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蜜絲卡送到馬車前麵後,男爵說:“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了,趁早休息吧。”


    他吻了她的手。


    “麻煩請告訴那個無禮者,別來放火燒了馬車。”


    男爵對瞪著自己的蜜絲卡,一麵苦笑一麵說道:“一定會的。”


    講完後男爵點個頭,“你醒來之後我們就不在了,在這兒就要分手了,請多加小心。”


    “若是剛才的那些家夥來攻擊我,您覺得我該如何是好?”


    “敬請見諒。”


    蜜絲卡憤然轉身消失在馬車中。


    男爵轉過身,望見在他背後的d手中的東西,皺起了眉頭。


    一把刃長約二十公分的短劍,正在d手中黑亮亮地泛光。


    d說:“進入棺柩前要動手術。”


    男爵不慌不忙地問道:“為什麽?”


    “我曾聽說過花人的伎倆,據說能讓花粉被吸收到體內,以血為養分開出花朵。叫〔以血化生〕。”


    “噢,然後咧?”


    “該知道被吸走了血的貴族會怎麽樣吧?”


    “交給你了。”男爵點了點頭。“馬車裏有手術道具,可以嗎?”


    “沒時間了。”


    “可是我——”


    才剛出口的話猛地梗住。男爵按住喉嚨咳了起來,單膝跪地。


    d做了一件事。


    他突然抓住男爵的鬥篷的後頭,猛地將男爵拉到自己腳邊。


    就在那一刹那,白光自地麵暴串而出!


    敵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長達一公尺的刀刃,毫無滯礙地深深刺穿了男爵的右肺。


    “d——?!”


    男爵的叫聲中,有著痛苦與震驚的語氣。這也難怪,再怎麽看,都像是d把男爵朝藏再地底的白刃拉過去的。


    d一口氣躍離披著鬥篷的身影。


    敵人尚未逃走,可怕的刺客仍停留在黑土裏。


    然而,即使是事先就挖好了洞,地麵還是十分堅硬,不論是誰都無法在土中自由移動。


    d對此心知肚明,而他望向大地的眼神,乃是即將進行生死之戰的男人眼神。


    腳下的感覺突然一變。


    d跳起——白光追著他刺了出來。


    身體幾乎扭轉了一百八十度後,d迎擊白刃。


    銀光互斬,其中一道光碎裂彈起。碎散的光刃,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角度一個反轉後,有一半刺入了腳下的地麵。


    也不去確認劍上的觸感,d將它拔了出來,朝地麵集中注意力。


    為了能在地表下移動,敵人對土壤分子施以震動,將其變成沙狀;而且沙子還會在敵人移動後,迅速恢複成原來的狀態。敵人的刀刃能輕易刺出,而d的劍身卻隻能插入一半,就是這個緣故。


    隻見d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但他的右腳正噴出鮮血。


    在這種狀況下,不知道他是否能躲過神出鬼沒的第二擊?


    不一會,寂靜降臨天地之間。


    或許d已經注意到了:天空帶點蒼藍,森林的樹梢上,許多小鳥正不停地拍打著翅膀。不到二十分鍾後,朝陽便會照到男爵,隻有二十分鍾——這是決定永生貴族之生死的時間。


    藏在土裏的敵人若在那之前沒有行動,便大事不妙了。


    五分……十分……d腳下的影子逐漸轉濃。


    此時,馬車的門打了開來。


    “男爵大人?!”


    來自背後的亮光,讓蜜絲卡戰立在車門的身影,有如陽炎般朦朧浮現。她恐怕是察覺到那劍拔弩張的氣氛,才出來查看情況的。


    刹那間——d的腳下塌陷!


    新的一刀刺了上來。


    d已身在空中。並不是因腳下傳來分子變換的感覺,所以蹬地躍起,而是配合了蜜絲卡的出現。後一種做法快上了數十分之一秒。


    在刀身沒入土裏的同時,d以著地,高舉過頂後紮下的一劍,垂直刺入大地。


    刺進黑土裏——直至沒柄。


    劇烈痙攣從地底傳了上來。說不定d還親耳聽見了對方死前的痛苦呻吟。


    先前,d的劍之所以隻插入一半,是因知道敵人已經移動,才故意這麽做。地底刺客並不了解半吸血鬼——他們擁有的貴族血統所賦予的怪力,而誤把蜜絲卡的出現,當作是讓d分心的好機會,大意地浮到了危險的深度——


    確認為曾謀麵的敵人死去後,d奔回男爵身邊。蜜絲卡正抱著男爵的頭。


    男爵問道:“d——為什麽?”


    是在問把他拉到刀刃刺來的位置的理由。不過,他的呼吸聲比起之前已沒那麽痛苦,呼吸也平穩順暢。雖然說肺部的傷不是什麽大傷,但先前的痛苦卻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


    “從先前的呼吸來看,右肺裏正在開花。”d說了。瞪著他的蜜絲卡,不知不覺滿麵飛紅。


    “雖然由我來切除也可以,但敵人已經來了。”男爵驚訝地睜大雙眼。不僅如此,就連蜜絲卡也一樣,貴族的拘謹有禮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她吃驚地張開了嘴。


    “難道說你——用那一刀把那個什麽鬼花給切掉了?”


    “——怎麽可能!”


    d說道:“你的呼吸似乎變輕鬆了。”


    全員沉默。


    也就是說,在剛剛那一瞬間,d竟然判斷出了刀刃從地底迸出的速度,還有男爵胸中惡性腫瘤的位置,他利用那一刀切除了詭異的花朵,亦即讓刺客自己來治療因刺客而負的傷。


    在沉沒不語的期間,蜜絲卡的雙頰染上了薔薇色的光彩。


    男爵緊張地站了起來,用一隻手遮著光線,轉向d說:“你還真是個出人意料,卻又合情合理的男人哪。”


    d答道:“路還很長。”


    他會一一回應他人的話,實在是一件罕見的事。


    ※※※※


    兩人回到各自馬車後,d翻身上馬。


    在似水晨光中,人馬開始移動前行,男爵馬車的輪子也再度紮咿作響,碾出車轍。


    即使來到了穿越森林的道路上,d也沒有回頭看另一輛馬車一眼。


    雪白的馬匹,被留在直至入夜也不會有人過來的空地上。


    馬匹們專心等待著沉眠的主人下令,陽光照亮了它們的毛色;它們偶爾會抖動身軀,讓棕毛入白色稻穗般上下起伏。


    沒有任何人會來這裏。縱使來了,隻要看見馬車,就一定會落荒而逃。當穿著雪白禮服的少女醒來之時,寂寥的星星將會在她頂上閃閃發亮。馬車停在林間,看起來極為孤獨。


    雖然必須在白天時多趕一點路,但敵人的攻擊也會跟著更激烈。d認為昨夜的交手隻是在試探己方的能耐,接下來才要正式交鋒。


    一會兒後,在前方兩公裏處出現了一個小村莊。


    一進入村莊,村人們畏懼的視線,便集中到了d以及藍色馬車上。


    美麗得不象人類的年輕人,加上奢華絢爛的馬車——誰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麽。“貴族”、“貴族”的竊竊私語充滿了早晨的村道,如漣漪般傳了開來。


    雖然如此,抬頭仰望馬上的d的人們,臉頰卻都染上了薔薇色。不論男女老幼,麵對他巧奪天工的美麗,統統都隻能恍惚出神。


    不久後,d跟馬車消失在村邊的打鐵鋪裏。


    那裏雖然叫打鐵鋪,但其實是個規模等同小型工廠的作業場。不僅能進行農耕機械的修理及製造,甚至還經手自動車輛或者簡單電子裝置的販售。在這種情況下,店主從都城調貨門路的種類,就變得很重要了。


    聽到d的要求後,打鐵鋪的主人不禁睜圓了雙眼。“有一半我們可以


    辦到,可是剩下的一半就沒辦法了。那種危險的工藝,得要〔移動鍛冶師〕才能做到。”“做完一半要多久?”“這個嘛,差不多要兩天。”“一天就要完成。”“這樣的話——就得要很多的報酬才行喔,嘿嘿……”


    店主低級的笑聲迎麵而來。“要多少?”


    店主說出的金額是正常價格的五倍。“好。”d說完點了個頭。


    就在俊美容顏上下移動的同時,白光縱砍過店主的笑臉。


    店主油亮亮的臉,從額頭、鼻子到下巴被劃成兩半。雖然被割開的隻有皮膚而已,卻十分疼痛。不過即使疼痛,店主卻一動也不敢動,因為眼前的俊美年輕人仿佛成了另一種生物,他身上正不停湧冒出淒厲鬼氣。


    “這是額外報酬。”d說著。“正式的報酬也馬上就會付給你。”“我、我知道了!”


    店主小聲地說。他從臉上到胸口,被染成一片赤紅。“隻要正常的價格就可以了——我一毛錢也不會多拿的,就這樣說定了!”


    d說道:“我付雙倍。”“咦?”“要兩天的工作一天做完,這是理所當然的報酬。”


    店主露出了一頭霧水的表情。


    當d離開後過了一陣子,他才喃喃地說:“真搞不懂高人做的事啊。”


    ※※※※


    結果當天一整天,村人們落入了必須用不舒服的表情,盯著打鐵鋪窗戶噴出的火花,跟藍白色電磁波的地步。“還在搞啊,這家夥好象要熬夜趕工呢。”


    說完後,原本站在陽台上,隔著夜暗窺探打鐵鋪的男子,帶著淺笑回到了房間。


    這裏是村中唯一一間旅館的二樓。


    盡管距離打鐵鋪將近一公裏,但在男人如老鷹般銳利的雙眼裏,沒有月光的黑夜看來就像大白天一樣。


    房間裏還有另外四個人。有的坐在沙發上,有的靜坐於地板上,也有人靠著牆壁,姿勢各有不同。隻是每個人都散發著,再怎麽砍都不像普通旅人會有的駭人氣勢。


    所有的人都是再這一個小時內,陸陸續續獨自出現的。“你覺得他們在做什麽?”


    發問的是個披著褐色披風的高眺男人。d叫他作〔紅鵝腸草〕。“應該是對付我們的小玩意吧——可能是要裝在馬車上的。”


    夜視能力過人的男子如此說後,另一個人——穿僧袍的男人,接話道:“那隻要等明天他們離開以後,再去打鐵鋪問就行了——可是,從明天起就棘手了哪。”


    從陽台回來的男人說:“要不要在對方做完準備前,去試著動手看看?可是有誰要去?對方可是殺掉了塔尼而的男人呦!”


    他臉部的寬度窄得有些奇怪,穿著寬大得幾近累贅的黑衣。


    待在房間一角,正看著空無一物的房間的男人說道:“我可不幹。”


    他的右手放在臉前方,左手則放在胸前,似乎正在拉扯著什麽東西,但兩手之間空無一物。“伎倆被看破一次就害怕了嗎,馬力歐?”


    聽到窄臉男子尖酸刻薄的問話,馬力歐用手指拉下黃色上衣的衣領。


    他的頸部裂著一道長約三公分的傷口。


    穿僧袍的男人問道:“那是怎麽了?”


    其他的人也沒多做出什麽反應。這些男人在從事這份職業以前,便已受過無數次這種程度的傷,甚至還曾經從比這更嚴重的傷勢種生還過。“雖然早就知道那家夥會用飛針,也看到他抬起手了,卻還是變成這樣。不過,這還算好——你們看吧!”


    馬力歐將兩手舉到眼前,攤開來讓大家看。


    全員細看他的手,接著露出了怔楞的表情。“我的手還沒辦法自由活動。你們想想為什麽會這樣?是因為那家夥的劍,把我的人偶砍成了兩段,而那股力量傳到了我手上啊。”


    直到此時,男人們才麵麵相覷了起來。他們全都是自邊境集合而來的高明獵人。


    隻是,膽怯了一瞬間後,所有人馬上又突然笑了起來,夜視能力過人的男子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就看要不要所有人一起上吧?膽小鬼除外。”"眾人的反應出乎意料,全都表示不讚同。“那樣一來,報酬就會變得要平分了。”


    聽到僧袍男人的這句話,大家此時才點了點頭。“要偷襲的話果然還是得白天。雖然是廢話,不過那男人——真的很厲害,況且現在男爵一定已經醒來了。”“那麽,要讓他們輕鬆做好迎擊的準備嗎?”“不,我去破壞一下好了。”“恩?”


    眾人大感訝異。“想要搶先嗎?d就算了,但對付男爵的順序,可是已經決定好了喔。”提出這個異議的乃是紅鵝腸草。


    僧人打扮的男人靜靜地說:“放心吧,隻會打斷他們的工作而已。而且我的順序是再下一個,至少可以行使觀察目標的權利吧。”


    一群人彼此對看。室內充滿了危險的氣氛。


    一滴水落入了寂靜的水麵上。“這是理所當然的權利。”


    被大家注視的人,乃是第五個男人。他在所有人當中年紀最輕,跟d與男爵相差無幾。臉色異樣白皙——簡直就像白蠟。


    他打從方才起便不發一語,一直倚著牆壁。眾人之所以對他視若無睹,不是因為心理厭惡他,也不是因為他存在感淡薄,而是對他隱隱感到不舒服的緣故。沒想到這群凶惡之徒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你就去吧——在去之前,先給我聽好下一個指示。”“噢……”的聲音響起,所有人再度看向那人。


    ※※※※


    大約在一個月前,一樁奇妙的委托,送到了散居邊境各地的這群男人手中。


    一張傳訊用的md,言明要他們集合到南部邊境的某處廢墟裏。那md上說:“希望閣下能殺死一名正在旅行的年輕貴族,報酬如下所示。此外,亦已照會除閣下之外的六名獵人。為證明所言非虛,會在閣下收到光碟前後,送上前赴廢墟的旅費。”


    這全男人全都具有身為頂級行家的名聲與實力,也正因如此,對於要和別人合作一事嗤之以鼻。


    但他們卻還是接受了委托——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光碟裏的那個聲音,具有難以名狀的威望,還有在光碟抵達前後,確實送來的旅費金額之故。就算他們極盡最奢侈的方式往返廢墟旅行,那金額也足以重複做上十次——簡單來說,那是相當於他們年收入的金額。


    在廢墟那裏,有個會讓人聯想起烏黑蟲子的老人等著他們。


    他們從他幹癟的嘴巴中,聽到了要暗殺某個貴族的委托。暗殺的理由、委托人的姓名,皆盡不明。雖然可以威脅老人說出來,但老人卻散發著一股讓人不敢那麽做的氣息,那氣息近似妖氣。


    委托的報酬,是足以買下整整半個邊境的天價。為了證明並非空口說白話,老人將貴金屬碎片交給他們,那是隻有貴族才有能力合成的貴金屬。


    “光靠這個,各位大爺就可以吃喝玩樂一輩子。如果拿了它以後,不履行委托也無妨;隻是,超一流的職業好手必然有超一流的強烈欲望,想來是沒有人會愚蠢到放棄剩下的報酬吧。工作的順序就任憑諸位軍頂,我方的指示,每次會透過諸位中的某一人下達,馬上就會送上目標的下落以及長相。敬祝各位好運。”


    接著老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抬起了頭。


    “對了,差點忘記有件事必須說在前麵。集合到這裏來的雖然隻有六個人,但其實另外還有一個人。對方有些特立獨行,很難聯絡,直到今天才總算通知到了。雖然對方要和你們分開行動,但已經聽說願意接下委托。名字叫作影,性別就連我也不清楚。請別忘了各位還有一名同伴。”


    說完,老人瞬間攤垮了下去。留在六名刺客眼前的,隻有埋蓋著漆黑衣裳的灰色灰塵,以及輸入


    有狩獵目標——博拉珠男爵的相貌及所在地的md.他們立即展開了行動。


    要如何下手?要如何暗殺?是一個一個輪流上?還是一起動手?


    若依照他們的性格,應該是會單獨攻擊,可是貴族那不容小窺的實力,他們本身比誰都還要清楚。


    於是,他們就地協商了起來。盡管名為同伴,協商中卻毫不掩飾彼此的如焰敵意。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情況——所有人聚在一起,不許獨自搶先。隻是,為了保證絕不會出現他們最不想要的平分結果,他們決定抽簽決定動手順序,並嚴格遵守。在動手時,要單打獨鬥也可以;在輪草的人要求幫助時,如果有人答應幫忙,成功時的報酬便依動手的人數平分。


    一如此約定,六名獵人便殺到了博拉珠男爵所在之處。


    但男爵已經不在那兒了。他們看到的,隻有一座融會坍塌的城堡廢墟。竭盡所能多方打探後,才總算在十天前打聽到了,有個年輕貴族要前往格拉哈治的消息。


    此外,還有個可怕消息伴隨著這個情報一起來:據說那個貴族正在尋訪d.他們也知道d這個名字。盡管這群殺戮者,對自己的功夫擁有絕對的自信,這時卻馬上考慮起如何在貴族與d碰麵前就動手,並開始策劃方法。


    但結果——終究沒有趕上,還是讓那兩人回合了,而沒對此多加防備的結果,使輪到的塔尼而被輕而易舉地殺掉,幫忙的馬力歐則負傷逃了回來,甚至開始害怕參加下一次的攻擊。


    ※※※※


    不知他是何時把指示拿到手的?臉色蒼白的男子,從黑衣裏取出了md播放器放到桌上,然後他們曾經聽過的一個聲音,便開始傳了出來。是那個老人的聲音。


    “諸位似乎遇到困難了嘛。”


    所有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那聲音繼續說道:“我告訴你們那家夥的目的地吧。他的目的地是格拉哈治村。雖然通往那兒的主要幹道有幾條,但隻要試著跟蹤一下,就能得知他們的路線,然後在途中埋伏就成了。在夏巴拉河穀裏,已經備好了你們用得上的道具。就這樣——祝好運。”


    最後的一句話裏含有笑意。


    五名惡徒彼此對望,神色憤慨。


    “那我就去了——”


    僧人打扮的老人出聲說了話,可是沒有人答話。


    ※※※※


    在打鐵鋪的作業場中,除了店主之外,還有數名學徒不停地在工作。每個人的表情都帶點恍惚陶醉,卻又十分驚恐。


    因為隨著太陽下山,藍色馬車的門打了開來,身披鬥篷的人影下車了。毋需看到他的俊美容貌,也能想象出他的來曆。而等著他的年輕人,則又有更勝於他的非人美麗。


    博拉珠男爵看著作業場的方向,問d道:“在做什麽?”


    d淡淡地回答:“做對付敵人攻擊的裝置。”


    “為了防備肮髒人類的攻擊,所以必須借助肮髒人類的手段是嗎?”


    “安全抵達最重要。”


    男爵歪了歪嘴唇。


    工人們不約而同地轉身朝向兩人,因為他們感覺到了鬼氣。


    “我去做個夜間散步好了。”


    男爵朝門口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d說道:“別忘了約定。”


    “我知道。”


    舉起一隻手回應d後,男爵便往夜晚的街道行去。


    “直到如今,貴族的威勢依舊不減——對人類來說,一樣還是危險的東西哪。”


    在d的左腰附近,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讓他出去沒問題嗎?”


    “不知道。”


    “恩,敵人也在附近喲。”


    “我知道;他也知道。”


    “無法彼此完全信任的關係是吧?哼哼,真是太棒了哪。”


    那聲音的語氣極盡刻薄之能事。


    d猛地用力一握手指打斷話聲——然後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你這混蛋在搞什麽鬼?!”那是店主的怒斥聲。


    才剛把鍛鐵冷淬的中年工人,神色慌張地說:“不是,這個——”


    “現在一過水的話就會產生縫隙啊!都已經幹了十年了,竟然連最基本的都不曉得!喂!你這混蛋學到現在——”


    在橫眉豎眼的店主麵前,工人楞楞地說:“不是,總覺得應該要這樣做比較好。”


    “什麽?!”


    店主露出火大的模樣,捉住了工人的衣襟。


    “給我聽好了!老子可不想當貴族的走狗!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還是不想幹這檔子活。可是啊,既然答應了就不能那樣做!得要拚老命去做才行。不管是誰,要是對我工廠裏的活兒隨便偷工減料的話,我絕饒不了他!你也是!知道了嗎?”


    他推開那名工人後,轉向其他人的方向叫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嗎?!”


    就在這衣瞬間,作業場後方突然爆出了強烈的電磁波火花,同時有慘叫聲隨著火花一起出現。


    “混蛋!”


    店主衝了過去,和旁邊的工人一起把慘叫的人拉離機械。藍白色電流灼傷了那個人健壯的肩膀與手臂。


    一個平安無事的工人問道:“怎麽搞的啊?”


    “都是因為這家夥,突然把電壓升到危險程度的關係啦!”


    “什麽——喂,為什麽你要做這麽危險的事?”


    店主抓住剛剛被救下來的工人,用力搖晃著他。他的臉頰與胸口燒焦得慘不忍睹。


    他微微張開嘴巴,擠出細弱遊絲的聲音說道:“總覺得——好象那樣做會比較好……”


    “你也一樣?!所有人到底是怎麽搞的?!”


    話一說完,店主變得呆若木雞。


    不僅如此,就連其他的工人,甚至熾熱的熔鐵,仿佛也都化成了群立的冰雕。


    因為d站到了店主身旁。


    “你、你……”


    無視於店主的疑問,d問負傷者道:“為何會那樣想?”


    “——不是的,就是會模模糊糊的……那樣覺得……覺得不可以反抗……”


    主人插口問道:“反抗?是反抗誰?”


    “不曉得……好象,是為偉大的……人……”


    “偉大的人?”店主看向d,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算了、算了——去裏麵給我太太看看吧。剩下的總有辦法解決的。”


    “老板——我也可以休息嗎?”問話的是最早犯錯的工人。


    “你說什麽鬼話?!”


    “那個……總覺得這樣做的話……”


    “要說〔會比較好〕是吧?是老天爺跟你說的嗎?!還是哪個天上的偉大人物啊——我可受不了在工作的地方有這種瘋子!快給我滾!就算你從明天起再也不來也沒關係!”


    “怎麽這樣!”


    “羅嗦!快滾,剩下的我和亞瑪會做!”


    “老板……”最後一名工人——亞瑪,出聲叫了店主。“對不起……我也這樣覺得。”


    在主人的青筋暴露出來前,d往門口走了過去。


    走道街道後他環顧左右,接著他迅速走去的方向,乃是男爵消失的方位。


    ※※※※


    對男爵而言,夜晚的漫步並非必然都是愉快的。


    星星閃爍生輝,將澄澈的夜晚照得一如白晝。空氣中滿溢著夜間綻放的花朵的香氣,彌漫各種生物的氣息,讓男爵尚未完全清醒的腦細胞活潑了起來。


    縱使如此,男爵卻表情僵硬,呼吸急促,害怕著夜晚中蕩漾的寂靜。


    因為他正渴望著鮮血。


    不隻是否由於這一帶很早就脫離了貴族


    統治之故,家家戶戶沒有放下窗簾的窗戶裏,亮著爍爍燈火,說笑聲也流瀉到了馬路上。


    有個長發女子的身影偶然行過窗邊。那身影誘惑著男爵,點燃了貴族的饑火。


    馬車裏備有幹燥血漿。一天三次,男爵會把幹燥血漿加水化開喝下,好填飽肚子。以貴族的科學技術合成的這種血漿,無論香氣、味道、營養成分,全部都跟人類的血液一模一樣。


    但就算這樣,他也無法滿足。對貴族們而言,所謂的進餐並非是要攝取營養,而是為了補充心靈的食糧。


    在他麵前,犧牲者會如看到猙獰猛虎的柔弱的兔子般,恐懼發抖。追逐她們、壓倒她們,尋找那白皙粉頸時的快感,發現談藍色血管時的喜悅,以及獠牙咬入的瞬間,口腔內那股即使用〔滿溢〕也無法形容的甜美血香跟暖意。


    而在那數日後,等著第二度淫靡訪問的犧牲者,變會請他進入自己的寢室,進而獻上頸子——到那時又會體驗到征服的喜悅。


    這樣才是貴族的進食。


    無論是在何等安全的地方,應該夠不會有村人出現在夜晚的道路上。


    可以說是因為這一點,以及他跟d的約定,才讓男爵沒有做出吸血的行為。


    此時,一個人影出現在男爵前方。


    她似乎是村裏的少女,右手提者花籃。


    男爵意識到自己走入了花田中,皓白花朵在道路兩旁反射月光,飄來了馥鬱花香。


    看清朝自己走近的男爵後,少女嚇得縮成一團。人類能辨出貴族,就如同兔子能識別出狼一樣。


    “你……你……”少女吐出的話,完全沒經過意識。


    男爵問道:“你在做什麽?”


    因為他想不出其他話可說。一股隱晦難言的衝動,正不停地從他腹部湧出。


    “是在摘花嗎?”


    少女點點頭。“因為……明天早上我要離開村子,所以想送別時,幫朋友別上去……”


    瞥了一眼花籃中整齊排列的雪白花朵,男爵走近她,取了一朵花後,舉到嘴角辨。少女渾身不停發抖。


    畏懼的波動以及芬芳的體香,從少女身上傳了過來。還有白皙的粉頸在他眼前顫抖。


    “好香。”男爵說了,將花放會花籃,又說:“夜晚很危險,早點回家吧。”


    少女驚訝地仰望他。


    “……為什麽?”她的聲音中滿是困惑。


    男爵微微一笑。


    “你是說為什麽不吸你的血是嗎?”


    “是的……”


    “雖然我很想那樣做,可是我和人約定過了。如果破壞了約定的話,最後就會變得隻剩下我自己一個人。在現在這種情況,那樣會讓我很頭疼。”


    “……”


    “快走吧。”


    少女往後退,繞道男爵的背麵以後,馬上轉身逃跑。


    腳步聲從地麵彈入耳中,毫不停息地愈跑愈遠。


    男爵大大吐了一口氣。總算是勉強忍了下來。


    他轉向來時的方向,鬥篷一翻,一道耀眼光芒從鬥篷內側飛出,往二十公尺前方的一個人影射去。


    “噢噢!”


    發出驚叫聲後,人影——一個僧人模樣的老人,趴下了身子。


    光芒飛過他頭上後並非消失,而是一個回轉,回到了男爵的鬥篷內側。


    “為何還不動手?你沒發現自己靠太近了嗎?”


    聽到男爵的話,老僧漫不在乎地起身,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正如閣下所說,老僧是因為發現閣下在同村女談話,心想接下來必定有事發生,所以才疏忽大意了。老僧名喚耶普慈,乃是為了刺殺閣下而來的一員。”


    “下賤的獵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男爵的雙眼泛起淒厲光芒。


    “咦!”老僧——耶普慈叫了一聲,然後毫無獵人風範地連忙轉身逃跑。


    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從男爵鬥篷中迸射而出,掠過了耶普慈的頭部。


    耶普慈並為停下腳步,繼續奔逃了十公尺左右後,才軟軟地癱倒下來。倒下來的是具沒有頭的身體。


    光芒再度回到了鬥篷裏麵。


    “愚者。”男爵唾罵的語氣宛如寒冰。


    他往屍體方向走去,隨即停下了腳步。


    因為有比夜暗更加深濃美麗的黑暗,在耶普慈的屍體旁化成了人形,靜立在那裏。


    男爵說道:“話先說好,那家夥可是要殺我的獵人。”


    d一點頭,轉過了身。


    他並沒有叫男爵回去車上,因為他隻是追著耶普慈的氣息過來罷了。


    d垂著的左手掌出聲說道:“果然還是被對方緊緊盯著哪。不過竟然能砍下敵人的腦袋,他可還真強。真不想跟他動手呦。”


    腳步聲從d背後接近,男爵在左側與他並肩而行。


    d說了:“不繼續散步?”


    男爵用爽朗的語氣說道:“還是不要好了,這可不是個好過的夜晚。”那語氣讓人無法認為,他和剛才的駭人殺戮者會是同一人。


    兩人步行離去過後了一會,在隻有月光灑照的路上,響起了低沉的死者聲音。


    “哎呀、哎呀,又讓兩個人聚在一起了啊。不過,也因此聽到了有趣的對話。男爵啊,忍耐可不是件好事呦。”


    ※※※※


    翌日早晨,d離開了村子。在離去前,他先到打鐵鋪前說明他將要離開。


    店主用精疲力竭的表情與聲調對d說:“這可是個傑作呀。”


    聽到這裏,d回答道:“有勞了。”


    d會如此回話,令人十分訝異。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袋子,把袋裏的東西倒入店主的手掌中。


    黃金如流,接連不斷。


    店主抖動著長得亂七八糟的胡子,嚷道:“等一下!這太多了啊!”


    在他手掌上成形的黃金金字塔,足足有他一開始要求的無理價格一倍之多。


    d靜靜地說:“是工人的醫療費,還有過度勞動的酬勞。”


    因為在昨晚,他跟男爵一起回來後,看到了店主在所有工人離開的工廠中,默默獨自工作。他最後漂亮地一個人完成了所有工作,而那工作即使用上四個人,也要費上好一番工夫才能完成。


    “這樣子啊,真是不好意思,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啦!”


    在有些不好意思的店主麵前,d翻身上馬。


    店主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說:“啊,有一件事你要小心。最近在這村子的北邊啊,有該死的山賊出沒呢,有好幾群旅行者被殺死了。而且啊,雖然是因為那些旅人的財物都被拿走,一些有被泥巴埋住悶死的哪。順便跟你說,這一帶也常常會有土石流、大雨,還有落雷什麽的,所以我想死掉的人其實應該和那些混蛋山賊沒什麽關係,隻是還是要小心啊。”


    d輕輕抬起了一隻手。這是告別的意思。


    朝著逐漸遠去的背影,店主用有些感傷的語氣大喊道:“再見了!我想應該是沒有機會再見麵了!”


    店主叫喊聲的餘韻,被其他聲音給蓋去,被和d同時起程的馬車車輪聲給蓋了過去。


    ※※※※


    過了約一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山路的最高點。


    路寬約三公尺,隨著他們的攀升,道路左邊的地麵宛如被人削去似的,漸漸變窄。從馬上探身出去的話,可以看到再五、六十公尺下方奔流的銀色水帶,那是全長足足有五百公裏的西部邊境大河——玫魯茲河的一條支流。


    雖然也有饒過山路不走的方法,但d卻一反常態地選擇經過這裏,這是因為對方在山路難以動手的關


    係。這條險道對己方來說,是個難以出手的地方,對敵人而言應該也一樣。


    如果今晚徹夜在主幹道上趕路的話,黎明時將會抵達某個地方。d暫時先以那裏當作目的地。


    聽到附近響起像是打大鼓的聲音後,d抬頭仰望天空。


    他的俊美容貌被塗上了一層暗影。天上的烏雲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正在不停翻滾擴大。


    紫色閃電從烏雲一角串出,轟隆巨響從他背後傳了過來。


    不到一分鍾,萬物化為朦朧,傾盆大雨灑向了d與馬車。


    雨珠的力道凶猛,若是普通人,就算使用了雨具,雨具下的手腳大概還是會被雨打得腫起來;但d的改造馬,卻輕輕鬆鬆地承受暴雨的打擊,繼續前進。


    連馬上的d,也泰然自若得仿佛是行走在小陽春的暖和晴天裏。


    就在此時,他背後的馬車傳出聲音說:“有人來了。”


    那聲音極盡低沉,宛如是從地底傳出的聲響;但卻清晰地穿過雨聲,傳入了d的耳中。那是男爵的聲音。


    身為吸血鬼的貴族,白晝時身體組織會自動進入睡眠,隻是其中也有例外:有一些吸血鬼,即使生物韻律曲線難免會低下,但隻要沒照射到陽光,就能像夜晚一樣行動。這種稀少案例,大多隻限於被稱為〔大貴族〕的家族成員;而博拉珠家族,正是大貴族的其中一支。


    不知是否因為早就曉得這件事,聽到男爵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提醒,d連頭也不回,隻是繼續默默騎馬前進。


    三分鍾後,有輛白色雙頭馬車從後麵追了上來。當然,沒有車夫,車窗也拉騎了厚實的窗簾遮擋陽光。


    “哎呀,比我想象種還要來得慢呢。”


    從白色馬車種流瀉出的聲音,同男爵的一樣陰森,可是卻悅耳動聽了一些。這是蜜絲卡的聲音。


    男爵的聲音低低說著:“還是來了啊。”


    語氣仿佛可以嚷人想見他苦笑的模樣。d卻連個頭也不回。


    “先聲明清楚,我可不是前來做您的旅伴的。一覺得有風險,便把柔弱的女子孤伶伶地拋升秒,一走了之的貴族,再加上他的保鏢——這輛人進行的無法彼此信賴的長途旅行,我想不會有哪個人願意加入的。因此,會在這裏相遇乃是完完全全的偶然,還請兩位毋需顧慮我。”


    連氣也不換,極其冷靜又滔滔不絕地一口氣說完後,白色馬車忽然沉沒了起來。


    轟隆如故的雨聲和馬車行進的聲音,持續了好一陣子後——“狀況變麻煩了呢。”藍色馬車用隻有d能聽見的聲音低低說著,“可以做些什麽嗎?”


    過了片刻,d說道:“可以。”


    “怎麽做?”


    “那女孩是否妨礙我的工作,由你的委托來決定。”


    男爵沉默不語,因為他聽出了〔委托〕一詞的弦外之音。


    “真是個危險的護衛啊。”


    “那女孩比我更危險。就算隻是偶然,她也未必不會變成致命因素。若加上這次,因貴族的委托殺死貴族就是第二次,對我而言不算什麽。”


    雖然是貴族,是個吸血鬼,但那女孩不過是個看來僅有十六、七歲的如花美少女。d明知這件事,卻依舊說出了這種話,真不知他的心靈嚴峻冷酷到了何種程度?


    藍色馬車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好象也很憎恨貴族啊。”


    此時,世界變為一片亮白。


    被閃電擊中的樹木倒了下來。d踢了馬腹,一口氣通過傾倒的樹木下方,繼續前進。


    或許是因為由於原本幹燥平緩的地基,滲入了大量的雨水,才變得有極易坍塌的危險。大幅傾斜的兩輛馬車,終究無法恢複原本的狀態,隨著滑動塌陷的地麵,一路往山道旁的斜坡緩緩滾了下去。


    接著連原本正往前行的d,腳下的地麵也猛然塌滑,於是他保持著漂亮的騎馬姿勢,往下方的河流摔了下去。


    等待著塌的是洶湧激流。河邊沒有堤防,因急驟豪雨暴漲的河水,吞沒了岸邊,吞沒了岩石,轟隆隆第響天震地,不住奔流。d與馬匹一轉眼便消失無蹤,就連兩輛馬車也像毫不抵抗的方舟一樣,被迅速衝走。


    當馬車被衝道下方兩三百公尺處的轉角時——從上方的岩棚突然撒下了網狀物體,裹住了兩輛馬車。


    馬車停了下來。


    在網子的末端——岩棚裏麵,架有一台高處理起重機,兩輛馬車一麵與岩壁碰碰撞撞,一麵往岩棚的方向被拉了上去。


    起重機旁邊站著三個男子。每個人都滿臉橫肉,背上、腰間配有武器。


    一個人操縱起重機鬆開了網子,馬車的馬仰了起來。


    另一個人把形似吹風機的高磁力槍,對準馬匹的頭部,說道:“好了,控製晶片壞掉了。”他催促剩下的兩人行動後,自己爬上了車夫座。


    “不過還真是抓到了好貨色了啊。”坐到藍色馬車上的男人,頗為興奮地說著。“這玩意一定是貴族的馬車啦,貴族大概還在馬車裏呢。”


    坐上白色馬車的男人回答道:“白天的話就不用操心啦,這家夥大概正在做吸血的好夢咧。”


    馬匹調了頭,轉向岩棚深處的方向,那裏開著一個直徑足有五公尺長的空蕩大洞。


    那個洞似乎是他們——山賊的巢穴,或者至少也是前線基地。


    從起重機旁走過的家夥,一麵望著湍急的河流一麵問:“還有一個人——那個騎馬的家夥,要怎麽辦?不用管他嗎?”


    控製藍色馬車的人輕鬆地說:“頭兒怎麽可能會做那麽浪費的事嘛!前麵早就張好了網子在等著他辣。會扒光他的東西,送他歸西——剩下的隻有淹死的屍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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