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千葉美國的故事之4》


    「啊、啊!你在這裏啊!我找了好久——」


    「喲。」


    唯邊應著邊麵無表情地舉起手。


    ……結束經理的工作後,我在廣大的校園內到處找著,好不容易在談話室發現她,那裏位於走廊的凹陷處,放有桌子、長椅、觀葉植物、鋁箔包飲料的自動販賣機等,隻要不是假日,總是有學生在那邊聊天談笑。不過今天還是暑假當中,因此隻有唯一個人,她悠閑地用吸管暍著鋁箔包牛奶,我有些受不了地歎了口氣,用牆上的水龍頭洗洗手,買了蘋果汁,今天是陰天,所以雖然是白天,自動販賣機的光卻相當刺眼。我坐在她對麵,插下吸管。


    「工作做完了?」


    「嗯,你呢?」


    「沒上鎖的地方大概都參觀過了。」


    「怎麽樣?我就讀的學校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吧?


    「……還不錯啦,」唯看向遠方,想了一會說道:「相當新穎,厭覺不像高中,倒像是綜合醫院或是我以前參觀過的大學,光滑閃亮,沒有那種高中生特有的生活感,不過,比髒亂來得好啦。」


    「你所念的學校有生活感嗎?」


    「不過我已經不在那裏就讀了。」


    「啊,對不起……」


    自動販賣機嗡嗡地響著。


    「生活感是說得好聽,因為是老學校,大家都過於散漫,沒有緊張厭,「稍微鬆懈一點也無妨吧」,大家都這麽想,當然就很髒亂啦,看來那邊還是不好。」


    有關唯的事,我從她本人口中聽過一些,曾經死過一次,因為已經不存在於這個社會,現在好像沒有上學,不過因為出席日數夠了,聽說後來還是送畢業證書到家裏……同樣地,仔細想想這樣也挺痛苦的。


    早上小唯對我說想到學校參觀,我要到社團就順便帶她來,或許是因為我說魔像怪也能入學,她也想來上學吧,不過我沒有問那麽多。為了偽裝,我請她變身為我們學校的製服——襯衫和裙子,穿便服的時候鹹覺她很帥氣,變身為這樣時,又覺得很可愛。


    「不過,你很辛苦呢,在家裏要代母職,在學校是經理,還要念書不是嗎?」


    「不,這沒什麽,而且因為我是個傻瓜,早就放棄念書了。」我「嘿嘿」地笑道。


    她雖然會說這種話關心我,但是在家裏時,總是隻做著自己的事,完全無視媛和須彌專心致力在做研究。她不是用電腦編輯拍下來的影像,就是畫素描、打電玩,如果拜托她的話,她還是會幫忙,特別是做些料理,但如果不說的話,她就自顧自地玩著,是個知道如何運用自己時間的人。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人家,我裝得很忙的樣子,用「因為我是傻瓜」的藉口說服自己,以逃離美鄉的事……


    「怎麽了?」


    「嗯?沒事,沒事啦。」


    唯冷淡地說了聲「是嗎」,又繼續吸牛奶。


    我大概稍稍流露出難過的神情,不行不行。


    不管怎麽樣,我很高興唯願意借住在我家,我也變得能和她自然地相處了。


    ——我會當田徑社的經理是因為美鄉,國中的時候,我邀最喜歡跑步的美鄉一起加入。


    「和別人一起跑,說不定可以跑更久唷。」


    「我……喜歡一個人跑步,我跑步的目的基本上和他們不同,而且說不定哪天會被發現是魔像怪。」


    「我要當經理,那樣的話就很方便照應了。」


    「……可是……」


    就這樣將有些遲疑的美鄉,有點強迫地拉人田徑社,在那裏她雖然還是一樣一個人跑,不過我記得雙胞胎姊妹都在田徑社稍稍引起了話題。


    國三的時候美鄉成了結晶,所以高中時我其實大可換個社團的,但我卻繼續下去,因為是國、高中直升的,都是同一批人,而且如果美鄉回來的話,應該還是會進田徑社吧,再說,讓人開心的經理工作我也做得很愉快。


    「不過,我雖然隻是從窗戶觀看田徑社,校園裏麵有人工草坪和跑道還真令人訝異。」唯她一邊變換數位相機的液晶畫麵,一邊說:「我全都拍下來了。」


    「環境很好吧,跟國立不一樣唷,到外地比賽時,告訴其他學校的學生,他們都羨慕得不得了呢……還是不要一直變換畫麵吧,會壞掉的。」


    在喜歡獨處這一點上,美鄉和唯很像,不過她們的類型不同,美鄉過去讓人感覺很孤傲,唯則比較適合以自由奔放來形容。


    ——我又用過去式形容美鄉,她明明還活著的……


    「喂,我可以喝果汁嗎?」


    「……嗯?咦,不行,那是我的。」


    「根本都沒有減少,我還以為你不喝呢。」


    「我要喝,我要喝啦,」我趕忙吸果汁,稍微被嗆到了,「……我喝了對吧?……咳、咳。」


    「開玩笑的啦,除了牛奶之外我不想暍別的,……你從剛剛就一直想著美鄉的事對吧?」


    「……被你發現了,嘿嘿。」


    「因為她如果回來的話,他就會被搶走了。」


    「就、就說不是那樣的。」


    為什麽話題會轉到那邊去。


    「……早點將她的事解決比較好吧。」


    「……嗯,我希望美鄉和須彌能再見麵。」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


    「我怎麽了?」


    「……」唯似乎想說什麽,「……嗯,算了。」邊說邊站起身將牛奶盒扔到垃圾桶,「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啊,等一下,我還沒喝完。」


    我小心著不被嗆到,將剩下的果汁喝完。


    ——他的事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許多過去的事,那要回溯到自己出生時。


    我雖然有知識卻沒有記憶,腦袋裏明明有一堆詞匯在打轉,卻完全沒有任何影像,我想那就像是失去記憶的人的感覺。教授說過:「特別是從想像中創造出精神的魔像怪,可以設定和製造者相同或比較低的知識狀態,所以不一定要從嬰兒開始撫養長大。」不過傻瓜的我不是很懂其中的意思。


    我張開眼睛,詞匯和影像漸漸連結在一起,首先是教授——製造我的人,然後是我——映照在鏡子裏的我,不過我知道那是左右相反的我,因為有左右相同的我朝我接近,那就是美鄉——和我同樣外型的美鄉,總之,這三個詞匯——教授、我和美鄉,跟影像緊密結合在一起。


    「教授,我是美鄉嗎?」


    「你是美國唷,不是美鄉。」


    「美國……」


    「還有,你是魔像怪。」


    「魔像怪……我知道,我知道魔像怪,我是魔像怪。」


    「太好了,確實可以聽得懂話,成功了……太好了。」


    成功,我是成功的,成功!


    「美國,我是美鄉,雖然和你一樣,但是又不一樣,我是失敗的。」


    失敗,美鄉是失敗的,失敗?


    我後來才知道,我是「卵」的實驗成功的魔像怪,美鄉則是實驗失敗,藉著「炎的咒紋」成為碳的魔像怪。美鄉失敗也就代表教授的「願望」沒有實現,除了失敗的原因之外,必須在其他條件不變之下再實驗,也就是說必須以同樣的「願望」來製造才行,所以我才會和美鄉外型相同。


    我得到了其實應該是給美鄉的名字——美國,赤石或火的「或」以四角形框住,跟「火」同樣讀音的「美」(譯注:日文的「火」與「美」同音),由此變換出來的名字,是為成功的魔像怪所取的名字。


    在「成功與失敗」這種我和美鄉的關係之下,在我心裏開始寄生了「


    比較」這種討厭的情感。


    雖然我也知道這很討厭,我比較著美鄉和自己——那是我拿著馬表,測量美鄉的一千公尺跑步時的事。


    「太好了,太好了,美鄉!」我蹦蹦跳跳地跑過去抱住美鄉,「個人新記錄!」


    「把表……好了,來量體重,從質量虧損來計算能量,從速度推算出消耗的卡路裏來看效率,將那個跟人的心肺功能比較……」


    「咦?我聽不懂啦,為什麽不高興一點呢?簡直就像拳擊手在減重一樣嘛。」


    ——比較,相比……


    和我不同,美鄉不但學業成績好,運動神經也很發達,一個人也活得下去,我卻是個笨蛋,運動也不行,一待在大屋子就頭昏眼花。我應該和美鄉一樣吧,不對,不一樣,我不是成功了嗎?為什麽——


    有一天,美鄉戴上發帶,將額頭露了出來,看起來和我很不同。「美鄉,你討厭和我一樣嗎?」將這句殘酷的話和那個影像結合在一起的自己實在太愚蠢了,然後我……垂下瀏海,留起遮住左眼的發型,這樣左右就不對稱了,我後來發現如此很容易辨別鏡子那端的自己和我自己。


    ——不行,不能比較,我是我,必須找到我做得到的事才行,沒錯,變得更開朗,我想和大家做好朋友,和許多不是美鄉的人聯係,或許有點雞婆,不過我喜歡那樣。


    縱然如此,明明我比較常和人來往,在戀愛上卻是美鄉早了一步。


    圖137


    「為什麽!明知道自己的病,為什麽和男生……」


    「……抱歉,」總是那麽神氣的美鄉,這時拿下發帶低下頭,「我自己也不懂,但就是喜歡上了……」


    「喜歡上了……那是多麽恐怖的事……」


    「我知道,我雖然知道……」


    「教授那邊呢?」


    「我和他說了,他叫我別再跟他見麵。」


    「……對不起,你很痛苦吧,我卻說了那麽過分的話,你還沒跟那個男生說吧,嗯……我去告訴他怎麽樣?」


    ……可是結果,美鄉選擇了活在結晶內,我於是明白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羈絆,比我所擁有的許多更為強韌。


    「她想說的是,和人的來往不是看數量!」鏡子那端的自己再度嘶吼著這樣殘酷的話,


    「美鄉想說的是,重質不重量!」……


    ——我不會其他的生存方式,我就是喜歡這樣,有什麽關係!


    因此我對須彌、唯他們,也是以之前的相同方式相處。


    「——喂。」


    「……」


    「喂,快點開門呀,……小美?」


    「……咦?」


    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我甚至不知道從學校到這裏,自己有沒有好好和唯說話。


    「我的手沒辦法打開。」


    「啊,對不起……」


    雖然已經登錄了媛的手,不過因為唯是石膏的魔像怪,所以無法打開。


    ——我得振作一點,不能讓須彌見到我無精打采的模樣。


    打開門,「我回來了!」我很有精神地打了招呼,就走到廚房係上圍裙準備泡茶。


    「哈羅,稍微休息一下吧。」


    媛和須彌似乎快被淹沒在變得更雜亂的房間裏,須彌在書桌,媛則是在從別的房間搬來的桌上工作,從書架上抽出來的書貼了許多紙條,堆積在他們兩旁,牆上貼著無數張寫著部分「咒紋」以及日文的便條紙,我猜想若是稍微碰一下就會挨罵,所以沒有打掃過研究室。另外,寫著「咒紋」的模造紙像地毯一樣鋪在和室,雖然一半是媛的床鋪,但已經有一半變成了研究空間,她直到睡前都還在跟它們奮戰的樣子。


    須彌從上次之後就沒有再在這裏過夜,因為覺得到外麵吹吹風比較有效率,而且不能讓家裏的人擔心,順帶一提,我是睡在自己的書房,唯則是睡在客廳。


    「呼哈——」「嗯啊~」


    兩個人聽到我的聲音後不久,各自發出聲音伸了個懶腰,然後慢慢從無落足之地的房間走到客廳,我也跟在他們後麵。


    「好像挺有進展的樣子呢,」我對坐在沙發上的他們說:「至少看起來不像陷入低潮,來,請喝茶。」


    我考慮到在冷氣房身體會很冷,因此泡了熱騰騰的綠茶。


    媛拿下眼鏡,閉上眼睛呼地籲了口長氣。


    「也不盡然,隻是將每個稍微有點可能性的地方都深入鑽研。」


    「結果走到死胡同,」須彌暍了一口茶,「隻好回到起點,就這樣一直循環著。」


    「這樣啊……對不起,說了那麽天真的話。」


    我抱著托盤也坐到沙發上。


    「沒什麽,不過那種循環終於快結束了,我們發現了似乎是關鍵的記載。」


    「真的嗎?」


    「從這裏開始,未來還很漫長,建構出「咒紋」不知道要多久……」


    我雖然也有學操形學,不過他們似乎已經走到我完全無法跟上的地方,我能做的,就隻有像這樣照料他們的生活。


    「那很難吧……對不起,其實我應該也幫忙研究的。」


    「沒那回事,我們能夠專心投入研究,都是因為有你,謝謝。」


    「被你這樣說總覺得很難為情呢,那種事根本沒什麽。」


    「而且基本方針本身並不難。」


    「那我也能了解嗎?」坐在地毯上看著電視的唯回頭說:「我有興趣,說給我聽吧。」


    「……這樣啊,那……」小媛呼、呼、呼地將茶吹涼,然後啜了一兩口繼續說:「在說方針前,按照順序,首先先從美鄉會變成結晶的原因開始說起,我想看成那是由於燃燒「卵」所引起的副作用應該不會有錯吧,就像大家所知道的,從「卵」誕生的肉體魔像怪,不像普通的魔像怪那樣擁有外型的自由度,可以推測是因為那種不自由,在成為碳之後仍承襲著,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情,所謂不自由,也就是說「素材」和魂的聯係度很強,甚至比其他的都要強,除了結晶化外,在其他方麵也產生了影響。


    比如說……生前的她能量效率之高,我看到了也嚇一跳,雖然是從她本人所整理的報告得知,但竟然會出現那樣的數字實在是……除此之外,關於自燒行為也一樣,為什麽魔像怪具有包含痛覺的感覺呢?像這樣很根本的問題我們暫且不提……一般的魔像怪就算軀體感覺到痛苦,精神上也不會受到損害,應該不會做出那樣的行為,可是美鄉卻那麽做了,這隻是我的假設,我在想那會不會是以軀體為媒介的精神自燒行為,痛楚傳達到精神,不會造成——損害,反而強化了存在理由,她似乎是為了不要死而自燒的。」


    「自燒啊……真猛呢。」


    精神自燒行為——美鄉被逼到必須這麽做才行嗎?是因為自己是失敗之作嗎?


    「我想我們大概不會再遇到結晶化這樣的現象了吧,雖然對於為什麽燃燒肉體時,會承襲不自由這點還有疑問,但既然已經明白那是原因,就不會再重蹈覆轍,因為她的失敗,其他的魔像怪得以保持自由度活著,所以比起尋找原因,應該考慮如何應對這樣的現象——」


    因為美鄉失敗——我才能在這裏?


    「還好美鄉失敗了。」


    鏡子另一端遮住右眼的我又在喃喃自語。


    ——討厭、討厭!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竟然會那麽想的愚蠢的自己,才是不應該存在者。


    「我現在正在研究將美鄉的魂從結晶中取出,栘轉到其他的「素材」,就像琴子學姊那樣,和赤石教授以治療人的癌症相同的方法,也就是將鑽石還原為碳,抑止或延遲結晶化的基本方針是不


    同的,雖然一樣是在「治療」,但要做和教授完全不同、全新的嚐試,所以很難。」


    「「願望」呢?要製造魔像怪需要,「願望」吧?又必須像友二那樣,將人逼到絕境嗎?」


    「這次和琴子學姊那時不一樣,不需要擔心這點,要恢複美鄉的意誌,沒有比美鄉的聲音


    「我會一直一直等著山縣」更強的「願望」了。至於「咒紋」發動者,由山縣擔任應該沒問題,問題是……接收端的,「素材」,美鄉很可能會拒絕「卵」或碳,應該用怎樣的化學物質才好?還是用魔法物質……?目前我是想用我獲得成功的「哈爾摩尼亞」試看看。」


    「這裏的魔法物質你盡管使用,教授那邊我會跟他說。」


    「咦?可以嗎?」


    「可以啊,也就隻有那個啊。」


    研究室擁有的魔法物質是「貝」,是裏麵空心隻剩外殼的貝,過去教授藉此製造出來的人就在這裏生活,我誕生時隻剩下三個人了,其他已經是魔法物質所謂的「結局」,隻有病曆卡才知道,大家不是去了重要的人的地方,就是絕望或實現願望而滅失,沒有一直留在這裏。


    ——為什麽大家都消失了呢?這間屋子明明這麽寬敞……


    我有些了解魔法物質的意思,「貝」就是那個意思吧?那樣的話,恐怕她也……不對,現在這些都沒關係,比起「貝」的形成方法,現在的問題是使用方法,「貝」比較適合使用在「寄居蟹」。


    「我可以問一下嗎?」


    「嗯,可以啊。」


    「要發動「咒紋」,我想必須先得到教授的允許,因為要用到他製造出來美鄉的精神,而且,房間被弄得亂七八糟的。」


    「沒關係的,我們可以隨意進行操形學的實驗,製造美鄉的雖然是教授,不過所有人已經不是他了。」


    「什麽意思?」


    「我從教授那裏奪走美鄉了。」


    須彌表情可怕地說道,看到他那個樣子,我趕緊打圓場說:


    「須彌你這話不對吧,不是奪走,是轉讓吧。」


    「都一樣,我會負起美鄉的「責任」。」


    「是須彌和我唷,教授身為美鄉的製造者,為了美鄉好,想讓她絕望,可是美鄉卻拒絕了,教授領悟到她已經有離開製造者的想法,於是將在此之前所要對她做的一切治療研究,都托付給我和須彌,教授對我們說:隻要是關於美鄉的事,請自由實驗,不過,結果我可不管唷,我已經不再研究美鄉了,她的「責任」就由你們來負。」


    「所以我可以救美鄉……我要回去了。」


    「啊,須彌,至少將茶喝完了再走——」


    在站起來的須彌他細長的眼底深處,閃爍著堅定的意誌,那道光芒就像是鑽石的原石,除了那道光之外,什麽都映照不出來。


    「那我也是……」媛一邊戴上眼鏡,一邊說道:「有必要負起「責任」的另一端呢。」


    「沒那回事,是我拜托你的,最後發動「咒紋」的是須彌,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需要在意。」


    「……是,不過我會盡全力的,奸不容易出現了希望不是嗎?我要再回去研究了……啊,你特地泡了茶,我會全部喝完的。」


    媛要將我泡的茶全部喝完……我好高興喔。


    「好燙!」好像還是很燙,她微微吐出舌頭,呼、呼吹著,慢慢喝下。


    ……咦?


    唯不知道什麽時候視線已經朝向電視了,明明自己說有興趣的,卻盤腿托腮不發一語,我想她也不是真正在看電視,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她好像在思考著。


    然後我也開始思考。


    ——如果美鄉回來的話,我——我們會變得怎麽樣呢?


    2


    眼前是一片白得離譜的世界。


    我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到這裏是保健室的床上。


    四周被拉簾環繞著的床上,我……在乾的上麵。


    「不要!塔摩先生走開!」


    我壓製著瘋狂的乾。


    ——為什麽?


    「我不要離開這個身體啦!好不容易變得可以做愛了,這樣不是用過就丟嗎!不要啦!我已經不想回到無機物的身體了!」


    「不行,現在不栘轉的話,身體變成結晶就來不及了。」


    「我也不要那樣!如果變得見不到塔摩先生的話,我寧可死!」


    乾哭叫著,激烈地左右搖頭,淚水四濺,我拚命壓住她的肩膀,她也緊抓著我的手腕。


    「不要說那種話!我會再找到「卵」的……」


    「都是你害的!」


    「咦?」


    「都是因為你不肯碰我,不肯跟我做愛啦!」


    「那、那我現在就做……」


    「已經太遲了!你走開!」乾緊緊閉上盈滿淚水的雙眼,叫道:「塔摩先生我最——」


    ——啊……


    睜開眼睛。


    眼淚猛地從眼角流下。


    在模糊的視線裏,我看見和自己的房間不同的天花板。


    ——對了,我回老家了……


    我恢複意識察覺到剛才的是夢境,放心地籲了口氣。


    「又來了啊……」


    又是妄想夢,那之後我有好一陣子沒夢到了,可能是因為換了枕頭的緣故,……不,不對吧,想到那個清晰殘留的惡夢內容,我馬上明白,原因是因為一直煩惱著結晶的事。


    ——冷靜下來,友二,乾並沒有罹患結晶化的病。


    沒錯,到了暑假尾聲,我肩負著一個大習題,我心想還好暑假一開始就做了學校的習題。


    本來或許不是我需要煩惱的事,但還是就像在剛剛的夢境中一樣,我完全不覺得山縣麵對的問題跟我無關。沒有收到已經解決的報告,媛還留在獨樂崎,連媛都無法解決,我怎麽可能做得到,不過我仍然很在意山縣所說的「靈感」,因為不知為何,我自己也覺得似乎會想到些什麽,或者該說必須想到些什麽才行比較正確。


    就像數學模擬考時,有些題目不在時間內閃過什麽靈感就解不出來,可是卻愈想愈糊塗,我常常直到時間到了才「啊」地想到,看到解答後懊惱萬分。潛意識或右腦這種與感性相關的部份,就算一直坐在書桌前也不一定想得出來吧。


    愈急就愈想不到。


    在夢中,我的潛意識也沒有閃過靈感。


    「啊~我好像快瘋了……」


    我忍不住喃喃道。


    為了轉換心情,我慢慢起身拉開窗簾,早晨還不酷熱的空氣從敞開的窗戶流進,讓我冷靜下來。


    我環視自己的房間,明明是自己一直使用的房間,回到家後看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同,爸媽為了讓我隨時都可以回來,一直都有幫我打掃,不過多少還是被當成置物間了,變得很狹隘。我還以為房間角落放有電風扇,結果是形狀類似的電暖扇,真是的,什麽時候買的啊?……這房間基本上應該是我覺得「可以待在這裏」的地方啊……


    ——山縣遭受到像大雄媽媽那樣的暴舉,也就是自己的房間被清空,這可更過分數百倍……


    要是被那樣對待的話,怎麽樣也無法覺得「可以待在這裏」吧。


    為什麽山縣的父母相信媒體的言論更甚於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和父母的信賴關係,我的胸口也疼了起來,因為我沒有對爸媽說過我在保健室上課……


    「…………」


    察覺到自己又在想那件事,我重新看向搬家時留在房間裏的東西,例如畢業紀念冊之類的。雖然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翻開厚重的頁麵,看到排放著的照片,又重燃起被欺負時的怨恨,不過發現目標的


    乾後,心立刻又揪緊起來,她國中時就已經很可愛,不知讓我心跳過多少次,不過那個時候我完全不知道她是魔像怪,也不知道存在著魔像怪這種東西。


    ……姊姊或爸媽有擅自進入我的房間,偷看過我的畢業紀念冊嗎?想到他們如果這麽做,我就背脊發涼,我當然從來沒跟家人提過乾的事。


    然後,我在書架深處找到小學時,自由研究製造的正八角形明礬結晶,發現原來自己從那時開始就已經顯露「物質好萌」的個性了,將它對著光看,我又想起那顆鑽石。


    ——不行,我還是無法將負麵思考從腦海裏揮去。


    「嗨!早安,「無二的朋友」。」


    走進客廳,拿著報紙的姊姊從旁邊探出頭來和我打招呼,我完全忘了每當她想調侃我的時候就會用名字的由來叫我,所以——


    「……早安,「一枝花」。(編注:日文中花字發音通華字。)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像以前那樣反擊回去。


    關於我的名字的由來,以前會覺得「輸給名字了」,不過現在怎麽樣呢?例如我和唯的關係,如果以言語來形容的話,應該還是「朋友」吧?不,雖然我自己這麽認為,但對方也許覺得很困擾……


    相對地,姊姊是個充滿光華的人,完全不愧有那樣的名字,我從以前在她麵前就感到自卑,年齡相差六歲也是原因之一,很難跟她交談,總是對她敬而遠之。


    「你在看報紙喔?」


    「不行嗎?大學生可是很辛苦的,應該說,你也該看點報紙比較好吧,明年就是考生了。」


    姊姊是大學四年級生,利用漫長的暑假回家,聽媽說平常好像都忙於找工作,但似乎不太順利,如果找不到的話,打算先打工,延緩就職一年。


    ——明年就是考生,就算被人這麽說,我也沒有任何實感,現在的煩惱重要多了。


    「啊,對了,你還記得住在隔壁的早阪先生嗎?」


    我將牛奶倒入杯子放在桌上時,姊姊這麽說道,聽到早阪這個姓氏,頓時失去了冷靜。


    「記、記得什麽?」


    「……啊?什麽記得什麽?就是你不是常跟小堇一起玩嗎?」


    「……嗯,為什麽現在突然提起這件事?」


    「前一陣子,早阪先生寄了一封信來,說生活終於安定下來,媽媽說:「之前漏夜潛逃,害我很擔心,不過還好平安無事。」說著說著好像還哭了呢。」


    「……是喔。」


    「哎呀,你還真無情耶,小堇現在也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信上好像還寫到最近兩家人見個麵吧,如果可以見到的話不是很好嗎?青梅竹馬感覺很萌~呢,反正你在那邊也交不到女朋友,怎麽可以放過這個機會?」


    姊姊似乎基於我國中時的印象,認定我一定交不到女朋友,雖然我自己在不久之前也是這麽認為啦……就讓她這麽覺得吧,若是被追問那種事,感覺很討厭。


    「反正就算見麵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必了,……對了,你不要偶爾用像是千金小姐的口吻說話啦。」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


    「……」


    對於有過製造又失去小堇的魔像怪這種經驗的我而言,姊姊的話讓我不知該如何應對,雖然人類的早阪堇平安無事我也放下心來,但她和魔像怪的小堇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中元假期的開始,爸爸出門釣魚去了,媽媽雖然在家,但忙著做家事,我三兩下吃下她準備好的早餐,洗個臉也出門去了,雖然這麽說,如果去商店街之類的地方,很有可能會碰到國中時同班的那些家夥,所以我隻在自家周圍散步。


    姊姊剛才那番話也是個原因,我朝附近的公園走去,走到孩提時期常跟小堇來玩的那座充滿回憶的公園——


    「……嗯?」


    走到公園前的馬路,我看見有個人從對麵走過來,身影看來似曾相識,但因為上午升起的太陽形成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那個人似乎在確認這邊,咚咚地朝這邊小跑步過來。


    ——該不會是人類的早阪堇……不可能吧,要來這裏的事,應該還沒具體決定,這樣的話……糟糕,說不定是認識我的當地人,得趕快逃!


    我轉身向後準備開溜,就在此時——


    「塔摩先生。」


    有人這麽叫我,糟糕,她知道我的綽號。


    ——嗯?這個微帶鼻音的聲音是……


    「早安,塔摩先生。」


    我放下心來,再次回過頭,太好了,是乾。


    ——呃,咦?


    「咦?為什麽——」


    「早安,」乾走到我眼前,又重複了一次,然後微笑凝視著我,繼續說:「嚇了一跳——嗎?」


    「嗯……這還用說。」


    從獨樂崎回來之後,在回家之前我和乾幾乎每天下午都在我那邊見麵,這是為了將我已經做完的作業教忙於社團的乾,我在做著功課的乾旁邊鑽研著《操形學概論》,尋找解決結晶化的線索。


    然後,我告訴她我要回老家,可能有一段時間無法見麵,想必會很寂寞,之後就回到這裏。所以,乾不應該會在這裏。


    「嘿嘿,我來了,塔摩先生,搭第一班電車。」


    放榜日的時候也是這樣,她好像很喜歡讓我嚇一跳。


    「……總之,」我指著公園說道:「我們坐一下吧。」


    「嗯。」


    看著身穿珠山三高製服、提著大手提袋的她,確定今天早上的妄想夢不是現實,讓我鬆了一口氣,一邊走向長椅一邊說:


    「虧你知道我住在哪裏呢。」


    「國中的時候,我曾經循著通訊錄來…找……過,」她急急忙忙搖手「那、那隻是有些好奇你住在什麽樣的地方而已啦。」


    如果我沒有出門的話,她打算去見我的家人嗎?雖然有這個疑問,卻沒問那麽多。因為陽光很大,我們坐在有屋頂的長椅,而非秋千。我環視公園,溜滑梯、沙坑、翹翹板等等,是座放著最基本的遊樂設施的小公園,為了將廣場圍起,種植著櫻花樹,春天時還蠻多人來賞花的,夏天的現在,青翠的枝葉正隨風搖曳,可能是還很早的緣故,沒見到其他人的身影。


    「為什麽穿製服?」


    「啊啊,這個?」乾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用手指撥弄著領巾,回答道:「其實,我會來這邊也是為了要跟佳夜她們見麵,在電話中和她們說要回來這裏後,她們就說想看製服,我拒絕不了……」


    佳夜——虹橋佳夜是乾國中時的好朋友,雖然進了不同高中,兩個人似乎還保持聯絡。


    「和虹橋同學見麵時,會說我的事嗎?」


    「……怎麽可能,我從來都沒提過,」這次她的手栘到裙擺,無聊地抓弄著,「其實我很想炫耀一下,但又怕講了之後說不定有什麽萬一,所以還是決定先隱瞞塔摩先生的事,對佳夜也一樣。」


    「有人發現我和你上同一所學校嗎?」


    「……不知道耶。」


    我對乾的獨占欲深感慶幸,在同年級的人的記憶中,我想我應該還是一樣很沒存在感,現在網路或通訊十分發達,好像也有轉學之後仍然繼續被欺負的事情,所以不能大意。


    「還有……」乾滿臉通紅,扭捏了起來,「呃……」


    「什麽事?」


    「嗯,我有件事想跟你報告。」


    「?」


    ——是什麽事?這麽鄭重。


    「就是……我吃過紅豆飯了。」


    「?啊——」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呃……」


    「……」


    她是專程來跟我說這個的嗎?


    「……恭喜,這樣說可以嗎?」


    「謝、謝謝。」


    「那麽……你還好嗎?」


    身為男生的我好像不太適合問這種問題,不過來不及了,我已經問了。


    「還好……雖然這麽說,不過老實說有點痛苦。」


    我才回來這裏不過五天,竟然就發生了這種事,我若陪在她身邊會比較好過嗎?還是那種時候不想見到男生的臉?……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樣……就可以做了唷。」


    乾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我得用更小心翼翼的態度對待女生,不能讓女孩子痛苦、不能讓女孩子痛苦……


    「塔摩先生,我不希望因為告訴你這件事而造成你的困擾,不過話說回來,你可能還是很困擾吧,我跟你說喔……」乾將兩隻手貼在自己胸前,「知道自己的身體流著血,我好高興,無論如何都想傳達這份心情讓你知道,就隻是這樣而已,……塔摩先生,我可以摸你的手嗎?」


    我點頭之後,乾將我的手拉到她的頸部,我嚇了一跳,心髒像是要爆炸似地大聲跳著,乾的發絲輕搔著我的手背,手心則感覺到溫暖柔軟的清爽肌膚,我發現在那裏麵有噗通、噗通的節奏。


    「我是真的人對吧?……如果你想要的話,也可以摸我的胸部。」


    「那、那實在太……!」我將手抽了回來,如果那麽做的話……「啊,對不起。」


    「不,你不需要勉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我們的談話就這麽停了下來,風將櫻花樹的葉子吹得沙沙作響,我想了一會兒,為了補償無法碰乾,決定說出這個地方的重要回憶。


    「乾,你還記得之前我說過我製造過「兩個」魔像怪嗎?」


    「……嗯。」


    「你會在意嗎?」


    「不會啊……不對,對不起,其實我非常在意,心想不是唯的另一個魔像怪應該也是女生吧。」


    「嗯,那是一個叫做小堇的兒時玩伴——」


    我毫無保留地跟乾說了小董的事,因為隻要稍有隱瞞,乾一定會對小董起了嫉妒心。我告訴她,小堇不是戀愛對象,而是孩提時代的「全世界」,另外,兩個人單獨在這裏玩、在積雪的這個公園分開及「六花水」的事,我學了操形學第一個製造出的是小堇的魔像怪的事,她告訴我存在著「真正的願望」的事,以及與小堇第二次分離的事……總之,所有想到的我全都跟她說了。


    對於我笨拙的言詞,乾隻是「嗯、嗯」地小聲應和著,一字不漏地聽著。


    「我感到痛苦的時候,總是在心中叫著——小堇。」


    「這樣啊……謝謝你告訴我這麽重要的事。」


    乾有些淚水盈眶,用食指擦拭著眼角。


    風強勁地吹拂過來,乾的淚珠看起來像是被風吹走般,我順著看過去——


    小堇站在公園的入口,那並不是人,而是我所製造的水的魔像怪,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一身草帽和白色連身洋裝的裝扮,笑嘻嘻地朝這邊用力揮手,我不可能看錯。


    「……塔摩先生,你認識她嗎?」


    「小堇。」我說著,下意識地站起身。


    「她是小堇?」


    她開始在公園內跑了起來,像是在跳舞般轉著圈子,雙馬尾的發梢畫著圓圈,笑嘻嘻地,好像非常高興。我——不知為何動彈不得,明明小堇回來了,我卻連出聲叫她、跑過去都做不到,隻能一直看著她。


    小堇一邊跳著舞,一邊跑到廣場角落的自來水旁,那是裝設著朝上的水龍頭的飲水處。然後,她微笑看著我們這邊,用力轉開水龍頭,從水龍頭噴出大量的水,朝上大幅擴散,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線變成水柱在四周降下,小堇像是很清涼似地閉上眼睛。


    圖159


    然後——水變成水幕,陽光幻化為彩虹,就這樣呈現在我們眼前。


    「好美……」乾夾雜著歎息喃喃說道。


    我一時也看那七色的濃淡變化看得入神。


    「……咦?小堇不見了,消失了?」


    聽到乾的話,我的視線回到下方,小堇已經不在水柱之中,我到處張望也沒有看到。


    「塔摩先生,剛才那一幕你看到了吧?不是幻覺吧?」


    「嗯,不是幻覺……」


    我回想起小堇的事,特別是我製造的水的魔像怪的那個小堇,水的……水……?


    突然,我腦中有種天使從天而降的感覺。


    ——原來如此……


    我那時候和水的小堇——


    「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一直在等待的靈感,我本來以為還需要一些時間,已經放棄在暑假中解決了,沒想到這麽快就想到了。


    「你怎麽了?」


    「我終於知道讓美鄉和須彌重逢的方法了。」


    「真的嗎?」乾也站了起來。


    「嗯,現在雖然還無法下定論,而且要是媛那邊成功的話,就沒有必要這麽做了,我想……」


    我無可抑止地心急起來,想早一點藉由自己的手將想法成形——成為「咒紋」。


    「乾,你準備今天就回去嗎?我和你一起回珠山。」


    「咦?可以嗎?你不是還要再待幾天——」


    「我雖然帶了書過來,不過在這裏沒辦法研究操形學,得快點回去。」


    「你會教我嗎?」


    「嗯,雖然社團可能很忙,不過你可以幫我嗎?那是——」


    我認為那是必須由我來做才行的事,讀了《概論》之後,我應該可以不用拜托媛,自己創造出「咒紋」,而且,移轉乾那時所用的模造紙應該還在化學教室,可以當參考。接著得跟山縣聯絡,確認他的心意,然後,如果能將應該還留在教授研究室的那個送來的話……


    「……那樣——那樣做沒問題嗎?」


    「如果你變成結晶的話,我想我會那麽做。」


    「……」


    乾紅著臉雙眼濕潤地凝視著我,點點頭,然後又慌了起來。


    「啊啊,怎麽辦?我高興到冷靜不下來——啊,水,得止住才行。」


    邊說著,乾啪嗒啪嗒地跑進水柱之中——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嗎?我拿起乾的手提袋也追了過去。


    「塔摩先生,製服濕了……」


    雖然水止住了,乾的頭發卻被淋濕,閃耀著光芒,水手服濕答答的,可以看到內衣——薄薄的橫條紋襯衣透了出來……


    「啊……不行!」乾將胸部遮住,「我沒有穿胸罩。」


    ……對不起。


    ——小堇,你果然在一旁守護著我。


    我完全忘了要這麽對她說,因為「真正的願望」實現了,因為在煩惱解決方法而沒空多想,這些都不成理由吧?


    謝謝你,小堇,這麽一來,我大概就少了一項害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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