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迎賓館的大廳裏,為新娘而舉行的歡迎典禮即將開始的時刻。


    得到露蒂的幫助扮成女裝的蜜芮兒和亞力士邊被騎士前輩們盡情地嘲弄了個夠,邊離開了宿舍。


    “真的是,氣死人了!”


    一邊重重地踩著步伐在中庭裏走著,亞力士暴跳如雷。無法違抗團長命令的他盡管成功變身成為黑發的知性美女,眼裏卻滿是極為激烈的怨氣。


    “米歇爾,你也其實是在生氣的吧!?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默不作聲。”


    走在他身邊的蜜芮兒隔了一小會兒才抬起了臉。她剛剛正對以姐姐的身份逗留在宿舍裏的露蒂隻有今天一直都在忙活這件事感到在意。


    “我說啊,亞力士。眼鏡不摘下來嗎?”


    “……你說什麽?”


    “眼鏡喲。為了徹底扮好角色,摘下來比較好不是嗎?”


    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凝視著這邊的亞力士,眉毛倒豎。


    “怎樣都好吧、那種事情!你啊,我雖然覺得不可能,是在享受這個事態嗎!?甚至還往胸口塞填充物!”


    “啊、這個?不錯吧!這種像夢一樣的觸感……”


    蜜芮兒的聲音拔高了。多虧了向露蒂借的可附胸部,才有像別人那樣豐滿的觸感。明明是變裝進行潛入任務的緊急時刻,卻不自覺地因為喜悅而鬆弛了臉頰。


    “在高興些什麽呀!你、難不成、其實是極度的變態嗜好的擁有者嗎!?”


    “喂,太慢了,你們!”


    拉烏爾的叱責插了進來,二人往他那兒看了過去。在院子的盡頭、迎賓館的入口處,組成本日的任務小組的拉烏爾和羅迪恩、副長伊澤爾斯正穿著正裝等待著。


    “可、惡……為什麽隻有我們是女裝啊。而且我還僅僅是個指導官。”


    因為亞力士好不憤恨地發起牢騷,蜜芮兒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亞力士,我覺得你的臉並沒有女性化到自己所在意的那種程度喲。雖然也覺得你長了張漂亮的臉。”


    “那麽這種狀況算什麽喲!安慰就給我算了!”


    “在爭些什麽?快點過來。”


    伊澤爾斯用冷淡的聲音下了命令,二人便趕緊跑了過去。


    取出懷表確認時間的伊澤爾斯,突然把目光停留在蜜芮兒身上。


    “……很相稱哪。比起男人的打扮。”


    被喃喃著的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蜜芮兒嚇了一跳移開了視線。穿著副長提供的淺藍色的連衣裙,耳側別著同樣顏色的花的飾品,戴上金色假發的現在,無論從哪裏怎麽看大概都隻能看成女人吧。為了不想顯得太過合適,還拜托露蒂幫自己稍微把妝化得濃了一些,但那也沒有到能說不自然的程度。


    “副長!我有話要說。”


    “你就不相稱了哪。”


    緊跟著就幹脆地對原本打算抗議的亞力士充耳不聞,伊澤爾斯催促著全體到館內去。


    一邊走向正在舉行宴會的大廳,亞力士用一副仍然無法想通的神情追問蜜芮兒道。


    “奇怪啊。男人的話被打扮成這樣的話覺得屈辱是普通的吧。然而為什麽你那麽泰然自若啊?”


    “誒……”


    (所謂男孩子,是這樣的嗎?)


    隻因一直以來都看著有著喜洋洋地穿著女裝的嗜好的哥哥,不知不覺間就以為那是普通的事,但確實被說了以後來看,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以外的其他享受女裝的男性。發覺到異常的果然是佛瑞德這一方,慌亂中提高了聲音。


    “就是呢!叫人惱火啊、要穿上女性的裝束什麽的!對男人而言很沒禮貌啊。”


    見她突然態度一轉,亞力士一時間看起來也嚇了一跳,不過還是變成終於得到讚同而高興的表情。


    “就是這樣吧!什麽啊,果然你也在生氣不是嗎?因為你太過平常地麵對,還以為你說不定從平時就習慣了這種打扮呢。”


    “怎、怎麽會有那種事!沒穿過啦,像這種的。真的是夠了,別開玩笑了啊,女裝什麽的!”


    “不可原諒啊!竟踐踏男人心。”


    “把部下的心情當成什麽了!”


    “讓他們來世給我們長一張女孩子的臉出生,兩人一起詛咒吧。”


    “吵死了,你們!”


    拉烏爾的怒吼落在剛開始為說團長的壞話而情緒高漲的二人頭上。對那些全部都置若罔聞,伊澤爾斯催促著他們。從這裏開始就是分頭行動了。


    “是時候走了。按計劃行事。”


    對和平日無二的冷靜指示,蜜芮兒有點緊張地點了點頭。


    漸漸聽得到樂團演奏的輕快的音樂。歡迎宴所舉行的大廳,很快就會到了.


    在大廳裏搭建的舞台上,為了歡迎來自亞德馬利斯的新娘,在首都被評為數一數二的著名劇團正在上演戀愛喜劇。在舞台前所設置的座位上貴客們正坐著觀賞戲劇,對戲劇沒有興趣的人們則在後頭各各圍成一圈興高采烈地聊著天。


    然後在上座的主賓席裏,應該有這個宴會的主角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蜜芮兒和佛瑞德在。之所以說“應該”,是因為他們的身影無法得到確認。新娘的座位在正麵上被薄絹的幔帳裝飾著,使得出席宴會的客人們無法看見裏麵。


    (為了盡可能不要被人懷疑,而決定不讓人看見臉嗎?)


    斜眼瞥來瞥去地觀察著,蜜芮兒在人群中見縫插針地往前走。


    現在,身邊沒有伊澤爾斯在。豈止如此,那個愛吹毛求疵的拉烏爾也不在。在一起的隻有亞力士和羅迪恩。並且信是由伊澤爾斯拿著的。


    (這樣下去的話,就沒有辦法讀到內容了哇。變成這樣的話就隻能在梅斯佛德侯爵這個人看信的時候從他身後偷看了……)


    找到了目標的男人,蜜芮兒悄悄地靠近他。把事先應該有聯係過的他用盡可能自然的方式帶到外麵來,這就是蜜芮兒的工作。


    “啊、對不起。”


    搖搖晃晃就要倒在人家身上之時,對方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給抱住了。是個蓄著漂亮的唇髭,五十歲上下的看來很溫柔的紳士。


    “哦呀,沒事吧。小姐。”


    “是的,謝謝您。”


    盡可能恭謹地垂下眼睛道謝後,對方男子關心地看著蜜芮兒的臉。


    “臉色不好呢。身體不舒服嗎?”


    “不,沒關係的。”


    “可是我會擔心。到這邊來,吹吹外麵的風。我帶你去吧。”


    男子親切地扶著蜜芮兒往陽台帶去。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裝成戀人關係的亞力士和羅迪恩跟了過來。


    即使是陽台都相當的寬敞,可以稍微充當一個院子。角落裏的花木叢間若隱若現的影子,大概是戀人們正在交談吧。


    橫穿過他們走到盡頭處,便連別的人影也沒有。讓蜜芮兒坐在旁邊的長椅上,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哎呀呀。這個時候大廳裏頭,大概正流傳著做出和年齡不相稱的舉止,與年輕的小姑娘一起去玩危險的遊戲的不良父親的謠言吧。”


    “我明白您的心情,侯爵閣下。”


    提早在陽台的花木叢中藏身的伊澤爾斯在拉烏爾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傳入妻子和孩子們的耳朵裏的話,你們要好好地幫我辯護喲。女兒和兒子都處於難搞的年齡呢。”


    “那是當然的。——那麽馬上進入正題。也沒有多少時間。”


    帶點連梅斯佛德侯爵也置若罔聞的感覺,伊澤爾斯取出了那封書信。看出那是什麽的蜜芮兒趁機逐步繞到侯爵的背後。


    大概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從背後嚐試偷窺,侯爵收下那封信後打開了。在微


    弱的月光下,蜜芮兒這才睜圓了眼睛注視著展開的信函。


    “盡管有歸返的風聲秘密傳來,也許是受到防範,還未露出動靜。”


    最先飛入眼簾的就是那一句話。


    (歸返……難道是指李察的事!?)


    由於是在這個時期寫在機密文件裏的事情,那個可能性很高。從大公的親信處秘密捎來的信上寫著他的事情,即是說大公也許已預料到艾瑟魯巴特的歸來。那不會因而在搜尋著他嗎?


    一下子高度緊張起來,一邊心怦怦地跳一邊打算進一步追尋後文之時,頭上砰地一下受到了打擊。


    “好痛!”


    “笨蛋嗎你!在轉來轉去幹什麽,不是給閣下添麻煩嗎!”


    對著握著拳頭站著的拉烏爾,蜜芮兒眼裏含淚地回嘴。


    “就算這樣也不用打我吧!”


    “吵死了!本來,就是因為你的緣故今天的工作也晚了吧!不要在這以上再增添我的工作了!”


    “喂,安靜下來。”


    伊澤爾斯趕緊用緊張的聲音製止道。一看發生了什麽事,一個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啊啊,不用擔心。是我的部下。”


    正如侯爵所言,那個男人直接朝向這邊走來。看到待在周圍的蜜芮兒他們露出詫異的表情,但因為侯爵點了頭便開口道。


    “艾爾米亞娜公主殿下失蹤了。”


    “——什麽?”


    當場的空氣一瞬間就緊張起來。可是聽了男人接下去的話,“又來了嗎“,空氣裏流動著這種意味。


    “因為據說是說想要看一眼宴會,或許有可能在這邊。本來應該陪伴她的侍女因為公主殿下過了很久也沒有出現,感到擔心才來找我商量的。”


    “根據前例又玩失蹤了吧。明明都那般叮嚀,請她別離開房間的。”


    “可是據說,她說想要和亞德馬利斯的公主見麵……”


    “公主?是和叫做蜜芮兒的公爵千金嗎?”


    突然間出現了自己的名字,蜜芮兒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艾爾米亞娜殿下想見我?不是米歇爾而是蜜芮兒?)


    “根據侍女的話,公主有說是有事相求而去的,跟公爵千金接觸後,希望她拒絕和大公殿下的親事……據說出於作為賠禮而交付的打算,把身為國寶之劍從宮殿拿了出來。”


    “你說什麽!?”


    侯爵的聲音都變得尖利了,其他的各人也都吃驚地瞪著眼睛。可是最吃驚不過的是蜜芮兒。


    (國寶之劍,是那個吧,李察想要得到的東西……他說艾爾米亞娜殿下把那個拿到這裏來了!?而且,還說是想要把它給我……為什麽!?)


    不明所以,蜜芮兒不知所措地摁住了額頭。


    為了請求自己放棄和大公結婚,她特意來到了這個離宮。而且還從宮殿裏連西亞蘭大公家的寶劍都拿了出來——。做到那個地步是說,她對身為哥哥的大公起了叛心嗎?


    (這麽說的話露蒂是不是有說過,皇妹和大公的關係不好……明明是那麽溫和的人,竟然做出這麽過激的事情!)


    這麽一來公主的失蹤可能就不單純是一個人走掉這種事了。產生了討厭的預感,蜜芮兒環視了一下大家。


    “說不定,把劍拿出來的事被知道了,被大公那邊的人抓住了……!”


    伊澤爾斯大概也考慮到同樣的事,表情比平時都要嚴肅。於是,在他旁邊的拉烏爾想起了什麽似的皺起了眉頭。


    “這麽說的話,不久前看過那樣的信哪。”


    全體的視線都集中到他身上。


    “說劍從宮殿裏消失了,但有為公主拿走之虞。為了奪回劍會送去使者,在那以前要事先做調查。”


    “……也就是,大公殿下早就知道了嗎。可能因為這邊沒有回複所以訴諸武力哪。前來奪回劍的使者如果隻拿了劍乖乖回去的話就好了。”


    聽到伊澤爾斯的唧咕,蜜芮兒的血色從臉上褪去。


    “可是沒有上傳到團長或我這裏來哦。拉烏爾,為什麽那個時候——”


    “為什麽那個時候沒有說呢!?”


    打算嚴厲追究的伊澤爾斯,正要說的話被搶先說了而閉上了嘴。


    對著臉色變得鐵青出言頂撞的蜜芮兒,拉烏爾瞪大了眼睛。


    “前輩每天都處理一大堆工作,我覺得很厲害,但是,難得處在可以看到情報的立場上,卻不能活用它,那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呀!如果,艾爾米亞娜殿下有什麽事的話……”


    在書記官室裏偶然看見的,來自宮廷內務廳的信。說不定那封就是這個內容吧,這麽一想,變得很想詛咒在眼前把它放跑了的自己。


    拉烏爾被攻了個措不及防似的盯著蜜芮兒。無論是被誰怒喝,還是被誰叱責,他幾乎都沒有體驗過。不僅當事人呆若木雞,平時就受到嚴格訓練的亞力士也啞口無言。


    “米歇爾,冷靜一點。聲音太大了。”


    冷靜下來的伊澤爾斯插了嘴。


    “因為書記官室的人員不足給拉烏爾造成了負擔,是我的責任。那件事事後再處置。比起那個現在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亞力士,回宿舍把這件事告訴團長。就說希望他極密地派出人員。”


    “是!”


    回過神的亞力士掀起裙角跑掉了。伊澤爾斯環視了一下留下來的全體人員。


    “餘下的人去搜索公主殿下。閣下,能拜托您去艾爾米亞娜的住所轉達嗎?”


    “啊啊,知道了。”


    在侯爵委托侍從捎口信的同時,伊澤爾斯把視線轉移到蜜芮兒身上。


    “米歇爾,你留下來。”


    “什……為什麽呢?”


    “那身打扮不能盡情地活動吧。而且,劍和弓都不會用的家夥就算在也起不了作用。”


    被冷淡地這麽說,蜜芮兒不知如何作答。確實正是那樣。盡管血氣衝上頭腦責備了拉烏爾,但自己卻除此以外什麽也做不到。一想到這裏就因為羞恥與後悔而身體發熱。


    蜜芮兒迅速地回轉腳跟,直衝進陽台的一隅,撲上庭院的樹木把手邊的枝條用力折斷了。“啪嚓”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旁邊正在熱烈地幽會的戀人們發出低聲的驚叫,但她毫不在意地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用這個來打。”


    “……那是什麽?”


    “木刀。剛剛做的。這個的使用我很拿手。”


    “……”


    “拜托了!”


    明知道危險還帶出寶劍,為了見自己而來的艾爾米亞娜。連那件事也不知道,隻一味悠哉地陪她扮演戀人的自己真令人懊悔。可是知道了情況的現在,身為當事者的自己無論怎樣都不能不去,她因這個念頭而衝動起來。


    “——副長大人,我有事想問您。”


    到那時為止都沉默著的羅迪恩緩緩地開了口。


    “西亞蘭騎士團應該是大公殿下的騎士。這個場合,應該抓捕的不是帶走寶劍的公主殿下嗎?而且貌似也有旨在如此的書信送到這裏。”


    聽到目不轉睛地盯著伊澤爾斯的羅迪恩的話,全員之間有一道緊張感竄過。


    被這麽一說來看,道理正是如此。任意拿走國寶,並且還計劃著要和亞德馬利斯接觸、妨礙大公的婚事,站在西亞蘭騎士團的立場,背叛了大公的艾爾米亞娜應該才是不得不逮捕的。


    “等等羅迪恩,在這個非常時刻說些什麽呢!?用常識來考慮的話可能是那樣,可是那不是常識可以講得通的人吧,大公那人!哪一個是壞人哪一個是好人不是立刻可以分辨嗎!”


    拉烏爾和侯爵大吃一驚似的看著情不自禁地說出


    了真話的蜜芮兒。


    “反正,大家都不去的話,我一個人也要去喲。侯爵殿下,請告訴我艾爾米亞娜殿下的房間是在哪裏!”


    “說過讓你冷靜下來的吧。野豬嗎你。”


    抓住即刻就要跑出去的蜜芮兒的脖頸,伊澤爾斯用冷靜的表情把視線投向羅迪恩。


    “今天晚上打算加害於公主殿下的,是不知名的不逞之輩。我們作為侍奉西亞蘭大公家的騎士要保護公主殿下。寶劍雲雲的書信,並沒有從宮殿那裏送達這裏。——是這樣吧,拉烏爾。”


    突然間話鋒一轉,拉烏爾嚇了一跳轉過臉來。沒有聽他的回答,伊澤爾斯幹脆利落地轉入了下一個指示。


    “允許拔刀。不過要活捉。還有不要讓出席宴會的人們發覺。要隱秘地處理。可以吧。”


    回望著發號施令的副長那銳利的目光,蜜芮兒用力地點頭。


    “他真的是男人嗎?那個,穿著貴婦人的裝束的他。”


    目送跑出去的三個人,梅斯佛德侯爵緩慢地低語著。正打算自己也跟著過去的伊澤爾斯聽到那個聲音而轉過身來。


    “為什麽?”


    “不,碰到時的感覺,總覺得有點……”


    “……”


    “啊啊,沒有奇怪的意思喲。不要告訴我的妻子啊。——另外,說話的方式也覺得女孩子一樣。”


    對著側著頭的侯爵,伊澤爾斯稀奇地在嘴邊浮現出笑容。


    “閣下多心了吧。——他是男人。”


    ****


    時間回溯到不久之前。


    艾爾米亞娜偷偷地從房間裏溜出去,前往正在舉辦宴會的迎賓館。


    “呐,菲利克斯。從亞德馬利斯來的公主,是怎樣的人呢。”


    伴著沙沙聲響扒開花木叢在院子裏前進,艾爾米亞娜一邊嘟噥著。一半是被強迫來做她的隨從的貓咪菲利克斯感覺為難地叫了一聲。


    “因為是美麗的亞弗列德殿下的堂妹,一定非常漂亮吧。會比王妃殿下還要漂亮嗎?但是,公主要年輕得多吧。”


    “喵。”


    “突然不請自來的話,她會嚇一跳吧。你覺得她會聽我說話嗎?”


    “喵——”


    “要說些什麽來做開場白呢,一直都在考慮喲。我呢,不擅長說話吧。想要巧妙地說出來的事不知能不能說得出來,很擔心啊。而且,她特意來到了西亞蘭,如果對她說‘能不能請你放棄結婚回去呢’之類的話,肯定會害她心情不好吧。啊啊,如果更早一些先給她寫信的話就好了啊。”


    “喵。”


    “總之,在見麵以前先做練習吧。那個,咳咳。初次見麵蜜芮兒殿下。自知唐突,奉上西亞蘭的寶劍,請你放棄和大公殿下的婚事吧。——是這種感覺嗎?”


    她剛端正了姿勢開始練習,此時陡地捂住了嘴巴。


    “不好了!把最重要的寶劍給忘掉了啊。”


    “妙!!”


    “哎呀、菲利克斯真是的。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真是討厭的孩子呢。”


    為了斥責它而轉過身來,艾爾米亞娜才第一次察覺那裏有著不認識的男人。


    左胸前嵌有紅色百合的紋章的黑色上衣。黑色的帽子上有紅色的羽毛裝飾。常常暗暗認為品味惡劣的那套衣服,是哥哥,大公的秘密親衛隊的製服。對名字帶有“秘密”二字,卻反而光明正大地成為哥哥的手足而行動的他們的評價,連在宮殿深處閉門不出生活著的艾爾米亞娜都有所耳聞。


    他們和西亞蘭騎士團不同,完全是大公的私人兵團。因為深得大公的信賴,權限也很大。聽說由於隻要有命令真的什麽都做得出來,人們都畏懼他們而回避開來。也就是所謂的“臭名昭著之人”。而且艾爾米亞娜也知道,他們隻幹會傳出那種傳聞的事。——八年前,如實按大公的命令驅趕艾爾米亞娜的兄弟姐妹的,也是他們。


    那幫人現在就在眼前。醒悟到他們的理由,公主歎了口氣。


    “真遺憾啊。被兄長大人發現了呢。”


    男人們沉默著。仔細地環視四周,同樣站著的人影有四個。其中一人迅速地走上前來。


    要被殺了嗎,艾爾米亞娜想著。至今為止都一直感覺到被哥哥疏遠了,但也許是因為她是擁有同個母親的妹妹這個情分,還沒有被加害過。可是,到底是知道了她帶著國寶之劍逃亡之事,已經憤怒到連那個情分也被刮跑了吧。


    “公主殿下,請把寶劍交出來。這是大公殿下的命令。”


    走上前來的男子低聲告知道。


    “交出來的話,就殺了我嗎?”


    “就這麽辦吧,我們是被這麽吩咐的。”


    “那麽,嫁到亞德馬利斯一事怎麽辦?”


    “讓別的人作為公主殿下的替身嫁過去。”


    “你說什麽?過分哇,亞弗列德殿下明明是我的王子殿下!”


    對著為了離題的部分而憤憤不平的公主,男子在片刻的沉默後詢問道。


    “不是因為討厭嫁到亞德馬利斯去而起的叛心嗎?還以為必定是盯上了大公的位子的行為。”


    “哎呀……我沒有在想那種事啦。隻是,擔心今後的西亞蘭的事而已。兄長大人就快要死了,卻還沒有王太子啊。我和傑拉爾德殿下以外也出現了很多候補者,大家如果發生了爭奪的話,就可悲了哪。”


    年幼的小叔傑拉爾德是個連未滿十歲的孩子。是大公妃和前夫——即是艾爾米亞娜的祖父,上上代的大公之間生的孩子,從家譜看的話是前任大公歲數相差甚遠的弟弟。八年前,前夫亡故以後,抱著還未斷奶的孩子的大公妃,為了保護兒子的人身安全而接受了吉魯佛德的求婚。可是那以後她就沒有生下孩子,於是就變成了使西亞蘭的繼承人之爭造成的混亂狀況加速發展的結果。


    “所以呢,為了不那樣爭吵也能夠解決問題而考慮了哦。想說就像公主和王子結婚那樣,國家和國家也結合的話就好了不是嗎?”


    聽了這天真無邪的提議,男子慢了一拍才倒吸口氣。


    “您期望著讓亞德馬利斯吞並嗎?”


    “用艱澀的語言來說的話,就會變成那種事吧。可是,西亞蘭沒有能成為優秀的大公的人嘛。請那邊的國王陛下幫忙治理的話,在西亞蘭也沒有必要立王太子了吧?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想法……光看你們的表情,果然是反對的吧。”


    “當然了!開玩笑的吧。被那個野蠻的蘭斯洛特.阿什林的後裔所統治的國家侵吞這等事。”


    “……這種說法,我很討厭啊。”


    說起來這種思想明明可以說是八年前的西亞蘭政變的導火索。


    男子銳利地盯著歎著氣嘟噥著的艾爾米亞娜。


    “殿下評價您為不可掉以輕心的人的理由,總算明白了喲。裝作不知世事的樣子,肚子裏麵竟然抱著那種念頭。可是,您還真能說呢。”


    “哎呀,真沒禮貌。我才不是那種壞女人啊。反正都是要被殺的,隻是想要全部都說給你們聽啊。”


    “原來如此。這種事是我思慮不周。這樣我們就變得更加不能讓您活命了喲。”


    也沒有對公主的敬意,男子專橫地催促道。


    “請帶領我們到寶劍的所在地吧。”


    艾爾米亞娜又發出了一聲歎息,看了一眼腳下。


    “菲利克斯,你逃走吧。——哎呀?菲利克斯不在啊。”


    平常都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的夥伴不知何時就消失了影蹤。在主人發話以前早就先逃走了的樣子。


    “嗬。竟然給貓起了和最小的弟弟同樣的名字。公主還真是多愁善感。”


    被冷冷地嘲笑後,艾爾


    米亞娜此時才首次抬頭嚴厲地看著對方。可是立刻就變得悲傷起來垂下了眼睛。


    “……可憐的菲利克斯。還隻有七歲啊。”


    喃喃低語著,她向和來時的路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點兒也不知道外麵有慌亂的動靜,宴會正華麗地舉行著。


    “公主,您覺得怎麽樣?這部歌劇是在首都最受歡迎的劇團的新作品。這是為了公主大公殿下特別下達命令而創作出來的。有沒有讓您覺得愉快呢?”


    為了款待新娘子而從大公那裏派遣來的喜宴局的長官,搓著手親切地笑著。從宴會開始以來,他每逢有事就這樣詢問公主的心情,但從薄絹的幔帳的對麵 “公主”的回答一次也沒有傳回來。


    取而代之可聞的是隨侍公主的侍女快活的聲音。


    “長官大人。公主由於這部戲劇實在太精彩了,淚水都要濕透了枕頭,感動得震顫不已。對策劃出這般舞台的長官大人的聰明和誠實,還有熱情的性格,公主說她非常感謝。”


    “哈啊……那就好。”


    長官聲音弱下去一會兒後附和道。難道公主在這幔帳的另一邊真的用枕頭能為眼淚沾濕的姿勢躺著觀看戲劇麽,突然掠過這個無聊的疑問。他已經習慣了侍女誇張地對自己一一極力讚賞的回答。


    “不好意思,長官。因為我妹妹是過度怕生的人。”


    這回是年輕的男子的聲音響起,長官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


    “特別是對是初次見麵的人和不熟悉的人等對象,就算被問了些什麽也連回答都說不出來。但是希望您理解這並不是由於心情受損的緣故。我來代替她道歉吧。“


    “不、不會,哪兒的話。有這樣嫻靜的妹妹,真令人欣慰哪。”


    長官慌慌張張地打圓場。公主的哥哥伯恩哈德伯爵應該才十幾歲,但那個堂堂正正的態度也好,說話的方式也好,他是個令人感受到某種魄力的少年。盡管說有國王的侄子和伯爵這兩重身份,竟會散發出如此高貴的氣息嗎,他不由得佩服了起來。一想到那裏,他理應正活躍其中的名為亞德馬利斯之大國的宮廷,到底是怎樣的地方呢,不知為何也產生了一點恐怖的感覺。


    “可是,我也在擔心啊。像這樣內向,在西亞蘭宮殿作為大公妃能擔當得起嗎?’


    “這一點請放心。因為大公殿下心懷寬大,一定會支持您的妹妹的吧。”


    “嗬……寬大、嗎……”


    忽的伯爵的聲音變低了。說了什麽有損他心情的話了嗎,長官正眨著眼之時,侍女的聲音插了進來。


    “長官大人,公主殿下說想要集中注意力給舞台。請稍後再來搭話。”


    雖然看起來是被委婉地打發了,但差不多也為了討好她而感到疲憊的長官,決定一頷首退下了。


    “啊啊真是的。又被當成冷淡的家夥了喲。再多一點點,就算是騙人也好請用笑臉回答不行嗎,殿下。”


    伸長了身體橫躺在長椅上,雙腳甩在扶手外麵晃蕩著,扮成蜜芮兒的佛瑞德嘟起了嘴。正如長官的疑問那樣,果真是躺著觀看戲劇的。


    用銳利的眼神看著他的,是作為“伯恩哈德伯爵”一角硬要跟來的威福利德。


    “閉嘴。你才是,那個毫無緊張感的態度給我想法改改。既然打算做蜜芮兒的替身的話,就像她一樣更嫻靜一點。”


    “是這樣嗎?但是,很像吧?”


    視線滑過隨便地俯臥著的王子,佛瑞德單眼輕抬,對他眨了眨另一邊眼睛。威福利德臉部抽搐,邊因憤怒而發抖邊反駁道。


    “不像,完全不像!!”


    “哎呀殿下,鼻血。”


    想起了遺忘已久的感覺,威福利德慌慌張張地捂住了鼻子。


    在被薄絹的幔帳所包圍的主賓席上有四個人。佛瑞德和威福利德,侍女和騎士護衛。從幔帳的對麵看不見這一邊,但從這一邊卻可以清楚地看見宴會的情況。


    “安傑麗卡。不要顧著高興,幫殿下擦擦鼻血好嗎?”


    “啊、非常抱歉。看到兩個美少年的嬉戲圖不小心看得出神了。”


    一個勁兒地在寫些什麽的安傑麗卡把記事本放在一旁,給威福利德遞手帕。


    “——露蒂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對自言自語似的嘟噥著的佛瑞德,擦完了鼻血的威福利德投過來訝異的眼神。


    “可是,引起那樣的騷動要怎麽辦?宴會會變得亂七八糟哦。”


    “就是想要弄得亂七八糟喲。”


    幹脆地回答了,佛瑞德驀地起了身。


    “雖然對為我們做了策劃的喜宴局的長官和聚集起來的演員們等等不好意思,一直都奉陪他們的話就沒有意義了。這個宴會不失敗的話是不行的呢。就‘想把新娘趕回亞德馬利斯的一派的妨害活動’來說。”


    安傑麗卡把伸出去的手鏡(即帶柄的小鏡子)拿住,他笑著探過頭來看。


    “哎呀簡單說來,可稱為對糟蹋我的人生設計的人們的報複的序曲。”


    “哎、佛瑞德大人還真是,幹勁十足。”


    一邊把他因為隨便亂躺的緣故亂掉了的頭發梳起來,安傑麗卡也笑著喝彩。這倆家夥的唱和是怎麽回事,盡管一邊對此感到畏縮,威福利德還是皺起眉頭追問道。


    “比起那個,蜜芮兒真的沒事嗎?”


    “是的。我的哥哥應該在照顧著她。”


    “在哪裏啊?”


    “意外地近喲。好像還是一樣地精力旺盛地在奮鬥著呢。小弟也有二十來人。”


    對著撥弄著頭發爽快地回答了的佛瑞德,威福利德瞪大了眼睛注視著他。


    “小弟……二十人?”


    “從以前就不知為什麽很受肌肉係的人喜愛呢。不可思議哪。是像媽媽嗎?”


    “騙人!對那麽清秀而楚楚可憐的她,說什麽有二十個渾身肌肉的小弟!?不可能的吧!”


    “不,是三十個人嗎?話說殿下,從以前我就在想了,殿下看來對那個孩子抱有著太大的誤會的樣子……雖然我覺得破壞你的夢想很不好意思——”


    “比起那種事!你既然掌握到這個地步為什麽不阻止她!?快點把她帶來這裏的話就好了!”


    “唉——都來到了這裏,差不多該讓她做到滿意為止吧,我是這麽想的。”


    悠閑地笑著的佛瑞德笑容還掛著唇上就突然嘀咕道。


    “反正也已經,不會回來了吧。”


    “什麽……?”


    是怎麽回事,威福利德正打算逼問的時候。


    薄絹的幔帳的另一邊,在舉行著宴會的大廳響起了驚叫聲。


    “——火災啊!”


    嚇了一跳向那邊轉過身去,幔帳的另一邊的動靜慌亂不安。同時一股焦臭味直衝鼻腔。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有吧嗒吧嗒的腳步聲迅速靠近。


    “公、公主,請快點去避難!發、發生了小火災——”


    “看來煙幕很好地燒起來了呢。”


    聽到慌慌張張大喊大叫的長官的聲音,佛瑞德喃喃道。就在此時,幔帳忽的分開了,進來一個黑色的人影。披風飄動,身材修長的男子一來到坐著的佛瑞德的跟前就吐出了死記硬背的台詞。


    “……我來擄走你了,小姐。”


    “啊哈哈。演藝之心不夠呢。”


    愉快起來笑話著那不怎麽有幹勁的樣子,佛瑞德站了起來。


    “那,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緊緊地握起拳頭以示幹勁的安傑麗卡帶著笑容目送他們。


    ——不久在大廳裏尖銳的慘叫聲響徹四周。


    “呀啊啊——公主殿下她——”


    “不得了了!蜜芮兒被蘭斯洛特擄走了!”


    “什、你說什麽!?”


    聽到安傑麗卡和威福利德矯揉造作的聲音,長官的驚叫與之重疊在一起。聽著身後的那些聲音,佛瑞德和希斯兩個人混進煙幕裏離開了大廳。


    抵達公主艾爾米亞娜所住的公館的蜜芮兒等人,根據侍女們的證言追尋著她的行蹤。


    要去宴會正舉行著的迎賓館,就得繞過樓房,穿過好幾個中庭。盡管預測了路線,讓集合起來的第五師團的各位分散開來沿路尋找,時間過去了卻還沒有發現公主的消息傳來過。


    “可能已經不在這裏了吧。”


    聽到擔任指揮的副長的話,蜜芮兒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所持的樹枝。難道說已經被帶走了嗎,還是說——。她趕緊把一掠而過的討厭的預感甩開。


    “人家再往前搜查一會兒看看!如果艾爾米亞娜殿下是一個人出去走走的話,可能是發覺到已經引起了騷動而呆著不出來。”


    “有什麽頭緒嗎?”


    “頭緒……曾經在宮殿後麵的小河裏玩過水,不過現在是夜晚……”


    此外她沒有說過什麽事嗎?想去的地方啊、回憶的地方——。


    看著一臉認真地思考起來的蜜芮兒,拉烏爾向伊澤爾斯小聲地詢問道。


    “副長。那家夥從剛才開始,說話的方式很怪不是嗎?好像女孩子一樣……”


    “錯覺吧。”


    “可是居然叫自己作‘人家’。”


    “不是因為是容易入戲的性情嗎?”


    受到帶著不感興趣的表情的否定,拉烏爾露出無法接受的表情仍歪著脖子。伊澤爾斯斜眼看著他。


    “妙嗷”、動物的聲音就在就在此時響起。


    在場的全體人員嚇了一跳,看了過去。從庭院的樹木之間出來的是長著濃密的長毛的貓。那張目中無人的臉不可能會認不出來的。


    “菲利克斯!”


    視線集中到喊出來的蜜芮兒身上。


    “怎麽了,米歇爾?”


    “是艾爾米亞娜殿下的貓,總是在一起的……”


    話還沒說完,貓就倏地轉過身。對因初次展示的敏捷的動作而目瞪口呆的蜜芮兒,就好像在說“跟我過來”似的叫了一聲,便奔了出去。


    “副長,以防萬一人家追過去看看!”


    一邊跑出去一邊往身後喊道,蜜芮兒就追菲利克斯去了。


    貓毫不遲疑地穿過夜晚的庭院,便進入了樓房裏麵。一邊追著它在樓梯上往上爬,蜜芮兒皺起了眉頭。這幢樓房剛才應該搜尋過,但並沒有找到艾爾米亞娜的身影。


    察覺到有追過來的腳步聲而一轉身,羅迪恩和拉烏爾正跑著跟過來。視線相交後拉烏爾焦躁不安地開了口。


    “這裏剛才就調查過了吧。那隻貓真的是公主殿下的貓嗎?”


    “嗯,我也這麽想,可是菲利克斯變得那麽拚命,還是第一次見。所以我想大概是有什麽事吧。”


    “什麽也沒有的話不就隻是感覺而已嘛。在你這麽做的時候,因為你的緣故工作的時間也在不斷減少——”


    “在那邊。”


    突然間羅迪恩發出尖銳的聲音。追尋同時拔出劍來的他的視線所指之處,在走廊前頭,可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們正和艾爾米亞娜在一起。


    “哎呀,奇怪呢。確實應該是藏在這裏的喲。然而為什麽找不到呢?”


    “你打算裝傻到什麽時候啊!遲鈍也要有個限度——”


    “艾爾米亞娜殿下!”


    正在爭執些什麽的他們因蜜芮兒的叫喊嚇了一跳看往這邊。黑衣服的男人們立刻就拔劍擺出戰鬥姿勢,擋在打算跑近他們身邊的蜜芮兒等人麵前。


    “我等乃大公殿下的秘密親衛隊!收起武器立刻離開這裏!”


    (秘密親衛隊?)


    蜜芮兒對著蠻橫地放了話的男子瞪了回去。對手有四人,己方有三人。而且蜜芮兒的武器是剛從樹枝上折下來的臨時木刀,至於拉烏爾則兩手空空。大概是看穿了這一點,對方的其中一人把艾爾米亞娜像行李一樣扛在肩上,從旁邊的窗戶往陽台跳了出去。


    “啊、等等!”


    喊出來後正要追趕過去的蜜芮兒被其中一個男子襲了過來。瞬時間揮起木刀,但是羅迪恩飛快地用背部擋在了她前麵。


    “請逃吧。這裏由我來。”


    “誒、可是。”


    “拉烏爾卿,米歇爾大人就拜托您了!”


    催促的同時,他揮舞著劍。劍與劍甫一相交,對手就發出叫喊仰麵倒地。


    看見鮮血飛落的樣子蜜芮兒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氣。當然也有為有人被斬之事而吃驚,但也是因為一瞬間明白了羅迪恩擁有相當高的身手。因為是第一次看到平素都沉默寡言的他揮劍,盡管感到意外,蜜芮兒還是叫道。


    “羅迪恩,還有兩個人喲,真的沒問題嗎!?”


    “是。請快點!”


    “那麽,交給你了哦!”


    趕緊從窗戶出到陽台。帶走艾爾米亞娜的男人的身影不在那裏。正要跑到欄杆旁去,追過來的拉烏爾出聲道。


    “會不會是跳到下麵去了?”


    “嗯,大概是這樣——”


    一邊回答一邊向他轉過身來,就發現拉烏爾的背後還有一個不知什麽人在。黑衣服的男人除了那四人以外還有人在,在頭腦理解這一點之前,蜜芮兒就先飛奔了出去。


    “前輩,危——險!”


    “嗚喔!”


    冷不防身體被撲到,拉烏爾被撞飛了出去。乘著餘勢撞上了欄杆的柱子,他的眼裏直冒金星。


    一起摔倒的蜜芮兒迅速地爬起來,手裏握著木刀站在他的身前。


    “剛剛真險呢,前輩!”


    “你才危險啊!”


    狠狠地撞到頭的拉烏爾立刻嚷嚷道,但發現蜜芮兒正和黑衣服的男人對峙著,眼都瞪大了。


    “難道說,打算用那個打嗎?”


    “沒有其他武器了吧。沒問題,用這個往對方的脛骨咣一下打下去的話,無論怎樣的成年男子也會立時暈厥的。”


    “笨蛋嗎!?對手是真劍不是嗎,好好睜開眼睛看看狀況!”


    “啊啊夠了,羅裏囉嗦地吵死了啊、連木刀都沒有拿的人不要淨是發牢騷啦!”


    “什……你,對著前輩這樣牙尖嘴利的算什麽!”


    黑衣服的男人用嘲弄似的目光看著爭吵著的兩個人。他就快要揮劍砍下去之時,卻好像發覺到什麽的樣子往背後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說明他大意了,而且從陽台前來支援的其他騎士們正跑過來,蜜芮兒沒有看漏這個機會。


    “看招——!!”


    “咿呀啊!”


    被注入全身的力氣揮下去的木刀敲在了脛骨上,男人發出了慘叫打著滾。看見他把手裏的劍都扔了出去,蜜芮兒氣喘籲籲地轉過腳跟。


    “大概一時半會起不來了,趁現在請想個辦法把他給綁起來!”


    “……你還真是毫不留情哪……”


    吃驚似的喃喃說著,拉烏爾站了起來。撿起了被扔出去的劍,看見蜜芮兒脫掉鞋子便皺起了眉頭。


    “在做什麽?”


    “請去把幫手也叫到下麵來!”


    變成光腳丫的蜜芮兒從欄杆探出身子。估摸著要沿著柱子滑下去看起來很花時間,心一橫就決定往下跳。


    “艾爾米亞娜殿下還被捉著不放呢!”


    “喂!”


    不理會那驚愕的聲音,蜜芮兒從欄杆那裏縱身一躍。


    幸運的是因為是二樓而沒有那麽高。


    可是手裏的木刀的尖端在途中不知被哪裏勾住了,因此姿勢就毀掉了。


    “唔呀。”


    著地的同時右腳竄過了一陣劇痛,蜜芮兒不由自主地當場倒了下去。氣力都好像被抽走了,好不容易才起了身。


    “怎麽了!?”


    “沒……沒問題!”


    拉烏爾的聲音落了下來,抬起臉回答後,就把眼睛轉向院子的樹林的深處。因為既沒有燈火,月光也很弱,隻能分辨得出在那邊的樹林的黑色的輪廓。但是後頭應該有以副長伊澤爾斯為首的第五十團的各位在,而且帶走艾爾米亞娜的男人也隻能認為是往樹林裏麵逃了進去。


    用木刀代替拐杖站了起來,正打算跑起來而一邁出去,卻因腳踝處竄過的疼痛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站住了。看來扭傷的情況好像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嚴重。一陣陣的疼痛湧上來,蜜芮兒咬住了嘴唇。


    (就因為這麽一點點小事,才不可能放棄吧……!)


    為了叱責自己而嘟噥後,一邊盡可能不去在意疼痛的腳,這回才跑了起來。


    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背叛大公、甚至把國寶之劍都拿走而來拜托自己的人被交給大公方麵的人。她把劍帶出來的真正的理由沒有向本人問問看的話是不會知道的,不過恐怕行動本身就表達了她的意思了吧。為了說自己希望拒絕和大公的親事而來,也就是說她反對這門親事。她不希望哥哥擁有比現在更高的權力。


    而且如果有了她帶出來的寶劍,李察就可以立刻大聲通報自己的名字,返回亞德馬利斯和國王結下誓約。要是這麽做,他就可以戰勝大公了。


    (這麽做了的話,李察就不用再遭遇危險的事了吧。隱瞞著大公而生活的事也成為過去。)


    這麽一想突然就發覺疼痛遠去了。一邊跑蜜芮兒一邊盡情地吸了一口氣。


    “——艾爾米亞娜殿下!“


    聲音被夜晚的樹林吸收了進去。稍稍隔了一會兒,從哪裏傳來了沙沙的枝葉摩擦的聲音。


    “那裏嗎!”


    表情嚴峻地轉過臉的蜜芮兒,猛然往那邊跑過去。發覺有好幾個腳步聲追了過來而轉回身來,隻見黑暗的樹林裏這兒那兒到處都有燈火在搖晃著。從暗處跑來的淺金色頭發的人則是伊澤爾斯。


    “副長,這前頭有聲響!”


    聽到蜜芮兒的報告,伊澤爾斯帶著嚴肅的目光點了點頭看往背後。


    “分成四個分隊。在他們穿過樹林前無論如何也要搜出來!”


    “是!”


    隨著一聲呼應,四散的燈火一下子湊成了四組,各自出動了。對這種統率有方的行動蜜芮兒邊稍稍地感到吃驚,邊追著越過自己走掉了的伊澤爾斯跑了上去。


    不久,在黑暗的樹林的某處發出了喊聲。有怒吼聲混了進去,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公主殿下已平安救出!綁架殿下的犯人捕獲!”


    聽到回蕩了好一會兒的伊澤爾斯的聲音,蜜芮兒鬆了口氣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真慘的臉哪


    會合後的團長傑克開口第一句就這麽說,蜜芮兒吃驚地抬眼看他。


    “給,看看吧。滿是擦傷。”


    他看來很愉快地遞出了小巧的手鏡,探臉一看,蜜芮兒猛地倒吸了一口氣。臉頰呀額頭呀到處都出現了細小的刮痕。好像是在樹林裏奔走之時被樹枝刮到了。


    “沒有發現嗎?哎呀,男人才沒有那麽嬌氣哪!熱血的年輕人我很喜歡。近來的年輕人過分在容貌上花心思了,對女性賣弄風情的人正在增加吧?真是可歎!在這一點上你很有希望喔,米歇爾。”


    “哈……謝謝您。”


    盡管內心受到了打擊蜜芮兒還是道了謝。本來就已經是欠缺魅力了,還變得如此滿是傷痕,看起來走得離妙齡的少女越發遠了。


    團長自己明明也在可稱為年輕人的年紀,所說的話卻照舊帶有微妙的老年人的味道。他一副戲弄的樣子用手肘戳了戳蜜芮兒的手臂。


    “心愛的公主殿下被抓走了,好像變得相當拚命哪?嗯?這個好色的男人。”


    “理所當然的不是嗎!隻要有一步出差錯艾爾米亞娜殿下就……”


    因為那過於沒有緊張感甚至是顯得不謹慎的態度,蜜芮兒正要怒聲叱責,但突然在意起公主的事而咽下了怒喝聲。


    “平安沒事吧?公主殿下。”


    “啊啊,到剛才為止還跟著我們。稍微感到疲勞的樣子,不過看來不是因為受到驚嚇。這麽說來總覺得,殿下的膽子好像很大的樣子哪。似乎說是要告訴他們寶劍的處所,因為不想說出來就撒著謊拖拖拉拉地帶著那些家夥兜圈子。”


    就結果而言是爭取了時間了吧,蜜芮兒點了點頭。


    “運氣真好。普通以刺客為對手做了那種事的話,大概會使人勃然大怒而被殺吧。”


    “某種意義上,大概是人品的關係吧。這回似乎是因此而得救了。”


    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身邊的伊澤爾斯帶著冷靜的表情回答。他把視線移到再次發出安心的歎息的蜜芮兒身上。


    “今天就回到宿舍休息。我們還有任務所以不能夠陪著你,一個人回得去吧?”


    “誒……還有什麽事嗎?”


    “公主殿下的公館周圍以防萬一要嚴加警備。然後——”


    “真是的,今天到底怎麽了?公主殿下被誘拐,再加上連亞德馬利斯來的新娘居然也被擄走了。”


    聽到傑克的歎息,蜜芮兒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


    “被擄走了!?”


    “啊啊。好像在正當宴會最高潮的時候有盜賊進來了。托他的福擔當警衛的第二師團那些家夥手忙腳亂的。”


    “那個人,是剛剛打算抓走艾爾米亞娜殿下的家夥們的同夥之一嗎!?”


    “不是。是怪盜蘭斯洛特。”


    “什……蘭斯洛特!?”


    蜜芮兒又再次大吃一驚。進入西亞蘭沒多久,自在中途落腳的城館分別以來就未再見過的希斯,以為嫁過來的新娘是蜜芮兒而再次誘拐了嗎?


    替身新娘應該是佛瑞德在做,所以那一方麵應該不用擔心。可是佛瑞德和希斯碰到一塊兒會變成怎樣呢,考慮起來的話它也有它的令人感覺有點恐怖之處。


    (對了。本來想問希利爾和神官長大人的事的,結果卻什麽也沒能問。如果能察覺到所誘拐的不是我就好了……)


    蜜芮兒對團長和副長打了招呼後轉過腳跟。像這樣考慮看看,要做的事有堆得跟山一樣。但是也可以說是僅是如此就有很多線索了。


    (艾爾米亞娜殿下拿走寶劍的事也好,我和大公的親事好像遭到反對一事也好,都知道了。而且,希斯在這個離宮的話,這回可是非要問問看希利爾他們的事。)


    陷入了思考邊在樹林中走下去,就和似乎是前來支援的騎士前輩們碰上了。


    “喲,米歇爾。據說你怒吼了那個拉烏爾?”


    “真是不知道害怕哪!”


    聽到看來感到有意思的他們的話,一下子想起了那件事。對啊,把那個拉烏爾怒斥了。蜜芮兒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臉頰。


    (雖然說得很了不起的樣子,我不也是在艾爾米亞娜殿下的事情上什麽作用也起不了。拉烏爾前輩,大概生氣了吧……)


    在沮喪之中一走出樹林,該說說曹操曹操到嗎,在追趕艾爾米亞娜而跳下來的那棟樓房前拉烏爾正照舊一臉不悅地站在那裏。


    在一起工作的話,就明白他所處理的量一直是別人的數倍。無論如何說是因為艾爾米亞娜的事而被熱血衝昏了頭腦,因那件事而責備他是做錯了。


    “……那個


    ……剛才說了狂妄的話,對不起了。”


    對著低下頭的蜜芮兒,拉烏爾隔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


    “我也有做了種種方麵的思考。我想正如你所說的,我並不是在做工作,而隻是在做處理眼前的文件這種所謂的‘勞動’而已不是嗎。憑這樣不能稱得上是有能力的書記官。真正有能力的書記官的話,應該會對像這次這樣的事態防患於未然。這點值得反省。”


    “……前輩。”


    “就是這樣,我決意從明天開始更上一層地嚴格地致力於工作。而且,對你的指導也決定要三倍地嚴格地去做。”


    聽他鄭重其事地闡明了決心,蜜芮兒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為什麽人家也要!?”


    “那是當然的吧。我是你的指導官,嚴格對待你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怎麽那樣!”


    對因為強詞奪理的理由而目瞪口呆的蜜芮兒毫不在意,他掉轉了腳跟。


    “明白了的話,就趕快回去進行傷勢的治療然後睡覺。腳扭傷了吧,剛剛。”


    “人、人家,因為鞋子脫了以後還扔在那兒,要去拿回來。請先走吧。”


    “啊啊……一個人可以嗎?”


    “是的。”


    拉烏爾鼻子哼地響了一下,用不悅的聲音說道。


    “還有你也適可而止,停止女人的偽裝吧。感覺很差令人不愉快。”


    因為這句話才第一次發覺到,當天自己狂露本來麵目之事,蜜芮兒慌忙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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