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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肉、煙火、不眠之山……美國所準備的歡迎活動全都落幕了,雖然之前擔心是否能夠好好溝通,不過總算還算順利。


    之後我們輪流洗澡,一邊吃冰淇淋一邊在客廳輕鬆談笑著。


    最後,男生拿著棉被到客廳,女生則在走廊另一端的和室,各自分別就寢,和室不時傳出笑聲。


    ——為什麽山縣也在這裏過夜呢?


    我到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不過即使隻有兩個男生在,我也問不出口,因為就像我不喜歡被別人千擾一樣,我想他應該也不喜歡吧,……不過,我也想到,如果他和我一樣的話,那他是否也有什麽事想問我卻問不出口?


    和女生她們相比,我們這邊幾乎沒有什麽對話,是受不了這種沉默嗎?他關掉屋裏一半的燈光,從電視機下麵拿出遊戲機,開始玩了起來,是我也曾經玩過的異世界戰術模擬遊戲。


    「這個……」山縣看著螢幕開口說,「你玩過這個嗎?」


    「啊,有,相當迷呢。」


    「這個遊戲裏的魔像怪不太有用處。」


    「……就是啊,不太有用處。」


    「我隻能玩到這個階段,魔像怪可以改變等級嗎?」


    「不行,上一代可以,不過這次不行,隻是在地牢以敵方姿態出現。」


    「這樣啊……我倒是堅持想使用它。」


    「從遊戲中間到最後麵,得到可以讓能力提升的道具,接近魔像怪主人——好像不對,我忘了名字,接近那個組合後,能力會提升,接著就比較好操作了。」


    「嗯——你果然也很迷啊。」


    遊戲內容的瑣碎談話雖然無關緊要,但這種無聊的對話,卻彷佛像是在跟自己說話一般,有種分不清楚是哪個人在說的厭覺。


    「我是不是對魔像怪這個詞反應過度了……」


    「……我說不定也是這樣。」


    「啊~這個、這個,要怎麽救這個npc?馬上就會被殺,我看乾脆放棄算了。」


    「啊,沒有那個角色會影響接下來的難易度。」


    「果然不可以放棄啊……不可以放棄。」


    他似乎在咀嚼那句話般地重複說道,然後緊閉嘴巴投入遊戲之中。


    我也靜靜地看著螢幕上的戰況,每當敵方角色無情殺了npc後,他就重新開始,重試了許多次。


    ……和室那邊傳來一陣騷動,然後——


    「塔、塔摩先生救我——!嗚嗚——!」


    乾慌慌張張地跑進客廳。


    「怎、怎麽了?」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救她——


    「喂,不能向男生求救!」乾就被搗住她嘴巴的唯和微笑說著「對不起驚動你們了——」的美國抓住,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請保重,乾。


    看來好像是被同性給性騷擾的樣子。


    ——被她們怎麽了呢?該、該不會是……


    我又開始了色情妄想,心髒噗通噗通亂跳。


    「……可惡。」因為山縣的話,我回到現實,他以一副非常冷靜的表情盯著螢幕看。


    不理會和室傳來的陣陣嬉鬧聲,他再度說道:


    「乾她……」


    「啊,嗯,真的不好意思。」


    「你沒有必要道歉,我不是說那個,我隻是覺得她真的很喜歡你呢。」


    「……呃……」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且,你好像也是真心喜歡她。」


    「那個……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剛才的情況就不用說了,另外,我看到你們留在研究室和烤肉時的情景,也讀過報告,我想,如果沒有十分強烈的喜歡的心情,那方法恐怕就無法成立了,我擅自看了,沒關係吧?」


    「不……沒關係。」


    「而且你有「願望」感受能力吧?你稍等一下……」


    山縣走到研究室,然後馬上回來,手裏握著什麽東西。


    「你拿一下這個。」


    「唔哇,好重!」


    我一接過來就厭到強大的重力,手腕立即下垂,然後下一瞬間——


    「我會一直一直等著山縣的。」


    是女孩子的聲音——「願望」竄進我的體內,這到底是——


    握在手裏的是觸感粗糙、像圓石般的東西,張開手一看,是個透明玻璃球的表麵被粗砂紙磨過的橢圓形硬塊,在遊戲螢幕的光的反射之下,顯得閃閃發光,可是以這個重量來說,很明顯不是玻璃,是什麽……這是什麽?寶石的原石嗎……


    「那是鑽石。」


    「是鑽石的原石?」


    看起來和雕琢過、當作裝飾品的不同,不過經他這麽一說,這確實具有鑽石的符徵,而且不像人工鑽石那樣摻著褐色,是天然的鑽石,跟玻璃不一樣,光的折射率很大,光射進結晶之中,彩虹色反射到許多方向。


    「嗯,不過這不是原石,然後呢,你聽到「願望」了嗎?」


    「有,這到底是……」


    他再度坐下,拿起遙控器,看著螢幕說道:


    「我想做個實驗看看。」


    「你說的實驗是——」


    我將鑽石拿到眼前,凝視著裏麵,由許多小麵聚集而成的鑽石深處,似乎映照著什麽。


    「……!!!」


    突然,一道炫目的光芒飛進我的眼中……我失去了意識。


    我是誰?


    森田友二。


    森田友二?


    雖然我也覺得是這個名字沒錯,可是也有種好像不是的鹹覺,不是我的什麽人的記憶似乎混雜在我腦中,以根幹相同但枝葉有些微差異的形式。


    對了,這是山縣的記憶。


    共有他的記憶,也就是說我變成了他。


    我現在是森田友二,不過也是山縣須彌。


    那份記憶,回溯到我跟他——另一個我,開始有很大不同的那個分歧點——與女孩子的邂逅……


    我從國中開始,就一直過著玩電動玩到半夜、在學校始終很困、午休時間在教室桌上一直睡覺的學校生活,所以周遭的人都在背後說我「很陰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好像會突然抓狂,好危險」等,被認為很難親近,對於他們說的話,我並不否認,我覺得自己隻能活得「陰沉」,雖然我不喜歡「抓狂」這個字眼,但確實曾因為怒氣無處可泄而厭到痛苦。


    我有個能讓自己這種亂糟糟的心沉靜下來的地方。


    ——就像身為森田友二的我,圖書館是容身之處一樣。


    那是跟陸地相連的那座島上的廢棄屋。自從發生某件事後,我就不喜歡回家,總是在放學回家途中到那裏去,那裏也鋪有道路,騎腳踏車的話,其實不算遠,我下課後就馬上騎著單車飛奔過去,聽說那裏以前有漁夫,我想那間廢棄屋就是當時留下的。


    從毀壞的門可以走到裏麵,在那裏能夠聽到海浪聲,也沒有城市的喧囂,我覺得自己發現了個好地方。也沒有特意做些什麽,就在那裏發發呆,吃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東西,即使到了晚上也不是很暗,有路燈和燈塔的光周期性照射著,再加上「不眠之山」的光映照到海上,非常漂亮,我在那裏待到很晚,我認為隻有那裏是「可以待在這裏」的地方——是隻屬於我的地方。


    然後,國中三年級五月底的某日,我同樣來到那間廢棄屋,因為夕陽餘暉之美,我走到屋外,觀看太陽落入山頭。


    太陽下山天色即將暗下來時,我發現有個人影在沙灘上跑步,剛開始我以為他是在慢跑,隻是不經意地看著他,但那個人似乎朝這邊跑來,我趕緊躲到廢棄屋,豎起耳朵聽著,


    腳步聲真的朝這邊接近,我於是躲到更裏麵,然後,那個人進來了,我躲在廢材的陰影下閉住呼吸,偷偷看著。


    我凝神注視,那個人的長相我見過……是同班的千葉美鄉同學,穿著學校運動社的製服,戴著白色發帶,額頭整個露出來,這是她的注冊商標,絕對沒錯。


    成績是全學年第一名,在田徑社也有不錯的成績,將學校的校訓——文武雙全——一絲不漏地表現出來的人,在校內相當有名,連不跟人來往的我也聽說過,心想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因而對她產生興趣,剛好又和我同班,於是暗中觀察著她。


    她是個光芒耀眼的女孩子,不過很少笑,在學校總是繃著一張臉,身高在女生裏麵算是嬌小的,但存在感卻很大,不知是否因為這個緣故,周遭的人對她總是敬而遠之,我沒看過她跟任何人聊天,她和包含我在內的周遭之間隔著一道厚重的牆,當然是跟我完全無緣的存在。


    那樣的美鄉同學不知為何竟然出現在我眼前,剛才在沙灘慢跑應該是在練習吧,但為什麽會進到這棟廢棄屋呢……?她如果將這裏視為休息地的話,我不就變成擅自使用這裏了。


    美鄉同學從牆壁的裂痕處探出頭,小心地四處張望,確認四周都沒人後,在中央處的某個木箱上坐下,接著從腰包裏拿出什麽東西放在地上,又從裏麵拿出……打火機,喀嚓喀嚓地發出聲響。


    看到那幅情景,我馬上聯想到「香菸」,說到學生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點火,就隻會想到這個。


    ——美鄉同學會抽菸?我實在不敢相信看起來那麽正經的她會抽菸,為什麽……難道是因為有什麽壓力嗎?


    我胡思亂想著,繼續觀察她。


    美鄉同學用打火機點燃了先前放在地上的東西——蠟燭。


    ——蠟燭?抽菸不會用到蠟燭,她到底想做什麽?


    她開始用蠟燭燒起什麽東西,淡淡的煙嫋嫋升起,有股燒焦的味道,但卻不是菸臭味,她的身體在陰暗處,我看不清楚到底在燒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稍稍站起身來,然後我看見了她所燒的東西——


    「唔,唔哇!」


    「!是誰!」


    我不自覺叫出聲來,被隨即發現到我而走過來的美鄉同學揪住衣領,壓向牆壁。


    「……?你是……山縣?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們雖然同班,但她怎麽知道我這個沒有存在厭的人的名字?我雖然厭到疑惑,但現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剛剛的事你看見了?」


    「嗯,所以、那個……我不會逃走的,你、你先放開我,我好痛,好、好熱。」


    「啊,對不起,不由自主就……」


    「手、手腕變紅了!快點、快點滅掉!你為什麽這麽冷靜……」


    我所目擊的並不是美鄉同學在抽菸,不是自殘行為,而是自燒行為——她正燒著手,將燭火放在左手腕附近,那並不隻是在取暖,手腕確實伸入火裏麵,碰到火的地方被燒焦了,周圍紅通通的。


    總之,我先提醒她這點,她小聲地「啊」了一聲,用右手掌直接覆蓋在上麵,過了一會兒,大概因為沒有燃燒所必需的氧氣,手腕上的火熄滅了,隻剩下燒焦的地方。


    「不燙嗎?」


    「不……那個……燙是會燙啦……嗯……終於被看到了啊……」


    美鄉同學像是放棄了什麽般地歎了口氣,然後坐回剛剛的木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到她向我招手,我便聽話地隔著燃燒的蠟燭坐在她對麵的木箱上。


    「那個……我……什麽都沒看到,所以……」


    「……不,你不需要說謊,我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


    「……對不起,」我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不,等一下,既然已經被你看到,那就必須跟你說清楚才行。不過,在這之前,山縣,你可以陪我懺悔嗎?」


    「懺悔……?」


    「拜托你。」


    聽了她的話,我再度坐回那裏。她對於自己被發現的秘密,既不意圖含混過去,也沒威脅我不準說出去,更沒責備擅自偷看的我,不僅如此,她垂著頭,該說是聖潔嗎?像是真的要傾吐自己的罪狀般開口說道:


    「你要跟誰說你所看到的事都沒關係,做出自燒這種不當行為的是我,我沒有權利阻止你的行動,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那樣做的話,你的形象會毀於一旦,……我也沒有可以說的對象,再說,那樣做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


    「我的形象……」


    「先別說這個,手腕不是燒焦了嗎?……不會痛嗎?如果怎麽樣的話要去醫院,不要說是自己燒的,我想應該不會被發現……」


    「……還沒有恢複原狀啊,」她抬起頭,仿佛是在看手表似地看著左手腕,「這個不要緊的,你看一下這裏,……為什麽要避開眼睛?」


    「因為好像很痛……」


    「嗯,總之你看一下,嗯……」


    美鄉同學緊緊握著左手,然後燒焦的痕跡從四周漸漸變回膚色,黑色的麵積變小了,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咦?這是怎麽回事?」


    「你會訝異也很正常,其實我的身體是由碳組成的,雖然這麽說卻不是有機物,是焦炭或煤那種,所謂的不定形碳,所以就算燃燒也沒關係,你可能難以相信,不過這是真的。」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


    眼前所見的現象確實是事實,所以我無法否定,可是比起這個,我不懂的是為什麽對隻是偶然目擊的我揭露自己的秘密。


    「為什麽連這種事都告訴我?」


    「不這麽做的話,你會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吧?」


    「是碳的話,那個……就算燃燒也不會痛嗎?」


    「沒那回事,會痛……」


    那為什麽要那麽做?我沒有問出口,因為我認為太追根究柢不好。


    「不說這些了,你可以幫幫我嗎?我的罪被你發現了,所以必須給我懲罰才可以了結,你說什麽我都會聽的。」


    「就算你這麽說……」刹那間,腦海閃過被虐狂的念頭,但我隨即搖頭甩開,「我想不到,而且擅自偷看的我也有不對。」


    「這樣啊……」她再度垂下視線,「可是你不給我懲罰的話我會很困擾,不那麽做,我大概還會重複同樣的事,拜托你。」


    「呃,那……」美鄉同學的臉龐在燭光映照下,顯得莫名地可愛,我一邊看得入神,一邊說道:「請你做我的朋友。」


    我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


    「?這怎麽會是懲罰?」


    她抬起頭看我,我立即低下頭,臉頰燙得不得了。


    「呃,那是……我想你一定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所以這算是懲罰。」


    「你是那樣看自己的啊……我明白了,我以為會被要求更難的事呢,嗯,被你看到算是我運氣好吧,然後呢?我們是朋友,接著要做什麽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朋友到底是什麽?不好意思,明明是我自己這麽說的……」


    「不,這樣啊……請你明天也到這裏來,我想多跟你聊一聊,促膝長談也是朋友不是嗎?而且,有你在旁邊的話,說不定可以不用燃燒身體。」她迅速起身,「那麽,我要跑回去了。」你也不要待太晚,早點回去吧。」


    說完,讓蠟燭繼續燃燒著,美鄉同學走出了廢棄屋。


    ——那是我跟美鄉第一次交談,就因為那一天,我對


    她那誠實的性格厭到無限的敬意,我想也喜歡上她了吧。不對,在此之前,從注意她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對她抱有好感。


    沒錯,我遇到的是千葉美鄉而不是乾琴子,而且喜歡上她,那時就是分歧點,是一切的開端。


    ……那之後,我幾乎每天放學後都在廢棄屋跟美鄉同學見麵,每次見麵,她的表情就會舒緩開來,感覺牆壁消失了。在學校時,因為在意周遭的眼光,而且感覺她豎立起一道厚牆,所以無法說話。不過在那裏,隻有我們兩個,我們談了許多事。


    譬如說,我跟她說了造成我不想回家的原因,攪亂我一切生活的那件事。


    「你的修學旅行怎麽樣?」


    「修學旅行?嗯,我自己是還蠻享受的。」


    「……我也是,還蠻自得其樂的,可是……」


    「……發生什麽事了嗎?班上同學對你做了什麽嗎?」


    我沒有任何一個同年齡的朋友,是屬於獨自過活的人,被周遭的人認為是「難以相處的人」,所以一個月前的修學旅行是次艱苦的旅程,不論是班級行動、住在八人房,都形同我不存在一般,班級行動我遠離大家落在最後麵,也幾乎不在房間,在旅館大廳一直待到就寢時間,我知道這是讓彼此都好過的方法,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以我自己的方式享受著旅行,劄幌拉麵也很好吃。


    「不,跟其他人疏遠是預料中的事,我已經習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等我從修學旅行回來時,等等——光是想起這件事就……,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嗯,慢慢說沒關係。」


    「……然後,就發生了那件事,我回到家後,發現我的房間變得空蕩蕩的,在這四天三夜之間,我平常玩的電玩、貼在牆壁上的美少女海報、收集的漫畫、公仔,全部不見了……隻剩書桌、床、文具之類的東西,啊,對了,還有錢跟信一起放在書桌上,那封信的內容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上麵寫著:「為了讓你專心準備考試,我把玩樂的東西賣掉了,拿這些錢去買參考書,希望你可以考上,我會幫你加油的。」


    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竟然做出像大雄的媽媽那樣的事,自己這麽說可能有點奇怪,不過我並沒有像大雄那樣偷懶不念書,沒錯,我的確很愛玩電玩,但還是有在準備考試,而且,就像你知道的,這個城裏的學校都附屬於獨樂崎大學,有點像是一貫教育,隻要不是太混,應該都能升學,我馬上就發現「為了讓你專心準備考試」不過是個藉口,另有其他真正的原因。


    最近不是發生很多起少年案件嗎?少年案件雖然每年都時有所聞,但今年特別注意像我這樣的「陰沉少年」,不,應該說是成為攻擊的對象,當然我也警惕自己「要注意不要變成那樣」……可是,我爸媽卻毫無懷疑地接受了媒體的言論。


    「我家的孩子不會那樣的」觀念是錯的,府上的孩子也很危險。


    像這樣的訊息才是使得我房間空蕩蕩的原因,我爸媽想在物理麵上強行抹去我身上那種「陰沉少年」——沒有什麽朋友、沉迷於電動的少年的印象,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兒子,相信媒體的言論……


    麵對這樣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是乾脆發飆呢?還是重買遊戲表示反抗?或者照他們說的專心念書扮演個乖孩子?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結果最後剩下的隻有「這不是我的房間」的感覺,完全不認為我「可以待在這裏」。


    不隻是在學校,連在家裏都失去了容身之處,可是,很沒出息的是,我沒有離家出走獨立更生的能力……所以總是在這裏打發時間,盡量晚回家。」


    「……這樣啊,難為你了。」


    「你也覺得我很沒出息吧。」


    「沒那回事,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呢?」


    「我這麽說或許會讓你更痛苦……不過,我想你父母也是擔心你,隻是方法太過笨拙、極端而已吧?」


    「這我明白,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嗯,我就知道你應該能夠理解,或許很受傷,但既然你能這麽想,我想你一定能夠踏出下一步的。」


    美鄉同學一直很認真地聽著我笨拙的話,並鼓勵著我。


    「對了,大雄到底是誰啊?」


    「啊……不知道就算了,他是某本漫畫中的角色。」


    「不好意思,那方麵我不太熱,我沒辦融入其他人的話題,和漫畫甚至電玩比起來,跟我說話很無趣吧?」


    「沒那回事,電玩隻會有設定好的反應而已。」


    「是嗎?類似這樣的事你隨時可以跟我商量,因為那也是朋友會做的事。」


    如果沒有美鄉同學能夠商量的話,我說不定已經瘋了。


    在那之後,她對我說了魔像怪的事,從操形學的基本——什麽是製造魔像怪必不可缺的、魔像怪或人如何以公式表現,到研究這些的赤石教授的事、這個城市的秘密,最後,美鄉同學是怎麽誕生、成長的,為什麽會燒自己的手腕也告訴了我。


    「製造我的是赤石教授,這我之前有說過吧,經由教授的想像形成我的精神,然後,因為教授希望,而給了我存在理由,我才能在這裏,……但是我好像是實驗失敗所誕生的魔像怪,「卵」這個成為肉體源頭的有機物塊,好像是我最初的「素材」,過去,還有其他操形學者的時候,「卵」的實驗聽說從沒成功過,我也一樣,還是不是很成功,從卵成長到胚胎、嬰兒、小女孩的時候,肉體崩落,體液噴出,無法繼續維持身體,本來我應該無法依附到肉體,而變成魂飄蕩,不過,教授在那時負起了製造出我的「責任」,在魂離開破爛不堪的身體之前,用「炎的咒紋」讓身體燃燒,讓我重生為以碳為「素材」的魔像怪。」


    「那麽,誕生時的火和你的自燒行為有關嗎?」


    「嗯,說不定有關吧,我的身體或許還記得那件事。本來毫不相幹的我的精神和組成外形的「素材」在哪裏連係了起來,也許那份記憶在我的精神深處起了作用,所以才讓我有自燒的行為,我自己無法控製那股衝動。」


    「我還自己胡猜是不是因為壓力的關係,你的成績那麽好,對運動也盡全力地努力,而且,好像有人嫉妒你的成績……」


    「我從來不覺得那是壓力,也管不到別人的想法,我無法控製別人,要求別人完美的人,那個人自己就不完美……你想要被大家喜歡嗎?」


    「我對其他人……沒有任何期待,就算曾經很要好,總有一天還是會被背叛,會各分東西,所以從一開始就不要有交集比較好。」


    「那麽,你在跟我說話時,也想著我們總有一天會各分東西嗎?」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我不好,不該問你這種問題,但是,那樣好悲哀唷,就算我想要接近,你卻一直遠離,……不好意思,我離題了,至於我燃燒自己身體的動機……我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就像無法控製別人一樣,在自己的身體之中,也有無法控製的部份嗎?」


    「沒錯,你這話說得真好,我開始喜歡上你了。」


    「咦!那是什麽意思……」


    我那時心想,美鄉同學所說的「喜歡」,大概跟我想的「喜歡」不同。


    「內心充滿著矛盾,火烤焦、燃燒著我的手腕,明明感到痛,不知為何卻無法停止。那份疼痛、炙熱厭,剛開始真是痛苦得不得了,但持續下去後就習慣了,戚覺不到疼痛,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常常看著自己燒得火紅的手腕看得入神。」


    我不希望美鄉同學再次燃燒自己的身體,所以我握住她的雙


    手,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不行的,不管你心裏怎麽想,我不希望你再做傷害自己身體的事。」


    為什麽我有辦法對女生做這種事呢?我現在仍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知道了,因為人必須努力克服自己的欲望與衝動吧。」


    美鄉同學那時對我微微笑了一下。


    「山縣,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跑跑看?」


    「咦?可是我對運動……」


    「慢慢、慢慢地跑就行了,我會配合你的步調。」


    「我會妨礙到你……」


    「山縣,我告訴你我為什麽要跑步,我之前曾說過魔像怪是以e=mc2來行動的吧,也就是說,並不是以心肺功能在行動,我的呼吸隻是裝出來的。如果根據e=mc2的公式作用的話,較之人類,可說有壓倒性的能量效率,我應該能夠以超人的速度和持久力來跑,可是事實卻非如此,魔像怪能源的損失太大了。我知道操形學後,就對為什麽會這樣鹹到疑惑,所以就開始跑步,我想研究精神的意誌可以使用能量到什麽地步,魔像怪的極限到哪裏。」


    「原來如此,竟然會思考這種事,你真的很厲害呢。」


    「不過,不隻是那樣,我跟人一樣,單純覺得跑步這件事很舒服,這是我加入田徑社後才察覺的,所以我也想讓你體會那種滋味,不願意嗎?」


    在美鄉同學的正視之下,我無法搖頭拒絕。


    ……就像這樣,她給了我許多建議,也告訴我很多她自己的事,所以我想回報她,終於想到了一個點子。


    「這是什麽?要在這裏放嗎?」


    我想和她一起放煙火,就像戒菸的人為了消除菸癮,嚼尼古丁口香糖一樣,我想藉著放煙火,讓她忘了燒自己的身體,我想讓她看看,比起自燒,還有更美麗、愉快的事情。


    我們在廢棄屋旁邊的沙灘放煙火,自從小學時和家人一起放之後,我就沒再玩過了,因為沒有什麽事比一個人放煙火更寂寞了,所以我一直沒有放,不過,這時的我,有美鄉同學在。


    點燃老鼠煙火時,它一邊旋轉一邊追著我,我忙不迭地四處躲避著,那時我第一次聽見美鄉同學笑出聲來。


    自從遇見她之後,我們一起度過許多日子,等察覺到時,已經要放暑假了,我開始意識到未來,我想和她一起參加升學考試,進入同一所大學附屬的高中,想要兩個人一起做更多更多有趣的事。


    就在那個時候,有一天晚上,不是美鄉同學,是長得跟她很像的美國獨自前來廢棄屋。


    「你是山縣須彌對吧?」


    「美鄉……同學?」


    「很遺憾,我是美國,千葉美國,美鄉的雙胞胎妹妹,請多指教。」


    和美鄉不同,她相當擅於和人打交道,烕覺有點裝熟。雖然長得很像,但她沒有帶發帶,瀏海垂下來,給人不同的厭覺。


    「今天美鄉不會來唷,所以我代替她來,我想帶你到赤石教授那裏。」


    我被帶到美鄉所住的公寓見赤石教授,然後,就像老掉牙的電視連續劇般,醫生對病患的家人告知病情,或者應該說,根本就是這麽一回事,站在旁邊的美國看起來就像護士。


    「美鄉的身體結晶化,得了絕症。」


    根據教授的說法,那就像是魔像怪的癌症。美鄉的「素材」——碳,逐漸開始結晶變成鑽石,結晶化的部份會失去自由度,沒有辦法變化,不隻如此,還會奪去那部份的活動、感覺,就像麻痹一樣,雖然或許可以切除患部,可是卻無法治好那個病本身,結果又會在某個地方發病,然後蔓延,最後整個身體都會變成結晶,那樣的話,魔像怪會變成怎麽樣呢——


    以人為例的話,就是全身麻痹隻剩意識存在的狀態,沒有感覺,不知道自己能否動彈,變成隻有一顆心孤零零地飄蕩在黑漆漆的無之中,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嚐不到,什麽都摸不到,連跑步、燃燒自己感到疼痛都做不到,無法使力也無法受力,隻是個會思考的東西,那是比疼痛、死都還要痛苦、可怕的事,光是想……腦袋似乎就快要抓狂,加上美鄉是自己喜歡的人,更而甚之……


    我詢問教授自燒行為是不是病因,教授跟美國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雖然很訝異,但之後教授將它解釋為「應該是感覺到病情的她,想要對自己的身體有實感,而無意識間所做的行為」,雖然他說患病的直接原因是以「炎的咒紋」燃燒肉體,但實際上似乎不是很明確,也似乎沒找到治療的方法。


    教授告訴我,解救美鄉的方法就是讓她絕望,如果已經無藥可救,與其讓她孤零零地存活於無之中,不如給她精神上的傷害,讓她死去比較好,這是教授和美國的結論。他說那是身為製造者負起「責任」的方法,所以叫我不可以再見美鄉,在教授跟美國的說服之下,我開始覺得那樣比較好,就照他們所說的暫時不見美鄉。


    可是,讓她絕望這種事,我還是怎麽樣都無法接受,我拜托教授讓我見她,教授雖然拒絕了,但暗中聽見我們交談的美鄉,在那之後還是來廢棄屋了。她似乎也曾經試圖讓我放棄,不過還是做不到。


    與其死,美鄉選擇了失去自由地活著,而我也沒有讓她絕望,我承諾會負起「責任」,學習教授已經放棄的操形學,一定會從結晶之中將她救出,所以要她不可放棄希望,一直一直等下去。


    ——然後,國三的夏天結束時,她變成了結晶。


    之前一直在我的意識中占有優勢的山縣須彌漸漸薄弱,再度回到森田友二。從和遇見千葉美鄉的分枝並行存在,我跳回原來的和活著的乾琴子相遇的分枝。


    森田友二。


    我是森田友二,我幾乎差一點就忘記了。


    ——比疼痛、死都還要痛苦、可怕的事……


    這在我心中留下強烈的印象。


    「……嗯,……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嗯,你回來啦。」


    「山縣,這到底是……」


    ……我……似乎一直凝視著結晶之中映照的東西,就算從那裏栘開視線,視野卻難以對準焦距,我不斷眨眼,終於確認是原來的公寓客廳。


    我看見映照在電玩畫麵下的山縣的臉,客廳流瀉著小聲的電玩bgm。


    「森田,你還記得剛才看到什麽嗎?」


    「啊……嗯,不過該怎麽說呢?厭覺山縣的記憶進入我的體內,然後……好像體驗了和美鄉同學之間的回憶……」


    ……對了,山縣沒有回自己家而住在這裏,以及玩著已經發行一段時間的電玩,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原來如此,果然跟我的觀點同化啊……那個……給我。」


    我將鑽石還到山縣伸出的手上,他放下控製器,用兩隻手將它包住。


    「我想你所看到的,是這顆鑽石身為魔法物質的性質所產生的。」


    「魔法物質?」


    那顆鑽石也是魔法物質嗎?


    「你看到了這顆結晶是怎麽形成的吧?」


    「……碳的美鄉同學成為結晶,然後……」


    「沒錯,這跟一般的魔像怪順序相反,從碳這種「素材」誕生的魔像怪再次回到擁有「願望」的「素材」——鑽石。」


    回想剛才體驗到的事,我馬上明白了。


    「美鄉直到現在仍然發出「願望」,我跟你都有「願望感受能力」,所以能夠聽到。美鄉從這裏麵另外還發出一樣東西,我直到最近才發現,那就是「回憶」,我發現每次隻要凝視著,她就會讓我看到你所看到的,嚴格來說不是我的記憶,是我和美鄉之間的記憶。」


    「之間的……」


    「剛開始


    我以為是自己在回想,不過,我真正再體驗一次之後,因為實在太過真實,所以我知道那是美鄉讓我看的,我猜那是這個魔法物質的性質,雖然也試著讓美國看,不過她所看到的,似乎並不是站在任何一方的角度,而是從我跟美鄉的旁邊看的影像,所以現在也讓你試試看,對不起沒有事先說明。」


    「……嗯,嚇了我一跳呢。」


    「我從報告中得知你和乾的事後,自認為我和你所邂逅的女孩雖然不同,不過卻過著同樣的生活,所以,我想說不定你會和我的觀點同化,結果真的如同我所想的。」


    「我也是,打從今天一看到你,就有種一樣的感覺,……不過,這麽重要的回憶讓我這個旁人看,沒關係嗎?」


    「剛開始,我和美國不同,沒有意思要對你們說,但我還是改變主意,決定由我來告訴你一切,因為我從報告中知道了你的事,不跟你說我的事情的話,這不公平,而且,我相信如果美鄉不想讓誰看到回憶的話,那個人應該是看不到的,從你跟我的觀點同化這件事看來,你果然具有可能性。」


    「可能性?」


    「看到回憶的你,應該已經知道請你們來這裏的理由了吧?美國雖然說隻是單純想聯絡感情,不過有更明確的目的——希望你們可以幫忙救出美鄉,所以才請你們來,我想她明天應該會對大家說吧。」


    一直看著遠方說話的山縣,看向我說道:


    「美鄉成為結晶已經快兩年了,這段期間,為了救出她,我一直來這裏學操形學,但直到現在仍然無法成功,從裏麵可以聽到,「願望」,是魔像怪還活著的證據,隻要她還在無之中等待,我就不可能放棄,我認為『隻要能救美鄉,其他的事全都無所謂』,要做什麽都沒關係、想嚐試各種可能性,森田,你可以協助我救出美鄉嗎?」


    「……嗯,我當然想幫你,可是我完全比不上媛……」


    「我知道,當然我也打算拜托片倉同學,不過我想那會是正統的作法,大概會追隨教授試過的治療,然後以報告為根基,來考慮讓精神移轉的方法,可是,不是我在懷疑,我想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因此我才需要像你這種人的主意,不是正統的作法,我現在非常渴望誰都想不到的點子。」


    「……你突然這麽說,這很難耶。」


    「操形學最重要的是喜歡對方的心意,就像我喜歡美鄉一樣,喜歡乾的你,相信一定有什麽靈感的。」


    「我知道了,雖然我沒辦法輕易給你承諾,不過我會試著想想看的。」


    「謝謝,我明天告訴你我的聯絡方式,有什麽進展的話,請直接跟我聯絡,……那麽,睡覺吧。」山縣說著關掉電玩的電源,「其實我也知道這不是打電玩的時候……但研究陷入瓶頸。」


    「我覺得歇口氣是必要的。」


    「嗯,謝謝……結果,今天還是救不了她啊。」


    他握著結晶,躺在棉被上。


    關掉房間的電燈,我也躺了下來,然後,從因為許多資訊而快爆炸的腦中又浮現出那句話。


    ——比疼痛、死都還要痛苦、可怕的事……


    有「疼痛恐怖」的我,美鄉的「自燒行為」,光是從山縣的記憶裏看到就受不了,比疼痛還要可怕的事——「在無之中孤零零一個人」,我不知該如何麵對存在著這種事的事實。雖然我想否認,「怎麽可能有那種事」,但卻無法將剛才所體驗到的事當作沒發生過,想到這裏,


    雖然不熱,全身卻流下極不舒服的汗。


    我突然感到很不安,閉上眼睛之後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全身被束縛住,變成隻有一顆心存在,所以我勉強自己張開眼睛,爬出棉被,深深坐進沙發,感受著從敞開的窗戶吹進的涼風和城市的光,我對自己說:「不要緊的,我還有感覺。」


    剛才山縣在玩的電玩,可以呈現不同的故事,由於玩家的選擇,主角們經曆的人生會改變,因為這樣,原來是同伴的角色可能變成了敵人,生死也會不同,然後……邂逅的女孩也會有所改變。


    從山縣身上感受到的相似性,因為鑽石讓我看的回憶,讓我有了「他是我的另一種人生」的實感。同樣的人,在某個分歧點上遇到不同的女孩子的話,各自會變成怎樣,這個的具體表現就是我和山縣。


    乾也有可能在「卵」的實驗上失敗,如果她變成碳的魔像怪、變成結晶的話,我也絕對不可能選擇讓她絕望。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從結晶中救出來,必須讓她和山縣再相見,讓比疼痛還要可怕的事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如果不那樣的話,我便無法冷靜地生活下去,我明確厭受到在自己內心中,萌生了這樣的堅持。


    2


    《千葉美國的故事之3》


    和室裏鋪著四床棉被。


    「可以待在這裏的地方」,給予人這種存在理由是這間房子自己的存在理由,現在正是驗證這點的瞬間。這有些難以理解,再想下去也沒什麽意義,總而言之,純粹就是因為可以不必感受到這間房子的寬闊而感到高興,像這樣靠在窗邊看,對鋪得沒絲毫空隙的棉被有種放下心的感覺。


    「今天很快樂吧?」


    我忍不住對盤腿坐在最內側棉被上的唯說道。


    「……」


    她一直觀察著兩隻手的手指。


    「喂!很快樂吧?」


    「……啊?」她抬起頭,「你是在問我嗎?」


    「嗯!這裏又沒其他人。」


    「嗯,算是很高興吧,謝謝你了。」


    「不客氣!」聽到唯對我道謝,我非常高興。對視線再次回到手上的她,我不禁問道:


    「你一直看自己的手,該不會是自戀狂吧?」


    「……不要突然問這種沒禮貌的問題啦,我隻不過是喜歡手而已。」


    「是~喔。」


    我發現她最初對我態度有些冷酷,可是如果因為這樣就逃避她的話,不管過多久距離都不會縮短的,所以我主動跟她攀談,這樣的話,大多數的人都會撤下心防。


    「我洗完澡了。」


    穿著t恤和短褲的琴子滿臉紅通通地回來,坐在我平常使用的鏡子前麵。


    琴子也是,剛開始很怕生,我覺得這種女孩子也很可愛,試著跟她聊過後,果然是個很有趣的人。


    沒錯,固執也好,害羞也好,我知道其實大家都想跟誰有所聯係,隻因為警戒心很強,無法自己開口,那麽就由我主動和她們說話,隻要讓她們知道沒什麽好害怕的,一定可以變得很融洽的。


    「琴子,」唯仍然看著手說:「你想和友二睡嗎?」


    「咦?」琴子轉頭看向唯。


    「雖然很可惜,不過不行,因為我不喜歡旁邊的房間在。」


    「什麽嘛,我什麽都沒說呀……是什麽?」


    「我知道,」我試著加入談話,「是bbs用語吧?」


    「逼逼艾斯?我愈聽愈糊塗了。」


    真不錯,女生間的黃色話題,在田徑社,如果隻有女社員聚集在教室時也常常這樣。


    「小美,」琴子看向我,「……那個,就是……」


    「什麽事?你不需要顧慮唷。」


    「嗯,就是……你也是從「卵」誕生的,然後……那個,胸部從一開始就那麽大嗎?」


    「嗯?啊~胸部啊,怎麽可能一開始就有,我被製造出來時是念國中之前,沒有是理所當然的,那之後才慢慢發育的唷,雖然這麽說,我覺得自己並不算豐滿型的,為什麽這麽問?……啊,難道你很在意自己的胸部嗎?不要緊的,你才剛從「卵」誕生,以後會慢慢變大的。」


    「……是這樣


    嗎?」琴子從t恤的領口望著自己的胸部,「可是我已經過了成長期了。」


    「還沒有性徵(譯注:日文的「成長」與「性徵」同音),」唯立即插口說:「第二性徵。」


    「……第二?」絕妙的停頓之後,琴子滿臉脹得通紅,「字、字不一樣啦!」


    「琴子,我幫你揉一揉吧,」唯將手伸到自己的麵前,做出搓揉的動作,「聽說這樣可以變大。」


    「呀!」琴子猛地從椅子上跌下,「不、不要,我還不到那種地步。」


    「那用手指呢?」這次變成像是捏著突起物似地動著手指,「用手指、用手指……」


    琴子似乎很容易激起別人的虐待欲,感覺天生就是m,我們雖然並不特別s,也總想欺負她一下,於是我也成了攻擊的一方。


    「用手指~~」


    唯和我動著大拇指跟食指,一步一步逼近琴子。


    「唔哇!」


    啊,逃走了。


    「塔、塔摩先生救我——!嗚嗚——!」


    「怎、怎麽了?」


    我在權充男生寢室的客廳入口將她抓住,唯搗住琴子的嘴巴。


    「喂,不能向男生求救!」


    「對不起,驚動你們了——」我笑著跟他們低頭道歉。


    強製遣返和室。


    在棉被上玩了好一陣子的3p。


    「呀、啊哈、嗯哈……」


    ……琴子剛才有感覺了吧。


    「……」


    去研究室的媛拿著書回來,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


    「哦,」唯發現了什麽,「你的巨乳感覺很舒服呢,讓我摸一下吧?」


    好像轉移目標到媛身上了。


    「……什麽?啊?咦?唔?」


    「我幫你揉一下!」


    「我也想摸摸看!」


    「——!!」


    疑似4p。


    亂七八糟,胡天亂地……


    ——好開心!


    這種像是合宿、畢業旅行的氣氛,讓我的情緒相當高亢。


    「我已經說了請你們住手呀!」


    媛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大聲叫道,結束的鍾聲響起,我們回到各自的棉被,呼吸紊亂,除了唯之外,每個人的t恤都淩亂不堪。


    圖109


    我們一邊整理著棉被,一邊讓呼吸慢慢恢複正常。大家都躺下後,小媛趴在我旁邊的棉被上,正將書打開時,我開口說道:


    「好,大家都到齊了,現在我們開始聊隻能在女生間說的話題吧,談談戀情吧。


    「……不要啦,好像會被猜到進展。」


    「那就請提出這個建議的小美同學先開始吧,我有點事想問你。」


    「什麽事?」


    「跟剛才琴子問你的問題類似,你是從「卵」誕生的吧,這麽說來,你是因為想和誰嘿咻才誕生的嗎?」


    三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我身上,還真是直指核心的問題呢。


    「算是吧,不過那是將來的事,那樣的對象根本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那麽曖昧的「願望」,虧「卵」還有反應。」


    「教授曾經說過,有個形成「願望」的秘訣,隻要能在自己內心發現那顆芽,想形成怎樣的「願望」,可以經由「禁欲」得到某種程度的控製,和琴子的情況不同,我是在教授體內產生沒有指定具體對象的「願望」下製造出來的。」


    「禁欲」啊?


    「你說八字都還沒一撇,那他呢?」


    「他……?須彌嗎?我跟須彌不可能的啦,夠了,我的事一點都不重要吧!」


    「……喔~嗯,我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啦,不過我本來以為你一定也像琴子那樣很想做。很想做。」


    「唯!討厭啦!」


    「我是認真的,魔像怪雖然沒有明確的存在理由就無法存活,可是誕生之後卻有種被raisond"tre囚禁住的厭覺,光是執著在那點上,變得眼裏沒有其他東西,要是沒有人對自己說「可以待在這裏」,就會相當焦躁不安。」


    「……原來如此,說不定真是如此。」馬上回應的是媛。


    raisond"tre這個詞,上完生活與倫理課後就沒聽過了,我記得好像是存在理由還是存在價值的法語,感覺挺酷的。


    「嗯,這是我的親身感受啦,希望琴子也能早日和友二發生關係。」


    琴子的臉像燈泡一樣紅得發亮。


    媛呼哈地打了一聲嗬欠,拿下眼鏡,我於是將電燈關掉再繼續聊。微微的亮光從窗戶透進來,這種隻有聲音的聊天的厭覺,好久不曾有過了。


    「不過,你們三個感情真的好好呢。」


    「嗯——是這樣嗎?」


    「咦?為什麽是疑問句?我覺得沒有錯呀……」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太喜歡以感情好這種「普通」的字眼來形容我們的關係,有沒有其他比較特別的,雖然現在我們四個這樣並排睡著,但說不定也可能一直互不相識……」


    「唯,你偶爾也會冒出這種很敏銳的話呢,像剛才的存在理由,就讓我心跳了一下唷。」


    「你不喜歡談論這種事嗎?」


    「沒有,我很尊敬你。」


    「討厭—」


    我覺得唯非常酷,內心堅定、說話機智、個性乾脆,我完全模仿不來。


    「是森田學長……」媛小聲地說道:「將我們連係在一起,我們會來這裏,也是因為學長建議我這麽做的。」


    「嗯,說得對,真不可思議。」


    「小媛,」琴子提高音量,「小媛,那個……思,你對塔摩先生……對不起,就當我沒說吧。」


    「可以嗎?」


    「嗯,嗯。」


    「那麽我要睡了,今天好累……」


    因為隔著小媛說話不太方便,我移動到鏡子前的椅子,三個人小聲地繼續聊著。


    「這間房子有過多少個魔像怪啊?」


    「我誕生之前好像蠻多的,聽說最多時有八個還是九個。」


    「這樣啊……」


    「對了,白天的時候你奸像很在意病曆卡,為什麽?」


    「嗯,我隻是有點在意。」


    ——?感覺好像不是隻是有點,不過琴子沒有再多說下去,因為氣氛有些尷尬,我於是換個話題。


    「唯,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


    「有嗎!?我怎麽沒聽說過。」


    「是非常可愛的男孩子。」


    「你說的該不會是……那樣不行不行不行啦。」


    感覺上似乎不想要男人的唯,喜歡上的男生果然是……?


    「它叫洛洛。」(我還露露修呢……nnd!)


    「……什麽嘛,不要嚇我啦。」


    「洛洛是……?」


    「唯的寵物,很可愛的小狗。」


    「什麽啊,是狗啊,我還以為一定是友二呢。」


    唯壞壞地笑著。


    就在笑聲漸歇的時候——


    「嗯,哥哥……思,嗯呼。」


    媛以稍帶性感的聲音說起夢話,我們馬上豎起耳朵……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我小聲問道。


    (……剛剛她是叫哥哥吧,是指親哥哥嗎?)


    (嗯。)琴子也壓低聲音。


    (媛有戀兄情結嗎?)


    (或許吧。)


    像是對聲音起了反應,媛開始蠢動起來。


    「嗯啊,友二哥……呀……」


    「!!」「!?」兩個人都突然站起身來。


    「你、你有沒有聽到?她說友二哥……」


    「她剛剛也是在叫學長吧,為什麽夢話會不一樣?友二哥,好像新婚夫婦哦。」


    「討厭,為什麽?為什麽?」琴子抱頭說道。


    烤肉的時候其實已經看出端倪,難道媛真的喜歡友二?


    「琴子,有情敵耶……」


    「啊!我搞不懂小媛在想什麽啦!」


    因為事情變得很有趣,我也想參一腳。


    「我也覺得友二很可愛,說不定我也會喜歡上他唷。」


    「等一下,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啦,大家冷靜點。」


    「啊哈哈哈!」從微光下我看見唯咧嘴大笑,「真的很奇怪,在這裏的女生一點都不「普通」呢,竟然會喜歡上那麽沒用的友二……不過,最後能讓友二敞開心門的隻有琴子一個,在這裏的四個人都很清楚,沒問題的。」


    「嗯,我看過報告之後也明白了這點,告訴你,通常女生說男生很「可愛」,就是沒有把他當成戀愛對象,所以你大可放心。」


    「不要著急,慢慢來。」


    「……嗯,我會加油的。」


    「加油!」


    我說,同時打從心底替琴子打氣。


    ——沒錯,把天生m的她放在第一位的,隻有更m的友二。


    我想支持別人的戀情,我真的希望她加油,……還沒有嘿咻過,真是純真可愛啊。


    大家聊累了靜靜入睡後,我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


    我早就向社團請假了,卻因為有一個經理生病,結果又把我叫過去,我拒絕不了,將須彌留在這裏,鹹覺很過意不去。


    然後早早離開社團,在車站和唯他們見麵,果然是一群很好的人,我一開始就認為可以全部都告訴他們。然後一起烤肉,又讓他們看了煙火跟「不眠之山」,希望我也能加入四個人的強力羈絆中。


    這間房子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讓人不再感到寂寞……不,不對,比起自己的寂寞,我應該為大家都這麽開心感到高興。


    然後明天——得跟他們說說美鄉的事才行,我想那會是個很沉重的話題,雖然沒辦法保持現在的愉快氣氛會很難過,但隻有媛是我和須彌的希望,所以……到了明天,大家就會回去了吧,不過,說不定媛會留下來,因為這裏有著最齊全的操形學資料,……不對,我也真是的,怎麽有這麽自私的想法?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感到「可以待在這裏」的地方,應該要回到那裏去,我的寂寞根本不成理由。


    一旦睡著了,早上立即就會來到,我想感受四個人一起睡——不是一個人——的感覺,所以竭盡可能地維持清醒。


    3


    旅行第二天。


    早上,赤石教授公寓的客廳。


    耀眼的太陽升起,讓人有今天也會很熱的預感,因為腦子裏裝滿了「比疼痛還要可怕的事」而無法人眠的我,因為這樣的預感,心情變得沉甸甸的。


    用過早餐之後,美國將大家集合到客廳,開始說起關於美鄉的魂被封在結晶裏的事,那顆結晶被放置在茶幾正中央,昨晚從鑽石之中所反射出來的回憶是山縣的主觀意識,所以夾雜了許多私人情感,而美國的說明,感覺是在陳述客觀事實。


    她娓娓述說著依附於「卵」的肉體魔像怪實驗失敗,從而誕生的美鄉,藉由「炎的咒紋」成為碳的魔像怪的事,那之後實驗成功而誕生出美國的事,發現美鄉罹患結晶化這個失去感覺與行動、被留在無之中的病症這件事,教授也找不到治療那種病的方法,結果選擇讓她絕望而死的事,雖然大家曾經同意,但是山縣和美鄉拒絕接受絕望,決定由美鄉在結晶中繼續等待,山縣則學習操形學好救出她的事,美國改變主意決定幫助他們的事,而邀請媛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單純地交換情報,而是想請她協助解決問題。


    「對不起,因為我的事將你們叫來這裏,可是,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嗎?媛,美鄉就像是我的姊姊,我和山縣一樣,無論如何都想救她,你的研究有些地方已經超越了教授,我覺得很有希望,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幫我了,拜托你!」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連教授都束手無策的事……」


    「教授說過,這裏的資料你全部都可以使用。」


    「我也拜托你,我一直在整理教授做過的治療,看了那個之後,隻是提供一些建議也好。」


    媛過了一會,回答道:


    「知道了。不知道美鄉什麽時候會死心,所以時間不多了,我想留在這裏研究看看,可以


    讓我暫時住在這裏嗎?」


    「可以啊,這是當然的,媛,對不起,為了我們自己而拜托你做這種事。」


    「謝謝,就麻煩你救美鄉了。」


    媛和山縣馬上開始互相對照彼此的研究,美國陪在一旁照料,被留下來的我們,沒有到外麵去,隻是各做各的事。我呆呆看著電視上的高中棒球賽,是贏了就可以成為自己縣的代表的比賽:乾因為作業進度落後,在茶幾上用功著,偶爾問我一下;唯則素描著從陽台看出去的景色。


    午餐過後,開始準備打道回府,媛打了電話回家。


    「喂,哥哥嗎?我決定暫時待在這裏,我發現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對,是魔像怪的事,……嗯,嗯,不要緊,希望你幫我送一些換洗衣物和筆記等東西,需要的東西以及地址我會寫e-mail給你,……咦?不用送小樹過來,讓她到書店去,嗯,……咦,內衣?不、不行啦,哥哥不能碰啦,那讓小樹拿,嗯,也不可以進我的房間!……那麽,我差不多該掛了,嗯,再見。」


    媛掛了電話後,馬上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我,滿臉通紅。


    「學長,你聽到了嗎?」


    「沒聽到,我什麽都沒聽到。」


    ——竟然對親生妹妹性騷擾,什麽「哥哥」嘛!真不可原諒!


    「……不好意思,請你忘掉。」


    「媛,不能見到照,你不會寂寞嗎?」


    「這你不必擔心,我隻要一頭栽進研究中就會忘了其他的事……就是這個吧,我下一個目標。」


    「嗯,可是別太勉強,要注意身體。」


    「好的。」


    媛的表情突然亮了起來。


    ——太好了,媛的空虛看來暫時可以彌補起來。


    然後,又有一個發出驚人之語的人,我真的猜不透她的行為。


    「媽媽,是我,嗯,我暫時不會回家……對,之前跟你說過的那裏,我有點事想調查一下。才不會造成人家的困擾呢,我又不占空間。爸爸呢?今天也要工作啊,什麽時候放假?會寂寞嗎?……應該沒問題吧,嗯,我隻擔心洛洛,就是那個,不要忘了唷,白天不行,會中暑的,散步要早上去,這很重要,洛洛可還活著呢!……嗯……還有,應該會祭拜我吧,我不想看到,本人在場的話會很那個吧?所以,等那個結束之後我再回去……」


    唯好像也打算留在這裏,掛了電話後,她看向我們。


    「嗯,各位,就是這麽回事,請多指教。」


    「……」


    「沒問題,我已經跟小美說過了。」


    留在這裏的用意,莫非是為了學校的事?


    「友二。」


    「是。」


    「……嗯,你不用擔心。」


    「……是。」


    她好像從我的表情看出我在想些什麽。


    「琴子。」


    「什麽事?」


    「回程可以坐在友二的旁邊唷。」


    「是這樣沒錯啦……但唯不在,厭覺很寂寞呢。」


    「我很高興你這麽說,嘿嘿。


    」


    唯伸伸舌頭掩飾害羞。


    我跟乾在玄關和媛以及唯揮手道別,走出公寓,然後在公車站向美國道謝,就這麽離開了。


    下午,眼前可以看到海的獨樂崎車站。


    「乾,我們去看海吧。」


    「……嗯。」


    即使錯過一兩班電車,時間上還是來得及,我們將行李放進車站的置物櫃,由地下道穿到鐵路的另一端。


    走在沿著沙灘直鋪到陸連島的柏油路上,藉著鬆樹的行道樹梢稍擋了一點太陽。可以看到沙灘有戲水客,雖然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但還蠻多人的,即使有不太好的傳言,好像還是有許多人不在乎地遊泳,恐怕沒什麽外地人,大部分是住在獨樂崎市的人吧。


    「要是有帶泳衣來就好了……」


    「我們下次再來吧。」


    「怎麽這麽說,塔摩先生你不會遊泳吧?」


    「……」


    「而且,穿泳衣有點不好意思。」


    乾健康的膚色應該很適合海邊,我一邊這麽想,一邊漫步著,吹拂而來的海風輕撫著被陽光曬得發燙的肌膚。


    不久,在島的前方發現了腐朽的木造廢屋,我雖然曾在回憶中看過,但那時候因為美鄉很快就出現了,沒能仔細看清楚,所以趁現在好好地觀察一下,柏油路的那邊有鬆樹林遮住視線,沙灘上又有岩石堆,可能不太容易被發現。


    在廢棄屋的周圍可以發現漁夫用過的痕跡,旁邊有漆料脫落的小型漁船、髒兮兮的褐色保麗龍浮標,牆上掛著幾張小撈網。


    「塔摩先生,這裏是……?」


    「山縣和美鄉的回憶之地。」


    「……你什麽時候和山縣談過這件事?」


    「昨天晚上,我早一步聽到有關美鄉的事。」


    其實是看到了回憶的影像,不過跟聽到也差不了多少。


    「這樣啊,」乾慢慢走近廢棄屋,然後回頭說:「好安靜,是個好地方呢。」


    我跟在她後麵。


    「我們進去裏麵看看吧,偷偷地。」


    「……」我考慮了一會兒後說道:「嗯——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吧,這是他們的回憶之地。」


    「這樣啊……他們互相深受對方吸引呢。」


    「好像是。」


    美國並未提及美鄉的自燒行為,以及從鑽石看到的回憶。


    「那我們去爬一下那個吧。」


    勉強爬上崎嶇不平的岩石堆,強勁的海風呼呼而過,乾伸手壓住遮陽帽。我們站在上麵欣賞風景,包含山在內的整個城市盡收眼底,相信到了晚上一定就像山縣所說的。光映照在海上,呈現出一片美麗景色。


    「塔摩先生,我們的回憶之地是哪裏呢?」


    「嗯——哪裏呢?……保健室?」


    「有鋼琴的體育館?……鋼琴啊。」


    乾歎了口氣。


    「……我曾說過我還記得體育館的回憶,也知道那個和哈爾摩尼亞有關的傳說,赤石敦授的書上記載了那個故事,所以我在想,說不定最先製造出我的是教授。」


    「這樣啊……早知道就問問看。」


    「不,我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乾抱著膝蓋蹲下身,「我也沒從爸媽那裏聽說過,就算他們好像想告訴我,我也會搗住耳朵逃走,……因為,比起自己誕生的理由,現在更為重要,而且你給了我新的raisond"tre」


    「raisond"tre?是存在價值的意思嗎?」


    「很酷的字吧,是從唯那裏現學現賣來的,還有,小美說那裏留有「病曆卡」,如果我的也在那裏,我想要……」


    圖125


    「想要?」


    「想燒掉。」


    「咦?」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不自禁地看向她,她也以晶瑩的雙晴抬頭看我,一臉哀傷的表情。


    「我不想知道過去的事,如果赤石教授記得我的事情,我也希望那段記憶可以消失,現在這個身體就是我,塔摩先生的「願望」就是aisond"tre」


    「乾……」


    「塔摩先生!」乾起身握住我的手,「我無法喜歡自己,不管是彈鋼琴的自己、身為醫生女兒的自己、哈爾摩尼亞的身體的自己,我全都討厭……可是現在,我有一個唯一喜歡的自己,你猜是什麽?」


    「……」


    「我喜歡「喜歡塔摩先生的自己」……我隻愛這樣的自己。」


    ——這麽可愛的乾竟然是我的女朋友……


    「……嗯,現在是接吻的好機會吧?還是不行嗎?」


    為什麽我會這麽害怕、這麽沒種呢?


    「不行啊……」握住的手力道加強,「不過可以這樣接觸著,這一定沒問題的……」


    「乾,我……」


    「嗯?」乾側頭問道。


    「聽到那顆結晶的故事,我有些擔心你會不會受到打擊,想著說不定自己也會變成鑽石,或是對於隻有自己成功有罪惡厭,不過知道你確實很珍惜自己的身體,我也就放心了。」


    「我想,那樣的罪惡鹹,小美一定更為強烈吧?所以才想要救美鄉。」


    「我想讓山縣和美鄉再見麵,想盡全力救他們。」


    ——那樣的話,我一定也不會再害怕碰觸乾了。


    如果另一條路上的我可以得救,我也會得救吧……不知為何我有這種感覺,或者應該說,我因為沒有其他能夠消除自己的懼怕的頭緒,感到相當不安。


    「嗯,就是啊,」乾微笑說道:「那麽,回去我們的地方吧。」


    我們爬下岩石堆,走回來時的路上。


    「對了,在回程的電車上,我想嚐試一件事,慢慢地靠近你,試試看可以到什麽程度,握手、勾手臂、貼近身子,然後……」


    「那感覺好像很色耶。」


    「咦!會嗎?」


    我和乾會有那麽一天能夠隨心所欲做許多許多事嗎……


    晚上,自己的公寓。


    黑漆漆的房間裏,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答錄機顯示有留言的閃光。


    播放。


    「唔——是弟弟嗎?我是姊姊一華,好久不見,你好嗎?已經放暑假了吧,避免碰上中元節的返鄉潮,你差不多可以準備回來了吧?反正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爸媽也說很寂寞。呃——……媽,你說什麽?咦?敬語?因為是答錄機會緊張嘛。真是的,這種時候到底跑到哪裏閑晃了?」


    「下午八點四十八分。」


    ……看來這個暑假還得再搭乘長途電車。


    屁股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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