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唔唔……?」


    我睜開眼睛,在自己的房間裏。


    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不知怎的,在這之前的記憶感覺似乎格外地模糊。


    (印象中……有個女的跑進來,問我是不是爸爸的兒子……)


    (接著,突然就掐住我的脖子……)


    沒錯。我差點莫名其妙地被一個(應該是)初次見麵的女性,不分青紅皂白弄到窒息而死。


    怎麽會有這麽不合理的事。


    「唔……!」


    我趕緊爬起身環顧了一下,屋內沒有半個人影。


    別說是人影,就連房間本身也毫無異狀,更沒有遭竊的跡象。


    這麽說來,那女的為什麽要攻擊我呢?


    (難不成是……一場夢?)


    會這麽想也是很自然的。


    不,肯定是這樣沒錯。


    記得第五堂的體育課是中距離跑步吧。應該是那時候認真過了頭,又淋了那場雨,比想像中消耗了更多的體力。所以一回到房問,疲勞隨著安心感一湧而上,才讓我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一定是這樣沒錯。


    這就是答案。


    (可是……)


    (為什麽偏偏是『那個人』出現呢……)


    現在已經快要七點了,不過,由南側窗戶望出去,天色仍有幾分明亮。藉由這天然的照明,我從襯衫胸前的口袋拿出學生手冊,抽出一張藏在底下縫隙裏的泛黃照片。


    這恐怕就是剛才那場白日夢的起因吧。


    在等待雨停的那段期間,閑得發慌的我在情境使然之下,看起了久末端詳的這張照片。


    應該是因為看了照片上的我和父親,以及滿臉慈祥笑意的母親身影,所以,在腦海裏留下了片斷記憶吧。


    證據就是,照片中母親的身影正是……


    ——喀。


    「嗚哇!?」


    浴室門此時毫無預警地打開,簡直讓我嚇破了膽。


    「唔,醒了嗎?」


    在「咕啵咕披嘩啦——」的背景聲中現身的,正是那場白日夢的……不對,是我現在正拿在手上的那張照片中的女性——


    換句話說,她和去世的母親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那不是夢囉……不會吧?」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徹底亂了手腳。


    由於過於震驚,以致我根本無法開口問她是誰,更別說是叫她滾出去了。


    真要說起來,我根本連話都說不出口。


    「喔,對了。」


    但是,這個長相酷似母親的女人卻完全無視我的困惑,滿不在乎地說道:


    「剛剛對不起啦。隻是開個玩笑。」


    她是指剛才那個殺人未遂的行為嗎?


    那絕非玩笑兩字可以敷衍了事的行為,而且她毫無悔意的態度更讓我怒不可抑——好不容易這股憤怒戰勝了恐懼。


    「別開玩笑了!」


    我朝眼前的可疑人物發出怒吼,音量之大連我自己都嚇一跳。


    「說那什麽話啊!還有你是誰啊?憑什麽隨隨便便就闖進我房間,甚王還擅自使用我的廁所?」


    「廁所?喔喔……原來那叫廁所啊。那個好有意思喔,從上麵跟下麵流出水來。害我還猶豫了一下,該喝上麵的還足下麵才好。」


    然而,那女的對我的憤怒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對無關緊要的部分有所反應。


    (等一下,她說「喝」是什麽意思?)


    (不對不對,那種事情和現在一點關係都沒有。)


    總之,我必須先搞清楚這女的究竟是誰。


    「回答我的問題!」


    「嗯……好吧。你想知道什麽?」


    跩什麽啊。


    「……首先,告訴我你是誰。」


    「儚。」


    「哈?」


    「不是哈,是*儚,不準擅自竄改。」(編注:日文停拚音為hakana)


    「我不是要問你的名字……我是在問你跟我爸是什麽關係。」


    「關係嗎……簡單地說就是『敵人』。」


    「敵、敵人?」


    這麽荒唐無稽的回答讓我陷入一團混亂。


    該不會是父親生前和她有什麽糾葛,因此,她在氣憤難耐之下來找身為兒子的我複仇?對父親的私生活幾乎完全不了解的我,隻為了一句話就大受打擊,整個人簡直快嚇壞了。


    「說到那個男人,把我叫出來之後就一個人擅自——唉,這種事就算說給你聽,也沒有什麽用。」


    「啊,怎麽會……那麽,你和我爸一樣都是研究員……是嗎?」


    好不容易多少掌握住情況了,梢微冷靜下來的我,若無其事地在句尾轉變為格外客氣的口吻。


    也就是說,又是一個來感歎父親驟逝的人羅。


    搞不好他們是從事相同研究的競爭對手,是那種「寫作強敵、念作朋友」,亦敵亦友的關係也說不定。


    總之,我決定就當是這麽回事。


    「那你……呃…不,儚小姐是為何而來?」


    儚小姐——這個名字一說出口,我整個人也更加鎮定了。


    母親的名字是遙。


    或許就是這樣一項依據讓我斷定——縱使兩人外表再怎麽神似,果然不是同一個人——讓我遠離了非現實的妄想世界。


    「對了,就是這個。你父親他——」


    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說道:


    「還沒有死喔。」


    這句話再度將我打入了非現實的世界中。


    「——啥?」


    我聽得一頭霧水。


    父親的喪禮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結束了。


    棺材裏確實裝著一具焦黑的遺體,我也親眼看到死亡診斷書上記載著齒型吻合的事實。


    在我的心中,早已作好『父母雙亡』的覺悟。


    「哈,你在開什麽玩笑……」


    「……」


    我嗤之以鼻,心想誰會上當。然而,她出乎意料之外的認真眼神與非比尋常的沉默,讓我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


    「等等,該不會——」


    焦急的我抓住她的雙肩,正準備要問清楚的時候——


    「恭一,你在做什麽?晚餐已經準備好囉!」


    玄關門被輕快地打開,由宇的聲音傳來。


    「叭!」


    「呃什麽呃啊。真是的,為什麽總要我——唔!?」


    我想她肯定嚇了一大跳吧。


    就連我自己也是。在注意到由宇尷尬地上下移動著視線後,我再次確認自己的狀態,並當場吃了一驚。


    我的腳踝到現在還卡著那條脫到一半的濕長褲,也就是露出整條四角褲,雙手還抓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的肩膀。


    好個兒童不宜的畫麵。


    如果要為這個情境下個標題,除了『〇〇,我忍不住了!』之外,別無他選。


    順帶一捉,在〇〇的部分,看是要填上「老師」還是「姐姐」,任君選擇。


    「啊……由宇,你聽我解釋……」


    「對、對不起,都怪我突然就把門打開……」


    由宇的臉紅到了耳根,她低下頭,擠出細微的聲音,慢慢地往後退。


    「喂、等一下,這是誤會!」


    「什、什麽誤會?我才沒有……」


    「喂!就叫你聽我解釋啊!」


    「不用了,你們自便吧!」


    由宇話說到一半,便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同時將門重重地摔上,咚咚咚地衝下樓去了。


    「


    ……這不是真的吧。」


    「哼哼哼,被她逃了,你節哀順變吧。」


    「笑什麽笑!說到底還不都是你害的!」


    這女的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說出那種厚臉皮的話來,就算我對她發脾氣,她也當耳邊風一樣,毫不介意。


    「啊啊!我受夠了!」


    在我煩躁苦惱地抱頭之際,那女的竟在我麵前豪邁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好困哪。這裏借我躺一下。」


    話一說完,她就大大方方地鑽到我床上去了。


    「你、你在說什麽啊,喂!你該不會想在這裏過夜吧?先不管這個,我們的話不是還沒說完嗎?你說我爸沒有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別吵啦。」


    那女人在被窩裏窸窣了一陣之後,突然朝我扔了一團東西過來。


    「唔噗……你做什——唔!?」


    我將擊中臉部的物體一把抓下來——接著,那溫溫的觸戚立刻讓我啞口無言。


    那團東西,便是直到剛才為止,還包覆在她那傲人胸部上的淺粉紅色胸罩,再加上她不久前還穿在身上的外套、裙子、襯衫、絲襪等等衣物,此時全都散落在我的腳邊。


    也就是說,她現在——


    (……噗!)


    我差點沒噴鼻血。


    居然會有女生在自己房間裏麵脫衣服,我本來以為這對沒有女友的我來說,還是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沒想到這麽快就——


    不對。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拜托你饒了我吧。想睡的話就回你家睡好嗎?有什麽話明天再講就好了,拜托你出去啦。」


    我怕會透過棉被觸碰到她的身體,因此,隻好抓著棉被邊緣甩啊甩地搖著她。


    「我叫你安靜!」


    「噗啊!?」


    隨著一聲鈍響,一股衝擊突然襲向我的胃部。


    呼吸之所以暫時停止,名為*太陽神經叢的要害被踹中當然是原因之一,不過……(譯注:srpleus,人體重要的神經中樞,位於橫隔膜之前的腹部。)


    真正讓我凍結的主因,是在那一瞬間得以窺見被窩中的光景。


    (這家夥……真、真的隻穿一條內褲耶~)


    眼前的畫麵,毫無疑問足我這個年紀該謝絕參觀的世界。


    這時,女人朝心亂如麻的我開口了:


    「唉!」


    「什、什麽事~?」


    「關燈。」


    「…………」


    那女的簡直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進入完全放鬆的狀態。


    事已至此,看來我也隻能到樓下的管理員室跑一趟,說明這個狀況了。


    (……可是……)


    由宇剛才的態度掠過了腦海。


    就連認識那麽久的由宇都沒指望可以澄清了,不是嗎?自己真的有辦法好好跟由宇的爸媽說明而不會造成誤解嗎?不,就算成功了,他們真的願意百分之百地相信我說的話嗎?


    想到這一點,雖然明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卻始終無法采取行動。


    (乾脆先看看由宇會不會去跟老爹告狀好了……)


    然後,如果老爹能夠馬上在這時凶我一句『不過是個小毛頭,搞什麽啊』,那該有多輕鬆啊。


    在這個節骨眼上,莫名其妙變得被動的自己著實令人厭煩。至於事情當然不可能如我所願地發展,不管我再怎麽等,由宇的老爸始終沒有要街上樓來的跡象。大概是由宇隨便幫我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了吧。


    (唉,依那家夥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打小報告的吧。)


    想到自己的想法竟則此一廂情願,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而肚子也在這時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對了,由宇剛才就是來叫我去吃晚餐的。


    今天晚上有伯母親手做的漢堡肉,那是我最愛吃的食物之一。想到溜掉的大魚,肚子裏的蛔蟲發出更加響亮的悲鳴。


    現在才晚上七點半而已。


    眼前那位叫停的女性早已進入夢鄉,不時傳來陣陣鼾聲。而我當然不打算在這種時問就乖乖就寢。


    (……沒辦法了。)


    我重新穿上那件濕答答的褲子,抓起了錢包,準備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一趟。


    不用說,我自然是百般不願,但是又能怎麽樣呢?


    ***


    距離美樹本公寓隻有一百公尺遠的自然公園,在這個大約有兩幹名人口、總戶數約八百出頭的伏見台地區,算是一個頗具規模的休憩場所。


    早晨是民眾的慢跑或散步路線,中午是ol或上班族轉換心情的用餐地點,傍晚則是兒童們的遊戲場所,有著各式各樣的利用方式——


    如今,我也是其中一個使用者。


    我在周遭已經變暗的公園裏,挑了一張長椅坐下,啃起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可樂餅麵包。


    「混帳……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越想越覺得無法接受。


    為什麽我非得像這樣,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在這種地方吃東西呢?


    雖然我已經刻意挑了一個有路燈照映、較為明亮的地方,但是,夜晚空無一人的公園仍是寂寥至極。


    而且,好端端一道伯母親手做的漢堡肉,竟然變成了單價一百零五圓的可樂餅麵包和咖哩麵包。這對獨鍾那道漢堡肉的我而言,落差之大簡直教人絕望。


    再加上這段期間,由宇的誤解仍在持續中。


    從剛才我就試著下過好幾次決心,想說至少得解開誤會才行。但在心底的某處果然還是很膽怯,在隻差一步的地方猶豫著裹足不前。


    (……我到底是怎麽了?)


    (果然是因為那個女的長得和老媽很像的關係……嗎?)


    我從上衣口袋掏出學生手冊,再一次看起那張『一家三口有模有樣的全家福照片』。


    父親·徹路與母親·遙—:中間夾著年幼的我,那是唯一一張全家福照片。


    對我而言,也是無可取代的寶貝。


    所以,我平常從不輕易拿出來……但是不知道怎麽搞的,光是今天一天,就看了這張照片三次。


    (話說回來……還真的很像耶。)


    不管看幾次,那個女的確實和隻存在於記憶中的母親一模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盡可能地不想讓事情鬧大。


    萬一驚動到警察而害她被逮捕的話,總覺得有點於心不忍,有種白費了如此珍貴巧合的感覺。


    至少在問出父親『還沒有死』這件事的詳情以前,我想讓她留在這裏——這是我真正的想法。


    (可是……為什麽呢?)


    另一方麵,我自己也知道這是錯誤的行為。


    我承認那個自稱為儚的女人很可疑,更不用說以常識判斷,父親根本就不可能還活著。


    但在內心深處確實有另一個自己,想要確認那個女的所散發出來的『某種不得而知的氣息』是什麽。


    (總之,明天再好好問那家夥一次吧。)


    我漫不經心地下定決心之後,將最後一口可樂餅麵包塞進嘴裏。


    當我準備伸手拿下一塊咖哩麵包時……


    「——喂,小夥子,你在那裏做什麽?」


    有個騎著腳踏車的男子,從稍遠處的公園出入口一帶朝這裏騎過來。


    那是個常在這一帶巡邏,稱他為中年男子還太早的三十出頭的警宮。


    剛才隻顧想著要如何處置那叫儚的可疑人物——而且馬上就決定不要節外生枝。因此現在麵對這身製服,我不由得全身


    緊繃。


    「啊,沒什麽啦……就有點嘴饞。」


    在這種狀況下,我也不好繼續用餐,隻好把才剛拿起來的咖哩麵包再度放回塑膠袋內。


    「在這種地方……就你一個人?」


    「嗯,對。」


    至少這是事實。


    我朝著一臉狐疑的警官點點頭。


    「這樣啊,現在的學生還真辛苦耶。是那個吧?補習對不對?」


    那位警官當場接受我的說法,還自顧自地認定我一定是『補習班的學生』。


    有沒有搞錯,我連書包都沒有背耶。


    我不禁擔憂這種人真的有辦法維護治安嗎?但是,這種時候再刻意否定似乎也沒有意義,於是我隨口回了一句「是啊,沒錯。」來敷衍他。


    「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待在這裏喔。」


    「咦?為什麽?」


    「怎麽?你不知道啊?怪了,我還以為已經通報過這一帶所有的學校了呢……」


    聽到警官的喃喃自語,我這才想起今天早上的廣播內容。


    「啊……你是說那個野狗事件……?」


    這麽說來,這個自然公園就是事發現場囉。


    「什麽?原來你知道啊。既然知道還敢待在這邊……你是那樣吧?你一定常被人說少根筋對不對?」


    雖然沒被人這麽說過,不過,和他爭辯實在太費事了。因此,我又隨便應了一句「啊,抱歉。」來附和他。


    話說回來……我的確是太大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顧不暇的關係,都忘了要瞻前顧後。這時候要是真的被狗咬,那可就糗大了。


    「總之,那隻野狗還沒抓到。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別隨意接近這一帶。」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算了,人平安就好……你待會兒怎麽回去?要我送你一程嗎?」


    「不用了,我就住這附近而已,不要緊。」


    我再次拎起裝有咖哩麵包的塑膠袋,從長椅上站起身。


    「是嗎?那路上小心囉。」


    那名警官看到我準備離開,便騎上腳踏車,哼著歌,重新回到夜間巡邏的工作上。


    雖然不清楚他哼的是哪首歌,但聽得出旋律強弱分明、充滿愉悅,他肯定是平常就掛在嘴邊吧。


    音量其實頗大的哼唱在他遠離之後依舊清晰傳人耳中。


    「……那副德行也能當巡警?」


    這樣的人,別說是維護治安了,光一條野狗他有辦法抓到嗎?我比先前更加感到不安。


    「唉,管它的。」


    我無心將剩下的麵包吃掉,就這樣走回了公寓。


    ***


    瞥了眼一樓還亮著燈的美樹本家,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在那裏迎接我的——


    (哇……這是什麽睡相啊。)


    是眼看就快從鐵床上滾落,卻依然睡得不醒人事的儚不雅的睡姿。


    雖然她身上還蓋著棉被,勉強將畫麵控製在十五禁範圍內,但是那傲人的雙峰與緊實的大腿卻是毫不吝惜地裸露在外,企圖將我的理智一掃而空。


    然而,我這青少年內心脆弱無比的防波堤之所以並末潰決,也正是拜她的美貌所賜。這麽毫無防備的她若不是『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話……想到這點,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個身心健全的青少年。


    對異性自然會感興趣……


    對女體更是興致盎然。


    也就是說,我之所以『無法用那種眼光看待』青梅竹馬的美樹本由宇是有理由的……


    算了,暫時先不討論這個。


    「嗶唏~~……噗唏~~……齁齁~~……」


    與那美貌幾乎成反比的詭異鼾聲響徹房內,再加上這副超不雅的睡相,也對克製理性有著很大的貢獻。


    「——哇。」


    一度點亮的燈又再度關掉。


    四周隨即沒入黑暗之中,眼前的刺激物也當場化為蒙朧的黑影。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東西】自黑暗中誕生。


    更正確來說,是變得可以看得見吧。


    飄浮在四周圍的,正是父親生前告訴我『別怕』的那個『在黑暗中盤旋的半透明物體』。結果,還是沒能從父親那裏得知明確答案的那些物體,並未隨著年歲增長而從我的眼前消失。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現在。最近,就連在白天天候不佳、天色昏暗的時候,也依稀看得見。


    眼前,床邊就躺著一個大如排球的海膽狀物體;從桌上到書架一帶,有個狀似熱帶魚的物體搖搖晃晃地悠遊著;抬頭一看,長得像娛蚣的節狀物則是繞著整片天花板盤旋。


    每個都有著圖監上末記載的、難以言喻的形狀。


    其動作悄無聲息,就連一點嗚叫聲也沒有。


    【它們】隻是一直在那裏有如置身於水裏般的緩緩遊動,時而回轉,時而變向,就像是在取悅我似的。


    那舉動甚至有些滑稽,然而對我以外的人而言,【它們】終究是不可視的物體。


    我當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它們】,更不用說構造了,我連其存在理由為何都不知道,對我而言,【它們】就跟幽靈沒兩樣。


    而【它們】也確實如父親所言,基本上是無害的。於是我不再過度畏懼,漸漸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它們】。話雖如此,我還是很排斥【它們】,更不會想要用手去摸。


    所以,我才不想長時間待在那座昏暗的鐵橋下。明知多此一舉,卻還是衝出漆黑的房間。在公園路燈的照明下,啃著便利商店買來的麵包。


    ——能看到存在於黑暗中,有如幽靈般物體的能力——


    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明白,這個簡直百害而無一利的能力究竟為何存在。


    我絲毫不覺得有了這個能力,就能像奇幻故事裏描寫的那樣,用它來維護世界和平或是保護摯愛的人。


    所以,關於這個奇妙的能力,自從那天晚上起到現在,我都未曾跟父親以外的人提起過,就連對由宇也是三緘其口。


    畢竟,擁有這樣陰陽怪氣的能力肯定會被人投以異樣的眼神吧。


    既然如此,我打算今後也要繼續保密下去。


    「……還不到九點耶。」


    剛才又在便利商店裏站著看書,消磨了一點時間,但現在離我平常就寢的時間還早得很。


    雖然時間還早……


    (……可是,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


    一想到這,我決定先睡再說。


    床已經被儚占領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們】來到廚房,將座墊鋪在地板上,窩在上頭。


    雖然已經盡可能拉開距離了,但房間畢竟就這麽點大,近在眼前的她的存在,自然而然以渾身解數妨礙我入睡。


    我試著轉移注意力,讓盤據在天花板附近的【細長節狀物】做出像新體操緞帶般奇妙的動作,不過……


    (唔——…………差強人意。)


    是算不上有趣啦,但也不至於無聊到讓人睡著。隻有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著。結果,直到天亮以前,我就這麽鬱悶苦惱了好幾個小時。


    ——什麽嘛……這能力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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