馬上就道歉還真是老實孩子呢。我第一次聽說那個烏魯亞比村。那裏的村民都是金發白膚嗎?”
產生了興趣的科魯奈拉,一麵從口袋中取出煙草,一麵向著迷地看著飛鳥的少年詢問。
『嗯。據說他們的村民都是這樣的。也許是因為烏魯亞比村和卡利亞·梅薩村都位於高山的中腰吧。大概是由於經常有霧氣而照不到陽光,身體才褪色了吧?而且明明血緣太濃不是好事,他們也不和山下的村落交往或是通婚。這樣來的話,褪掉的色彩當然都無法恢複吧?』
“誰說你的腦袋是裝飾品了?這不是很聰明嗎?布萊納也真是過分。”
聽到飛鳥的喃喃自語後,薩傑克好像很害羞一樣撓著刺蝟一樣的紅色腦袋。
『我帶你們去住宿的地方吧。還有,因為今晚是大祭,所以應該可以吃到比平時豐富的東西。』
一麵跟著少年走去.尼可·馬貝裏克一麵向身邊的女傭兵隊長說道。
“照我來看,這裏的生活也不是很富裕,我們這麽多人殺過來,恐怕會給人家增加不少負擔吧?所以是不是至少幫忙調配一下食物啊?”
“不,我覺得那樣反而很失禮。而且也違反了馬薩拉的風俗。村民們大概會覺得是對他們的侮辱吧,對於他們來說,熱情歡迎我們這些客人根本就是一種義務。”
“可是,既然是難得的大餐的話,我也覺得如果能讓馬貝裏克博士來做就好了。畢竟在這次的遠征中,由於食物好吃,所以野營都變得一點也不辛苦。而且讓人覺得接下來也能好好努力呢。”
每次野營的時候都自願接下料理工作的尼可,由於阿萊克斯出乎意料的讚辭而綻露出箋容。
“哇,真的嗎?好高興。”
“真的真的。不管再到什麽樣的材料,都必然能製作出美味的食物。博士的料理手腕也算是相當程度了吧,對於連一陣子都持續遠征的我們來說,你這個興趣實在是讓人感動到要流淚呢。”
“我有同感。”沉默寡言的塞魯吉歐也點頭表示同意。
就算是曾經口吐暴言地表示隻要有必要的卡路裏,能夠吃得下去就沒問題的科魯奈拉,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
“我要謝謝你的母親,養育出了你這麽擅長料理的兒子。”
“哪裏,我沒有母親。教會我料理樂趣的人是我的養父。小時候我每次放學回來後,他就會給我準備剛燒好的曲奇等小點心。所以我從他那裏學到了很多燒烤點心的竅門。”
科魯奈拉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自己筋骨強壯的父親圍著圍裙的樣子,覺得那絕對不是什麽讓人
愉快的景象。
“你的養父是什麽樣的人呢?”
“美麗的人。”
“咦?”
本身就擁有天使般的美貌和氣質的青年,將藍色的眼睛投注向了遠方。
被電腦線所纏繞的模樣,就好像是被蜘蛛網所捕獲的美麗蝴蝶——
『…!!』
正在和飛鳥親熱交談的叢林戰士薩傑克,突然停下腳步打量周圍。
“怎麽了?”
『……剛才,有什麽……雖然不是真巫女,可是和那個非常相似的某
個存在的影像…被輸送過來……』
“咦?是什麽?”
『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紅發中混雜著金色的少年,用一句話就交待了一瞬間觸及自己超感覺的什麽人的感情。
“美麗?他不是你父親嗎?”
被女傭兵懷疑性的詢問幹擾了短暫的思念,醫學博士笑著反問道:
“科魯奈拉你有了孩子的話,會給放學後的孩子燒製曲奇嗎?”
“開什麽玩笑!比起在廚房來弄一身砂糖和小麥粉來,絕對是在戰場上用槍支或是迫擊炮賺錢更加符合我的性格。”
阿萊克斯再次插嘴:
“沒錯沒錯。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問題。隊長就是那種上了戰場是大明星,可是進了廚房就絕對會造成死人慘劇的克星——哇——反對暴力!!”
為了從科魯奈拉手中逃出,塞魯吉歐被青年當成了盾牌。他忍不住帶著嫌麻煩的表情喃喃自語。
“你遲早有一天要死在這張嘴巴上。”
“在煩惱眾多的人生中,如果能把想說的都說了再死去,不也是死得其所嗎?前輩。”
“……你死之前確實會說到我的三倍以上啊。”
科魯奈拉好像要說爭論到此為止一樣斷言。
“六芒人的女性是天生的戰士。和地球人女性不一樣。”可是你和地球人的飛鳥·費根博士也沒有太大差別啊。雖然部下們心裏這麽想,不過到底也沒有說出口。
“也就是說,你的父親是像你這樣類型的人了。”聽到科魯奈拉如此表示後,尼可帶著柔和而充滿神秘感的笑容靜靜回頭。
“我可不想成為那麽悲哀的人哦。”
“他去世了嗎?”
“他位於比死亡更加遙遠的地方。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比起那些來,塔歐最終還是沒有追趕上我們啊。”
他將話題改變到布萊納會對少年遷怒的原因上。
“也許是像布萊納和提瑪戰鬥而負傷時那樣,因為發燒而無法動彈了吧?”
“就算是受傷發燒,應該也隻是一晚上就能退燒的程度。我不覺得會晚上這麽多……”
“你說的也對啊。早知道這樣的話,不管發生什麽中途也應該折回去看一次的。”
回答的尼可的聲音中也包含著苦澀成分。
盡管他們有意識地采了r緩慢的移動速度,叢林戰士塔歐最終也還是沒能和一行人會合。
因為和塔歐戰鬥的斯魯瓦希也沒有追趕上來,所以要單方麵斷定是塔歐被打倒還為時過早。但是,不管是誰都在擔心那個禮貌而且誠實的叢林戰士。
特別是布萊納。他顯而易見地變得沉默寡言和神經質。每次背後傳來什麽野獸的動靜,他就會停下腳步。不進行確認就絕對不肯前進。
但是,盡管掛念到了這個程度,他還是頑固地拒絕了飛鳥折回頭去查看的再三提議。因為他說這樣會傷害到塔歐作為叢林戰士的自尊。
“真是的。偏要這麽強忍。”
阿萊克斯隨聲附和,另外一名警備隊員塞魯吉歐也叼著煙草,在嘴角浮現出說不出是苦笑還是微箋的笑容。
“也許應該說是美學吧。……我倒是覺得還不錯啦。”
在到達將要成為今晚住處的小屋後,一行人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在從薩傑克那裏聽說這裏有村民們沐浴用的泉水後,飛鳥和科魯奈拉就拿著換洗衣物去了村子外麵。
淋浴場僅僅是被板子圍起來的簡易構造。從底部不間斷湧出的透明的水,從單方麵的溝口溢出,形成了一條小河。
那條小河通過某個被縱切開的大木而形成管道。好像被用於洗滌衣物。順著水道走過去的話,就能發現一片用來敲擊、揉搓洗滌物品的平坦石頭。
而且,那裏也是顏色各異的小鳥們的飲水場。
“雖然看不見湖水,不過由於穿過水麵的風,這個村子倒是非常涼快啊。”
在泉水邊緣洗滌的飛鳥,將擰過的衣服裝人專用的袋子中密封起來。內置在裏麵的幹燥劑將對衣物完全幹燥,整個過程連十分鍾都不需要。
高濕度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所以為了在熱帶環境下也能方便行動,帕伊卡研究所都會使用經過研究而開發出來的服裝、用具和藥劑。
“就算已經習慣了不少,也還是像這樣洗個澡之後才有活過來的感覺啊。”
科魯奈拉一麵遊泳一麵享受著水的感觸。六芒人特有的赤紅眼睛在看到友人雪白的脊背時,有些不忍心地轉移開了視線。
飛鳥從胸口到大腿部,從脊背到臀部,都布滿了白色的傷痕。
雖然從十幾歲就開始跟隨父親擔任傭兵的科魯奈拉渾身也都是槍傷、燒傷等摘除各種碎片的痕跡,堪稱滿目瘡痍,但是飛鳥身體上的傷痕,全都是用同樣的凶器在同一時間留下的。
如果是現在的整形技術的話,其實是可以完全消除痕跡。想必她是為了警戒自己,才把這些殘留到了今天。一想到她這麽做的心情,科魯奈拉就會覺得心痛。
暴漢為了滿足本身變態的樂趣而用匕自撕裂了她的肉體。這是發生在她第一次出於學術調查而拜訪的行星上的事情。
如果是那個行星的事情的話,利魯奈拉本身也很清楚。因為她曾經被那裏的政府所雇用,和革命軍進行了長達幾個月的戰鬥。
因為是從以前開始就局勢不安定的行星,所以就算發生政變也毫不稀奇。光是掛了個軍隊名字的家夥,向民眾施加暴行或是進行掠奪的光景也不稀奇。
在暴力的暴風雨中,隻有弱肉強食的定理支配了一切。
在由於銀河聯邦軍的介入而收拾了混亂局麗,救出那些倒黴的外行星人的時候,包括飛鳥的戀人在內,已經有半數以上的調查團成員遭到殘殺。
背負著瀕死的重傷而被救出的她是抱著什麽念頭走到了現在這一步,科魯奈拉完全不知道。也覺得沒有去詢問的必要。
隻不過,她覺得自己從飛鳥的身上學到了什麽是靈魂的強大,什麽是真正的自尊。
“嗯?怎麽回事?好像很嘈雜啊。”
用毛巾擦幹身體,開始穿起衣服的科魯奈拉,回頭看向突然爆發出歡呼的方向。
“是不是真巫女到達了?”
由於飛鳥有一頭和科魯奈拉不同的長發,所以花費的時間電比較多。她頭也不抬地如此回答。
“真巫女嗎?到底擁有什麽樣的力量呢?……希望不要成為凱因斯財團的獵物就好。”
“是啊。我們回頭好好商量一下,再決定是否該向巴斯庫所長報告吧。”
“對了,布萊納去了什麽地方?薩傑克那孩子看起來也很忙,沒有翻譯可是很頭疼呢。”
“說不定他也是去看真巫女了吧?我去找他。”
飛鳥一麵爬出泉水一麵拜托。
“了解。那我先回去了。”
女隊長抱著衣物先行離去。
因為飛鳥本身也無法抑製對於真巫女的好奇心,所以慌忙穿上衣服,用毛
巾包著濕漉漉的頭發吸取水分。
在她離開泉水後,一頭大約手掌大小的紅鳥開始戲水。
它發出短促的嗚叫張開翅膀,用裏麵是黃色的翅膀盛大地拍打起水花。同種的鳥兒也有若幹隻效仿它的動作落在了水麵上。
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與其說是習慣了人類的存在,更像是對於村民們沒有興趣吧?就算飛鳥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眺望它們,它們也完全沒有介意的樣子。
就在她對可愛的鳥兒們的戲水看到人迷的時候,突然從背後傳來了男子的叫聲。
“西亞拉蒂!”
飛鳥一麵覺得這好像是女性的名字,一麵下意識地回頭。結果突然被抓住肩膀拉了過去。
“西亞拉……啊。”
那名男子到了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認錯人,結果茫然失去了聲音。
飛鳥也大吃一驚。
是擁有雪白肌膚的金發馬薩拉人。如果不是裝飾在赤裸胸膛和手臂上的紅色刺青,以及混雜著綠色和紅色發綹的頭發釋放出的強烈金屬光澤,就算說他是地球人也沒有人會懷疑。
但是,最讓人吃驚的,是這個年輕叢林戰士非同尋常的美貌。並不僅僅是臉孔端正,而且還存在著脫離現實的神秘氛圍。
那是出於什麽原因,飛鳥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經常會出現在鳥類羽毛上的現象。這個叢林戰士的虹彩會隨著輕微的角度差別而出現七色的變化。
『……不好意思,我認錯了人。因為頭發和肌膚的顏色一樣——』
低垂著眼簾進行道歉的他的甜美低音,柔和地襯托出了他由於非凡美貌而給與他人的非人類印象。
“……你是不是薩傑克所說的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
『沒錯……你是地球人嗎?』
“對。因為叢林之神召喚我們,我們才來到了這裏。”
叢林戰士端正的麵容,由於深深的厭惡而扭曲。
『不要去了。叢林之神是個騙子。他是會背叛戀人們,分開他們的神。不會有什麽好事的。』
“發生了什麽?”
『明明說過要留下女孩的心,到最後還是讓她成為了單純的真巫女。斯裏沃也真是可憐。戀人被弄成了那種生物,也還是要持續保護她。但是,斯麗雅已經無法算是還活著了吧?』
聽到男人半是喃喃自語的低沉嘀咕,飛鳥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下一個瞬間,她已經丟下手中的毛巾,跳過去抓住了眼前的叢林戰士。
“你說斯麗雅……你剛才是說斯麗雅吧!?”
看到她緊緊抓住自己雙臂,拚命搖晃著詢問自己的樣子,對方好像也想到了什麽。
『難道說,你是飛鳥……?就是斯麗雅曾經說過的姑母……』
“果然!”
飛鳥的臉上立刻失去了血色,但她馬上就打起精神,朝著發出迎接真巫女的歡呼和神樂演奏的方向跑了過去。
紅、白、黃——各種各樣顫色的花瓣在空中飛舞,落在地麵形成了香氣襲人的地毯。
在中年叢林戰士的引導下,身穿亮閃閃的華麗服裝的女孩,悠然地行走越女性們所製作的花之絨毯上。
她身上的板狀首飾和臂環,以及佩戴在身上的黃金質裝飾物,都是地林戰士們在祭典時使用的物品更加精雕細刻的華麗藝術品。而且,在高高束起後還是流淌到背中的黑發上,還裝飾著將蘭花以及鳥羽組合到一起的黃金寶冠。那個寶冠是真巫女佩戴的東西,平時都是和衣物以及其它裝飾品一起被小心冀翼地保管在帕達.卡托村中。
女性們照顧真巫女,男性們為了神舞演奏樂器。就算說帕達·卡托村是為了叢林之神地下神殿的真巫女才存在的也不為之過。
而這個村子,現在第一次迎接了真巫女的到訪。村民們的感動和歡迎的狂熱自然更加高漲。
當在廣場一角準備好樂器,翹首等待的男性們開始演奏神樂後,女人和孩子,甚至於包括老人在內,在場的村民們全都開始接二連三地配合旋律起舞。
但是,按照馬薩拉女性的化妝方式,通過眼線突出了眼睛的真巫女,即使位於狂熱的正中心,也還是維持著視線朝著前方的樣子,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
正因為是笑出來的話就會相當可愛的臉孔,所以那種好像麵具一樣的麵無表情反而讓人發毛。
在那個女孩略靠後一些的地方,跟隨著一個低垂脯袋的少年。在身穿祭典盛裝而狂喜亂舞的村民們之間,隻有他籠罩著陰鬱的氛圍,看起來與周圍格格不入。
“讓開!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就算被高亢的笛聲和打擊樂聲音所遮蓋,異星的語言還是斷斷續續傳入了耳朵。
少年瞬間恢複生氣,睜大綠色的眼睛敏銳地回頭看向背後。
比小個子的馬薩拉人要高出兩頭左右的高大的六芒人科魯奈拉,正分開揮動手臂舞蹈的村民們朝這邊擠過來。
『等一下。』
被少年阻擋了去路的女傭兵,在發現對方是理解自己語言的叢林戰士囂,立刻激動地開始訴說。
“被你們用來當成真巫女的那個女孩,就是被從研究所綁架走的地球人啊。我們為了尋找那個孩子,才拚命地跑到了這裏來。那孩子也有自己的親人。希望你們把她還給我們。”
『……已經太遲了。斯麗雅……那個……已經不再是斯麗雅……』
雖然看起來和叢林戰士薩傑克年齡相仿,但是氣質卻要成熟很多的少年,帶著苦悶的表情擠出聲音。
“等一下!你這是什麽意思?斯麗雅到底怎麽了?”
在科魯奈拉嚴厲追問的時候,和她從不同方向逼近斯麗雅的飛鳥已經抱住了要被引導上代替舞台的四方形織物上的女孩的身體。
“斯麗雅!”
她先是緊緊抱住,然後很快放開沒有反應的對方,凝視她的麵孔。
“斯麗雅?怎麽了?你認不出我嗎?斯麗雅!”
就在她不由自主抓住女孩雙臂搖動的時候,飛鳥注意到了刺在侄女雙臂、肩膀和胸膛上的刺青。
比華麗地點綴在叢林戰士全身上的線條要更加細致。通過抽象性的曲線之間的重疊交叉,孕育出了新的花紋。
某些部分,是在類似於底紋的場所上,進一步重疊上色彩鮮豔的花紋。甚至可以說到達了藝術性的範疇。
但是,不管是多麽精彩的刺青,也不應該存在於已經決定進入學都就學的年輕女弦身體上。
“是誰弄的這種東西!!”
相對於遭到衝擊的飛鳥,同樣也無法掩飾不快的負責引導的叢林戰士對她說道:
『請退下。就算你是客人,也不能對侍奉叢林之神的神聖巫女作出如此無禮的舉動。』
聽到不講理的叢林戰士的非難,飛鳥的感情瞬間從驚愕轉變為憤怒。
“無禮……你說我無禮!不但綁架了我的侄女,還在她身上留下一輩子都無法消失的刺青,你們居然還好意思這麽說……!!”
在聽說斯麗雅是地球人的侄女後,叢林戰士似乎也很吃驚,但是他也不能因此而讓步。
隻有在神殿中存在真巫女的狀態下,帕達·卡托村才有存在的意義。
如果沒有真巫女的狀況延長的話,村子就會失去團結。
『既然被叢林之神選中,這位大人就已經是神聖的存在。她的身體要作為神之中介者而屬於所有的馬薩拉人。我不能把她交給你。』
“你居然好意思說這種話……!!”
村民們接二連三地停下舞蹈,朝著飛鳥露出了反感的眼神。
維持著抱住聖巫女的狀態,和叢林戰士進行激烈的爭論,還惡狠狠瞪視對方的樣子,足以讓不清楚語青的馬薩拉人對飛鳥產生敵意。
『糟糕……』
少年叢林戰士短短地呻吟一聲衝了出去,巧妙地把飛鳥的身體從斯麗雅身邊拉開。
“你幹什麽——”
斯裏沃用手捂住她叫喊的嘴唇,對她輕聲說道。
『我是萬達姆村的叢林戰士斯裏沃。我會把發生在斯麗雅身上的事情全部告訴你。所以,請你暫時離開這裏。這樣下去的話,你可能會遭到全體村人的攻擊。』
雖然飛鳥由於激烈的怒火而全身顫抖,但是她能感覺到蘊含在自稱斯裏沃的少年“聲音”中的深沉悲哀。
與此同時,斯裏沃這個名字讓她想起了剛才白色皮膚的叢林戰士所泄漏出的語言。
“斯裏沃也真是可憐。戀人被弄成了那種生物,也還是要持續保護她——”
她停止抵抗,暫且為了表示同意而輕輕點頭。
『叢林戰土帕古布奇。這邊交給我,請你繼續大祭。』
『好吧。謝謝你。』
因為帕古布奇原本就是不喜歡爭執的典型的叢林戰士,所以他立刻接受了少年的建議。
在得到這個回答的同時,原本在廣場上高漲起來的險惡空氣也緩和了下來。中斷的神樂的演奏再度開始,恢複了笑容的村民們再度開始起舞。
通過肌膚而感覺到這個變化的科魯奈拉,也在斯裏沃用目光作出的示意下,和飛鳥一起離開了那裏。
因為表示在全員都在場的情況下進行解說比較力便,所以自稱綁架斯麗雅的當事人本人的叢林戰士斯裏沃,在作為宿舍被提供給地球人的小屋中,告訴了集中起來的地球人們至今為止的始末。
在聽說了和叢林之神有關的超越預料的話題後,所有人都陷人了沉默。需要相當的時間,他們才能讓自己認可這個事實。
“——雖然不清楚的地方還是很多,不過到了這一步,就不光是馬薩拉人的問題了吧。”
最先返回現實的人是擔心斯麗雅安全的飛鳥。
尼可馬貝裏克也隨之點頭。
“應該和巴斯庫所長進行聯絡,研究可以破壞誘發地震裝置的手段吧。為此就需要調查裝置所在的正確場所,以及具體是什麽東西。……我祈禱破壞裝置的成本,要低過從馬薩拉全員撤退的成本。因為比起用大道理來打動對方來,還是訴諸利益更加能說服凱因斯財團。”
因為是帶著高雅的天使笑容吐出了這樣的諷刺,所以其中蘊含的毒素也就格外強烈。
沒有對此發出什麽特別的感慨,科魯奈拉向斯裏沃進行確認。
『那個裝置的位置,隻有和叢林之神共享意識的斯麗雅才知道嗎?』
『沒錯。我被命令擔任她的護衛,前往叢林之神分身所在的那個場所。……但是,如果到達那裏的話,斯麗雅就會和分身融合,完全地成為叢林之神的一部分吧?就算她已經沒有了斯麗雅的意識,我也絕對不想讓這一幕發生……』
一直低垂著頭顱闡述的少年,隻有在這個時候抬起麵孔,用下定決心的強烈眼神瞪著虛空。
飛鳥用與此形成對照的清醒口氣發出詢問。
“那是理所當然吧簡直就像是人身祭品不是嗎?就算事到如今說她不是我親生的侄女,我也不打算後退。”
『但是,如果你們的首領認為比起破壞裝置來,還是犧牲斯麗雅一個人的方法更加簡單的話,你要怎麽辦?』
“那我就帶著斯麗雅逃走。不管逃到哪裏都沒關係。”麵對若無其事如此表示的飛鳥,阿萊克斯帶著幾分躊躇地訊問。
“如果不停止裝置,馬薩拉星唯一的大陸就會發生大地震吧?這樣是不是……有點自私呢?”
“你說的沒錯。但是,因為不想自己死亡就要犧牲斯麗雅也是自私吧?就算說是為了大多數人,但如果自己也位於那個多數中的話,也不過是眾多自私者的集合體而已。就算大多數人得救,斯麗雅的人生也就此終結了。假如那孩子自己希望這樣的話,我什麽都不會說。可是,假如是依靠大眾的力量踐踏個人尊嚴的話,我就要讓叢林戰士斯裏沃帶著斯麗雅逃走!這兩個孩子,當然還有我自己,都有同等的保護自己幸福和尊嚴的權利。重要的隻是,有沒有將那個保護到最後的力量。”
“我想叢林之神一定會命令所有的叢林戰士進行追蹤……”
斯裏沃在考慮自己作為叢林戰士的義務。是否應該把為了保護村民而存在的力量,投人到名為戀愛感情的個人問題中去?
飛鳥曾經說過,斯麗雅也說過類似的話,個人死掉的話,對於那個人而言的世界在那個時刻就會消亡。
既然如此,自己就要拿自己最為重要的尊嚴,來回報她賭上了全部存在的愛。
『就算要和其他的叢林戰士作戰,我也不會把斯麗雅交給他們。而且,如果到了我筋疲力盡,無法再保護她的時候,我就殺死她。我絕對不會讓斯麗雅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場的異星人都一起發出笑聲。
一瞬間斯裏沃還以為是受到了嘲笑而有些火大,但是科魯奈拉馬上就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我很中意你這個答案哦小朋友。”
也許是頭發和皮膚顏色相似的關係吧,在某些地方讓他聯想到提瑪的尼可,也帶著溫暖的笑容一再點頭。
“犧牲斯麗雅的解決辦法這一來就沒法使用了啊。所以說呢,讓我們來積極地討論一下可以向所長提議的其它方法吧。”
“首先要讓斯麗雅帶我們去裝置的場所。這一點絕對不能讓步。因為這樣才能進行進一步調查。因為我們沒有帶任何探測裝置,這個要怎麽弄來呢?”
他們迅速地開始商量。
雖然把探測裝置通過飛行艇從空中丟下來最快.但是要想在森林中接收那個就比較困難。
“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作為非常事態來進行特別處理吧。就算多少會破壞到環境,也還是請叢林戰士在最低限度的範圍內弄倒樹木製造此空間吧。這樣就可以接受投下物資。”
“不愧是隊長。這種粗魯的地方好帥啊!”
“你這算是在誇獎我嗎?”
斯裏沃因為異星人們近乎貪婪的積極向前姿態和反應的迅速而瞪圓眼睛。
這和首先注重與包括自然在內的周圍環境進行調和的馬薩拉人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
他們就如同斯麗雅的生死觀一樣,認為首先是有自己的存在,世界才會開始。
雖然現在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可他還是覺得無法融人對方。從這種地方來說,他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保守派。
叢林戰士布萊納曾經斷言在調和中不斷退化是一種屈辱,他一定無法理解把變化視為痛苦的人的心情吧?
但是,這樣的自己,卻在試圖與叢林之神和全體叢林戰士為敵——
“……布菜納!塔歐!”
坐在門口方向的飛鳥,帶著近乎悲鳴的叫聲站立起來。
圍成一固坐在那裏的一行人,看到叢林戰士塔歐的樣子後也全都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塔歐好像處於靠著用手搭住布萊納的肩膀支撐體重,才能勉強登上小屋階梯的狀態。而且他的右半邊麵頰出現了驚人的裂傷。
從額頭到麵頰是三條斜斜的好像被野獸銳利的爪子撕裂的深深傷口。不光是已經變成紅色和紫色,腫到了連五官都要分辨不出的程度,而且化膿到十分淒慘程度的傷口上,還聚集著小小的飛蟲。
『……抱歉我來遲了。讓大家擔心了——』
科魯奈拉咆哮了出來。
“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就不要再為我們費心了!!”
布萊納琥珀色的雙眸,投向跑過來調查塔歐傷口的醫師尼可身上。
『馬貝裏克博士。——雖然你以前曾經說過不會再治療馬薩拉人,但是,能不能請你為塔歐進行包紮呢?盡管不是會致命的傷口,但我不想讓塔歐遭受長時間的折磨。假如我道歉就能讓你解氣的話,要我再怎麽道歉都沒關係。拜托了。』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地感覺到了包含在他“聲音”中的真摯感情,帶著困惑的表情仰望他。
他們平時見到的光景,都是塔歐打圓場,而布萊納嗤之以鼻的樣子。
堪稱叢林戰士範本的溫和誠懇的塔歐,和雖然具有領袖魅力卻無視常規的叢林戰士布萊納。因為實在是過於鮮明的對照,所以他們實在無法認為他們很合得來。除了飛鳥以外的所有人,都認為他們隻是出於利害關係才一起行動的。
(別看他那個樣子,其實也是個很可愛的男人呢。)
以前曾經被布萊納以安樂死的名義殺死患者的尼可,用燃燒著冰冷怒火的藍色眼睛惡狠狠瞪著布萊納。
“假如受傷的人是你的話,我一定會把毒素注入傷口,讓你嚐嚐我的厲害。但是,叢林戰士塔歐是我們重要的友人。就算你不進行拜托我也會對他進行最佳治療。——現在有必要緊急進行摘除眼球的手術。當然了,如果眼球腐爛之後還能再生的話就另當別論。”
布萊納無力地進行了否定。
『就算叢林戰士擁有超人的恢複力,也無法治好已經壞掉的東西。比如破碎的內髒或是被斬斷的手足……還有,眼睛也是。』
“明白了。——阿萊克斯,你立刻去燒開水。塞魯吉歐去收集可以驅蟲的葉子鋪到寢台上。費根博士請從村民那裏弄來布匹。科魯襲拉最好能按照我的指示移動寢台的位置。”
尼可一麵迅速地做出指示,一麵走向要用來充當手術室的隔壁房間進行準備。接受了指示的人們,也分別為了完成各自的目的而跑了出去。自身沒有什麽事情可做,隻能目送他們離開的斯裏沃,向暫且攙扶著塔歐坐下的布萊納招呼。
“…糟糕了,布萊納!”
“斯裏沃……!!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布萊納聽到他的聲音後,第一次注意到了萬達姆村叢林戰士的存在。
“那種事情你回頭再問地球人好了。先別說那個,這下可真的糟糕了。我和提瑪在一起。提瑪就位於這個帕達·卡托村的什麽地方。”
“你說什麽!?”
“那家夥平時就已經放下豪青壯語,說是隻要找到你的話,就算是在叢林之神的神殿中也要和休作戰殺死你。就算是位於村子中央,他也會進行神聖變化來襲擊你的。”
如果出現這種情況的話就會變成大慘劇。
在忍耐著高燒和臉都劇痛的朋友身邊,布萊納煩惱了一陣。雖然很請楚怎麽做才好,但是感情卻無法認可那一點。
塔歐把手放在了這樣的他的肩膀上。
“去吧。布萊納。……反正也不是會致命的傷勢,你剛才不也這麽說過嗎?”
凝視著塔歐隻剩下一隻的眼睛,布萊納耷拉著腦裝小聲回答。
“……嗯。”
他就這樣站起身離去,但是和仰望自己的少年的視線接觸後,他停下了腳步。
“斯裏沃,假如提瑪要對這樣的塔歐出手的話,你要阻止他。”
“那當然。我絕對不會容許他做出如此卑鄙的行為。”
“話雖然這麽說,單是假如你也應付不了的話,你就這麽告訴他如果他殺了塔歐,我就去殺死被他舍棄的烏魯亞比村的所有村民。”
斯裏沃一時間覺得心髒都險些停止跳動。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再怎麽說這樣也太——”連當事人塔歐都發出呻吟。
但是,黃金眼睛中閑爍著強烈光芒的布萊納,帶著凍結的表情丟下一句話。
“我做得出來。”
“布萊納!”
他無視少年的呼叫聲邁步走出。
“……真是的……簡直無法相信……每個家夥……都超越我的理解範圍”
少年用一隻手撓著有著綠色金屬光澤的黑發發出感歎。
通過和布萊納的常年交往而非常理解他的感情的塔歐露出淡淡的笑容,但馬上因為劇痛而扭曲了一下嘴角。
斯裏沃走到她的身邊察看他的傷勢。
“……啊啊,確實好厲害。也許會留下傷疤。讓你傷到這種程度的對象是誰啊?”
“斯魯瓦希”
“……斯魯瓦希?……難道說,是那個成為廢村的隆達鳥裏村的?”
塔歐一麵由於少年的動搖而詫異,一麵無聲地點頭。
“……原來如此。那麽,叢林戰士斯魯瓦希那邊怎麽樣?你殺了她嗎?”
“不……沒到那個程度……隻是把右手從肩膀上……”
失去了右臂的斯魯瓦希無疑要算重傷。雖然以叢林戰士的體力來說還不至於死亡,可是如果不能在某個村子接受治療的話還是會很淒慘。
——查德亞知道的話一定會難過。
假如查德亞知道在發生大地震的那天,在庫蘭塔瓦·奧巴附近和塔歐起進行神聖變化的人就是他青梅竹馬的斯魯瓦希的話,就算明知道很勉強,他也會加入仲裁吧?
越是戰鬥,彼此身體和心靈的創傷就越會加深。
在叢林之神手中奪回斯麗雅,將馬薩拉從地震危機中拯救出來之前,到底要付出多少犧牲呢?
很幸運地找到了叢林戰士薩傑克的飛鳥和阿萊克斯,拜托他幫忙準備塔歐手術所需要的東西。
阿萊克斯獲得許可後,開始在公用的炊事場燒水,而飛鳥在少年尋找未使用的布料期間,幫忙進行打水。
飛鳥不斷添加柴火,等水沸騰之後,就走出了由於火焰而無比燥熱的炊事場。然後,他碰到了正好路過的布萊納。
“你要去哪裏?”
『森林。如果我在這裏的話會出現糟糕的事態。所以要暫時避開。』
“為什麽?塔歐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
布萊納淡淡地回答後就試圖快步走開,但是麵對她執著地進一步追問,隻能無奈地挑明了叢林戰士提瑪的話題。
因為如果要談到他們仇恨的原因的話,不僅時間會很長,而且他本身也問心有愧,所以就沒有仔細講述。
飛鳥也沒有追究。在並肩向村外行走的過程中,她告訴了布萊納斯裏沃所講述的叢林之神的事情。
『——原來如此。這一來就逐漸合情合理了。』
“可是不明點還是很多啊。比如為什麽會設置製麽地震誘發裝置。為什麽叢林之神一麵召喚r斯麗雅一麵又邀請了我們?”
『後一個的疑問,你隻能直接去問叢林之神了。不過前麵的問題我就可以回答。那些把我們的先祖作為實驗動物兼犯人送到馬薩拉的家夥們,也害怕被銀河聯邦發現他們的違法行為。所以,如果有不會發出他們製造的特定信號的宇宙船到達馬薩拉的話,為了湮滅證據而事前設置的地震誘發裝置就會立刻啟動。假如不是自我增殖的叢林之神擅自製造出自己的分身,將那個裝置置於自己的支配下的話,我們應該在二十年前,就和降臨到馬薩拉的地球人一起死亡了吧?』
“真是過分到了極點……”
粗魯地抓了抓還沒有幹透的金色長發,地球人的女性扔下這句話。
可不是嘛。布萊納也好像不關己事一樣隨聲
附和。
『……飛鳥。斯麗雅的事情我也覺得很可憐。雖然我覺得以你的為人來說一定不會死心,但是在那麽重要的時候離開你的身邊,真的很抱歉。』
“哪裏。你明明對我們沒有任何義務,卻為我們做了很多啊。結果連塔歐都因此而受傷你不用擔心塔歐的事情。我們會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他的。”
兩人已經站在森林入口。
停下腳步的男人想要說什麽又收回了聲音,把臉轉向一邊。
『我和塔歐……從我十二歲時起就開始打交道。把他引到庫蘭塔瓦·奧巴去的人也是我。……雖然我在那裏了解了過去,但是就算如此,為什麽從林之神要把兩個小鬼視為危險對象呢?從那之後,他就不止一次試圖殺死我們。……而且,塔歐每次都是被我連累……』
布萊納將視線轉到腳下,口氣有些含糊地嘟嘟嚷嚷地繼續說了下去。
沒有被他極力壓抑感情的聲音所迷惑,飛鳥默默地側耳傾聽他傳過來的淡淡的抱歉感情。
『…塔歐和他的舅父叢林戰士進行戰鬥,殺死了他……那家夥的妻子的死亡也是因為……而且這次又是右眼……』
布萊納好像呻吟一樣中斷了話語,用手掌覆蓋住白己的右半邊麵孔。
飛鳥將他的手和自己重疊到一起,另一隻手托住他的麵頰,讓他轉向自己。
“你可以訴說自己的痛苦哦。就算是叢林戰士,心靈也是普通的人類吧?如果沉默下去的話,心會崩潰。因為我是異星女性,所以你可以安定地對我訴說你的痛苦。我不會責怪你的。”
布萊納默默地抱住飛鳥,將一側的臉頰壓在她冰冷的金發上。
她和小巧纖細的馬薩拉女性不同,個子相當高。所以就算是和作為叢林戰士的布萊納並排站立,也沒有和馬薩拉女性之間那種極端的身高差。這種存在感現在構成了安慰。
『…叢林戰士阿朵拉帕亞也是我從小起的朋友。我們不止一次一起擊潛人海水,捕捉魚類,采集美麗的貝殼我們做了好多事情……各種各樣的事情……』
飛鳥不由自主緊緊抱住了男人的身體。
這個男人就在前幾天,親手讓已經無法得救的瀕死的阿朵拉帕亞獲得了安樂死。
作為變革者的首領,他有的時候必須表現出近乎傲慢的領袖色彩。
雖然他擁有足以不在乎誤會的強大,但所謂的強大並不等於就沒有任何感覺。
包括飛鳥本身在內,似乎都疏忽了這一點。
“你不要那麽責備自己。無論是塔歐還是阿朵拉帕亞,都是為了珍惜你而自己進行了戰鬥。如果你因為他們主動作出的選擇而後悔的話就等於是浪費了他們兩人的好意吧?假如想要回應他們的心情的話,你隻要去做自己廢敞的事情就好。”
感覺到男人無聲點頭的氣息,飛鳥放鬆了好像抱著害怕的孩子一樣的手臂。
『我要走了。我會保持距離如果村裏有什麽騷動的話,立刻就能明白。』
“這樣啊。事到如今,我覺得就算去了叢林之神那裏,也不可能讓狀況有所好轉吧?假如他有無論如何都想要傳達給我們的事情的話,隻要借斯麗雅之口說出來就好。多半隨著斯麗雅向那個問題裝置的移動,我
們也會進行移動吧?”
『這樣一來的話,就是要和提瑪一起走了嗎?這下子可糟糕了……』雖然是自己播下的種子,布萊納還是從心底覺得困惑。不過從提瑪的角度來說,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好機會吧?
雖然在斯麗雅的問題上利害關係一致的斯裏沃能在一起讓人比較放心,可是他會把心愛女孩的安全擺在第一位。
雖然不想給已經受了那種重傷的塔歐增添負擔,但是除了他以外,沒有哪個叢林戰士會不惜違背叢林之神的意誌也要保護地球人。
『雖然不是很情願,還是該和提瑪做一個了結嗎?』
在意氣消沉後馬上就泄露出好戰性的嘀咕,布萊納這樣的變化讓飛鳥有些迷惑。
“你說什麽啊!現在不是做那種事情的場合吧!你沒有把握可以無傷地獲勝不是嗎?”
『我又沒有說立刻進行。但是,提瑪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想要受到他的原諒。真是諷刺啊。我明明很喜歡那家夥的……小的時候就想過無論如何都要和他成為朋友。為什麽會變成這種關係呢?』
“就是會有這種倒黴的事情的重疊。我也有過不止一次的經驗。”維持著些許的誤會狀態而分離,自然而然地變得疏遠,就此無法再修正關係。飛鳥想起了這樣的友人的麵孔。如果彼此那時候能夠坦率地麵對對方的話——就算心裏這麽想,流逝的時間也無法追回。
『你也有過這種男人嗎?』
聽到包含著些許笑意的異星男人的詢問,飛鳥昂首挺胸地回答。
“就算我是這麽不可愛的女人,也還是有那種對象的。”
布萊納用手指繞著她的頭發,將嘴唇壓在了她的金發上。
『你很美麗峨。』
雖然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飛鳥還是不由自主臉上發紅。
不僅是地球人,就算是自己原本所屬的世界的男人這麽說的話,她也會把對方當成肉麻的家夥一腳踹過去。可是因為是通過精神感應的同聲翻譯,所以她立刻就能明白這是直率的稱讚。
她突然想起什麽地詢問。
“呐。在馬薩拉的話,對於男女來說美麗都很重要嗎?”
『隻有叢林戰士的美麗比較重要。對於普通的男人來說,被稱為高明的獵手才是更加光榮的事情。女性也會因為被說成是神舞的名手而更加高興。所謂的美麗,包含著接近於非人類存在的意義。』
感覺上這似乎觸及到了進行神聖變化的叢林戰士的價值觀本質。
越是強大,越是美麗,就越是遠離人類,而更接近於神。
雖然我知道你是在誇獎我.不過我應該高興嗎?雖然從地球人的感受來說,美麗和漂亮等等都是稱讚的語言,但是所謂的接近非人類存在,從某方麵來說更接近於侮辱。”
在輕鬆打趣的她的麵前輕輕彎下身體,布萊納在近距離凝視著她藍色的眼睛。
當點綴著他的額發和鬢角的金屬藍色在眼前閃爍後,飛鳥還是看到了入迷。
『你是好像叢林戰士一樣的女人。』
對於包含在這個“聲音”中的深沉敬意,自己體內也存在著同等的對於他的敬意。
曾經有一段時間,飛鳥包含著輕蔑地把他視為傲慢不遜、喜歡女人的肌肉男。這樣的自己讓飛鳥覺得羞恥。傲慢的人其實是她自己。無意識之中就因為對方是文化等級低的行星的居民,而對對方抱有了偏見。
“謝謝你,這是最高的稱讚。”
雖然還是被一如既往演奏的神樂的聲音打消了不少,不過從遠方傳來了叢林戰士薩傑克的呼叫聲。
想起自己出來的理由,飛鳥有些著急。
“我必須走了。還要進行塔歐的手術。”
『拜托了。』
“哦,你也一定不要著急。”
在叮囑之後,飛鳥掉轉了身體。
和布萊納分開後,她快步返回了村子中央,和手裏拿著布料的少年會合。
在黃昏色彩已經漸漸潛入的廣場上,在冰冷的麵無表情的真巫女的守望下,已經滿頭汗水的男性們還在持續神樂的演奏。
現在在場的每個人,都已經不再在意祭典的流程秩序什麽的,而隻是不斷狂舞。
至今為止,就算在結束繼承儀式後,也絕對不會離開神殿的真巫女,這次卻在複活之後立刻就拜訪了村子。這一點不僅
讓為了侍奉神才存在的村子的居民們大為感動,而且更加刺激到了他們是被神所選擇的特別村子的自尊心。
這份榮譽足以令代代傳說下去。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大地之下,正在發生關係到馬薩拉終結叫異常事態。
但是,也有和舉村的狂熱無關的人士。
坐在某個小屋屋頂的男人的眼睛,冷冷地俯視著並肩行走的飛鳥和少年的身影。
就如同自由地飛翔於天空狩獵獵物的猛禽一樣,那雙可以看到遙遠彼方的眼睛,也一直在觀看地球女性和戈多瓦村的叢林戰士親密交談的樣子。
比起村子的盛事來更加關心異星女性的少年,以及一心把對方當成孩子而十分遲鈍的飛鳥,已經走到了吊腳樓式小屋的下方。
男人從有兩層樓高度的某個屋頂若無其事地躍下。
因為是就仿佛羽毛飄落一樣,完全無視人身重量的不可思議的落地,所以飛鳥他們也沒有吃驚或是害怕。
“啊啊,你是剛才的……”
飛鳥向在沐浴之泉見過的異色叢林戰士露出微笑。
因為過於美麗而遠離人類,更加接近神的理論,她覺得看到這個叢林戰士後就可以認同。
從纏繞在身上的氛圍開始,他和擁有褐色皮膚的布萊納都是形成鮮明對照的存在。
在那雙沒有特定色彩的眼睛的凝視下,飛鳥覺得有些尷尬。就在她試圖離開這裏的前一刻,烏魯亞比村的叢林戰士開口說道:
『如果那家夥對我妻子做過的事情,我同樣對你做出的話,他會怎麽樣呢?』
“咦?”
雖然不理解他在說什麽,但是飛鳥下意識地感到不安而後退。已經進入警戒狀態的薩傑克低聲發出警告。
『叢林戰士提瑪。假如你敢於對侍奉叢林之神的帕達卡托村的客人進行加害的話,就要被視為對於叢林之神的反叛。』
“…提瑪!!”
聽到了布萊納的仇人的名字後,飛鳥臉色蒼白。
為什麽自己沒有把眼前的叢林戰士和那個名字聯係到一起呢?
不是這個村子的叢林戰士,也不是和他們一起行動的叢林戰士的話剩下的也就是斯裏沃和提瑪這兩個叢林戰士了——
蘊含著憂愁的秀麗麵容上浮現出瘋狂的笑容。
被比喻為神鳥阿古蘭蘭的叢林戰士的動作,背叛了那份神秘的美貌發揮出了驚人的破壞力。
撕裂空氣的一擊,襲向了還處於成長中途的薩傑克小個子的身體。
直接承受到襲擊的少年,瞬間就朝後方飛去。
位於那個延長線上的木造小屋也以爆炸般的勢頭全毀,大大小小的碎片在廣範圍內擴散開來。
這一下就算是廣場的神樂也不由自主中斷,沐浴到暴雨般傾瀉下來的碎片後,村民們發出了悲鳴。
美麗的破壞者嘴角掛著瘋狂的笑容,將一隻手伸向茫然僵立在那裏的異星人女性。
『到這裏來。你就算逃跑也沒用的。』
飛鳥遵從了他的命令。——但是,那是和提瑪所希望的行動性質不同的動作。
衝到叢林戰士的身邊,飛鳥·費根劈頭蓋臉地給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
“你這樣也算是叢林戰士嗎!?卑鄙的家夥!居然偷襲那樣的孩子!不知羞恥!不要臉!”
回望著火冒三丈地對自己發火的女性氣到發白的臉孔,提瑪最初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但是隔了一拍後就盛大地爆發出笑聲。
“根本就沒有什麽可笑的吧!?”
在此期間,地球人和斯裏沃也好奇地從小屋中探出臉孔。
“提瑪,你……”
一眼就看出事情經過的保守派首領,用手搭著窗框跳了下來。
從支撐著地板的柱子被折斷.旁邊的小屋也受到波及而半毀的殘骸中,和斯裏沃年齡相仿的少年氣到發瘋地站立起來。
當他的眉心開始發光後,還殘留著稚氣的麵孔上小現了流麗光線所描繪出的刺青。
提瑪的哄笑唐突地中斷了。
『就算外表還是孩子,作為叢林戰士的力量也可以獨當一麵了啊。就算我被視為脫離常規,也不想和兩個拉格·叢林戰士作戰哦。』
和布萊納以及塔歐相比.要纖細雪白很多的叢林戰士,將手臂環繞在飛鳥的腰部,輕橙把她抱了起來。
然後維持著這十動作他講行了沒有捕臥動作的條約。
高高地,遠遠地,迅速地——順著村落的屋頂接連移動的輕巧動作,就仿佛飛翔的鳥兒一般優雅協調。
就連同為叢林戰士的斯裏沃和薩傑克,也立刻判斷出自己無法追上而無奈地放棄了追蹤。
“這算是怎麽回事……”
對於這個結果無可奈何的斯裏沃,茫然眺望著提瑪逃走的方向,很快回頭看著叢林戰士薩傑克。
“到底發生了什麽?”
由於在眾多的叢林戰士中也擁有出類拔萃的實力,所以他具備和布萊納相同的領袖風格。
“我還想要問你呢!”
在氣勢上輸給他的薩傑克,因為年齡相近的關係,由於下意識的反抗心而憤然說道。
因為在進行完全的神聖變化之前就被對方逃走,所以第一次的變身隻能在中途結束。這一點也讓他很不甘心。
兩名少年不知道流淌在布萊納和飛鳥之間的親密空氣。
不知道提瑪為什麽要抓走地球人女性.他們隻能帶著困惑的眼神麵麵相覷。
隻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繼斯麗雅的改變,作為真巫女的使命,和塔歐失去一隻眼睛的負傷後,又增添了一個麻煩。
在維持著中斷神樂狀態的廣場上,好像出現了由於剛才騷動而造成的傷員。慌忙返回的村民們,由於半毀或是全毀的房子而叫喊怒吼。
“……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應付的了。必須叫回剛剛才出去的布萊納。”
斯裏沃被脫力感所籠罩,發出了歎息。
不僅是敵我兩方,還要加上異星人和神的打算,混沌的狀態別說是有所收斂,根本就是朝著更加複雜危險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