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沒什麽其他事情發生。時間轉到了晚上。


    馬車的鉤子套在馬上,一行人來到沙丘的背麵宿營。


    周圍被夜幕重重包圍著。


    盡管黑夜塗滿了世界,人們還是清楚的知道那壓在頭上的鉛雲是不會消散的。


    沒有誰張嘴說話,天地間隻有呼出來的氣體是白的。


    氣溫一直在急速的下降。


    他們不大功夫就在固定好的沙子上加上了電子取暖爐,熱氣散發了出來。


    “怎麽是沙漠啊?”在一旁取暖的克萊伊剛緩過神來就蹦出一句話。


    “白天烈日在頭上烤著,到了晚上冷的不行。這還算好的了,聽說有時候溫差都超過30攝氏度。”


    “可是,也有好事喲!”


    蝮婆把手罩在克萊伊的電子取暖爐上,在一旁插嘴道。


    “你幹什麽?可真不拘禮節,占著別人的暖爐取暖。跟前馬車裏不是有暖氣嗎?”


    聽了這樣尖酸的話,老太婆絲毫沒有在意。


    “一個大男人,不要說這麽小氣的話,。天生的毛病,隻要稍微冷一點,就會流出眼淚來。冷是冷了點,可是你看,跟白天大不一樣的是,沙粒因為是在低溫區,質量增加,所以飛沙沒有了。不過首先也是因為風也沒有了。”


    “完全是這樣的。”


    在距離克萊伊兩三米的地方的賓恩奧低聲附和著。這樣一來,克萊伊就不能再反駁什麽了。


    可是,這個兄長是怎樣一副模樣呢?他並沒有在爐子的旁邊。不,他甚至沒有躺下。他一直騎在那匹改造馬上,坐在那副普通人騎上三小時一定會下半身麻木的硬馬鞍上。


    老太婆似乎有點害怕。


    “你的哥哥有點奇怪!”


    確實,她嘟噥的一點也不過分。


    “不、不,要說奇怪,是那小子。”


    克萊伊向老太婆馬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改造馬停在馬車的旁邊。d背靠在旁邊的沙丘上,左手拿著刀。眼睛是閉著的。


    “一個可怕而又孤獨的人,這家夥。好像遠離了這個世界。已經達到了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境界。可是,不管是什麽樣的敵人,見了他都會躲避在一旁,是因為他洋溢著驚人的氣質的緣故吧。”


    “真是厲害啊!”


    老太婆追尋著克萊伊的視線,點點頭。


    “一種血的氣質,孤獨的氣質。可是,你也許到現在還不明白吧。”


    “你說什麽?”克萊伊怒目而視。


    “是這樣的!”馬上那個細長的黑影又宣布道。


    “為什麽?你可是我的哥哥啊,怎麽不幫自己的弟弟,反而去幫這個老太婆說話。”


    就在克萊伊發牢騷的時候,d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他身子倚過的傾斜的坡麵上,沙粒如同波浪一樣傾斜下來。


    直立著身子,他兩隻眼睛一直閉著,如同一尊雕像,挺立在那裏。


    “發生了什麽事?”


    克萊伊的眼睛眯了起來。老太婆的臉色也十分凝重。


    周圍沒有什麽東西移動的跡象,隻不過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僅此而已。


    d的身形瞬間內發生的變化。


    如同他突然起身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又冷漠的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老太婆和克萊伊對視了一下。


    “發生了什麽事?”


    克萊伊再一次問道。


    老太婆向d走過去。


    “有什麽情況嗎?”她問道。


    d眼睛都沒有抬。


    “沙子落了下來。”他說道。


    “沙子?”


    “在這種沙漠裏,知識根本靠不住。”


    “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前方會更加危險的。但也不要過分的擔心。”


    “是嗎?——那,就全靠你了!”


    老太婆沒有過多的追問。她覺得交給這個獵人是不會錯的。比起“信賴”,似乎有一種更近於“合理”的感覺。如果自己沒有掌握足夠的知識,就必須全部委托給d。


    不經意間,一絲涼氣鑽進了鼻孔。老太婆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喂!”


    克萊伊在招呼d,


    “你對這沙漠似乎很熟嘛。要是這樣,告訴我前麵會有什麽在等著我們。既然是旅伴,走了同一條路,就要有結伴旅行的樣子。如果有什麽好處,不也應該大家一起分享的嗎?”


    他氣勢洶洶的,已經是又要打架的苗頭。


    d的身子紋絲不動。


    “喂,你小子別裝糊塗,難道你想一個人獨占不成?”


    克萊伊並不甘心,繼續糾纏。的確,在橫穿沙漠的時候,關於凶猛生物的知識,往往成為決定生死的關鍵。所以他才會都給我住嘴!”


    老太婆插嘴了,


    “今天才是第一天,不是嗎?這麽快彼此關係就鬧成這樣,再體旅伴已經失去意義了。是不是?d,你好好想一想,我這麽說是不是合情合理。什麽都不知道,我們連再在這沙子上走路都不能安心。就稍微告訴我們一點吧!”


    “不是一點,是全部!”


    克萊伊的聲音加上了沉著的成分。


    並不是意味著已經放棄決鬥,他的右手依然放在腰際的豎琴上。


    “怎麽樣?d!”


    老婆婆催促道。


    克萊伊的食指已經搭上琴弦。


    “嘭!”撥了一根弦。


    停了。


    因為他看到d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猶如一盆冷水從頭一直澆到腰際。


    就是這樣的眼神。


    “知道了以後,你必須在前麵走。”


    聲音仿佛是從地上爬過來的。


    “知道啦!”


    克萊伊冷靜的點了點頭。並不是在逞強,而是有足夠的自信。


    “你說要讓我在前麵走,對於此事,我不會皺一點眉頭。不管到哪裏,我一定會在前麵為你們開道。我就放心的說吧!”


    “移動的森林。”


    d說道。白色的氣體從唇邊呼出來。克萊伊注意到那氣體遠比自己的要稀薄得多。


    “如果筆記無誤的話,在西南方向距此20公裏的地方。可是,那是移動得樹林。”


    “是說你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嗎?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筆記的主人從遠處看到它移動的場麵,並沒有靠近。不知道到底是幸事還是不幸。”


    “噢!”


    “還有一樣——人。”


    “什麽!?”


    老婆婆睜大了雙眼。沒有比從d嘴裏聽到這樣的話更能令她吃驚的事了。那是——


    “這沙漠裏的人?別開玩笑了。”


    d平靜地繼續說道。


    “總數大約有30人,在據此200公裏的南方,騎著改造馬攻擊過來的。旅行隊中有近10人遇害,金銀和遺體都被搶走了。”


    “搶走遺體?幹什麽用?”


    d沒有回答。


    “還有一點——這群家夥,好像都刀槍不入。”


    眾人又陷入了沉寂。


    賓恩奧的上身在馬上搖晃。


    “難道是不死之身啊?”


    他低聲的說,還是那種昏昏欲睡的聲音。


    “隻能是這樣。”


    d閉上了眼睛。


    克萊伊的肩頭在顫動。


    “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大哥。”


    他用一種非常平靜地聲音麵向馬上的影子說道。盤踞在沙漠裏的怪獸,刀槍不入的群盜之類的,對他們來說早


    已是司空見慣。


    “我啊,更擔心這一位喲!”


    克萊伊看著馬車的方向,用下巴示意道。


    車裏隻有塔艾一個人。


    不會不知道,神秘失蹤的孩子意味著什麽。


    也就在這時候,馬車的門開了。


    克萊伊一陣羞愧,臉上通紅,隻顧捋著自己的長胡子。


    塔艾仍然低著頭,這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她經常低垂著眼睛,像在忍受著命運所帶來的痛苦。


    “快進到裏麵去,外麵冷!”


    老太婆打吼道。在這嗬斥裏還包含著憎恨。雖然搜尋神秘失蹤的孩子是工作,但是對於找到的孩子懷有什麽樣的感情是不受別人管的。


    “什麽,我們是不介意的。”


    克萊伊瞪了老太婆那長滿皺紋的臉一眼,說道:


    “比起整天呆在溫室裏,幹一些比較輕鬆舒暢的事更有趣。而且,作為一個人,不管怎樣,都應該有些起碼的自由的。沒有人能夠命令別人。在這麽枯燥無聊的旅途中,有這樣以為可愛的姑娘加入進來,我熱烈歡迎。”


    既然熟知蝮婆的秉性,小姑娘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克萊伊的聲音裏麵沒有膽怯,也沒有嫌惡,。這個男人的直爽性格也許到死也不會改變吧。


    塔艾立刻退了回去。


    克萊伊吹起了口哨。


    “真是美人啊,叫什麽名字啊?”


    興高采烈的向老太婆詢問道。回應他的是一張可怕扭曲的麵孔。


    “我警告你。”


    聲音像毒煙一樣從地上爬過來。


    “這姑娘是我的商品,如果你對她做出什麽愚蠢的事,就讓你到地獄去勾引女鬼。”


    “要是整天見到你這張鬼臉,我寧願下地獄。”


    克萊伊大罵道。


    “是一個高價的商品沒錯,可是未必是什麽好東西。看著那些已經回家的失蹤之子們,都是一些什麽樣的家夥?但願這孩子不會這樣。”


    “多管閑事,杞人憂天。”


    老太婆嘲笑道。


    “我的工作隻持續到把他們送回家為止。後麵發生什麽我就不用知道了。反過來說,在他們到家之前,我拚死也要對他們的一切負責。不管是誰,決不容許有什麽輕舉妄動。”


    克萊伊舔舔嘴唇道:


    “讓我也發誓,在這次旅行結束之前,一定要讓你的心愛的商品失貞。等著瞧吧!”


    “嘿嘿,是嗎?”


    老太婆的眼睛慢慢睜大了。


    “夠了,克萊伊,有意思嗎?”


    這個沉鬱的聲音撕破了緊張,正是賓恩奧。


    “不管怎樣,看來必須盡早離開這裏。”


    不隻是克萊伊,老太婆也順著那細長黑影下巴所示意的方向望去。


    在這個世間罕見的美男子的周圍,白色的沙子滑落下來。


    d眺望著黑暗中的一點,腰刀挎在背後。


    “這次又有什麽?”


    克萊伊愉快的問道。


    “看到了嗎?”


    賓恩奧懶洋洋的詢問道。


    “是蝴蝶。”


    d消無聲息的向馬的位置跑去。


    “喂,獵人,想夾著尾巴逃跑嗎?”


    克萊伊好像一直在一旁等著似的,破口大罵道。


    “除了突圍以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對於賓恩奧的這一問題,d沒有理睬。


    “好像不該我出場吧?”


    d直盯著老婦人看。


    “你推測一下這裏的事吧?”


    老太婆的眼睛掙圓了。


    “我的做法,在這世界上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必須要改變一下這種氣氛。”


    d跨上了馬,老太婆也爬上了馬車的座位。


    克萊伊一副茫然的表情,也跨上了馬鐙。


    所有人都凝神看著前方,可是什麽都沒有。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聲音,這片土地一片沉寂。


    d離開了數步。


    “等一等,不是說要共同作戰嗎?”


    老太婆出了聲。


    “我應該隨便的跟在後麵啊!”


    “你所謂的不用你出場,就是把我們拜托你的事都推回來了?真是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d的馬向前快速奔馳著,老太婆的話被甩在後麵。


    他已經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準確的說應該是一種極薄的如同箔片一樣的東西,正從黑暗的深處逼近過來。這是一個半吸血鬼的特有的第六感覺。


    果然,周圍有風吹過來了。


    無數的翅膀撲扇而卷起的氣流,可是,並沒有什麽特別異常的情況。


    大量的——成千上萬隻蝴蝶組成的蝶群。


    從什麽地方來?為什麽要大批出動?一切都是未知的。它們朝著d的方向撲了過來,好像要把他那穿著黑衣的頎長身軀包圍在黑暗裏似的。


    白刃躍出了劍鞘。


    沒有砍劈風的聲音,所有的蝴蝶都變成了兩瓣,飄落到地上。d在這黑色蝶雨裏快速向前移動。


    一騎向前飛奔,馬蹄卷起真真沙塵。那股黑流好像是產生了恐懼,向遠處逃遁。可是,瞬間以後,它們又化成了巨大的帶狀長線,從後麵追了過去。


    剩下的蝶群,就理所當然的進行著攻擊一架馬車和兩匹馬的行動。


    “混蛋!這是什麽鬼東西?”


    在車夫位置上的老太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小蟲子,不要猖狂!”


    克萊伊一邊撲打著蓋住臉的幾隻蝴蝶,一邊大叫道。在他那張狂怒的臉上,黑色的蝴蝶不斷的飛襲過去。


    賓恩奧已經成了一尊黑色的雕像。


    突然,一束橙色的光刺破了這個黑暗的世界。


    3000度的火焰的噴射,使這些蝴蝶成為燃料,自身也燃燒起來。


    裝滿火龍脂肪的容器,以及皮質的壓縮泵都被拉到了禦者的位置上。老太婆大笑著搖晃抖動著她那強化塑料製成的噴管。


    “哈哈!怎麽樣啊?‘都城’特製火焰噴射器的味道不錯吧?快點過來,我可有足夠的燃料等著你們。”


    與這種氣勢壯大的聲音相應,灼熱的火舌也向著四麵八方亂舞。所到之處,蝴蝶如同紙片一樣,瞬即就熔化了。


    與蝮婆那盛大的戰鬥場麵相比,在10米以外的克萊伊和賓恩奧兄弟的人蝶之戰就顯得不起眼了。


    奇怪的是,這些蝴蝶既沒有往肉裏注入溶解劑使身體變軟,也沒有堵住氣管使他們窒息而死。好像並沒有什麽傷害他們的舉動。隻是調皮的糾纏著他們,僅僅為了好玩。


    “畜生!不管怎麽攆也攆不走。這樣下去還沒完了,是吧,大哥?”


    沒有回答。


    賓恩奧的全身已經蒙上了一層黑布。在弟弟全力抵抗、撲殺身上的蝴蝶時,這位卻在馬上紋絲不動,結果,看來好像胖了一倍。


    “哎,真是討厭!”


    飛舞的蝴蝶已經把這發出怒吼的身體塗成了黑色。在這一團幽暗中間,突然,“冬!”的一聲,美麗的音符飛了出來。


    無意中手指撥動了豎琴的弦。


    僅僅這一聲,漸漸向空氣中散去。就在化為聲波向四周擴大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


    本來以為蝶群會無窮無盡的湧上來。突然,方圓三米以內的蝴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又是一聲。


    就在這個隻能用悅耳來形態的聲音飛濺時,那些妄圖填補同伴留下來的空缺而狂舞飛來的黑色的蟲子,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這個突然顯現出


    來的空間裏,克萊伊站在正中間,右手搭在腰間的豎琴上。


    瞥了一眼他哥哥的方向。


    “兄長倒是無憂無慮。老太婆正在奮戰。可是,那鬼獵人跑那兒去了?”


    於是,暫且不管老太婆了,他哥哥連馬一起被黑蝴蝶給包了起來。


    有什麽安全可說的?


    這時候——


    蝴蝶群“倏!”的遠遠的散開去了。


    蝴蝶僅僅是糾纏圍繞在他們周圍,並沒有加害於他們。反而,這樣更是讓人覺得恐怖,老太婆和克萊伊的表情如同石頭一般僵硬。


    驚恐的聲音同時從兩個人的嘴裏流出來。


    蝴蝶竟然閃閃發光。


    本來是和黑暗相同的顏色,忽然,它們的翅膀、身體都開始被一層銀光覆蓋。


    “——這些家夥……”


    在小聲嘟噥的克萊伊麵前,銀色的蝴蝶組成數根粗線,交錯相纏,漸漸地卷成一個旋渦。


    瞧著這般模樣,不像僅僅是生物的飛行原理的應用。很明顯,應該是具有高度智慧和意識才能畫出來的幾何圖形。


    直線和曲線、多麵體和圓。既有混合在一起的,也有單獨存在的。可是,無論如何,這是一個能收縮為空間的一點的旋渦。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漸漸被卷進了旋渦的中心,老太婆和克萊伊恐慌的閉上了雙眼。


    幾秒鍾過去了。


    “已經結束了!”


    冷冷的聲音撞擊著耳膜。從與兩個人相同距離的地方發出來的。


    兩個人同時睜開眼,見到在他們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立著一位騎士。


    是d。


    “終於,回來幫我們了!”


    老太婆握著那還滴著液態脂肪的噴管,高興的說道。


    “知道了蝴蝶沒有危險,所以就回來了吧?”


    克萊伊仍然痛罵d。


    “隻是回來告訴你們一聲。”


    d在馬上淡淡地說道。


    “哦,有什麽情況?”


    “距這兒大概兩公裏的地方,剛剛發生一起龍卷風。雖然規模不大,但是也足可以把我們幾個卷起來。大概再過五分鍾就會過來。”


    這個年輕的獵人到底是如何從蝶群中脫身的?又是怎麽看到這件事的?老太婆和克萊伊都非常想知道。可是一場危機迫在眉睫,讓他們不得不把精力都放到如何抵禦這來自自然的威脅上去。


    老太婆一邊收拾著火焰發射器,一邊不安的問道:


    “哎,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用說,回答還是那樣。


    “我隻是隨便跟著。”


    ※※※※


    東方的天空漸漸露出了魚肚白。用與黑幕降臨時相同的速度,光輝來到了大地上。


    天亮了。


    一行人都在沙丘的陰麵。沙丘從最初的宿營地往西移動了足有5公裏之多。


    馬車的門輕輕的被打開,一張白皙的臉帶著小心翼翼的神情向外張望。


    裏麵厲害的鼾聲吵得人難以入夢。三個小時前,大夥兒才睡著。


    塔艾迷迷糊糊的朝四周看了看。


    沒有什麽特別可怕的東西。


    在右邊的沙丘陰麵處,滾動著一塊毛毯。


    毛毯露出了半截長靴,看起來應該是克萊伊吧。可是沒有他兄長的影子。也隻有克萊伊的馬在這裏。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去了哪裏。


    在把視線回轉大約70度左右的時候,塔艾的雙眼停頓下來。在她睜大的雙眼中,映入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d正在沙丘頂上往西眺望。他的身影讓人想起體態優雅、酷頸十足的雕像。這種聯想與d不看其他地方,惟獨凝望將要遠赴方向時的那種非同一般的酷態很相稱。


    塔艾從馬車上下來,走向沙丘。


    這個姑娘受蝮婆婆擺布操縱,可以說是如同木偶一般的喪失了自我。可如今,在她的心中卻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意誌在發揮作用。


    她走上沙丘,在最後離d隻有數米之隔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穿著黑大衣的d,發話道:


    “你來做什麽?”


    塔艾無法回答。


    “我們不能預料沙漠裏會出現什麽情況。快回去!”


    這是靜靜的、不容抗拒的聲音。


    塔艾閉上雙眼。他低下頭,薄薄的、毫無血色的嘴唇像是受了驚嚇似的發抖。


    “我……想……回答……你的問題……”


    在小旅館裏d曾經問過姑娘綁架她的貴族叫什麽名字。


    不過當時,被別的問題擠掉了。


    “想說麽?”


    塔艾一臉驚詫的抬頭看著d。


    “為什麽,現在想說了?沒有必要勉強自己說不想說的事情。”


    “……”


    “又被蝮婆灌輸了些東西吧?”


    塔艾有一次低下頭。在說出來之前需要幾秒鍾的準備。


    “因為……假如離開了你的感覺……誰也不能安然無恙的穿過這個沙漠……所以……”


    “你的雙親在巴阿納巴斯嗎?”


    又是數秒的沉默。


    “聽人家說他們倆都去世了。好像哥哥結婚之後繼承了家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就沒有必要承受這份辛苦去那裏了。不和我們一塊去,或是還和我們一道走,全都悉聽尊便!”


    塔艾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d。黑色的背,顯示著一種隔絕塵世的孤獨。又一此出現了這種情況。讓人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會為了她而開口說話了。


    塔艾後退了幾步。


    她回想剛才,有點令人害怕。


    眼看d就要轉身的時候,她慢慢地說:


    “那個貴族……一次都沒有說過他的名字。我也什麽都沒記住。隻是……“


    隻是……


    “在黑暗中,總是,總是……有;兩顆像寶石般的紅色的眼珠子在燃燒。我看到過。”


    在那個沒有動靜的背的後麵,姑娘自己轉過身去。


    殘留在沙裏的足跡因為沙丘的傾斜而被掩埋。在它們稍微消失了一些之後,這個隻有d一人的空間裏分明的有了另一個嘶啞的聲音。


    “哦哦哦,……果然,那家夥已經咬了她一口了……這麽說來,那個姑娘能被救出,是件多麽稀奇難得的事情,可她也隻有不幸了。啊,會發生什麽呢?”


    沒有回答。d的前方,映入眼中的惟有那覆蓋在灰色光輝下的、滿是寒沙的世界。


    一個帶著愉快腔調的笑聲“


    “那家夥隻是想占有人類的女性做他的侍女或傭人,這不是異想天開嗎!那個姑娘現在顯得很老實——可是總有一天會露出本性的。敵人並不在外部,到不如說是在——”


    “什麽事都不會發生的姑娘也有啊!?”


    d緩聲答道:


    “一萬個人中間,一個,也沒有!”


    回答的語調不容任何的反駁。


    “可是,除她之外的其他姑娘……未必是被那個家夥拉走的姑娘……在這個世界裏如何曲曲折折的走向末路呢?還是來想想這個比較好。”


    如果接受這個問題的人不是d的話,他們大概隻會為了拚命去打消腦海中浮現出的答案而臉色發青,站在那兒戰戰兢兢的不得動彈。


    “失蹤之子”的悲劇不如說是開始於被抓走後又被發現、再次回到人類世界的那一刻。


    那些和雙親見麵之後,突然間削尖利齒、撕裂親人喉嚨的姑娘們!


    許久沒有動靜,生活了數月、數年之後,毫無征兆的發起狂來的少年們!


    十幾年


    前的記錄中寫著這麽一件事,那樣的孩子們再次離開親人,到深山中建房而居。在那裏,他們依舊為血而狂,冷麵無情地相互殘殺,知道最後全部死去。


    可是說,“失蹤之子”的悲劇性的人生在他們消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可是——“為什麽?那些姑娘們回到了親人的身邊,連一點好處都沒有嗎?起初親人也是喜極而泣的。不管是把他們隱居在臨近的地方,還是半島其他地方去,都是想一起生活下去的啊。可是,在此同時,親人們也注意到,女兒一直兩眼無光。這沒有什麽不合理的。因為她們正在窺探著事物另一側的陰暗麵。在她們眼中,隻有這個世界的虛像。在地獄的景象之上,還存在著讓人們為之動容的東西麽?沒有,永遠不會有。這是悲劇的第一幕。隻要能讓他們見到孩子,甚至可以去死,親人們就是懷著這種想法的。他們把視線從孩子的臉上移開,轉過身去。鎖上孩子的房間,然後兩人一起去準備馬車。突然有一天,家裏隻剩下孩子一個人!”


    無言。聲音停了下來。


    d緊緊握住左手。


    他使勁發功,知道能聽到骨頭吱吱嘎嘎的響聲。


    在這響聲中,有一個痛苦的聲音——


    “……可是,這些留下來的孩子們,可能還算幸運。還有幹得更……徹底的親人。……為了尋找自己的孩子,最後落得一貧如洗。……終於有一天,他們削尖了木頭,用那尖頭戳死了自己!那些家人們……”


    從d的指尖慢慢滲出了紅色的東西。


    “嗚嗚……是哪一方……孩子還是家長……是哪一方心酸悲苦呢?……誰都……不知道……嗚嗚……隻有一點……隻有那個女兒……能回來……誰也不會……感到痛苦……的……”


    這時——d靜靜的往回走。


    他要去追塔艾,走下了沙丘。


    d跨上改造馬,朝馬車和克萊伊的方向奔馳而去。


    “龍卷風就要來了。快出來,走!”


    隻用了反複回味這句話所需要的時間,毛毯就被掀開,馬車的門也被打開了。


    大家早就已經醒了。果然非同尋常。


    “怎麽!又來了?”


    克萊伊問道。


    “真的嗎?”


    蝮婆也想確認一下。


    “不管有多少,無論是什麽,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還是和昨晚的有點區別的吧?”


    “一樣的!”


    d幹幹脆脆的回答。


    “這是為什麽呢?”


    克萊伊歪斜著色眯眯的臉,挪揄了一句。


    “龍卷風先生正在尋找我們呢!你是想這麽說嗎?”


    d沒有搭理他,朝東方邁步而去。


    “這個畜生!”


    克萊伊一邊用憎惡的眼睛盯著那個背影,一邊急急忙忙的跑到改造馬邊上。蝮婆婆也是如此。


    在馬車開跑的時候,克萊伊做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他往四下看了看,然後用一隻手貼著嘴巴,大聲喊道:


    “老哥,我先走一步了!你從後麵追上我吧。”


    大概弟弟也看到了,在聲音能傳得到的地方,沒有看到賓恩奧的身影。


    僅此而已,克萊伊沒有什麽不安的神情,往馬身上抽了一下鞭子。


    他一邊急速追趕著已經相隔了二三十米的馬車,一邊回過頭看看身後。


    “嚇,這家夥可真厲害。”


    他的嘴裏漏出這句使人吃驚的話。


    如果從距離上來講,相隔有數公裏吧。


    有一條細長的、彎彎曲曲的金屬絲般的繩子把天與地連接在一起。


    兩端是朦朦朧朧的霞靄,看上去像是天地融合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毫無疑問,繩子在克萊伊的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大!


    克萊伊駕馬全速奔跑,和馬車並肩而行。


    蝮老婆婆也是使盡全力,拚命地握著韁繩。大夥都實實在在地注意到了龍卷風的真麵目。


    馬車門被打開,塔艾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不是出現了嗎!”


    克萊伊驚詫萬分,後麵的蝮婆婆表情僵化,塔艾一直麵無表情。


    克萊伊跑到d的右側。


    似乎會從後麵受到攻擊,這樣的感覺在d的腦海中一下子湧現,馬上又消失掉了。


    “喂,那個龍卷風是什麽?追著我們呢!剛才還在說它在找我們的話,就……”


    “變化無常的沙漠啊!”


    很難得的,d回答了克萊伊的話。


    “聽說過在夜裏龍卷風追趕旅人的事情。不過呢,我們就被卷到一次。這會也要遭殃了麽?”


    d沒有回答,向後掃了一眼。


    克萊伊也跟著向後看了看,卻不禁叫出聲來。


    龍卷風的寬幅竟有1米之大。離他們的距離已經縮短了。別說1公裏,連500都沒有。


    “——馬車要被卷進去了。”


    一個像似冰冷的機器發出的聲音。


    克萊伊的背上好像電流流過一般,全身發顫。


    “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d”


    老婆婆的聲音從背後快速的傳了過來。


    沙粒敲打著他們的臉頰。


    “這下危險了!”


    克萊伊一邊嘟嘟囔囔,一邊扯起韁繩。他甩開d,和馬車並肩奔跑。


    “老婆子——把那女的轉移到我這。”


    他叫道。他的眼中充滿著刺眼的光芒。


    “你開什麽玩笑!誰是強奸魔頭來著——”


    “我這邊比馬車來的快!可能能逃開啊。”


    “你給我住口。與其交給你,還不如交給龍卷風呢!”


    “嘿嘿,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


    克萊伊舉身一躍。


    旁大的身軀化成羽毛般,落在蝮婆的身邊。他強行靠近車門。


    “住手,要不然就——”


    可怕的風把蝮老婆婆的喊聲撕爛卷走。


    不隻是聲音,連身體也——


    當馬車觸及到那個激烈旋轉著、吸卷著沙塵直衝雲霄的黑柱時,車上的三人就一起被卷到高空中去了。


    ※※※※


    塔艾掙紮著離開黑暗,意識已經逐漸清晰。一種已經回到現實的感覺強烈地衝擊著她。


    她躺在地上。


    身體下麵十分柔軟。大概是沙地吧。感覺到有些熱,是沙子在發燙。


    塔艾慢慢地活動了四肢,沒有什麽嚴重的傷痕,也沒有什麽劇痛的感覺。可能在被龍卷風卷起的時候,在車子裏發生了碰撞,身上有幾處隱隱作痛。她用胳膊支起上半身,放眼環視四周。


    一種不妙的感覺一下子穿透了整個脊梁。


    眼前出現的不再是那無邊無際的連天沙漠。


    無論怎麽看,聳立在麵前的都是一座小石山,高度大約有四五十米。


    再看四周,到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頭。


    也許沙漠裏有石山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吧?塔艾一邊否認原來的想法,一邊站起身來。


    她的汗水流到脖頸裏。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看起來沒事嘛!小姐?”


    從身後的岩石後麵傳來這樣的聲音。塔艾茫然的回過頭去,在塔艾呆滯的眼睛裏,一個戴著青色無簷帽子的巨大身體映了出來。


    從盯著自己看的那雙眼睛裏,塔艾感到一種濃烈的情欲,不由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可別這麽冷淡喲!”


    克萊伊滿臉堆笑,逼近過來,臉上的汗珠閃閃發光。


    “我呀,也是剛剛醒過來。才發現


    原來是到了這個鬼地方。很有可能,存活下來的隻有我跟你了。因此呢,咱們關係親密一點,也是為了咱們兩個人喲!”


    “你別過來!”


    “嗬?真沒看出來,這麽潑辣!你跟那個吸血鬼獵人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楚,用你那嫵媚的聲調再給我說一遍吧!”


    話音剛落,克萊伊那龐大的身軀就像這個弱小的身體撲了過來。


    抵抗幾乎沒有持續,塔艾就被克萊伊摁倒在沙地上,不能動彈了。


    “不要!”


    克萊伊如同石頭一般堅硬的手指,隔著罩衫向塔艾的乳房侵犯,她發出了一聲慘叫。


    她緊緊握著相互交錯著的手腕,想要把他推開,可是很快又被扭著按到地上。


    克萊伊的嘴唇湊了過來,塔艾拚命地扭過臉去。


    嘴唇碰到了臉頰。


    沒想到,少女突然虛脫一般,全是無力。克萊伊皺起了眉頭。


    稍後,他繼續探尋嘴唇。對方如同蠟人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怎麽回事!你——已經投降啦?真是沒有意思!快給我使勁哭喊!”


    本以為用這種帶著威脅地語氣會讓她發生改變,可是塔艾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化。那人的威脅手段並沒有奏效。


    “喂!”


    克萊伊暴跳如雷,使勁地搖晃著姑娘的肩膀,發狂的用手擰著她的下巴。


    在他們視線相接的瞬間,克萊伊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占據著塔艾的瞳孔的,相信以前從來不會有人見過。


    悲傷、憎惡、苦惱、恐怖——這一切都包含其中。而且,還覆蓋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冰冷。


    “這,是你的滄桑經曆嗎?”


    克萊伊呆呆的嘟囔道。


    “想起來了……一點點……”


    18歲的少女,用一種讓這個久經沙場的戰士都為之打冷顫的聲音說道。


    “在那裏被怎樣對待……一點點。……都是一樣的……都是……人也是,那些家夥也是……”


    “你……”


    克萊伊的顫抖的話語被一陣清脆的聲音給擊散了。


    伴著一聲野獸般的吼叫聲,他一收身體,向前方竄去。


    他的後麵,勁風嗚嗚地緊緊追著。


    是皮鞭在劇烈的抽打。


    “準備好了!我要把你臉上和手上的皮生生剝下來。”


    皮鞭揮動。


    老太婆的攻擊神出鬼沒,那條可以拍碎骨頭的鞭子在圍剿著克萊伊。


    “死老太婆!”


    兩隻手一直護著眼睛,惡罵一聲後,克萊伊又向後跳開。


    突然,悅耳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瞬時,一直緊緊追著這個碩大身體的鞭子,從中間部分一直到末梢,如同一陣輕煙一般消失了。


    “——?”


    老太婆緊張地呆立不動。


    “去死吧,老太婆!”


    克萊伊的右手在豎琴上滑動。


    突然,眼前,七種色彩飛了過來。


    就在克萊伊全力以赴的刹那,老太婆輕輕的扔下鞭子,取下放在腰間的壺,抓出一把早就準備好的沙子。


    可是,不管是從那異常的色彩,還是從那種手法來看,都絕不可能單是為了迷住眼睛。


    看!詮釋從老太婆的腳底到克萊伊的靴邊散落的沙子的軌跡,是人的身體——是克萊伊自己的身體。


    老太婆右手閃動,像是藏著什麽東西。


    在她那短刀向這美麗的大地刺去的瞬間,克萊伊突然一言不發的用一隻手捂著右耳。


    在手掌和臉頰之間,有黏糊糊的紅色液體湧出了出來。


    “這次想讓我剁哪一塊?眼還是鼻子?”


    不要說是一個大男人,就算是火龍,聽到這句話也會被凍冰。但克萊伊卻露齒一笑。


    好像是非常的興奮。


    “尋人神探——蝮婆婆,果然不是徒有虛名。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再好也沒有了。”


    “我也正是這麽想的。”


    蝮婆舔了舔舌頭。


    看不到血——不,不經過生死決鬥絕對不會收場的危險的情況,一下子就被推到了極點。這個時候——


    “就到這裏收場吧!”


    黑暗的聲音,使兩個人凝固了。


    四隻眼睛迅速轉向石山的中腹,視線所及處,一襲黑色長衫的下擺正隨風微微搖擺。


    d……一聲驚呼。不知道是老太婆,還是克萊伊。


    “在揭開沙漠的秘密之前,停在你們的不友善行為。另外,那個小姑娘好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克萊伊和老太婆才注意到,塔艾已經不知去向。


    老太婆傲慢的臉上,一種近乎絕望的表情湧了上來。


    塔艾從岩石的後麵出來後,擦了一下嘴唇。


    昏迷和絕望從腹腔擴散到全身,以後怎麽辦才好,該怎麽做,心裏一片茫然。


    走了出來。


    沒有坐下來哭泣。為什麽絕對不能哭,也不是很清楚。打算去什麽地方,還是不知道。隻想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意識當中,無數的幻覺搖曳,一個個鮮明的圖像浮現,又隨即消失。


    黑暗的深處,有一隻通紅的發著光的眼睛。


    漸漸靠近過來。


    去哪裏?


    要把我怎麽樣?


    眼睛一直盯著看。


    竭力發出慘叫,直到嗓子痙攣。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那個紅色的光的後麵,白色的相貌緩緩的浮現出來。


    這樣的臉,有無法比擬的美麗、雄壯,還有一種悲傷。


    一種如水一般的清澈感覺充斥在姑娘的胸中。


    跟這張臉比起來——跟這張臉、這種眼神所包含的命運比起來,我的苦楚確實不算什麽。


    紅色的光點消失了。


    停住腳步的塔艾回過神來。


    “回去吧!”他想到。


    無法知道有什麽命運在等著,不管怎樣,前去迎接吧!


    塔艾轉身往回走。


    背後有什麽東西在動。


    她轉過頭去,愣了兩秒鍾以後,尖叫聲才從嘴裏跑出來。


    在前麵開路的是克萊伊。


    在轉到岩石背麵的瞬間,他們看到了飛跑過來的塔艾。


    抱住了向自己懷裏撲過來的姑娘,他開始注視前方的人影。


    這是一個穿越破爛不堪的襯衫和褲子的男人。


    蓋在枯瘦的臉上的那濃密的頭發和胡子好像是灌木叢,一臉的苦相,可是骨架倒是很健壯。


    他茫然呆立幾分鍾,突然當場跪了下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在克萊伊後麵的老太婆的聲音。


    “不知道,從裝束來看,好像是在沙漠裏迷路的旅行者。可是,在這光禿禿的石山裏,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危險!”克萊伊說道。


    老太婆抓著塔艾的手腕拉到了跟前。


    “我們,就先到安全地帶去了,你是一個男的,就為我們處理這件事吧!”


    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的往後退去。


    “你——是什麽人?”


    克萊伊一直保持著手指搭在豎琴弦上的姿勢,問道。全身的殺氣立刻向外輻射,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隻要受到這樣的輻射,肯定會立馬休克。附近的戰士稍稍遜色於獵人。


    也許是受到這種氣勢的壓迫,男人的頭搖晃著,雙手舉了起來。


    “你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聽這聲音,好像他的氣管裏填滿了沙子。


    這奇怪的場景,使克萊伊回答道:


    “——乘著這個討厭的龍卷風過來的,可是空中旅行喲!”


    突然,克萊伊驚奇的發現,那個男人的雙手突然落了下來。


    落下來的雙手,捂在臉上。


    “你們也……啊!果然是的……咱們,一輩子都不能從這裏出去了……”


    “你說什麽?”


    克萊伊放大了嗓音。


    “你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是什麽人?”


    正想向對方走進一步時,在克萊伊的眼睛裏,從山腳遠遠過來的數個騎影被映了出來。


    也許是意識到了,那個一直點著頭的男人突然跳了起來,發出了一聲恐懼的尖叫,向克萊伊奔過來。


    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克萊伊輕輕地向右一避,然後飛起一腳。


    那男人急速的向前跌去,激起沙塵四處飛揚。


    他又迅速的跳起身來。


    他還想繼續纏抱過來。克萊伊輕快的往後退去。


    “快幫幫我!”


    那男人呻吟道:


    “我是從那些家夥那裏逃出來的,我們直到昨天還是一夥的。可是,逃也是白費力氣。沒有誰能從這片沙漠裏逃出去。”


    克萊伊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斜睨著那個男人的充滿絕望的淒慘的臉。


    “別幹蠢事了,窩囊廢。要是不想我把你送回他們那裏去,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如果這樣,我就幫你趕走他們。不然的話,我會把你踢開,讓那些家夥殺了你。”


    “明白了!”


    男人沒有絲毫反駁,光是點頭。雖然從臉上看不出來他那脆弱的精神,可是卻能感覺到那種異常的恐怖感。


    “隻要明白就好。這樣,你先到後麵去等一會兒。對了,還有一點——你可不要對那個姑娘打什麽主意。”


    “讓我做什麽都行。”


    “好!——那,你就安心的去吧!”


    聽著跑走的男人腳步聲,克萊伊靜靜地等著漸漸逼近的沙塵。


    那個男人說那是他的同伴,好像不怎麽像。騎在嶄新的改造馬上的男子們,所有人都穿著好像剛剛漿洗過似的襯衫,全身筆挺。


    有四個人。


    “好!”


    克萊伊舉起左手打招呼,可是盯著他看的眼神如同石頭一般。


    戰鬥士的笑容沒有亂。


    “我們是被龍卷風拐過來的。我現在找不到自己的住所,情況糟透了。還好,在地獄裏還能見到佛,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帶著那個男人過來!”


    前門的,一個體型健壯的首領模樣的中年男子說道。聲音也像石頭一樣。不要說人了,就是生物的特性好像也沒有了。那些從石頭裏出來的人還是能夠聽懂的吧!


    “你也一塊兒過來!”


    克萊伊露出白牙放肆地笑道:


    “哎呀,好啊——我從小就嬌生慣養,所以膽子特別小。一個人的話,哪兒也去不了。那家夥也說他不想回去,這樣吧,想一個讓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吧。”


    那些男人們沒有互相交換眼色的意思。


    “是嗎?那麽——”


    看到那中年男人的手向腰間的火槍伸去,克萊伊的右手從下向上揮去。


    藏在袖子裏的寬麵蠻刀,化做一道白光襲向男人的咽喉。


    男人的手中又出現了一把手槍。


    克萊伊發現那槍口正對著自己的胸口。


    火舌噴了出來。


    槍栓彈開,針狀的空彈殼四濺。


    一旦射中立刻爆炸,如果是人頭的話,可以非常輕易的掃落。克萊伊微笑著接受這些炸彈的攻擊。因為襯衫的裏麵是一種比石頭要堅固好多倍的裝甲樹的皮。


    右手揮動,聲音流淌。


    最前麵的男人,立刻化為一尊灰色的雕像。瞬間之後,遭遇相同命運的那匹馬也倒在大地上。


    攻擊停止了。


    因為背後的三個人也都化成了塵埃。


    隻有一組人馬稍微落後一點點,還保持著原有的形狀,可能正好是在聲音的可傳到的範圍的分界上吧?


    “即使不死,也讓你們像塵土一樣。”


    克萊伊抬起右手,撂倒了馬腿。無意中掃了一眼這個崩潰的新沙山,克萊伊抬起了頭。


    正在這時候,好像一直躲在一旁似的,前方50米的地方,一匹馬馱著一個人影飛奔而去。


    “混蛋!”


    好像是在責備自己的疏忽,克萊伊罵了一聲。他把豎琴架到右手上,對著跑往那小山坡的一人一馬。


    能夠破壞所有物質的分子構造的超聲波發射裝置,好像要彌補這個疏忽似的。隨著弦的搖動,發出了優美華麗的旋律。


    可是,克萊伊的手指還沒有能力完成下一次殺戮。


    那殘活下來的男人突然發現前方的路上站著一個人影。


    馬沒有停下來。


    眼看著鐵蹄就要踏上來了,那個影子跳了起來。


    長衫翻飛,d著地以後,那馬和男人又追了上來。


    d的後背掛著的長劍發出清脆的聲音的時候,果然那男人的頭顱離開了身體,在路上滾動。


    “到最後還是幹的不錯。”


    好像沒有見到自己的成果似的,d獨自走開了。克萊伊滿心挖苦道:


    “你告訴我們那姑娘不見了以後,又去了哪裏?是不是在一直偷窺我的絕技?你真不該多管閑事,做這麽愚蠢的事!到周圍去查情況吧。冷酷的家夥。我找到了那姑娘後該怎麽做,你沒想過嗎?竟然把那幾個人都交給我。如果我被殺死了,那麽老太婆和小姑娘不也一起跟著完蛋嗎?”


    “你沒有被殺掉。”


    d說了一句話。


    克萊伊為之語塞,沒有辦法回答。就這樣結束了對話。


    迎接這逼近過來的幽暗美貌的,是三雙怯怯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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