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十天後,“羅斯?貝拉斯沉默紳士”會館舉辦了一場晚會。


    在會館本館的大廳,會館專屬樂團所演奏的讓人身心愉悅的平穩音調就宛如月影的低語一般。盛裝打扮的紳士淑女們一邊聽著音樂一邊沉浸在談笑當中。他們全都是斐魯戈所邀請的有名貴族、社會名流、大商人以及他們的家人。


    貝拉作為保安主任,一邊指揮著會場的警備一邊不斷向主人所招待來的客人致以問候。


    【晚上好,貝拉。】


    將走到大廳一隅的貝拉叫住的是一名擁有赤銅色瞳孔的美麗貴婦人。將與瞳孔同色的長發高高紮起,後腦勺的發髻上妝點著紅色的寶石。從包裹著豐滿的胸部以及纖細腰肢的深紅色禮服的衣袖和裙子中露出的四肢既富有彈性又修長。


    貴婦人用紫色的折扇遮住嘴角,眯著眼睛。


    【歡迎您的光臨。】


    貝拉鄭重地行了一禮,


    【拉米亞大人。】


    最後幾個字貝拉以低語般的音量說道。


    拉米亞這個名字,原本是以吸食人類生氣為生的恐怖魔獸的名字。但是,眼前的這位卻是與魔獸同名,在芳多利亞的裏社會中以“百變”的異名而被人所熟知的盜賊公會的女幹部。


    很少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樣貌,和貝拉相見時總是一副漆黑頭發,茶色瞳孔的妖豔美女的姿態。現在的樣子,恐怕便是其異名“百變”中的一個吧。


    【嗬嗬嗬。我現在可是艾娜潔男爵夫人喲,貝拉。】


    說完後,拉米亞的紅唇露出淺淺的微笑。


    表麵上,雖然貿易商公會與盜賊公會保持著平穩的關係,但在背地裏卻嚴重對立著。但隻要想想兩個組織的人員構成以及謀生手段便能明白兩者之間之所以會關係險惡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拉米亞如果不套上艾娜潔男爵夫人這層外衣是無法進入這座會館的。本來,作為保安主任的貝拉承擔著必須得將拉米亞趕出去的職責。但是,貝拉卻要避免與在裏世界中擁有龐大影響力的拉米亞決裂,因為即便是現在貝拉與拉米亞之間也有著緊密的關係。


    【是。那麽我告辭了,男爵夫人。】


    貝拉再次深深地低下頭行了一禮。


    這時,至今為止都略顯保守的音樂突然改變了。對於響起的優雅、輕快的圓舞曲,來賓們發出了歡聲。


    舞會開始了。


    在麵向大廳的庭院,少女仰望著月亮。


    少女沐浴在給人藍色與冰冷印象的月光中,微微張開雙手。純白的晚禮服隨風飄動,銀絲的刺繡反射著月光,宛如清澈的溪流般閃閃發光。波浪形的蜂蜜色頭發也隨風飄動。鑲嵌著的無數寶石猶如在水麵上反射著的耀眼星辰般閃動著。


    【啊,是圓舞曲……】


    少女以輕不可聞的聲音嘀咕道。


    在樹木的沙沙聲中,傳來了舞會快樂的聲響。


    【舞會已經開始了呢。】


    少女雖然以有些遺憾的口吻說道,但卻並沒有慌張地跑過去。


    少女輕輕地將手浸入旁邊的噴水池中,那份冰涼感不禁使人感到身體會被凍僵一般。水麵上映照出月亮與少女的倒影。


    庭院中央的噴水池是羅斯?貝拉斯所聘請的拉姆利亞斯的雕刻家的作品。在噴水池上有一尊以大理石所製造的,依偎著獨角獸的妖精雕像。


    【還能在這裏相遇嗎?】


    少女的臉頰微微的紅了起來。


    映照在水中的少女的樣子,就像是看見了那人的身影般。


    【如果,能再次相遇的話………】


    少女傾聽著圓舞曲的曲調。


    突然她察覺到自己身後似乎站著一個人。


    少女雖然帶著些許的期待,但立馬便被否決了。


    【哦呀哦呀。在這裏的不是可愛的妖精嗎?】


    傳來一個從未聽過的男子的聲音。


    少女轉身一看,站在那裏的是一名身穿色彩鮮豔、帶有異國風味晚禮服的年輕男子。他滿臉通紅,一眼便能看出已經喝了相當多的酒。


    【那,那個……】


    與其說是感到困惑還不如說是感到膽怯,少女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男子卻搶先一步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啊啊啊!您這是做什麽!?】


    少女立刻想要甩開男子的手,但是,少女的力量太過於柔弱,並沒能達成目的。


    【別害怕,】男子笑著說道。【聽聽這音樂。舞會似乎已經開始了喲。像你這樣的美人獨自一人在這裏寂寞地看著月亮不是太浪費了嗎?】


    也就是說,男子是在邀請少女作為自己的舞伴。


    少女了解了男子的意圖,彬彬有禮地行了一禮後說道:


    【勞您費心了,很感謝您的好意。但我並不寂寞。之所以待在這裏也是出於我自身的意願。因此,請您別介意我,您還是去邀請更加合適的對象吧。】


    【什麽?你的意思是拒絕我的邀請嗎?】


    男子的表情瞬間改變了。看來他完全沒有想到會被拒絕。男子用含有憤怒的目光俯視般地瞪著少女。


    【……抱歉。我似乎說錯話了。我不太習慣人多熱鬧的地方。就連剛才也是,光是感到晚會的熱氣便已經讓我覺得很難受了。所以才會來這裏吹吹風的。但現在還沒完全恢複,所以我還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


    聽完少女的道歉,男子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可憐呢,】男子點著頭說道。【但是,既然注定是高貴的出生,今後想必遇到的舞會也不會少吧。趁著現在習慣比較好。由我親自來擔當你的舞伴,身體的不適瞬間便會被忘掉吧。那麽,來這邊。】


    男子想要強行抓住少女的手腕將她拉到身旁。


    少女不禁身體僵硬,像是在說“不要不要”般地搖著頭。


    【不。我並沒打算參加舞會。請您趕快放開我!】


    【別那麽不願意。對於我的邀請,你應該高興的答應才對。又有什麽好拒絕的!】


    急躁起來的男子怒吼道。一副宛如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理所當然的應該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運行,反抗自己便是反抗萬物真理般的語氣。


    【那麽,來吧!】


    男子粗暴的拉起少女的手腕。但似乎因酒精的效力而失去了分寸,疼痛使少女皺起了眉。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月光的原因,少女的臉顯得異常蒼白。


    【求您了!請快住手!】


    男子毫不理睬少女懇求般的聲音。強行將少女拉向舉辦舞會的大廳。


    少女藍色的瞳孔中浮現出了淚水。就在那淚水就要溢出的時候。


    【喂。住手!】


    傳來了一聲少年般的年輕男聲。


    剛一感到有什麽人跑了過來,男子抓住少女的手便被強行扯開。


    【幹什麽,你這家夥?】


    男子驚慌地喊道。


    少女驚慌失措地抬起臉來,知道自己被一個堅實的背影所保護著。


    【我是這裏的警備兵。】


    臉上還殘留著稚氣的青年瞪著眼前的男子說道。就像是在證明自己所說的話似的,青年那經過嚴格鍛煉的身體上穿著會館警備兵的製服。


    【警備兵嗎?】


    男子不屑地說道。露出蔑視的目光:


    【讓開,警備兵。你的行為恐怕是對我有些誤會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現在立刻道歉並且退下的話我便饒恕你。那麽,為了感謝高貴的我所表現出來的寬大胸懷,你最好趴在地上請求我的原諒!】


    【我拒絕。我是不會對粗暴對待女孩子的家夥低頭的。】


    【粗暴?你說我對這名少女粗暴?】


    【沒錯。】


    青年昂然地點著頭說道。


    【你居然敢這樣形容我!】


    男子突然雙手捂臉,歎氣般的叫道。


    【你居然認為我在對這麽嬌弱如同妖精般的少女動粗!警備兵,你給我聽好!我隻是邀請這名少女去舞會而已。你最好給我趕快認錯並且謝罪!】


    【………你所謂的邀請難道是指強行拉過去嗎?】


    青年冷冰冰的話語還沒說完,臉頰上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切裂般的疼痛與衝擊,差點讓青年摔倒。少女看見鮮血滴落到地麵。


    【血!】


    少女臉色蒼白,發出悲鳴般的聲音。


    一看,青年的右臉上出現了幾條淺淺的劃痕。


    【別太得意忘形了!區區一名警備兵!】


    男子眼中冒著烈火般的憤怒,叫囂著。


    從男子右手的戒指中流出紅色的液體到達了其指尖。男子用右手背擊打青年的臉頰,其固定戒指上寶石的利爪撕開了青年的肌膚。


    【看在館主大人的麵子上,本來隻打算讓你道歉便原諒你的。但你卻居然說出那種話,實在是太過無禮了。這樣的屈辱即便是溫厚的我也無法原諒!】


    男子喋喋不休地說道,青年還沒來得及反駁,男子便拔出了腰間的劍——那是禮儀用的細身劍,在劍刃與劍柄上有著無益於戰鬥的華美裝飾。話雖如此,但就此認為它不鋒利可大錯特錯了。


    男子將劍尖指著青年。


    【決鬥!】


    男子平靜地宣言道。


    在大廳熱鬧的氛圍中,來賓們高興地參加著舞會。


    以眼角看著這份喧鬧的貝拉以及扮作艾娜潔男爵夫人的拉米亞站在麵向庭院的窗戶邊交談著。


    拉米亞以紫色的折扇捂著嘴角,眯起眼睛笑道:


    【貝拉,你所拜托的事,我已經調查了。】


    【非常感謝,男爵夫人。】


    貝拉低下頭表達謝意。


    【其實你也無需感謝我,因為實際上沒有任何情報。】


    說完後,拉米亞露出苦笑聳了聳肩。


    【知道的就隻有,河中並沒有浮出像你所說的屍體而已。大概跌落到河中的暗殺者還活著吧。但也沒聽說過有誰看見過或是撿到過相似的傷者。抱歉,沒能幫上忙。】


    【不。光是知道沒有發現屍體這點便已經足夠了。至於被誰撿到了,我大概有點頭緒。】


    【哎呀,這樣啊。難道是暗殺者同盟?】


    拉米亞露出些微驚訝的表情盯著貝拉說道。


    【是啊。也有這個可能性。】


    【你似乎還有別的門路呢,貝拉。】


    【隨您想像。】


    【嗬嗬嗬。算了,這樣也好。】


    說完後,拉米亞又稍微壓低聲音說道:


    【比起這個,有件稍微麻煩的事,能聽聽看嗎?】


    貝拉感到在她的話語中含有危險的氣息。


    【……是什麽?】


    【昨天夜裏,我的一名收款人被殺,收的錢也被搶了。根據見到過犯人的證人的證言,犯人似乎是一名腰間掛有黃金車輪飾品的女人,你有什麽頭緒嗎?】


    感到拉米亞那有如瞄準了獵物的蛇一般的目光,貝拉不禁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黃金車輪”,曾經貝拉便是以這個名字命名的冒險者隊伍中的一員。名稱的由來是將嘉美盧金幣鑲嵌在模型鐵製車輪中央而做成的飾品。是在結成冒險者組合時,使用初次委托時作為報酬所收取的嘉美盧金幣所製作的,因此,至此以後都作為隊伍的標誌而佩戴在成員身上。即便是已經引退的現在,在貝拉愛用的細身劍劍柄的裝飾用繩索前端也依舊掛著那飾品。


    【想要殺我的人,比桑古?貝拉斯塔的囚犯還要多吧。】


    漂浮在馬納魯湖中的小島便是作為流放之地的桑古?貝拉斯塔。收容在那裏的囚犯幾乎都是在政治鬥爭中失敗的貴族以及社會名流之類的政治犯。從芳多利亞建國以來,在暗中不斷展開了多次陰謀以及暗鬥。其犧牲品,或是主謀,以及單純被利用的人,還有僅是被卷入其中的人——其人數據說高達一千或是兩千,但正確的數字已經誰都不知道了。


    【原來如此。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即便你有再多條命也不夠呢。難道是因為有暗黑神的守護才讓你平安無事的嗎?】


    【想要我性命的人多數也與我信仰著同一神靈。】


    【說的也是。】


    聽了貝拉的回答,拉米亞“咯咯”地笑了起來。


    【放心吧,貝拉。我並不認為是你殺了收款人。如果你真是犯人的話,目擊者現在應該也早已躺在冰冷的泥土下了吧?】


    【如果有目擊者的話,大概便會是那種下場吧。】


    【嗬嗬嗬,沒錯。是你的話是不可能犯下在殺人現場被人看到這種低級錯誤的。但是,對於不了解你的人來說可不會這樣想。你以前的同伴已經全部死亡,還將那飾品佩戴在身上的人就隻有被稱呼為“黃金車輪”最後一人的你而已。】


    【………】


    貝拉什麽也沒說。


    大塊頭戰士溫厚的笑容,一瞬間在她腦海中複蘇。露出輕薄笑容的盜賊,常被誤會為是矮人族的人類知識神司祭,以及妖精和人類混血的半妖精女魔法師。貝拉為了保守自己身為黑妖精的秘密而朝冒險者的同伴們揮下了屠刀。貝拉總覺得到全身染滿鮮血的他們正帶著仇恨的笑容從黑暗的深淵向自己招著手。


    【而且就算那些家夥如果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不認為他們還會有勇氣再次出現在你麵前。】


    就像是看透了沉澱在貝拉心中的黑暗似的,拉米亞露出壞心眼的微笑說道。


    這名盜賊公會的女幹部正是知道貝拉的真正身份而且還活著的極少數人中的一人。


    【那麽,那些家夥的目的難道是想將我陷害為犯人,以便招致拉米亞大人的報複?】


    【沒錯。】


    拉米亞聳著肩點頭說道。


    【那麽。拉米亞大人今晚是來殺我的嗎?】


    【雖然我很想說“是啊”。但這樣的話未免太無趣了。而且我也最討厭被人利用。】


    【我能理解。】


    貝拉小聲地讚同道。


    拉米亞以與己無關似的口吻繼續說道:


    【如果我和你發生衝突的話,作為你上司的斐魯戈也一定會被牽扯進來。這樣一來,我或許便會同整個貿易商公會敵對。而且因為我們和貿易商公會的關係並不怎麽好,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發展為真正的對抗。雖然我不知道是誰設下的這個陰謀,但毫無疑問那種發展正是他的目的。如何,貝拉?你的意見呢?】


    【我沒有否定這項推測的依據。】


    【能得到你的讚同真是讓人開心。】


    拉米亞露出微笑說道。但她的眼中卻突然露出憤怒與憎惡的色彩繼續說道:


    【竟然敢對我“百變”的拉米亞使計想讓我與斐魯戈兩敗俱傷,對於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家夥,我要讓他知道在這世上還有無論如何也不能踏入的充滿了荊棘的森林。我要讓他從骨髓裏感到後悔生到這個世上!】


    拉米亞以紅如鮮血般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對於她那如同魔獸般殘酷,以及美麗的表情,貝拉不禁打了個寒戰。


    【拜托您到時請手下留情。】


    貝拉如同深呼吸般的說道。


    【等我消氣後,我會交給你的。因為被人假扮而最生氣的應該是你才對。】


    【要等到拉米亞大人消氣後,也就是說恐怕永遠也輪不到


    我了吧?】


    【嗬嗬嗬,你真是了解我。】


    就在拉米亞的表情緩和下來時,眺望著庭院的人們突然喧鬧了起來。


    【決鬥!】


    同時傳來了某人的吼叫聲。


    【拔出你的劍!來和我決鬥!】


    對著阿瑪迪奧的劍又更加靠近了。


    阿瑪迪奧慌張地將身體朝後仰。


    【為什麽,突然要和我決鬥?】


    阿瑪迪奧一邊感受著臉頰上的疼痛一邊朝男子開口問道。


    【你不是明言我粗暴地對待那名少女嗎。這是對我名譽造成極大傷害的輕蔑行為!我絕不會甘心承受這份侮辱!因此,我要同你決鬥,讓你體無完膚地跪在我麵前才能挽回我的名譽!】


    男子像唱歌般高聲說道。因為喝了酒的緣故男子顯得相當興奮。其表情就像是沉醉在自己的話語中似的。


    【為什麽,我必須要和你決鬥!】


    阿瑪迪奧一邊保護著在身後不斷顫抖著的少女一邊慢慢朝後退著。


    【我不是說了嗎。是為了挽回我的名譽!不拔劍也沒關係,但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不知是酒精的原因還是原本便是那樣的性格,男子所說的話相當無理,但阿瑪迪奧也察覺到男子似乎是認真的。


    話雖如此,但就連阿瑪迪奧也很清楚,作為警備兵是不能同來賓刀劍相向的。


    應該怎麽辦?


    就在阿瑪迪奧注意著舉著劍的男子的動作而無計可施之時。


    【請,請等一下……】


    少女從阿瑪迪奧身後跑出來說道。


    【原本便是喊出聲的我的錯。我會道歉的,所以請您將劍收起來……】


    少女祈求般地說道,並以含著眼淚的目光看著男子。阿瑪迪奧看見她那纖細的身體正在不斷顫抖著。


    【讓開!現在可不是女人小孩出場的時候,不讓開的話會受傷的!】


    男子的劍劃開空氣從少女眼前掠過。割斷了少女前額的數根頭發。


    阿瑪迪奧清楚的知道少女已經被嚇得屏住了呼吸。


    【住手!對方可是女孩子!】


    跑到因恐懼而全身僵硬,並露出蒼白表情的少女前麵,阿瑪迪奧憤怒地向男子吼道。


    【誰讓她多管閑事,】男子嗤之以鼻地說道。【如果你快點拔劍的話,這名少女也就不會受到驚嚇了。你這個懦夫!就這麽害怕我的劍嗎?會館的警備兵都是些膽小鬼嗎?領導你們的保安主任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一步登天的卑賤的冒險者而已。也就隻有這種程度!】


    男子嘲笑道。


    【不許侮辱主任!】


    阿瑪迪奧發出怒吼聲並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劍上。


    但是,他的手卻被另一隻柔弱的手所按住。


    嚇了一跳而轉過頭的阿瑪迪奧看見少女正微微搖著頭。


    【不可以。我會去道歉的。】


    少女以顫抖、嘶啞的聲音說道。按住阿瑪迪奧手的那隻手也同樣在顫抖著。但在她那就要哭出來似的藍色瞳孔裏卻充滿了決意地看著阿瑪迪奧。


    阿瑪迪奧的憤怒有如退潮似的消失了。


    【不,你沒有錯。】


    阿瑪迪奧平靜地說完後,鄭重地將少女的手按回宛如象征著少女純潔內心般的純白色晚禮服胸前。


    阿瑪迪奧重新轉向男子,拔出了劍。


    【既然你想決鬥的話,我就如你所願。】


    【求之不得!】


    男子歪了歪嘴唇說道。


    在男子發動攻擊的同時,阿瑪迪奧也行動了起來。空氣中響起劍與劍碰撞所發出的冰冷金屬聲。


    兩人的劍相交織在一起,男子用力將劍壓向阿瑪迪奧。而阿瑪迪奧也用力抵抗著。兩人一邊互相抵著劍一邊從極近的距離互相瞪著對方。


    突然,男子笑了起來並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似乎有兩下子!】


    【當然。平素都是由主任來訓練我的!】


    【哼~看來你相當傾慕那位保安主任呢?原來如此,是那份美貌呀。不知道她是使用什麽樣的手段來擄獲部下的呢!】


    【閉嘴!你這個下流的家夥!】


    阿瑪迪對握著劍的手加入了更大的力量。


    對於劍被一點點抵擋回來,男子並沒有顯出一絲動搖,而是以隻有阿瑪迪奧能聽見的音量繼續開口說道:


    【說的太過分了,不過是區區一名警備兵。如果你在這裏傷了我的話,那麽你所敬愛的保安主任也一定會被館主大人所處罰吧。因為那名妖精也負有對像你這樣的部下監管不嚴的責任!】


    【什、什麽?】


    阿瑪迪奧動搖了起來。因為他知道男子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所以不由得放緩了力量。


    趁著這空隙,男子一口氣將阿瑪迪奧的劍壓製了回去。


    被壓製住,身體朝後仰的阿瑪迪奧空門大開。


    男子那裝飾過剩的劍,如同瞄準獵物般,就在劍尖要刺進警備兵的胸口時,卻被什麽給阻止了。


    一隻白嫩纖細的手握住了劍刃。鮮血順著劍刃流下弄濕了地麵。


    【請您原諒他。】


    來人以綠色的雙眼看著男子說道。


    【貝拉大人!】


    少女驚訝的叫出來人的名字。


    【這是我和這名警備兵的決鬥。阻止也沒用!】


    【會館內禁止私鬥。請收起您的劍。否則便由我來做您的對手。】


    【唔……】


    對於貝拉的低語,男子一時無言以對。


    【部下的無禮我深感抱歉。請您以一顆寬容的心原諒他。】


    貝拉稍微提高音量,以誇張的演戲般的口吻與動作將手掌貼在胸前,深深低下頭說道。


    圓舞曲不知在什麽時候停止了,男子與阿瑪迪奧都注意到賓客們一邊小聲的交談著什麽一邊從大廳裏注視著這邊。


    【…………………唔,明白了。】


    隔了好一會,男子才以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聲音般回答道,之後又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保安主任都這樣說了,我好歹也是名貴族。我也明白對庶民應該有一顆寬容的心。好吧。那麽今天就看在您和館主大人的麵上,我便饒過這小子的無禮吧。】


    【非常感謝您。】


    貝拉依舊低著頭說著謝辭。


    【嗯。那接下來就交給保安主任你了。】


    男子將劍歸鞘,威風堂堂地離開了。等其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群中之後,貝拉才抬起了頭。


    【貝拉大人,您的手……】


    少女第一個跑到貝拉身旁,想碰觸她流血的手,但卻被貝拉婉轉地拒絕了。


    【會弄髒您的手的,小姐。】


    【沒關係。】


    突然少女拉起裙擺,一口氣撕下一溜碎布。


    【請將手給我。貝拉大人。】


    【但小姐,難得的上好禮服……】


    就連貝拉也對少女的行為感到困惑。


    少女身上的禮服不論是布料還是手工都是最高級的。被縫製在禮服上的銀絲刺繡也是精細至極。光是這些都是輸萬嘉美盧的逸品。


    【已經撕破了,】少女露出寬心的微笑說道。【所以,為了不浪費這件禮服,請將您的手給我。】


    【………實在是謝謝您,艾碧塔大人。】


    貝拉朝少女,以比剛才對男子還要鄭重地態度行了一禮。被叫出名字的少女先是吃驚得目瞪口呆,接著臉紅了起來。


    【您還記得我的名字?】


    艾碧塔一邊緩和著害羞似的


    臉頰一邊接住貝拉伸出的手,將禮服的碎布纏了上去。


    【那是當然。拉拉撒貝魯公爵家的幺女。有如盛開在尤塞利亞斯山脈頂峰的高嶺之花,艾碧塔小姐的大名我怎麽可能會忘記。這次因我的照顧不周而讓您有了不愉快的回憶。我實在是深表歉意。】


    【沒這回事……因為是我的錯才使貝拉大人受傷的,所以您無需道歉。另外,聽了您的謬讚,艾碧塔真的很高興。】


    艾碧塔連耳尖都紅了起來。綁碎布的手也不由得加大了力量。


    【主任,實在是抱歉……】


    阿瑪迪奧露出老實的表情低下了頭。


    【我大概能猜到為什麽會演變成決鬥。你是想幫助小姐吧?但是,作為警備兵,不管發生什麽事也不能對客人拔劍相向。這一點給我好好記住。】


    【是,是……】


    阿瑪迪奧無力地回答道。從他那低著的臉上能感覺得到不僅給貝拉添麻煩而且還讓她受傷的自責。


    【請您別責怪這位先生。因為錯的是叫出聲的我。作為公爵家的千金,我本就應該熟悉和人跳舞。】


    【小姐。我並非是叱責他幫助小姐這件事。我之所以叱責他是因為,雖說是被人挑戰,但阿瑪迪奧終歸拔出了劍。】


    【但是………】


    艾碧塔低下頭露出黯淡的表情。


    【嗬嗬嗬嗬嗬嗬。簡直就像是被姐姐叱責的弟弟與妹妹般。真是可愛~】


    拉米亞用扇子遮著嘴角,臉稍微朝上,發出高興的笑聲走到貝拉身旁,她的瞳孔中閃現著對“弟弟與妹妹”有著極大興趣的光芒看著兩人。


    【妹妹……】


    微笑似地看著臉紅起來的艾碧塔,拉米亞開口說道:


    【貝拉,不為我介紹介紹嗎?】


    【是,男爵夫人。部下的阿瑪迪奧您應該已經認識了。】


    【嗯。】


    拉米亞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從冒險時代算起已經同貝拉認識十年以上的拉米亞曾以別的麵孔見過好幾次阿瑪迪奧。


    【這位是拉拉撒貝魯公爵家的幺女,艾碧塔大人。艾碧塔大人這位是艾娜潔男爵夫人。】


    公爵同男爵,雖說公爵的身份要遠遠高於男爵,但艾碧塔卻不過是其小姐而已。而拉米亞的稱號男爵夫人——卻表明她是高貴的男爵家的女主人。因此,貝拉才會采取先將艾碧塔介紹給拉米亞的形式。


    【初次見麵,男爵夫人。我是拉拉撒貝魯家的艾碧塔。以後請多多關照。】


    艾碧塔行了個同公爵家千金相符的古老、優雅的禮。稍微拉起裙子,像是要沉入身體似地垂下蜂蜜色的頭。


    【這麽年輕便知書達禮的真是難得。雖說像剛才的事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但如果又發生了什麽事的話,會館便拜托貝拉,社交界的話便交給我艾娜潔吧。】


    【男爵夫人對社交界非常的了解。一定能對艾碧塔大人有所助益的。】


    對於拉米亞的話,貝拉從旁補充道。


    【嗯。非常感謝。男爵夫人。貝拉大人。】


    艾碧塔有如花兒般地笑了起來。但正因為那美麗的笑容而讓拉米亞注意到了裙子的慘狀。


    【糟蹋了件上好的禮服呢……】


    她露出惋惜的表情說道。


    【不。如果是為了貝拉大人的傷勢,損壞件禮服一點也不可惜。】


    【拉拉撒貝魯的小姐看來非常喜歡這位保安主任呢。】


    【是的。貝拉大人是我所憧憬的目標。不僅美麗而且非常強悍,總是英姿颯爽的樣子。我也想成為貝拉大人那樣的女性。】


    【原來如此。能被這麽可愛的小姐所仰慕,貝拉可真幸福呢。雖說同為女性,但連我都有些嫉妒呢。】


    【能被男爵夫人所嫉妒是我的榮幸。】


    貝拉露出惶恐的樣子答道。


    而拉米亞隻是眯起眼睛什麽也沒說,轉而向艾碧塔說道:


    【但是,小姐。要成為貝拉那樣的女性是很困難的喲~】


    【是的,所以今後我會不斷的了解貝拉大人,努力一點點向她接近。】


    【是啊,這樣很不錯呢。】


    拉米亞露出笑容點著頭說道:


    【那麽,我也差不多該走了。之後還有要去的地方。貝拉,能送送我嗎?】


    【是。我很樂意。】


    【啊。但是,貝拉大人,您的手還………】


    艾碧塔以擔心的語氣說道。


    【多虧了艾碧塔大人,似乎已經沒事了。已經一點都不痛了。我送走男爵夫人後會順便到治療師那裏去的,所以請您放心吧。】


    【…….是嗎。那我明白了。但是,請您一定要去治療師那裏。】


    【嗯。一定。】


    貝拉再次深深地施了一禮。而後,看向阿瑪迪奧說道:


    【阿瑪迪奧。別再次發生剛才那樣的事,好好保護小姐。下次可不許再將事情鬧大。】


    【是,是!】


    確認到阿瑪迪奧挺直背脊敬禮後,貝拉同拉米亞一起離開了現場。


    貝拉命令常駐本館的傭人將男爵夫人的馬車駕駛到玄關前。在馬車到達之前,兩人在玄關旁的休息室等待著。


    在進入休息室時,正好看見對艾碧塔動粗的男子和一名熟悉的商人坐上同一馬車。那是一輛同主人的服飾與劍一樣被裝飾得非常豪華的雙架馬車。那宛如在誇示自我存在般的華麗,在旁人看來就像是滑稽的小醜似的。


    貝拉關上門後。


    【嗬嗬嗬,真是可愛的孩子呢。】


    拉米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


    【艾碧塔大人,是拉拉撒貝魯公爵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是被稱為盛開在公爵家的紋章——黃金樹上的寶花。遲早會成為能左右國運的女性吧。】


    【動粗的男子似乎不知道這一點呢。】


    【那個人是剛從異國而來的,所以似乎不太了解這邊的情況。因政變而被趕出了國家,拜托世交的斐魯戈大人照顧。但風評卻並不怎麽好。】


    【典型的被討厭的外來者呢。今晚的舞會也是,完全被單方麵的拒絕。】


    聽了拉米亞的話,貝拉終於想起了剛才那名商人。和男子同乘一輛馬車的商人是和斐魯戈關係密切的人中的一人,被拜托照顧男子並讓他盡快習慣這個國家的生活。但商人的努力似乎並沒有得到回報。


    【斐魯戈大人也並非願意吧。之所以會飼養他,恐怕隻是為了向其他人表現自己的寬容吧。】


    【對所有的事都能冷靜麵對的你來說,這還真是嚴厲的評價呢。但我說可愛的對象可並非是指那位小姐喲。】


    【那您是指阿瑪迪奧嗎?】


    貝拉看著拉米亞赤銅色的瞳孔,困惑地問道。


    【嗯,我確實有些中意那小子。有種想欺負看看的感覺。】


    拉米亞露出殘忍蠱惑的笑容說道。


    【……………】


    【嗬嗬嗬。貝拉,難得你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為難?】


    看見貝拉沉默不語後,拉米亞又探出身子繼續說道。


    【沒錯。我正在想如果用阿瑪奧作為交換,能從拉米亞大人那裏得到些什麽好處。】


    【哎呀,這樣啊。還真是遺憾。】


    拉米亞歎了口氣,聳聳肩說道。


    【您是指什麽?】


    【我還以為抓住了你的弱點。】


    【請放過我吧。據說如果被拉米亞大人抓住弱點的話,最後一定會被榨幹最後一滴血的。】


    【說的真是過份呢。就算是我也不會做到那種地步】


    拉米亞鼓起臉頰氣鼓鼓地說道。


    和貝拉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拉米亞偶爾會露出這種小孩似的表情。那是拉米亞本來的麵目,還是對作為密探的貝拉的演技便無從判斷了……


    【我隻會先壓榨一半,等恢複了後再壓榨一半。這樣不就能長久壓榨下去了嗎。如果一次就榨光的話,豈不是太浪費了!】


    拉米亞大言不慚的口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對獵物的寬容與憐憫。


    【……不能請您寬宏大量嗎?】


    【寬宏大量?如果我說會的話,你會相信嗎?】


    對於拉米亞的反問,貝拉一時無言以對。


    【不。】


    【嗬嗬嗬。貝拉真是乖孩子呢。】


    對於搖頭的貝拉,拉米亞笑著說道。


    【但那叫阿瑪迪奧的小子,似乎相當傾慕你呢。你也聽見了吧?他對男子所說的話“不許侮辱主任”。真不知道我的屬下中會有人會說出那種話嗎?】


    【這件事或許我曾向您提過,我曾在身為冒險者的時候曾經救過阿瑪迪奧一次。或許他還念著那時的恩義吧。】


    【人類還真是不可思議的種族呢。不管何時都會感到憎惡,悲傷,愛情。而且往往還會重蹈覆轍。】


    拉米亞的口吻,簡直就像是自己並非人類似的。


    或許對於擁有“百變”之名的盜賊工會女幹部來說,人類這種姿態也不過是其偽裝之一吧。


    【是因為短暫的壽命的緣故吧。或許正是為了充實人類短暫的一生,暗黑神才想要將人類從至高神的枷鎖中解放出來吧。】


    【這是對暗黑神的行為所作出的充滿欺瞞的解釋吧,貝拉?你什麽時候成暗黑神的代言人了?】


    從遙遠的神話戰爭時代到現今,黑妖精都是暗黑神忠實的仆從。因此,他們被暗黑神所守護,對魔法以及其他神的力量擁有相當強的抵抗力。被刻印在靈魂山的刻印,在保護貝拉的同時,也在不斷製約著貝拉。


    【貝拉。你打算遵從宿命活著嗎?】


    【不。宿命隻是客觀存在的東西而已。就像是隻要有生便會有死,這是無法違背的法則。】


    【那麽,在你死之前,讓你成為我的部下吧。當然,連那份宿命也一起。】


    拉米亞朝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貝拉說道:


    【迄今為止,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我對你有很高的評價。當年你作為冒險者引退時,被斐魯戈搶走還真是我的失敗呢。】


    【您說笑了。】


    感到呼吸困難的貝拉,就像是要逃避拉米亞的目光似地低下了頭。


    【我可沒有說笑。算了。這個話題下次再繼續吧。看來我的馬車已經到了。】


    拉米亞剛一說完,便傳來了敲門聲。


    傭人前來告知拉米亞的馬車已經到達了玄關。


    【將製作冒牌黃金車輪飾品的工匠給我找出來。】


    離開會館的拉米亞,朝坐在搖晃的馬車前麵席位上的隨從般的男子說道。侍奉拉米亞的盜賊工會的暗部,影子中的一人。


    【以最近新來到這座城市的人為中心進行尋找。仔細想想,如果不是新來者的話,是不會做出製作偽冒黃金車輪這種危險行為的。】


    作為“黃金車輪”的最後一人,“羅斯?貝拉斯”會館保安主任貝拉之名,可以說在芳多利亞是眾所周知的。而且作為其標誌的黃金車輪飾品也無人不知……


    朝貝拉出手還以為能平安無事的輕佻家夥,光是這樣便無法在這芳多利亞活下去。因為在貝拉的身後有斐魯戈。稍微有點想像力的人,便能在貝拉從冒險時代開始所培養的人脈中發現好幾個這座王都支配者的名字。


    【如果是愛惜性命的家夥,是不會接手這種麻煩的工作的。】


    【或許也有被脅迫的可能性?】


    影子說道。


    【是啊。但是,如果是那樣的話在做出東西的同時,理所當然為了保守秘密會將工匠幹掉吧?最近有類似工匠的屍體嗎?】


    【倒是有幾具可疑的屍體。】


    【那麽,那個方麵也一起調查。】


    【是。】


    就在影子順從地低下頭的同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拉米亞大人。】


    從連接駕駛座的傳聲管內傳來了聲音。


    【似乎發生了什麽問題。】


    【問題?】


    【是的。前方擋著一輛馬車。似乎發生了無法無天的襲擊。】


    【無法無天的襲擊?真是有趣的說法。在這芳多利亞可沒有“無法無天”這種詞。因為今天的無法在明天就將不再是無法,這就是這樣的國家。】


    拉米亞宛如蛇一般地笑了起來。


    支配芳多利亞的組織,為了各自的方便不斷製訂出新的法律。昨天合法的行為到了第二天便成為非法行為,因此被逮捕而被流放桑格?貝拉斯塔的人也不在少數。而且還有為了消滅政敵而製作的新法律。


    【看見襲擊者了嗎?】


    【……沒看見,或許是隱藏在某處。】


    【是嗎?算了,還是我下來看看吧。】


    【但拉米亞大人。這樣會有危險?】


    朝著勸誡自己謹慎自重的隨從模樣的影子:


    【比起你們十個人一起去,我一個人去還比較安全。】


    【………實在抱歉。】


    對於拉米亞所釋放出的威壓感,影子顫栗地彎下了腰。


    【不用介意。因為你還有用。】


    說完後,拉米亞走下了馬車。夾雜著夜氣的風吹起了她那赤銅色的頭發。遮擋著月亮的雲,在空中快速飄動著。


    【拉米亞大人!】


    擔當車夫的部下壓低聲音叫道。用目光詢問自己是否要同行。


    【你就在這裏。】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擔心隱藏在附近的襲擊者朝拉米亞一行亮出利刃之時,馬夫在離開馬車的瞬間便會無法做出對應。


    【是。】


    對於馬夫的回答,拉米亞在無言的點了點頭後,以毫無警戒心的步伐走到了橫倒的馬車旁。


    馬車散發出燒焦的臭味。


    【這是……】


    拉米亞皺起眉頭說道。這是人肉燒焦的獨特臭味。


    仔細一看,那裏躺著從馬車裏被拉出來的兩具屍體。其中一名較胖的男子身穿品味良好的服裝。其微胖的身材似乎在述說著死者所擁有的雄厚財力般。


    而倒在其旁邊的另一具屍體……


    【哎呀,我們又見麵了。】


    拉米亞不由的笑了起來。


    拉米亞對這異國風貌裝飾過剩的服飾還有印象。正是向拉拉撒貝魯公爵家的幺女出手的那名男子。


    【這樣的話,難道是斐魯戈?從貝拉的話來看,斐魯戈似乎也覺得這名男子難以處理呢。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今天的言行促使斐魯戈下定決心在引起麻煩前處理掉他。】


    說完後,拉米亞又輕輕的搖了搖頭。因為仔細一看,一起死的另一人正是斐魯戈旗下的商人。讓他陪著一起死的話也太浪費了。


    【拉米亞大人。請看這個。】


    影子中的一人,撿起落在商人屍體旁的羊皮紙交給拉米亞。


    讀完內容的一瞬間,拉米亞的表情變了。


    “血,隻有用更多的血才能洗盡”


    羊皮紙上這樣寫著。而且上麵還留有拉米亞的名字。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我對斐魯戈的宣戰布告吧。大概會被認為這是我對收款人被殺的報複吧?看來有人似乎是真的很想惹怒我“百變的”拉米亞呢】


    周圍的氣氛如同發出黑暗氣息的毒蛇,正露出利牙


    ,揚起脖子。圍在拉米亞周圍的影子們仿佛逃避似地向後退開。


    【你們還在做什麽?】


    拉米亞壓低聲音問道。以發著憤怒色彩的目光瞪著部下們。


    【還不趕快給我去找,這個讓人生氣的“布棋人”!而且要活著將他帶到我麵前。斷手斷腳都無所謂,但是一定要活的!聽清楚了嗎!】


    【是!】


    聽見拉米亞那如同鋒利,帶有劇毒的利刃般的話語後,為了尋找襲擊者的線索,影子們離開,分散向四周。


    【我會讓你深深的體會到死也是一種慈悲】


    拉米亞的眉間帶憤的說道。


    突然,拉米亞嗅到了接近死亡的氣味。是成為幹部後久違的氣味,但卻是曾經每天都會聞到的危險臭氣。但那股氣息的目標卻並非拉米亞。


    【快下馬車!】


    拉米亞雖然發出了警告,但已經遲了。


    爆炸將馬車吹飛了出去。火炎與熱氣以猛烈的氣勢刮了過來。拉米亞以雙手護臉,雙腿有如吸在地麵似的承受著那股壓力。


    【切…正是因為如此才不能用鼻子不靈敏的家夥。】


    另外,貝拉的嗅覺便很靈敏。光是這一點便幾乎比拉米亞手中所有的棋子都還要優秀。這也正是拉米亞希望得到貝拉的理由之一。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可愛的部下。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拉米亞感覺著氣息。雖然巧妙地將自己的身形隱藏了起來,但殺意卻並沒能消除。


    舔了舔上唇,拉米亞笑了起來。


    【找到了。】


    從路旁的樹叢中,散發出沒能隱藏住的殺意。


    拉米亞將雙手擺在胸前。


    【“偉大的瑪娜,施掌萬物之理”………!】


    突然,從背後傳來另一股殺氣,拉米亞一邊躲避一邊轉過身。從黑暗中放出的箭矢逼近了拉米亞。


    拉米亞應該已經避過了箭矢才對。


    【什!】


    拉米亞大吃一驚。箭矢劃出不自然的軌跡,改變了方向。即便是拉米亞也沒能避開這一擊。


    疼痛在右肩擴散開來。箭矢刺進了肉裏。塗在箭頭上的劇毒迅速在體內擴散開,並產生出宛如會撕裂髒腑般的劇痛和高熱,但拉米亞卻完全無動於衷。因為長時間置身於芳多利亞黑暗中,所以對這種程度的毒已經有了免疫。


    【小瞧人的把戲!】


    拉米亞叫喊道。


    那箭矢不可思議的動作正是風之精靈的引導。大概是精靈使命令風之精靈改變了箭矢的軌跡吧。


    就在拉米亞再次集中精神詠唱咒文想要反擊的時候。


    【有誰在那裏嗎?】


    傳來了盤問的聲音。


    街道上出現了無數手提燈籠奔跑的影子。


    發生了那樣的爆炸。大概是聽到響聲負責這一帶治安的人趕來了吧。


    【多管閑事的家夥……但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拉米亞憤然說道。


    兩股氣息轉眼間消失在了夜色中。


    接到負責會館周圍治安的貿易商工會下屬組織中的一個“象牙騎士團”關於斐魯戈旗下的商人以及艾娜潔男爵夫人在歸途中遭受襲擊的報告後,貝拉離開騎馬趕到了現場。


    【屍體就隻有這些嗎?】


    貝拉看著負責現場的“象牙騎士團”的男子問道。


    腦袋比常人大一圈,看起來身強力壯的男子便是率領這個地區部隊的人,正是他向貝拉進行的報告。同時,男子也說了些對冒險者時代的貝拉的讚賞以及憧憬的話語,但貝拉卻完全沒當一回事。


    【沒錯。】


    簡潔地回答後,男子點了點頭。


    在貝拉的腳邊躺著三具屍體。


    熟悉的商人,從異國而來的貴族男子,以及男爵夫人的馬夫。


    【艾娜潔男爵夫人怎麽樣了?】


    旁邊的阿瑪迪奧朝男子問道。


    貝拉是帶著阿瑪迪奧以及其他數名警備兵一起來的。因為是從會館的歸途中所發生的事件,所以不能將事後處理完全交給戰士團。因此無論如何也是需要帶些人手的。


    感到男子疑問的目光,【男爵夫人,回宅邸了嗎?】貝拉重新問道。


    【是的。】


    男子幹脆地點了點頭後,無視一臉不爽的阿瑪迪奧開口繼續說道:


    【如果讓男爵夫人長時間呆在這裏的話,實在是太不敬了。所有請她回到了宅邸。而且,因為男爵夫人的馬車已經變成了那樣,所以是由我們準備的馬車將她送回去的。當然,也派遣了護衛。】


    男爵夫人的馬車倒在男子所指的地方。


    【我明白了。可以讓我調查看看嗎?】


    【是,請您隨意。】


    貝拉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畢恭畢敬敬禮的男子,便走到倒下的馬車旁認真的調查了起來。


    【看出什麽了嗎,主任?】


    阿瑪迪奧一邊歪著頭以一副自己完全沒看出什麽的語氣問道,一邊看著貝拉。


    【馬車及地麵有燒焦的痕跡。而且屍體也被燒焦了。】


    【嗯,沒錯。】


    阿瑪迪奧點了點頭。


    【和男爵夫人的馬車不同,那邊商人馬車的馬是被人用短劍給予致命一擊的。】


    對於貝拉所提供的零碎情報,阿瑪迪奧完全不得其所。


    【那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商人的馬車首先遇襲。而且,對方還使用了爆破之類的手段,但因為爆炸並沒有炸死馬,所以襲擊者才會給予馬最後一擊。而來到這裏的男爵夫人的馬車也是被用同樣的手段襲擊的。】


    【……那個,為什麽,要特意給馬最後一擊?而且,男爵夫人為什麽能平安無事?】


    【……問題的答案隻有問雙方本人了。襲擊者並沒被抓住所以無從問起,但卻可以問問男爵夫人。】


    貝拉轉過身。以流暢的動作騎上從會館騎來的馬。


    但阿瑪迪奧卻追過來說道:


    【難道,您現在便要去嗎?】


    【你留在這裏。由我一個人去見男爵夫人】


    【不,不。我也要去!】


    【已經這麽晚了,如果一群人擁蜂而至的話,想必男爵夫人也會感到為難吧。所以我一人去便足夠了。而你們要在這裏尋找襲擊者的線索。】


    貝拉從馬上看著阿瑪迪奧快速地指示道。


    【嘿嘿嘿。路上要小心喲。因為那些家夥的目標一定是你】


    伴隨著一串冷笑,戰士團中其中一名傭兵這樣說道。


    【什麽意思?】


    瘦小的男子一動不動地看著以危險的語氣發出質問的阿瑪迪奧說道:


    【這些都是你們重要的保安主任所播的種喲。有傳聞說,帶著黃金車輪飾品的女人最近每晚都會血祭盜賊工會的手下。】


    傭兵的目光朝貝拉身上的車輪飾品動了動。


    【也就是說,今晚的事件便是報複。看來你似乎已經膩味待在那漂亮的籠子裏了,而打算以王都為舞台舉辦盛大的舞會呢。讓鮮血染紅禮服的晚會!】


    【你胡說什麽!主任是不可能做那種事的!】


    和憤怒的阿瑪迪奧相比,貝拉的表情極為冷淡。


    【那傳聞是從哪裏聽來的?】


    【什麽?】


    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動搖的貝拉,以無法敷衍以及反問的語氣向感到困惑而皺起眉頭的傭兵問道。


    【我問你那傳聞是從哪裏聽來的】


    【我,我……不記得了。啊……有可能是在酒館。是你不會去的那種城下町的破舊酒館。雖


    然我也說不清楚,但總之傳聞的內容就是那樣。】


    說完後,傭兵又慌張的補充道:


    【我先說清楚,傳聞可不是我傳出去的!】


    傭兵的膝蓋已經顫抖了起來。


    【……我明白了。】


    貝拉將目光從可憐的傭兵身上移開後,掉轉馬頭說道:


    【阿瑪迪奧,接下來便交給你了。】


    【是,是的!】


    連看都沒看一眼點頭說道的阿瑪迪奧,貝拉踢了踢馬腹。


    發出嘶鳴聲的馬在漆黑的街道上奔馳了起來。


    【好慢呢,貝拉。】


    當貝拉趕到從“象牙騎士團”那裏打聽到的艾娜潔男爵夫人的宅邸後,拉米亞已經在等著貝拉了。


    在盡是豪華家具的客廳裏,米亞正躺在寬敞舒適的長椅上。在那赤銅色的長發下,是被比在會館時露出度更高的黑色禮服包裹的柔軟而豐滿的肉體。


    【你是想來看我的屍體吧?】


    在她的瞳孔內現在依然冒著沒有冷卻的憤怒火焰。


    【沒有那回事……】


    貝拉的背上感到一股寒意。


    看著惶恐的貝拉,拉米亞突然笑出聲來。


    【嗬嗬嗬嗬嗬。請別當真。說笑而已。】


    【十分抱歉。】


    對著垂下頭的貝拉,【有件東西想讓你看看。】拉米亞開口說道。


    【是什麽?】


    【這個。】


    拉米亞將一張羊皮紙扔向貝拉。撿起掉落到腳邊羊皮紙的貝拉不禁稍微皺起了眉頭。


    【這是?】


    【是掉落在那名商人屍體旁的。真是無稽之談!】


    拉米亞以憎惡的語氣念道。


    貝拉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被拉米亞大人撿回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沒錯,這個如果被某個連大腦裏都長滿肌肉的笨蛋所撿到的話,明天早上在芳多利亞,盜賊工會和貿易工會將展開全麵抗爭的傳言,便會引發如同將火球射進龍的巢穴般的大騷動。而你也會陷入微妙的立場吧?】


    【是的。】


    貝拉直率地承認道。


    當然,斐魯戈不可能會相信貝拉殺死了盜賊工會成員這種傳聞。但如果盜賊工會以這點為借口展開攻擊的話,對應方法隻有兩種而已。


    要麽選擇迎擊,要麽想辦法讓對方收起劍。前者的話,貝拉將全力與盜賊工會展開戰鬥。有很高的可能性會同眼前的拉米亞展開廝殺。但如果要讓對方收起劍的話,無論如何代價是必須的。這個時候便無法避免盜賊工會要求交出事情爭端的貝拉。


    斐魯戈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呢?


    就連貝拉自己也不清楚。


    【我也盡可能地不想與你戰鬥。】


    從混雜著歎息的話語來看,很容易能想象出拉米亞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但是,】拉米亞以惡作劇般的目光看向貝拉。【斐魯戈如果將你交出來的話,或許也不錯。這樣我便能毫不費力地得到你了。】


    【那個時候,我恐怕會被殺吧?】


    【五比五唄。如果能說服其他幹部的話,你便能得救…………啊啊啊~但想想會遇到的麻煩,這果然不是什麽好提案。還是算了吧。】


    拉米亞頭痛似地按著太陽穴說道。


    【你是認真的嗎?】


    對於貝拉的疑問,拉米亞像小孩似地聳了聳肩。


    【嗬嗬嗬。是又如何?不管怎麽樣現在當務之急是抓住襲擊者的尾巴。反正我已經做好了鋪墊,大概兩,三天左右便能直搗黃龍吧。到時我可以將手腳給你喲。貝拉?】


    【……將手腳讓給我,那剩下的拉米亞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怎麽做好呢?挖掉眼珠,拔掉舌頭都太普通了。沒有更快樂些的方法嗎,讓我想想看。算了,大概有個五年左右便能想出來吧?】


    拉米亞露出殘酷的微笑。


    一想到襲擊者要在沒有手腳的狀態下被持續虐待五年這種悲慘的下場,貝拉不禁感到一股仿佛會將身心凍結般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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