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強襲科的吵架過後,亞莉亞就失蹤了。


    不過跟我料想的一樣,她跑到蕾姬的房間去暫住了。


    所以我在家庭餐廳打算跟蕾姬報告,說明我在黃金周也有確實把保鏢的工作做好。不過……


    背著輕型狙擊槍來到餐廳的蕾姬,還是跟平常一樣沉默寡言、麵無表情,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別人說話。


    因此,我必須一一確認她有聽懂我的話,說明起來格外費時。


    大致上說全部說完後,我看了牆上的時鍾……


    “啊!”


    已經快要8點了。


    今天我約好要跟白雪去看煙火。


    話說回來,我們還是約7點。這下糟了。


    蕾姬像裝飾品一樣坐在位子上,困惑地看著我。


    “今天我要跟白……不是,我稍微有點事。我要先回去了。”


    我徑自離席,但蕾姬沒有特別抱怨,甚至沒瞧我一眼。


    她就在一滴未沾的紅茶前……


    像人偶一樣,凝視著無人的前方。


    “…………”


    “……我、要、回、去、了。聽到了嗎?”


    我開口確認說。蕾姬點了一下頭。


    她沉默不語,點頭的動作就跟她的外號一樣,像個機器人似的。


    話說回來,蕾姬雖然沒有朋友——這點一看便知——但是聽說有些男學生是她的狂熱粉絲。那些好事的家夥,稱她為“蕾姬大人”,把她當成神一樣供奉。


    嗯……不管是機器人還是神,她的確是個沒有人情味的女孩。


    突然,蕾姬對著我的背影——


    “有事是指外出嗎?”


    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問道。


    “是又如何?”


    “請小心。這幾天,風裏麵——夾雜著某種邪惡的東西。”


    什麽鬼?


    拜托你用人類的語言說話吧,神明大人。


    “我們學校本身就是邪惡的東西吧。”


    我吐出這句話,丟下正要把大耳機戴好的蕾姬,結完賬後離開了家庭餐廳。


    原本想先打通電話給白雪……不過現在直接回家似乎比較快。


    白雪如果生氣的話,那該怎麽跟她道歉呢?


    約了別人自己卻遲了一個大到的我,悄悄地窺視客廳一眼……


    客廳裏,白雪的身影讓我瞪大了雙眼。


    因為……她穿著一件不知從哪裏拿來的浴衣。


    花紋是典雅“白”底配上撫子花樣的“雪”結晶;淺粉紅色的腰帶,高度和形狀穿戴得十分完美。衣服大概是她自力穿上的吧。


    難得束起的黑發,也是用撫子花的發簪加以固定。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亞莉亞,那便是“可愛”。


    但如果換成白雪,則是“美麗”。


    其實這點我早就知道了,在武偵高中也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倘若讓白雪去參加國民美少女比賽,肯定可以輕鬆得勝。她就是如此美麗。這是實話。


    但身為青梅竹馬的我,曾幾何時就不再特別去注意她的美貌。


    她整體的感覺突然像這樣煥然一新……也讓我再次認識到她的美貌,真讓我有夠害羞的。


    白雪規矩地正座在地板上,背對著我。她眼前有一支手機插在座充上。


    她大概是在等我的電話吧。


    窗戶上映照出她的身影,多少可以看見她的麵孔……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樣子。


    ——我突然想要欺負她一下。


    “……”


    我拿出手機,在走廊上打了一封郵件傳給她。


    ‘抱歉,我會再晚30分鍾。’


    白色的手機一亮,白雪用快到看不見的速度拿起它,雙手將它拿到眼前閱讀郵件。


    接著雀躍地開始回信。


    我早一步把手機轉成靜音,讀了她傳過來的郵件。


    ‘嗯,沒關係。我會等你的。’


    文末甚至還加了一個笑臉的表情符號。


    你也多少生氣一下吧。


    如此心想的我……


    ‘其實會晚三小時。今天還是不要去了。’


    又試著傳了一封郵件給她。


    於是,白雪又打開正要插回充電器上的手機,看到郵件後——登登登登!


    她一副好像世界末日到了的表情。


    嗬嗬嗬。


    明明我人就在這裏。


    ‘別一副好像世界末日到了的樣子。’


    這次我傳過去,白雪一臉困惑地猛眨眼。


    遠距離遙控白雪。


    真好玩。


    這樣下去實在有一點罪惡感——


    “好了!我們走吧。”


    所以我帶著苦笑,出聲說。


    “呀!”


    白雪維持正座的姿勢,跳離地麵約二十公分左右。


    這是怎麽跳的啊?


    “小、小、小金?好過分喔!你一直在那邊笑我嗎!”


    白雪臉頰泛紅,站了起來。接著她晃動烏黑的劉海——


    快步想要走到我身邊時,或許因為太過緊張,在空無一物的地方絆了一跤。


    “呀!”


    “還‘呀’勒……啊、對了,真是抱歉,我遲到了。”


    “不、不會!沒關係!完全沒有遲到!”白雪不停搖手,笑著說。


    很明顯遲到很久了吧……不過既然等的人都這麽說,那就算了吧。


    白雪和我對上眼後,慌忙挪開視線,用手輕輕整理浴衣。


    “小、小金!這衣服怎麽樣?我用郵購買的……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


    “太、太好了……啊……頭發呢?這是我剛才去學園島的美容院,請人幫我綁的……會、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啊。”


    我說。白雪鬆了口氣的表情,連我看了都覺得害臊。


    我有些刺癢難耐,於是開口“那我們走吧!”,接著回到玄關。


    我穿好鞋子回頭。白雪說了一聲:“好!”,優雅地走了過來。


    接著,她輕輕穿上一雙看似新買的女用梧桐木屐。


    她一舉手一投足的動作,都是一個完美的日本女性。


    站為芍藥,坐為牡丹,行走的姿段有如百合花——這就是在形容她的動作吧。


    晚上出門——


    我並不討厭。


    剛從強襲科轉到偵探科時……我覺得有種莫名的空虛,晚餐過後,有時會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徘徊在入夜的街道上。


    “……好涼啊。”


    我稍微轉頭對白雪說。她碎步跟在我斜後方。


    她似乎正陶醉地看著我的背影,


    “對、對啊!”


    隨後匆忙將視線往下移。


    這舉動仿佛想要辯解說:“我沒有在看你,隻是剛好視線對上了而已!”


    “白雪晚上也會偶爾出來散步嗎?”


    “不會。如果不是跟小金,這個時間我不會出門的。”


    “這樣啊。”


    ……


    …………


    總覺得對話無法延續。


    本來除非有什麽特殊理由,我會盡量避免和女性獨處……和亞莉亞走在一起的時候,她跟我聊的話題不外乎是美軍的閃光彈如何、德國最新的小刀怎樣;可能是我已經習慣忽略她的關係,現在我無法好好和白雪聊天。


    道路旁的自動販賣機不停點滅,仿佛在奚落我們似的。


    “那、那個……”


    幸好白雪先開口了。


    “嗯?”


    “我、


    我們……這樣好、好、好像在……約……會一樣……又好像不像……又有點像……”


    “什麽?”


    她的中文文法很奇怪,我聽不她在說什麽。


    “我們好像在……約會一樣……呢。”


    “約會?”


    原來她是想說這個。


    這點可要堅決否定才行。


    要是讓她誤會,而後害我進入爆發模式,那可傷腦筋了。


    “這不是約會,隻是保鏢護衛外出的委托人。就這麽簡單。”


    武偵憲章第五條:行動快速。武偵必須以先發製人為第一宗旨。


    “保鏢……”


    白雪端正的眉梢微微垂下,似乎有些難過,


    “說、說得對,因為你是我的保鏢嘛。抱歉……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她刻意擠出笑容,賠罪道。


    在那之後……


    因為我遲到的關係,當我們到達武偵高中的單軌電車站時,遠方已經開始傳來煙火的聲響。


    趕得上嗎?


    白雪在買車票時,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離開武偵高中,“那我順便幫你買票吧?”於是我問道。


    “怎麽可以讓小金買呢,這樣不好意思。我自己買就可以了。”


    她終於下定決心買了車票。


    我一問之下才知道,至今她要離開武偵高中時,隻有坐過星伽派來的車子。


    在她印象中,似乎沒有坐過電車這種交通工具。


    ……這深閨的程度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不過,我姑且算是成功把籠中鳥從籠子裏放出來了——雖然她還在我的掌中就是了。


    我們乘坐單軌車來到台場,接著換乘百合海鷗號到有明,再從那裏改搭臨海線到新木場,最後換乘京葉線。


    幾經轉車後,我們到達目的地——葛西臨海公園站後,光是這樣就讓白雪對我抱以尊敬的眼神。


    這樣就被尊敬,也實在是……


    我手抓後腦勺,帶著白雪從車站往海邊的方向走去。


    我們走進像座小森林的葛西臨海公園。當中零星四散的電線杆,朝著海的方向接連而去,確實具有夜晚公園該有的風情。


    姑且也算是保鏢,所以我確認了周圍的狀況。現在雖然夜幕低垂,不過這裏有小賣店,也有零星的人影,應該不會有危險吧。倘若真有,大概也隻有來抽情侶稅的小混混,那些家夥不會白目到來勒索帶槍的武偵吧。


    “……月亮好漂亮啊!”


    “是啊。”


    我們穿過公園朝海邊走去。現在還是隻聞煙火聲,不見綻放貌。


    朝這個方向走,會走到視野良好的人工海濱。


    “……真的好漂亮喔!”


    “是啊。”


    “小金……那個……你現在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啊?”


    白雪圓滾可愛的黑色眼眸,不安地看著我。我搖頭說:


    “不會啊。”


    “那個,我……不常和男生聊天,所以不知道男生對什麽話題感興趣……對不起。”


    “你不用在意啦。還有你不要老是一直道歉。這習慣不太好喔。”


    “對、對不起!”


    “所以我就說了。”


    “啊……對不……”


    白雪反射性地想道歉,我覺得很有趣,於是淺淺地笑了。


    白雪微低著頭,有些好笑又有些高興,臉頰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雖然我們還是一樣沒有特別的話題,但氣氛已經和剛才出門時明顯不同。


    我倆繼續朝海邊走去……白雪還是一樣微低著頭。


    “我好像在做夢一樣……”


    她相當幸福地呢喃道。


    我們來到人工海濱。


    跟我預料的一樣,這裏沒有半個人。


    這裏就如同字麵之意,是一座人工沙灘。不過由於這裏禁止海水浴、釣魚和烤肉,因此沒什麽人會來此地。


    要看迪士尼的煙火,這裏可是鮮為人知的好景點,然而……


    “……已經結束了嗎。”


    東京灣岸的迪士尼樂園上空,隻剩下像雲朵一樣的煙火殘煙。


    都已經把白雪帶到這裏了,這樣實在太糟糕。


    “……抱歉,都是因為我遲到的關係。”


    “不、不會!小金沒有錯啊,都是因為我走太慢的關係。”


    白雪還是一如往常地用白雪理論,說明錯不在我……


    她的眼神,看起來有一點寂寞。


    “而且我在走路的時候……有回想起過去的往事,所以沒關係的。隻要聽聲音就足夠了。煙火,我已經在心中看過了。”


    白雪露出堅強的笑容,安慰我說。


    “過去的……往事?”


    “就是青森的煙火大會啊。”


    “啊!對,就是我帶你去看……結果被罵得很慘的那次。”


    好像是五歲的時候……有一次我硬是把白雪從神社裏帶了出來。


    說起來,那次也是因為有煙火的緣故。


    我在無意中又做了同樣的事情嗎?


    “……那時候……也是小金讓我走出星伽的。”


    白雪說完,腳踩沙子往海邊走去。


    在難走的沙灘上,她依舊保持優美的姿段。


    晚風當中——


    束起的黑發,恭敬地搖晃著。


    “我還記得那次的煙火,所以沒關係。今天也……老實說我雖然有點期待……不過有沒有煙火都沒關係。不管是在月亮高掛的海邊,還是在家裏都可以。”


    白雪背對星空,轉身過來。


    “因為小金在我的身邊……”


    她的笑容,真的是發自內心在愛慕著我。


    白雪……


    我……我這種人……


    沒辦法當武偵,也無法變成普通的高中生,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家夥。


    今天明明遲到了,還用手機玩弄你引以為樂,而且連一個煙火都沒讓你看到,我是這種男人喔。


    然而你卻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


    不僅沒生氣……反而露出真誠的笑容,原諒了我。


    你怎麽會這麽溫柔呢。


    這樣一來……


    我反而會想要替你做點事情,不然這心情無法平複啊。


    “白雪。”


    “來了!”


    我稍微呼喚她的名字,所以白雪匆忙跑了過來。


    “你會不會冷?會冷吧?我想也是。好!你穿著這個等我一下。”


    我把製服外套脫掉,不容分說地將它披在白雪的肩膀上。


    “小金?小金你不冷嗎?”


    “我等一下就會熱起來了。我去跑一下。”


    白雪一臉不解,正想要說話說——


    我揚起沙子,開始往車站方向跑去。


    老實說把護衛對象丟在空曠的地點並不妥當,但是,唉呀!反正根本沒有敵人嘛。


    這樣沒問題的。


    如我預料的一樣,這裏很安全。


    我跑了一趟回來後,白雪坐在離沙灘有些距離的長椅上,把外套穿好在身上,溫順地在等待我的歸來。


    “白雪!讓你久等了。”


    我出聲說……咦?


    沒有回應。


    “喂!”


    白雪將袖子緊抱在胸前,我隔著外套拍了她的肩膀。


    她猛然回過頭來。


    縞瑪瑙般的黑色眼眸,帶著畏懼的色彩。


    ……幹嗎啊?


    “怎麽了?你在害怕嗎?”


    “沒、沒有,我沒事。不要緊


    的。我有這個……所以不怕。”


    白雪含糊其辭,稍微舉起我製服外套的袖子。


    “因為這件衣服有小金的味道……就像小金在我身邊一樣。”


    我苦笑。


    “這是我的衣服,當然有我的味道吧。沒有火藥的臭味嗎?”


    “不會。味道很好聞呢。”


    “你真是個怪胎。對了,這個給你。”


    我一邊說,一邊把線香煙火拿給她。


    這是我剛才從快要關店的小賣店買來的。


    “……?”


    “我們放煙火吧。雖然它的大小隻有千分之一左右。”


    啪嘰、啪嘰!


    我們蹲在沙灘上,放著煙火。


    因為對象是白雪,所以我覺得和風的線香煙火可能會比較適合她……


    但這稍微樸素了些,完全無法炒熱氣氛。


    即使如此,白雪還是十分開心,凝視著有如迷你閃電般的火花。


    睫毛修長、些許低垂且溫柔的雙眼,在火光的照爍中,漂浮於昏暗的星空之下。


    這樣一看,她果然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小金。”


    “啊,嗯?什麽事?”


    “好漂亮喔,煙火。”


    “……是啊。”


    啪嘰……


    啪嘰……


    “小金……你喜歡火嗎?”


    火?


    好籠統的問題。


    “這種還可以。如果是大火之類的就會怕吧。因為那是人類的本能。”


    “說……說得也對。啊……”


    火球從白雪的線香煙火上掉了下來。


    白雪苦笑轉頭看我,我倆四目對望……


    或許是我動到了指尖,


    我的火球也接著落地。


    海浪打在人工海濱上,發出聲響。


    “……放完了呢。”


    “還有一支,給你放吧。”


    我拿出將剛才順便買的百元打火機,遞給她時……


    白雪將線香煙火的塑膠袋抱在胸前,搖頭說:


    “不,這支我要留下來。”


    “為什麽啊?”


    “因為是小金給我的東西,所以我想帶回去。把它點掉太浪費了。”


    “那種東西你要帶去哪裏?煙火就是要拿來放的啊。”


    “可是……”


    “它會永遠保存在你的記憶中。”


    我應付地說完,白雪點頭回應。


    點頭的同時,她輕輕拿出最後一支煙火,將它點亮。


    啪嘰……啪嘰!


    她凝視著火花,神情十分專注,仿佛真的要把它記憶起來一般。


    我沒什麽事好做,所以一直看著她的身影。


    “……”


    我不經意一看,和服這種衣物的構造其實還頗具性感……


    前傾蹲下的白雪,胸口的部分十分敞開。


    啪嘰……啪嘰!


    線香煙火的亮光,一明一滅地照亮了她的肌膚。


    (……喂……)


    此刻,我從細縫間看到了。


    這家夥。


    不知為何又穿黑色的。


    那件是在那層抽屜裏麵,被歸類為“決勝”的蕾絲內衣。你這個“黑雪”。


    這……這麽說來,武藤以前好像說過。


    和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脫的衣服……之類的。


    啊——金次你這家夥。


    不要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要是在這裏進入爆發模式那該怎麽辦?


    想一點其他的事情讓自己鎮靜下來,來數素數{注13:隻能被1和自己整除的數字}吧。2、3、5——


    “小金……真的很謝謝你。今晚我很高興,晚上會開心到睡不著呢。”


    白雪凝視著煙火,突然開口說,所以我抬起頭來。


    對了,來聊天。我忘了這最簡單的方法。數什麽素數啊。


    隻要集中精神聊天,就可以把注意力從黑色蕾絲內衣上移開。


    “睡不著……?太誇張了吧。我們隻是坐電車來公園閑晃……”{注14:日文的閑晃和胸罩發音相同}


    *(插圖078)


    我突然用詞錯誤,稍微支吾了一下。白雪疑惑地歪頭說:


    “閑晃?”


    “啊!沒事。我是說遊蕩……然後隻是玩煙火而已吧。沒什麽了不起的。”


    “……可是,對我而言卻很特別,就像奇跡一樣。”


    啪嘰……


    啪嘰……


    線香煙火的火球,已經小了一圈了。


    “小金總是替我帶來奇跡。入學考那一天,你也把我從壞人手中救了出來……”


    “那次我隻是稍微打了一架而已吧。”


    “而且小時候,還有今天也是,你都帶我走到外麵的世界來……所以啊,我在武偵高中……才會想要回報小金的恩惠。”


    “沒什麽恩惠,所以你也不用回報啦。”


    我打馬虎眼地說完,白雪又是一臉幸福的笑容。


    “小金果然是小金呢。”


    “什麽意思啊。”


    這時,最後的火球掉落了。


    我倆看著火球逐漸在沙灘上消失。


    白雪眨了一個長長的眼睛,仿佛想把這幅光景記錄在心裏一樣。


    接著她站了起來,高雅的舉止讓人為之歎息。


    我配合她也站了起來。


    海浪拍打人工海濱的聲音,自周圍傳來。


    “上次,我用巫女占卜牌幫小金算命的時候啊……”


    白雪朝著海浪線的方向,用微弱的聲音唐突說道。


    於是我才想到,就是那個“整體運勢幸運”,聽起來像隨便說說的占卜嗎?


    “其實……占卜真正的結果……是說小金會‘消失’。”


    “……消失……?”


    “從目前在的地方消失,在幾年以內。”


    “那是代表我會轉學到一般學校去吧。表示我的心願會實現,應該在明年左右吧。”


    “……我覺得那是代表……你會被亞莉亞帶到其他地方去……”


    “哈!”


    白雪說的話,我短笑以對。


    但白雪的態度依舊顯得軟弱無力,仿佛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一般。


    “因為亞莉亞改變了小金。小金和亞莉亞相遇後,變得比以前還要開朗……”


    “我嗎?”


    說我覺得意外,但我內心的某處卻又不這麽覺得。


    這種感覺反而更讓我意外。


    亞莉亞改變了我……?


    “……沒那種事。”


    我否定的聲音,比我想象的還要小聲。


    “……沒關係……”


    “什麽沒關係?”


    “隻要小金可以幸福……如果你喜歡亞莉亞……想跟亞莉亞在一起也沒關係。就算在暗處也好,我想要支持小金……回報你的大恩。”


    “喂、喂!你在說什——”


    “所以至今為止,我覺得自己做了許多的努力。不論是讀書、學生會還是社團活動我都很認真,想要加深自己的能力……可是那些東西,最後都沒派上用場。”


    白雪她……打斷了我的話,開口說道。


    她是怎麽回事?跟平常的她不一樣。


    總覺得她似乎想把至今一直藏在心頭的話語,一口氣向我傾訴似的。


    “……不要說一些奇怪的話。我之前有說過,亞莉亞隻是普通的夥伴而已。而且,為什麽你從剛才開始都用過去式的語氣在說話啊


    。該不會……你是在說上個月‘武偵殺手’的事情嗎?”


    我沒有當麵問過她,不過從白雪的個性來思考……


    白雪或許很在意自己在“武偵殺手”的事情上,完全沒有幫上我的忙吧。


    因為在緊要關頭時,跟我在一起的人是和白雪八字不合的亞莉亞。


    “不是的……”


    白雪突然回頭說……周圍很暗,我看不太清楚,不過她的眼眶似乎帶著淚光。


    接著——


    “小金!”


    “喂、喂!”


    她突然跑進我的懷中。


    之前光是要坐到我身邊就要花上幾分鍾的白雪,冷不防做出這個舉動。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白雪抬起頭來,不知在為何事道歉。


    但我看著她濕潤的眼眸,頓時無法言語。


    浮在月光下的那張臉蛋——沒錯,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她真的很漂亮。


    雖然季節有些不對,但這身浴衣以及高束的頭發,都十分適合這位大和撫子。


    青梅竹馬——這層像水一般重要的關係,讓我倆從幼時開始就像朋友一樣,卻不允許其他多餘的情感介入其中。


    現在,我知道有一種類似蜜糖的東西滲出,混雜到這層關係裏。


    ——一種甜美到會使人為之瘋狂,讓人不自禁想要喝幹它的東西。


    “小金……抱歉我突然這樣……我之前怕會被你討厭,所以一直不敢開口……請你答應我一個任性的要求,實現我一個夢想吧……”


    白雪嘴唇顫抖,表情充滿了情感,仿佛說完接下來的要求就會死去一般……


    “隻有現在也好,就算隻有現在也好——請你,眼中隻有我……”


    一陣早夏的清涼晚風,輕撫過我們的時候——


    白雪輕輕閉起劉海下溫柔可愛的雙眼。


    “……吻我……”


    我應該沒有聽錯吧。


    她的聲音雖小,但我們如此貼近。


    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演變成這樣……


    驚訝讓我的心髒大聲鼓動,我馬上確認血液流動的方向。


    可是……這個感覺有點不同。


    流動的性質,不是要進入爆發模式的那種。


    這跟平常的契機——性亢奮有點不一樣……


    這大概是因為白雪看起來實在太過苦悶的緣故。


    我無法言語。


    當我發現時,手已經違背了我的意誌,本能性地不知道是想要製止白雪還是如何,就快要輕放到她浴衣的背上時——


    咚!


    遠方傳來爆炸聲。


    “?”


    一種比任何東西都還要原始,想要保護彼此不受到危險的本能。


    白雪驚訝地縮起肩膀,而我則是突然回過神似地抬起頭。我倆同時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迪士尼樂園上空,咚!咚、咚!


    大朵的煙火,接連升空綻放。


    剛才我誤以為煙火已經結束,看來那似乎隻是彩排……而已。


    習慣真是沒藥醫……


    剛才那一瞬間,我下意識將委托人白雪的左胸,挪到聲音方向無法觸碰到的位置,同時挺出自己的右肩保護她。


    手也在不知不覺間放在隨身攜帶的貝瑞塔上,以求心安。


    這是之前在強襲科受過訓練的緣故。


    就連煙火的聲音,也會讓我擺出架式。


    在一心煩惱的白雪麵前,我卻做出這種愚蠢的失態,令我好生尷尬。隨後,我回過頭,卻無法正視白雪的臉孔。


    我倆腳步的距離,剛才還靠近到能夠觸碰到彼此的腳尖。


    現在這四十公分左右的距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遙遠距離。


    “……抱歉。”


    白雪的聲音好像放棄了什麽似的。我抬起頭看她時,她已經在凝視煙火。


    她的眼神有些空虛,宛如自己不在此處一般。


    我沒辦法,隻好跟著抬頭仰望有如魔法般升起的彩色煙火。


    早夏的煙火,點綴了宛如漂浮在海麵上的東京夜景。


    我們看著煙火,有如魂不附體一般。


    ——殊不知,這將會成為我們離別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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