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日本簡直就像爆炸了——如此形容應該不為過。全國都不斷沸騰著「日本第一位法師誕生!竟是名十四歲的少年!」這條大新聞。


    當天早上六點鍾,惠被艾莉卡從床上挖起來。他吃完早飯、洗臉、刷牙,並梳整頭發。在這當中,艾莉卡不斷繞著他打轉並發號施令。


    「你的動作怎麽那麽遲鈍呀,快點快點!」


    「……不、不要依直威。」口中還含著牙刷的惠回嘴道。


    「有空頂嘴還不趕快換衣服!」艾莉卡不耐煩地說。


    「惠!」聽到這一陣騷動,亞奈也起床了。她依然隻穿了睡衣的上衣並赤腳。


    「喂,讓開讓開!」


    艾莉卡揪住邊漱口邊想跟亞奈打招呼的惠右手,直接把他拖向客廳。但不知為何,亞奈卻抓住惠的左手朝反方向拉過去。


    「你、你在做什麽啦!」艾莉卡怒不可遏。


    「不行。」亞奈說。


    「什麽不行啦,我們要遲到了耶!」


    「不行。」


    「好、好痛啊。」惠發出慘叫。


    「……一大清早你們就在做什麽啊?」


    這時,要來上廁所的象山開口問。


    「叔叔也是,不要傻呼呼地擋在那裏啦!」艾莉卡怒斥。


    把鬧別扭的亞奈甩開,於狹窄的走廊上與象山錯身而過,惠好不容易才抵達廚房的椅子並坐下,這時他已精疲力竭了。


    「記者會上要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艾莉卡對垂頭喪氣的惠依舊毫不放鬆。


    「……咦?呃,那個。」


    記者會上會被問的問題已經事先知道了,典子與艾莉卡也幫他想好了該如何回答,而且,還特地為記性不好的惠準備了盡量簡短的答覆內容,並寫成書麵交給他。


    「你還沒背好?」


    「不,呃,我背好了……應該吧。」


    「振作一點啦!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是隻有你一個耶!」艾莉卡提醒。


    「嗯。」


    「反正,上頭寫有答案的小抄就放在學生製服的這個口袋裏。如果到時你真的想不起來,就把小抄攤在桌子下偷看吧。」母親典子把惠的製服外套拿來並說道。


    「嗯……」


    即將成為最年輕法師的這位少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點點頭。


    迎接他的是輛黑色豪華轎車,這讓艾莉卡聯想起不好的過往,令她皺起了眉頭。


    「惠,要回家唷。」亞奈不知為何很擔心地對惠說道。


    笨蛋,又不是要去哪裏——艾莉卡在心中罵著。


    「放鬆心情吧,就跟平常一樣,惠。」典子也安慰道。


    「……跟平常一樣發呆就變成世界之恥啦。」老爸象山以大家都聽得見的音量喃喃說著。


    惠坐在豪華轎車的後座,一位戴著無框眼鏡的男人坐在他旁邊。


    「昨天是否有人造訪您呢?法師˙禦廚。」


    男人等到車輛啟動,禦廚一家人在門口揮手道別的景象消失後,才對他問道。


    惠不知是否應該告訴對方。他想起ab曾說,希望能在不被打擾的情況下跟自己談話,於是他緩緩地回答。


    「不,沒有人找我。」


    「原來如此。」


    戴著無框眼鏡的男人沉默了。他事先接受過命令,隻要這位新任法師以否定的口吻說話,就不得再繼續追問下去。


    艾莉卡也向學校請了假,在客廳的電視前來回踱步。


    典子為了讓心情平靜下來,跑到菜園工作去了。當她正以植下堇菜取代原本的藥草時,大顆的雨滴落在她手上。


    「討厭,下雨了。」典子喃喃抱怨著,並跑去收衣服。曬衣服的場所就在菜園的角落,三枝竹竿上都掛滿了衣服。因為現在禦廚家的人口增多了,使得洗衣服也變成辛苦的工作。


    雨勢漸漸加大,終於開始用力下了起來。雙手抱滿衣服的典子,對站在走廊邊發呆的亞奈喊道:


    「亞奈,來幫忙。」


    亞奈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望向典子,赤腳跑往庭院。


    「亞奈,出來外麵要穿鞋啊!」


    亞奈啪噠啪噠地回到走廊上,套上涼鞋。


    「把掛在竹竿上的衣服全部收回家裏。」


    亞奈笨手笨腳地拿起竹竿上惠與象山的內褲,接著又對準客廳打開的窗戶丟進室內。


    「喂!不要亂扔內褲啦!」


    在客廳坐立難安的艾莉卡,一腳把從窗外紛紛飛來的三角(惠)與四角(象山)內褲踹向房間角落。離國營電視台播放一點的新聞隻剩幾分鍾了。艾莉卡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


    亞奈根本沒聽見艾莉卡剛才的怒罵聲,依舊把一件件衣服扔入客廳。


    碰——艾莉卡的眼前突然變得一片紫色,她趕緊將臉上的東西扯開。那是一條紫底並帶有黃色閃電圖案、以四十八歲男性來說花俏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象山內褲。艾莉卡立時火冒三丈,眼前因怒氣變得一片火紅。


    「亞奈!你是故意的吧!可惡!」


    艾莉卡將象山的紫色內褲扔向抱著衣服的亞奈。亞奈輕巧地閃過身,象山的內褲便落在室外的地麵。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典子繃緊著臉。


    象山此刻則坐在實驗室的椅子上,啪啦啪啦翻著安布魯斯˙畢爾斯的短篇小說集『inthemidstoflife』。那是很久以前出版過的岩波書店文庫本,封麵早已破損不堪。象山心想,如果當時這本也順便簽名就好了。拿去蔦穀的店,應該可以賣到很高的價錢吧?


    這時他聽見從客廳的方向傳來妻子與兩名少女發出的喧鬧聲。


    「吵死了,這樣我怎麽好好讀書啊,混蛋!」象山粗魯地步往客廳。


    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艾莉卡與亞奈正在吵架,而典子正想製止兩人。


    「住手,難看死了!」象山大喝一聲,兩位少女都突然停止動作。象山以駭人的表情瞪著她們。


    就在同一時間,電視上的主播開口說:『一點整。開始播報整點新聞。』


    眾人慌忙聚集到電視前。


    『……今天上午十一點,世界魔法管理機構本部的賈伯斯新聞局長宣布,法師王逝世後遺留下的遠東地區「法師」職位,將由居住在東海道安形市的禦廚惠先生接任。』


    當惠的名字出現在電視上時,典子不由得渾身一顫。


    『禦廚惠先生是就讀安形市內中學的十四歲中學生,也是首位被任命為「法師」的日本人。此外,十四歲的年齡也大幅刷新之前由美洲大陸的大魔法師——法師˙布利迪休所創下的廿六歲就任紀錄,轟動全球……以下是十一點於東京曲町魔法管理機構日本分部所舉行的記者會情形。』


    在口卡嚓味嚓的大量閃光燈閃爍下,即將邁入老年的魔法管理機構日本分部長坐在椅子上宣讀任命書,內容跟剛才主播報導的大致相同。


    下一秒鍾,惠的臉突然占滿了整個畫麵。閃光燈閃爍得更頻繁了,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惠……惠!」亞奈突然慌張起來。她像是要保護惠一樣緊緊貼著電視機。


    「喂——!都被你擋住啦!」艾莉卡喊道。


    「亞奈,那隻是電視畫麵而已。」典子拉著亞奈的手,但她卻一動也不動。


    『……呃——大概一個月前知道的。』在亞奈身體的另一邊,響起惠在電視上回答問題的聲音。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惠繼續說道。『……我想我會繼續上學並擔任這項職務。』惠回答。


    「快離開電視前麵啦,笨蛋!」


    「亞奈。」


    「惠……」


    『記者會隻進行了短短五分鍾。接下來我們請記者町田告訴我們現場的情況。喂——是町田嗎?』


    『是的,我是町田。我現在的位置是在曲町的魔法管理機構日本分部門口。跟上午相比,聚集在這裏的記者人數多了一倍以上,想一賭新少年法師風采的群眾還讓附近的交通為之癱瘓。此外,等國際媒體也紛紛湧入此處了。』


    「亞奈,電視上已經沒有惠的畫麵了。」典子這才好不容易把她拖開,拉回沙發生坐好。


    交通發生堵塞的地方可不是隻有東京曲町而已。到了下午兩點左右,通往高台上的禦廚家坡道,也被各民營電視台的轉播車以及逐漸聚集的看熱鬧群眾給塞住了。約有十名左右的警官來到現場維持交通秩序。


    「這樣我怎麽去買東西啊!」典子抱怨著。


    「……連電話都不能打了。」隻要一接起電話,要不是就是希望采訪的電話,要不就是『可以借我錢嗎?』之類的奇怪發言。由於實在是不堪其擾,禦廚家幹脆拔掉了電話線。


    在雨天中,團團包圍禦廚家的群眾與媒體形成了人牆。典子把所有窗簾都拉上,她心想,幸好剛才因為下雨所以搶先把衣服都收了進來。


    電視上每個頻道都在播放『特別新聞節目』。就算先前沒看到國營電視台的實況轉播,之後記者會的過程也重播到令人厭煩的程度。禦廚家所有成員,透過電視從各種角度觀察惠的表現。


    到了這個地步,亞奈終於習慣電視這玩意兒,不會再貼上前去。總之,惠現在遇到很不得了的事,亞奈心想,如果他回來一定要好好安慰他。不過,他還會回來嗎?


    到了傍晚時分,惠才終於回到家。


    黑色的豪華轎車表麵,反射出閃光燈此起彼落的耀眼光芒。


    經過禦廚家成員都很熟悉的坡道後,一家人在電視的實況轉播畫麵看見,那輛車逐漸駛近自己所在之處。簡直就像大明星一樣嘛。


    然而,現實情況卻是外頭的群眾們掀起了一陣騷動。群眾的喊叫聲越來越吵雜,空中甚至還傳來了直升機的螺旋槳轉動聲。


    『現在車子已經停下來了!史上最年輕的首位日本籍法師要下車了!……怎麽樣,長嵨,現在大家都很興奮吧?』


    『啊呀,那是當然的……惠君已經出現了嗎?』


    『你那邊可是看不見的喔……啊,他現在出現了。看起來似乎有點緊張……法師˙禦廚目前正穿越警官的隊伍,朝自家走去……直升機上的小愛,你有看到嗎?』


    『看到了,看到了。是法師˙禦廚本人!呀——!』


    搞什麽,又不是新春特別節目。


    艾莉卡有點坐立難安了。那家夥真的沒問題吧?


    她忍不住站起身,步向玄關。然而,她發現亞奈也跟在自己旁邊。


    「讓開,走廊很窄耶。」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兩人不知不覺中開始比賽誰先跑到玄關。


    喀啦喀啦喀啦,門拉開了。負責警戒的警官隊背後亮起刺眼的閃光燈與攝影機照明,光線灑在兩人身上。


    「法師˙禦廚!請說句話吧!」


    「法師˙禦廚!這兩位少女是誰?」


    「請談談您今後的抱負!」


    碰——惠用手將身後的門關上,臉色鐵青。


    「……惠……」艾莉卡輕輕喚了他一聲。


    「惠!」亞奈則用力甩開鞋子,砰通一聲從背後緊緊抱住垂頭喪氣的惠。


    「……不好意思,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惠喃喃說道。


    「惠?」亞奈緊緊盯著惠的臉,覺得他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放開我吧。」他說完後褪去鞋子,緩緩踏著沉重的腳步走上二樓。


    「惠……」亞奈仰望著少年的背影。


    「惠,打起精神吧。」艾莉卡也在他的背後說道。


    「怎麽了嗎?」典子從客廳走來。


    「他好像很累了。」艾莉卡回答。


    「……是嗎。」


    惠單獨走進房間後關上房門。


    他走向窗簾緊閉的窗戶旁,稍稍將窗簾拉開一道縫隙。底下似乎早已久候多時,從大雨剛停的馬路上,閃光燈就像機關槍掃射一樣啪啪啪啪快速閃起。惠趕緊將窗簾放下。


    他和衣倒在床上。


    掛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罩微微反射出白光。


    這裏究竟是哪裏呢?惠恍恍惚惚地思索著。


    我到底是誰?


    他沒來由地舉起一隻手,攤開手掌,接著又握起拳頭。噗咻——世界消失了。當自己睜開眼睛,就會發現這隻是一場夢。沒有法師,沒有艾莉卡與亞奈。這個世界沒有魔法,沒有惡魔,也沒有魔法亞人種。什麽都沒有。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不,比普通還不如的中學生。


    惠試著這麽想。


    這果然隻是我的一場夢。很長很長,曆時十四年的夢。隻有我能破壞這個夢的世界。也就是說,隻有我才能從自己的這個夢中清醒。


    惠就這樣睡著了,直到早上都沒有醒來。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看見了艾莉卡的臉。艾莉卡正注視著自己。


    「你還活著吧?」她問道。


    這時,惠突然察覺自己的男性器官正勃起著。


    「……我們做愛吧……艾莉卡。」


    惠像渴求對方般搭住艾莉卡的肩膀。


    「笨蛋!你給我清醒點!」


    艾莉卡並沒有生氣,她隻是不得不裝出生氣的樣子,惠心想。至於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認為,那就不清楚了。艾莉卡握起拳頭,敲打著惠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腕關節。


    「今天不可以再請假了!現在馬上給我滾下樓!」


    艾莉卡吐完這番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下樓梯。


    亞奈正在吃麵包。因為典子要她不可以去惠的房間,所以她才不甘願地待在廚房。象山則將今天的報紙當笑話在閱讀。上頭提到了他自己的事,內容有趣得令他幾乎噴飯。


    至於蒙吉則是非常可憐,它這陣子簡直快要神經衰弱了。自從龍那件事以來就讓它自信全失,昨晚包圍禦廚家的攝影師與閃光燈更讓它畏懼不已。


    典子則開始思索以後該怎麽洗衣服。反正最近剛好是梅雨季節,外頭經常下雨,幹脆就在室內曬衣服吧。


    艾莉卡出現在各自心事重重的眾人麵前。


    「惠的情況如何?」典子試著問她。


    「……咦?……我想他應該過幾天就會恢複吧?」說完後艾莉卡也坐了下來,將吐司送入口中。


    「那上麵什麽都沒塗喔。」典子提醒她。


    「……啊,我沒注意到。」艾莉卡回道,並將裝有橘子醬的瓶子從冰箱取出。


    等惠下樓加入大家,已經是過了五分鍾之後了。艾莉卡一開始就注意他的襯衫領口。應該有乖乖換過衣服吧——她這時才放下心來。


    沒想到七點半時,黑色的豪華轎車又來到家門前接人。大概從今天開始,他們每天都會來這裏接送惠上學吧。


    「要跟我一起搭車嗎?」惠問艾莉卡。


    「……嗯。」雖說艾莉卡本來很不想搭豪華轎車通學,但看見表情不安的惠又不忍心拒絕他。


    玄關的門打開了,外頭的記者與群眾比昨天還多。不隻是惠,就連艾莉卡麵前都伸來好幾枝麥克風:「艾莉卡小姐,請問你有什麽看法?」


    「你跟法師˙禦廚的關係是?」


    一連串的質問迎麵而來。


    等身體緩緩陷入完全隔音、防彈的豪華轎車後座真皮坐椅時,艾莉卡才喃喃開口道:


    「以後每天都要這樣嗎?」


    惠並沒有回答,從走出玄關後他便不發一語。


    沿途上簡直就像接力馬拉鬆大賽一樣,竟還有許多人在路旁揮舞著小幅的日本國旗。


    「……我在想,他們到底是對誰揮舞啊。」惠喃喃問著。


    「天曉得,或許是某個法師吧?」


    艾莉卡心想,怎麽能認輸呢?她回瞪那些在路旁揮手的人群。當然,並不是為了刻意跟惠比較。


    如果要說日本全國在這次祭典般的騷動中,誰是最感不知所措的人,那或許就是惠學校的老師們吧。


    法師這種職位,必須由其他法師一致同意推薦,並經由世界魔法管理機構本部任命。至於法師的工作,雖然在條文上用了許多美麗詞匯列舉出許多項,但事實上並非如此,甚至法師根本就很少在使用魔法。


    舉個有名的例子吧,據說法師˙愛因斯坦當上法師後,直到他過世前都沒再用過魔法,那是因為根本沒有必要的緣故。


    法師們隻要透過星法院聚集在一起,互相討論事情並下達命令——這才是這個職位最主要的工作。


    人們對法師的期待,其實就是「魔法使知識」,也就是身為最高階魔法使所應有的智慧。當年愛因斯坦獲得了全世界多數民眾的尊敬,但那大部分也是來自他去世前幾年的一九五六年聯合國演說,以及其他無數次演講與龐大著作所致,絕對不是因為他「魔力很強」的緣故。


    況且,假使你無法使用魔法,也就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你根本沒有義務尊稱禦廚惠為「法師˙禦廚」。「法師」是對位於魔法界中金字塔頂點之人的敬稱,跟一般社會中的國家元首或首相地位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話說回來,法師的姓氏之前加上「法師」,這種專門用語般的敬稱會在日本全國各地人們口中流傳,也是由於媒體推波助瀾之故。


    那麽一般人為何會對法師這麽尊敬呢?那是因為大家普遍認為法師「無所不能」。隻要向這位最高階的魔法使苦苦哀求,他就能輕易以魔法實現你擁有財富、名聲、美女,以及市中心大豪宅的美夢——普通人類之間的確對法師抱有如此信仰神明般的心情。


    但隻要是接觸過魔法之人,就會知道那全都是誤解。其實,魔力越強的人,反而會受到越多的規範。


    即便當上了法師,規定禁止事項的冊子還是如電話簿般厚重。隻不過,這是普通人所難以理解的事實罷了。


    那麽,暫且不討論這個,我們把話題拉回惠的中學老師們身上吧。


    那些老師一大早就召開了緊急職員會議。該如何對待這位一夕之間成為民族英雄「法師」的禦廚惠同學呢?此為主要議題。


    「我認為,還是不需要對他太特別吧。」女副校長的眼鏡後頭閃出光芒,如此宣示道。


    「是啊,不然該怎麽指導其他學生呢。」教務主任也說。


    「兩位說的都對。法師……我是指禦廚,體育與其他學科的成績都不太理想。如果對他另眼相待的話,恐怕會影響其他同學的士氣。」理小平頭的體育主任附和道。


    「讚成!」前幾天參加副校長資格考落榜的中老年導師也點點頭。


    上課鍾響了。


    這堂是導師的國文課。同學依序朗誦教科書的內容,輪到惠的時候,老師刻意放慢速度說:「法師˙禦廚,如果可以的話,能請您從下一頁開始朗讀嗎?」


    惠的朋友突然變多了。


    自稱為他「好友」的人有好幾個。這麽一來,那些「好友」就能在校門口,跟前來取材的午問綜藝節目女主持人哈啦了。禦廚惠也突然變成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好像從以前就是這樣,一點也不稀奇。


    對於同為魔法界的人——艾莉卡來說,直接叫惠的名字變成了一種諷刺。而南康司也以「太惡心了」為理由不稱惠為「法師˙禦廚」。


    佐佐木智和則完全不想找惠交談。他們兩人本來就缺乏共通的話題,他心想,現在對方的存在離自己更遙遠了。


    放學後,惠與艾莉卡如往常走到校門口。約一公尺半距離的圍牆外頭,早已有好幾架電視台攝影機,立在轉播車上對準了兩人。


    「……根據那些綜藝節目的八卦,我們兩個好像已經訂婚了。」艾莉卡皺緊眉頭低聲說道。


    「訂婚?」


    「對。等你十八歲時,『法師與上級魔女結為連理』之類的……」惡!人家才不想十八歲就結婚哩,艾莉卡心想。


    「……嗯呼。」


    「等、等一下!……你可不要當真唷?」因為惠並沒有立刻否定,所以艾莉卡慌了。


    「沒有啊。」惠左右搖搖頭。


    他無法想像自己十八歲時的模樣。無論如何驅使自己的想像力,也無從得知自己十八歲時在做什麽事。或許,會比現在長高一點(惠比大部分的女生都矮),看起來更像個大人吧。說不定還得每天刮胡子呢!


    不過,也就僅止於此了。那隻是無意義的時間流逝而已。自己大概到死為止都要頂著法師的名號,葬禮時也要被這些家夥拍照攝影吧。


    兩人搭上豪華轎車回家。


    自己每天的生活都得像相撲力士獲得優勝後的遊行一樣嗎?惠一邊望向沿途無數看熱鬧的群眾,一邊如此思索著。


    一點都沒錯。


    至少這種生活持續了一個禮拜左右。


    某天,當兩人依舊在夾道歡迎中回家時,有兩個天大的消息在等著惠。


    「我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


    很少故作神秘的典子對艾莉卡與惠宣示道。


    先說好消息。


    「看看這個吧。」典子把一張紙遞到惠眼前。


    「……這是?」


    那是一張身分證影本。


    「共同居住者『十川亞奈』……戶籍地,南關東東京市千代田區一丁目一番,住址是東海道安形市……」上頭寫著禦廚家的地址。


    「媽媽,這是!」


    「對……亞奈已經申請到戶籍與身分證了。」


    亞奈穿著可愛的圍裙式洋裝站在典子身旁,盡管她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依舊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怎麽會……怎麽辦到的?」艾莉卡喃喃問著。


    「『緊急命令』啊,算是政府送的禮物吧。」典子回答。


    「既然要祝賀我們,還不如拉抬一下今天的股市跟黃金報價。」象山抱怨著。


    「……耶。」艾莉卡感到十分驚訝。


    「在法律上亞奈也取得真正的人類身分了……而且是我們禦廚家的一份子喔。」典子似乎很高興。


    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成為人類這種事還需要法律規定嗎?他心裏懷疑著,但終究還是說了句「太好了,亞奈。」


    「嗯!」


    雖然亞奈仍舊搞不懂,但既然惠表示太好了,那就是一件好事囉,她因此露出了微笑。那是一張自然而甜美的笑容,惠不由得看傻了眼。這一個月以來,亞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了。生氣的臉、快要哭出來的臉、笑臉,每一種都充滿了生命力。


    艾莉卡粗暴地扯著惠的衣袖。「阿姨,那壞消息呢?」她催促道。


    接著是壞消息。


    「惠,你要冷靜聽我說完喔。雖然最近你已經很辛苦了,但還有一件更辛苦的事。」


    「……什麽?」惠一邊問一邊心想,要是自己能被取消法師資格的話就太好了。


    「你必須到聯合國發表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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