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降落前十五分鍾的廣播叫醒後,看向窗外……


    下麵是一片宛如拚圖般被道路劃分開來的田園地帶。


    看來我們已經來到法國上空了。現在我看到的,就是法國的風景。


    我們準備要降落的地表上,總覺得好像帶有橘紅色的色彩。應該是因為土壤中的紅土成分比較多的關係吧?


    歐洲中部時間(cet)下午三點,jal405號班機在夏爾·戴高樂機場降落了。


    走到寒冷的機外,宛如花香般酸甜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感覺像馬賽香皂的香氣。想必這就是這塊土地的香味了吧?


    完成入關審查,在護照上蓋了法國的印章後——


    星座小隊一行人穿過入境海關,在以尚賽所畫的『玩紙牌的人』為主題的philips廣告看板前重新集合了。


    「校外教學5的課題是盡量每個人單獨行動,最少也要分成兩隊個別行動才行。畢竟我們是跳級參加,分成兩隊應該就夠了。貞德小隊是貞德跟我前往巴黎,中空知小隊就由中空知、島跟華生組成,前往布魯塞爾。」


    我按照事前跟貞德與華生討論過的內容開始進行說明。


    這次主要由貞德立案的作戰就是——


    首先,為了不要牽連到跟極東戰役無關的中空知與島,因此讓她們遠離戰鬥前線的巴黎。


    另外,為了預防我跟貞德遇上眷屬後,被迫要進行撤退戰的狀況,因此將避難所設在布魯塞爾。


    比利時的首都——布魯塞爾位於巴黎的北方,目前還屬於師團的勢力圈內,是比較安全的都市。隻要讓衛生科的華生負責在那裏守備,防衛上就算萬無一失了。


    接著,手上提著隻裝有換洗衣物的行李箱的我……


    以星座小隊監察員的身分,遵照規定向大家提出訓示:


    「在這次的校外教學中,大家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要觀光就去盡情照相沒關係,不會有人強迫各位要做什麽事。不過,如果各位對自己的將來都充滿想像力,就應該很明白現在不是隻顧著玩的時候。接下來的世界中,各種事物都會年年趨向國際化。武偵當然也不例外。我們或許將來又會有機會來到歐洲工作。如果各位以為自己是普通的觀光客,隻顧著遊山玩水,將來在這塊土地上戰鬥的時候就會喪命,被邀請來到這塊土地時就會得不出成果。為了不要發生這樣的狀況,即使必須暗中摸索也好,盡自己的可能去學習吧。所謂的校外教學,就是一趟學習之旅。完畢。」


    因為監察員指南書上是這樣寫的,所以我照本宣科地如此說道後……


    「是、是的!」


    「我明白的呢~」


    中空知因為第一次出國而徹底露出畏怯的表情,島則是毫無緊張感地用笑臉回應我。


    這兩個人,看來都完全沒有在聽我的訓示啊。實在有夠星座小隊的。


    「遠山。」


    將長途飛行中變得有點淩亂的秀發梳理整齊的華生,對我竊竊私語:


    「照事前說好的,萬一你們遇上什麽問題,記得要逃到北方來啊。從巴黎到布魯塞爾,不管開車還是坐電車,都可以馬上逃脫。就算那裏被攻陷了,我們還可以撤退到更北方的阿姆斯特丹,接著撤退到倫敦。各地的移動時間都隻要花上幾小時而已。在歐洲的國與國之間,你可以想成在日本縣與縣之間的距離感就行了。」


    雖然華生還算淺顯易懂地對我說明著,不過……


    「別說得把逃跑當成前提啦。我們一定會反攻過去把西班牙跟德國搶回來的。」


    因為遠征到國外而有點亢奮的我,稍微氣勢高昂地如此回應她。


    「遠山會如此積極,我是很高興啦。但是千萬不要大意。歐洲跟亞洲不一樣,是眷屬占上風的土地呀。」


    然而華生依舊沒有放下警戒心——


    「貞德,遠山就拜托你了。」


    留下這句話後,便帶領中空知跟島離開了。


    我在貞德的帶路下,決定從機場搭乘區域快鐵(rer)前往巴黎市區。


    兩個人搭乘著像京成skyliner一樣的鐵路列車,抵達了巴黎北站後……我不禁嚇了一跳。


    這個車站明明對觀光客來來往往的巴黎來說就像玄關一樣的地方,可是卻相當昏暗、髒亂而且冰冷,到處可以看到零零星星的可疑分子。感覺像流浪漢或是藥物中毒者的家夥們占據牆角,身穿迷彩服的警衛們拿著犢牛式的機關槍(famas)進行著巡邏。


    (看來治安不太好啊……這就是被人讚頌為「花都」的巴黎嗎……)


    雖然這種話我沒辦法跟走在一旁的貞德說,不過總覺得有種夢想破滅的心情呢。


    然而,這種程度的昏暗氣氛,對個性陰沉的我來說或許剛剛好。髒亂的環境我在香港早就看慣了,而且惡劣的治安對我這種職業來說也不算什麽。


    再說……像這種地方,應該住宿費也比較便宜吧?搞不好很適合我呢。


    「那麽,貞德,我就在這附近找飯店啦。」


    我叫住拖著行李箱的貞德如此說道後……


    「不要浪費錢了。而且這裏並不是什麽好地區。你到我房間來住吧。」


    貞德竟然一臉認真地對我說出了這種話。


    「你在說什麽啊?你是個女的吧?」


    「是沒錯,那又怎麽樣?」


    「不,呃……」


    傷腦筋。明明兩個人講的都是日文,卻有種溝通障礙的感覺啊。


    看到我搔著後腦的樣子,貞德小聲笑了一下。


    「嗬嗬,你是在害怕跟魔女兩人獨處嗎?」


    「不,那一點我倒是因為白雪之類的家夥,已經習慣了啦……」


    「follow me(跟我來吧)。車站的扒手可是很多的。」


    馬馬虎虎敷衍過去後……貞德又邁步走向計程車招呼站。


    於是我也隻好跟在她的後麵了。


    兩個人就這樣坐上了計程車……


    t galerie des arcades.76 avenue champs-élysées,s"il vous ?t.(麻煩到香榭麗舍大道七十六號,拱門走廊)」


    聽到貞德用自然而流暢的法語對司機如此說著,害我忍不住心動了一下。


    巴黎現在……明明才下午五點而已,就已經暗到像是夜晚了。這也難怪,畢竟這城市的緯度比劄幌還要高啊。不過氣溫倒是沒有冷到像劄幌那樣,聽說是因為有溫暖的偏西風在吹的關係。


    在巴黎的市區內,計程車漸漸開向市中心的方向——


    於是窗外的街景慢慢變得璀璨起來。


    無論是店家還是飯店,都感覺越來越高級。


    (看來巴黎跟香港一樣,貧富之間的差距也很大啊。)


    就在我想著這樣的事情時,不知不覺間——


    車子便來到我在電影中看過、正如我印象中的巴黎街道上了。


    大馬路兩旁都是到處裝飾著雕刻、感覺相當壯觀而華麗的石造建築。外牆都以乳白色為基礎色,呈現出完美的統一感。


    每一棟建築物看起來好像都很有曆史價值。不,這些應該確實都是已經有一、兩百年曆史的建築吧?畢竟巴黎跟東京不一樣,是個沒有因為戰爭或大地震而經曆過毀壞的都市啊。


    貞德似乎有拜托司機,讓計程車稍微繞了一點遠路。


    「遠山。」


    接著,她戳了一下我的肩膀——


    於是我透過車窗看向她手指的街角廣場,便看到了一尊威風凜凜的黃金女騎士像。


    不用


    說明我也知道,那就是法國的國民英雄——貞德·達魯克雕像啊。


    我不禁對貞德苦笑一下,貞德則是露出非常得意的表情,還了我一個笑容。


    「遠山,你看巴黎都沒什麽高樓大廈吧?」


    「確實……都沒看啊。每棟建築看起來大概都隻有十層樓高而已。」


    「這是為了不要破壞景觀,所以從以前開始就用法律限製了建築高度的關係。」


    原來如此。巴黎是將整座城市都當成一種藝術品,很有計劃地建造啊。


    怪不得會讓人看得如此入迷。


    「唯一的超高層建築物,就隻有那個了。」


    貞德說著,伸手指向窗外——


    是燈光照耀下的艾菲爾鐵塔,與明月一起將夜空照成黃金色的光景。


    明明剛剛才對大家訓示過,自己卻已經徹底像個觀光客的我——搭著計程車來到了巴黎最熱鬧的一條街,也就是充滿新年氣氛的香榭麗舍大道。


    用東京來比喻的話,這裏就像表參道一樣,是高級品牌商店林立的大馬路。街景閃亮耀眼、熱鬧無比,路上的行人們看起來都很愉快。


    然而,當我下了計程車,踏到寒冷的路麵上後……


    才發現這條街雖然遠看很美,但近看道路或樹木卻很髒,路上還有垃圾呢。


    見到這種情景,反而會讓我體認到日本的衛生觀念之高啊。


    「走吧,遠山。」


    貞德叫了我一聲後,轉身帶我走進香榭麗舍大道上的一棟建築物——感覺在古代應該是讓馬車可以直接進入的石造拱門中。


    我們兩人的行李箱輪子就這樣滾動在鋪設成美麗幾何學圖案的地磚上。


    骨董店、裝飾品店、鞋店、精品店、咖啡店……在琳琅滿目的店家之中,有一扇自動上鎖式的門。


    看來這裏應該就是通往上層——出租公寓的入口。


    貞德輸入密碼打開門後,走進一台邊緣鍍金的電梯……這電梯又跟日本完全不一樣了。首先,要用手打開外側的門,走進裏麵並指定要前往的樓層——貞德按下三樓(地麵那一層似乎是零樓,所以在日本來說是四樓)——之後,等內側的門關上才會開始移動。


    接著,我們來到三樓……走在充滿之前聞到的那個歐洲獨特花香的昏暗走廊上。


    「就是這裏了。」


    貞德從長形錢包中掏出鑰匙,準備打開似乎是她自己房間的三〇五b號房。


    「真的沒關係嗎?」


    「這裏八區的房間是我個人的不動產,所以你用不著在意。我這一族的家是在十六區。」


    「不,我不是在講那種事啦……雖然都已經跟到這邊了,不過讓男性在一名女性獨居的房間中過夜,呃,該怎麽說……」


    「我也是第一次讓家族以外的男人進到房間中。不過,que sera sera(順其自然)啦。」


    ——喀嚓。貞德把門打開了。


    因為貞德最後講的不是日文,讓我不太明白她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不過……


    簡單一句話,我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狀況啊。


    我雖然以前也進去過蕾姬、亞莉亞跟理子的房間,不過那是女生宿舍,所以我多少在在心情上有所節製。


    但這次是旅行住宿。別說是其他學生了,連身為前女性自衛官的舍監都沒有。貨真價實的兩人共處一室,讓我的胃都開始痛起來啦。


    不過……我……


    ……現在真的、很想睡。


    雖然巴黎還是冬季時間的下午六點,但換算成日本時間就是淩晨兩點。


    就算在飛機上有稍微睡過一下,但這樣的時差還是比胃痛還要難熬啊。


    香港的減一小時對我來說還沒什麽差,可是巴黎的減八小時實在太強烈了。


    ——真沒轍。


    我就借宿一晚吧。畢竟現在去找飯店也很麻煩,而且這附近的價格感覺很貴啊。


    「……打擾了。」


    就這樣,我跟在貞德後麵,走進她的房間——


    聞、聞到啦,女生房間特有的香氣。明明這房間應該很久沒住人了,可是這種不知道該說是費洛蒙還是氣味的東西看來還是會保留下來啊。


    這種莫名像青草一樣、清爽而充滿潔淨感……而且很像女性的香氣,害我瞬間就清醒了。因為太香的氣味造成的爆發性恐懼。


    貞德「啪」一聲打開電燈後,沒脫鞋子就走進去的——是一間貼有靛青色壁紙的客廳。地板上則是鋪著深褐色的木板。


    還真是像法國電影中會出現的時尚裝潢啊,有夠成熟。


    而我也跟著踏入那客廳中,但是在家卻不脫鞋子……實在很不習慣。


    因此我想要脫掉鞋子而轉頭看向門口,卻見到鞋櫃上陳列著滿滿地都是貞德的短靴與皮鞋,感覺完全沒有讓我放鞋子的空間。


    「……你沒什麽高跟鞋嘛。畢竟那穿起來很不好行動,看來你很有身為武偵的自覺。」


    我想說至少要先誇獎一下別人的房間,而如此說道後——


    「不,那是因為我討厭的關係。我的身高已經很高了,不想要穿了高跟鞋看起來更高呀。」


    把行李箱放到牆邊的貞德,卻把嘴巴凹成了「へ」字形。


    「……還真是意外。法國女人的理想不就是看起來很高挑的外型嗎?那樣比較適合像香奈兒襯衫之類的衣服……」


    「你是在講什麽時代的事情啦,遠山?現在巴黎貞德品牌的流行是像理子或亞莉亞那樣『可愛』的外型呀。」


    貞德打開暖爐,因為身高的話題而變得有點不高興了。


    似乎一下子就選錯對話選項的我……


    倒是不覺得貞德有她自己講的那麽高啊。應該還不到一六五才對。


    不過,大概對她本人來說,還是會很介意吧?像她之前在女生宿舍的隱藏房間中試穿女仆咖啡廳製服時,也講過類似的話。


    「……」


    為了不要再多嘴惹她生氣,我隻好拉上嘴巴的拉鏈,觀察起房間。


    因為貞德是個愛讀書的人,所以書架上可以看到很多法文的書籍,桌上則是擺著蠟燭與看書用的眼鏡。雖然這客廳看起來很時尚,不過……臥室倒是不知道該說女子力很高,還是很有少女風情。在這一點上就可以感受得出來貞德這個人在興趣上的雙麵性啊。


    在臥室裏那張理子應該會很喜歡的洛可可風格化妝台上,擺著許多化妝用品與裝飾品。感覺並沒有整理得很整齊。


    另外,在擺飾著水晶與十字架的玻璃櫃上——周圍刻有漢字「伊」與英文字母「u」的戒指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我想那應該就是伊·u的學員戒指吧?


    (貞德……原本是伊·u的成員,是我的敵人……啊。)


    就在我回憶起過去被貞德的策略翻弄、為了保護白雪而奮戰的那些往事時……


    「從日本到歐洲來,就會有種好像在熬夜的時差感覺。你就喝杯咖啡,讓自己清醒一下吧。我是已經習慣了,所以沒什麽關係啦。」


    忽然從廚房傳來貞德的聲音。


    於是我裝作沒看到那枚戒指……


    「也就是說……如果回到日本就會有早起的感覺是嗎?那對我來說比較難受啊。畢竟我很不習慣早起。」


    坐到桌邊,用閑聊掩飾過去。結果——


    「那就不要回去吧。」


    貞德竟然用眯細的冰藍色眼眸看向我,說出了這種話。


    「……?」


    我接過杯盤上放著方糖的濃縮咖啡,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不要回去……那是什麽意思


    ?


    雖然我想她應該是在開玩笑,可是貞德的玩笑都很難懂啊。


    「——嗬嗬,做為歡迎,讓我來彈奏一曲吧。」


    貞德瞥眼瞄向我,踏著莫名開心的步伐走向牆邊的直立式鋼琴……打開琴蓋,坐到椅子上,開始彈奏起來——『火刑台上的聖女貞德』。


    那是我跟貞德在武偵高中再次碰麵的那一天,她彈奏過的曲子。


    是象征我們那段時期的回憶曲。


    (總覺得……她好像看穿了我心中在想的事情啊。)


    就這樣,我欣賞著優雅的鋼琴旋律……


    ……嗯?怎麽節奏好像緩慢下來啦?


    仔細一看,貞德她……晃啊晃地……


    明明自己說已經習慣了,卻忽然把頭一垂……


    睡、睡著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彈著鋼琴睡著。


    「喂、喂,貞德。」


    要是讓她倒下來也很不妙,於是我趕緊扶住她的背部……


    「呼呀?」


    結果貞德發出聽起來很蠢的聲音,醒過來了。


    不過,她的雙眼看起來很朦朧,依然還是很想睡的樣子啊。


    「voulez-voussortlr pour prendrele pepas?」


    「喂,拜托你講日文啦。」


    「……diner(晚餐)……我們去吃晚餐吧,遠山。為了可以再清醒一段時間。」


    讓我扶著腋下站起身子的貞德,全身搖搖晃晃地走向衣櫃。


    晚餐……嗎?雖然我肚子還不餓,不過畢竟機上餐點是在很奇怪的時間提供的,而且不怎麽好吃。好吧,就再吃一頓好了。


    於是我轉換一下心情,把咖啡灌入喉嚨後,等待貞德做出門準備。


    貞德在水手服外麵套上一件大衣,圍起圍巾……接著走進臥室,跪下一隻腳,拿起化妝台上的香水瓶往裙子內側輕輕噴了一下。


    「那是什麽玩意?」


    「divine no.6。eau de légère啦。」


    「所以我就說,拜托你講日文啊。」


    「eau de légère沒有日文,用英文講就是cologne。想成比較淡的香水就是了。」


    走到我麵前的貞德,散發出像女孩子的清爽香氣……


    「為什麽要噴那種東西啦?」


    害我忍不住微微臉紅,而稍微抗議了一下。


    結果貞德拉起圍巾,有點可愛地遮住下巴……


    「這是我祖母的教育。她就算到了七十歲,跟男性見麵的時候還是會這麽做。她說過『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給女人機會』,法國的女人就是這樣呀。」


    然後翻起眼珠,讓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


    女人散發出香氣,男人給機會……?她到底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啊。


    我們穿過一樓那宛如寶石盒般的商店通道,來到香榭麗舍大道後……


    「遠山,機會來了。」


    貞德忽然用她小小的手提包輕輕碰了一下我的手臂。


    「機會?什麽機會?」


    「幫我拿包包的機會呀。」


    「自己的東西自己拿啦。」


    「就讓我告訴你吧。當男女兩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幫女人拿東西是男人的義務,也是榮譽呀。」


    說著,貞德就把她那漂亮的羊皮手提包塞到我手上了。


    搞什麽,根本就不重嘛。真的拜托你自己拿行不行?


    雖然我心中是這麽想,可是貞德把包包塞給我之後,在一旁滿足地眯起眼睛,抬頭看向我。


    接著,笑咪咪地勾住我的手臂了。


    「做、做什麽啦?放手。」


    「有、有什麽關係?一對男女走在夜晚的路上,表現得冷淡反而很不自然呀。」


    我是不覺得有什麽自不自然的啦……


    貞德意外地很有力氣,而已經開始想睡的我根本沒有精神甩掉她的手。


    因此,我不得已隻好讓她勾著我的手——回想起金女在新年時對我做的事……


    走在夜晚的香榭麗舍大道、種植有歐洲七葉樹的路邊。


    「那就是路易·威登(lv)的本店,算是在日本比法國更有名氣的店。那邊那是雷諾的展示中心。還有麥當勞呢。」


    畢竟這裏是貞德的老家,於是她很熱心地不斷對我說明著。


    而實際上,香榭麗舍大道確實也很寬很長,不限於時尚界,也林立著各種領域的世界知名品牌店。


    在轉角對麵甚至可以看到亞莉亞最喜歡用的那個什麽什麽斯汀·迪奧的本店呢。


    「真的是什麽店都有啊。」


    聽到我稱讚著這個地方,貞德又露出得意的表情,開心地從一旁抬頭看向我。


    她那開朗的表情……


    跟平常總是給人緊繃印象的貞德有些不同。


    看來她在自己的國家,果然可以比較放鬆。


    話說,我總覺得現在這個貞德——才是真正的貞德。


    不過,這對我個人來說,還真是傷腦筋。


    因為現在的貞德,非常可愛啊。當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發現到了,她偶爾會觸碰到我手臂的……意外很柔軟、尺寸很有氣質、形狀很完美的……明顯不是肉體其他部位的……呃,總之碰到、碰到了啦!你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肘了啦!拜托你察覺一下吧,這個天然呆女人……!


    在大道上當然也有幾間開給觀光客的華麗餐廳——


    「要在這附近吃嗎?」


    「那種吵雜的店,我不是很喜歡。」


    聽我一問而如此回答的貞德,稍微再往前走一段後,轉進一條巷子。


    隻不過是離開大馬路就頓時顯得安靜下來的那條巷子中……


    有一家並不會裝飾過度、看起來很高雅的小餐廳。


    掛在石頭外牆上的銀色小招牌上,印有四顆星星符號。


    因為我們走著走著,巴黎的夜已深,這家店似乎已經關門了。不過——


    當貞德走進那家有點年代、與餐廳融合的飯店中,一位站在狹小玄關大廳的女仆大姊就驚訝得全身跳了起來。


    接著,她與貞德用法文交談兩、三句後……從櫃台後方帶來了一名微矮微胖、戴金框眼鏡、八字胡、身穿襯衫背心加西裝夾克的半老男性。


    那位看起來像超級瑪利歐經過精心打扮的男子,似乎就是這裏的負責人。


    男子慌慌張張走出來後,看到貞德便睜大眼睛,大叫了一聲:「o mon dieu(噢噢,神啊)……!」


    然後,一反他有趣的外表——


    ——唰!


    非常莊嚴而恭敬地在貞德麵前兩步距離的地方跪了下來,將一隻手放在胸前,眼眶泛淚地抬頭看著貞德,說出似乎是表達歡迎的詞句。


    雖然我對法國的文化什麽也不懂,但一看就知道這一幕情景所代表的意義了。


    姑且不論外表如何,不過這位負責人想必就是以日本來說的武家——也就是有名騎士或士兵的後代。


    而從貞德站著身子、態度凜然地對他打招呼的樣子看來,他應該是初代貞德·達魯克的隨從的子孫吧?


    原來對貞德的敬意……即使到了現代,也依然存在啊。


    負責人站起來後,貞德對他用法文交談了幾句關於我的介紹,當中隻有『moohyama(遠山先生)』、『samurai(日本武士)』我勉強可以聽得懂……


    於是負責人便露出滿麵笑容,從飯店內部招待


    我們進入餐廳了。


    我們坐到一張鋪著白色桌巾、擺放銀色食器的溫暖餐桌旁之後——


    「雖然感覺像是你靠關係進到店裏來的啦……不過還真是有點正式的餐廳啊。我可不懂什麽餐桌禮儀,沒問題嗎?」


    「別在意。你就根據你自己國家的禮儀,放心吃吧。我們法國人對於有曆史傳統的文化都會抱著敬意。我也有特別交代要幫你準備一雙筷子了。」


    看著眼前被端上桌的一籃麵包,我們進行著這樣的對話。


    就在這時,負責人忽然拿了一瓶葡萄酒過來,熟練地打開瓶栓。貞德確認了一下葡萄酒的香氣後,表情凜然地說了些什麽話,然後讓負責人倒酒。


    雖然他也幫我倒了一杯,不過……我想還是淺嚐幾口就好了吧。畢竟我可不想重蹈在香港的覆轍啊。


    「餐點我叫得比較簡單一點。」


    意外地很仔細品嚐白葡萄酒的貞德說著這樣的話——


    接著我們便享用了將熟番茄、起司與魚子醬排列成銅板狀的前菜,以及鮭魚、波菜與蘆筍淋上白醬的魚料理。雖然餐廳幫我準備的筷子是鐵筷,不過我還真的用上了,感激不盡。因為那把像奶油刀的魚用餐刀實在超難用的。


    接著端上桌的,是一道半球型的肉料理……這是什麽肉啊?我從沒吃過這種味道呢。


    「貞德,這是什麽?」


    「香草烤兔肉。」


    「兔……」


    因為我是第一次吃到而稍微想了一下,結果……


    「你不知道兔子嗎?就是像這樣的生物呀。」


    貞德用餐巾擦拭嘴角後,把手放在頭上模仿兔耳。


    還、還真可愛啊。雖然她好像真的以為我不知道,而一臉認真地做著那種動作啦。


    「……關於戰役,接下來要怎麽做?」


    餐點吃得差不多後,我開口如此詢問。


    於是表情陶醉地享受著冰涼雪寶的銀冰魔女小姐就……


    「首先把師團的同伴——梅雅叫來。」


    說出了讓人有點懷念的名字。


    梅雅——就是那位喜歡大量攝取酒精的梵蒂岡大姊啊。她雖然個性溫和,但是一旦發飆就會揮舞巨劍,讓場麵變得難以收拾。


    既是美女胸部又大,而且還比較年長……對我個人來說是個很傷腦筋的同伴。


    「梅雅是『祝光聖女』,雖然被敵人稱作是『祝光魔女』啦。畢竟你對超能力不熟,所以我就簡單說明。總之她是個『運氣很好』的女戰士。」


    說明得還真是簡略啊。拜托你再多說一點像那個人的戰鬥傾向之類的吧?


    看到我露出這樣的表情。於是貞德接著說道:


    「運氣在魔學上是從很古早就在進行研究……至今依然有最新研究在進行的熱門領域之一。同時,也是最為危險的領域。」


    「危險?」


    「運氣具有平衡性,也就是『有運好的時候,也會有運差的時候』。梅雅雖然藉由天主教的祝福術,受到武運特別高的幸運強化。但相對地,她應該也在其他某種運氣上特別差才對。」


    嗯……雖然我隻聽懂一半左右……


    但總之她在戰鬥方麵的運氣很好,可是做為代價,在別的運氣上卻變得很差對吧?


    這確實很危險啊。畢竟所謂的戰爭,並不隻是單純的戰鬥行為而已。


    「然而,所謂的幸運或不幸都不是絕對的。運氣是一種機率論。即使將機率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九,還是有可能遇上那百分之一不幸的狀況。當然反過來說也是一樣。」


    原來如此。


    反正在跟那位梅雅小姐共事的時候,多注意一下那方麵的問題就是了。


    畢竟再繼續聽魔學方麵的事情我也聽不懂,於是……


    「不知道卡羯她們究竟是在哪裏啊。有查出魔女連隊的據點之類的嗎?」


    我將話題從同伴拉到敵方,提起在香港攻擊過我們的卡羯了。


    「是有發現幾個據點,但每個都隻是暫時性的而已。目前師團在尋找的,是魔女連隊的『arsenal』——兵器庫。」


    「兵器庫……?那群人有什麽武器?」


    「槍炮就不用說了,據說連戰車跟巡弋飛彈都有的樣子。」


    「還真唬人啊。連那種東西都有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出兵器庫了不是嗎?」


    「但就是不知道。我想她們一定是藏在很意外的場所。」


    很意外的場所……?不會是像伊·u一樣藏在海裏吧?


    我記得我沒聽說過有那麽大艘的潛水艇才對。


    「卡羯她們最讓人感到棘手的,是她們雖然自稱魔女連隊,但並不會完全依賴魔術……同時也會巧妙地使用這些近代武器。隻要我們能夠找出那個兵器庫,發動強襲,歐洲戰線應該就可以變得比較輕鬆吧?」


    確實……就我所知,所謂的「魔術」似乎是很不安定的玩意。


    也就是說,她們不會完全依賴這點,而是在『魔術』+『兵器』上取得很好的平衡點是吧?


    相對地,梵蒂岡光聽起來就覺得是專攻魔術。自由石匠方麵雖然我不清楚,但看華生的樣子應該是偏重一般武器跟隱密作戰的組織。


    ……怪不得在歐洲戰線會如此苦戰啊。看來所謂的魔女連隊——真的很難對付。


    麵對堅持不收錢的負責人,貞德還是硬把錢塞給他後……


    我們走出餐廳,在冷到水都會結冰的香榭麗舍大道小巷中交談著。


    「根據自由石匠提供的情報,卡羯似乎現在也在巴黎的樣子。她雖然平常是住在史特拉斯堡,不過好像會為了某種跟戰役無關的理由到巴黎來……」


    「戰役以外的理由?不知道是什麽理由。不過——如果可以在她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遇到她,或許就是逮捕的好機會啊。」


    「巴黎很大的,我想應該不會偶然發現。不過,這裏也有自由石匠在進行監視。另外,要找到她的方法也不是沒有。至於要不要立刻發動強襲,就等到發現的時候再判斷吧。」


    自由石匠是個成員遍布歐洲的著名秘密結社。


    就連我都從很久以前便聽過這個名字。


    雖然他們跟藍幫不太一樣,要成為會員必須經過家世、財力與特殊技能的審查——不過人數還是相當多。如果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在歐洲應該做很多事都很方便吧?


    我們吐著白色的氣息,默默走在小巷中……


    「……嗯?這條路是通往哪裏啊?不是要馬上回家嗎?」


    因為我總覺得方向好像完全相反,而問了一下貞德。


    結果貞德又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覺得今晚很開心呀。我們再稍微走一下吧,遠山。」


    她明明在講戰役的事情時,態度非常嚴肅。不過現在卻柔和下來,又對我露出那宛如少女般的笑臉。


    ……看來她是有點醉了。雖然她剛才喝的葡萄酒也沒那麽多啦。


    我聽從她的提議,又走了一段路,最後從小巷中又回到大馬路上——


    「……嗚……」


    ——凱旋門。


    我看到了古代那位拿破侖·波拿巴為了紀念戰勝而建造的雄獅凱旋門……也就是巴黎的地標。


    在燈光照耀下發出乳白色光彩、足足有五十公尺高的拱門,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雄偉。


    「所有的道路都會通往凱旋門喔,遠山。」


    看到我一臉驚訝的樣子,貞德又開心地說著這樣的話。


    接著,她重新圍好圍巾……


    「我們去玩那個吧。」


    伸手指向圍繞凱旋門


    的道路旁,靠近我們這邊的一處直徑十二公尺左右、看似白色池塘的地方。


    那是——利用寬廣人行道的一部分做出來的小型溜冰場。


    看起來單純隻是把四周圍起來灌水後,藉由冬季寒冷的氣溫讓水凝固的簡易溜冰場。


    雖然感覺應該有安全上的問題,不過小孩子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開心地在上麵溜著冰。


    大人們則是表現得比較猶豫,隻站在一旁觀望而已……但貞德卻把我帶過去,付了幾歐元給負責收錢的小姐。


    「喂、喂。」


    「這個溜冰場隻有晚間營業呀。來吧。」


    貞德真的就像一名少女般開心地眯起眼睛,拿著溜冰鞋對我露出笑臉。


    我隻好跟著換上溜冰鞋,踏在銀盤上……


    「……嗚喔!」


    因為我很久沒有溜冰,而稍微晃了一下。


    「哈哈!」


    於是先踏入溜冰場的貞德握住我的手,讓我找回平衡感了。


    我們混在一群可愛的巴黎小孩之中,吐著白色的氣息——在小小的溜冰場中繞圈、u型地溜著。好幾次為了不要滑倒,而互相牽住對方的手。


    ……其實還滿有趣的嘛。


    差點撞上小孩子的我趕緊讓自己停下來,很自然地露出笑臉:


    「好險啊。」


    「嗬嗬!」


    貞德則是跟我相視而笑——


    接著溜到跟我稍微有些距離的地方,優美地回轉,將一隻腳的冰刀前端輕輕放在冰上……


    仿佛表演結束的溜冰選手般,優雅地揮手對我敬禮後——


    用那隻手比向星空下的白色凱旋門:


    「bienvenue en france.(歡迎來到法國。)」


    銀盤上的銀冰魔女。


    宛如雕刻作品的巴黎。美如天使的貞德。


    就像是要襯托那樣的貞德似地,仿佛鑽石冰塵般——巴黎開始降雪了。


    哈哈,怪不得會這麽冷啊。或許明天會積雪呢。


    飄飄細雪中,回到貞德的房間後,我在睡前借用了附有洗手間的浴室。


    在用浴簾隔開的浴缸中,我衝著熱水,洗淨身體……


    (這東西……要怎麽泡澡啊?)


    等待浴缸裝水的同時,我不禁疑惑地環起手臂。


    這玩意比武偵高中宿舍的浴缸還要長,但是也比較淺。水深大概隻到膝蓋而已。雖然這樣熱水可以比較快裝滿,不容易讓水變涼。可是……是要這樣進去嗎……?


    我如此思考著,像躺進棺材一樣試著讓全身泡進熱水裏。


    嗯……雖然是可以泡到肩膀啦,但同時也不得不把膝蓋彎起來才行。


    總覺得應該不是這樣,可是不這樣泡又泡不到全身。真是奇怪的浴缸。


    「……」


    不過……泡到熱水中還是讓我多少感到安心,而忍不住打起瞌睡的時候……


    ……喀嚓……


    「——遠山,你跑哪去了?」


    是貞德的聲音……!


    我頓時清醒過來了。不妙,竟然睡著啦。


    話說,貞德好像跑進浴室來了。雖然隔著浴簾,所以看不到啦。


    大概是因為浴簾上沒有看到我的人影而覺得奇怪,貞德竟然——唰!


    「……嗚!」


    把、把浴簾拉開了!


    出現啦,自從白雪那次的事件以來——


    睽違八個月、通常是男女立場相反的意外!


    雖然當時那場意外跟貞德也有關係就是了。


    畢竟我是個男的,不會因為被看見裸體就發出尖叫……不過我還是慌慌張張地坐起上半身,呃、該怎麽說?總之就是將身體的重要部位遮起來了。


    相對地,貞德的反應則是跟白雪不同——


    「嗬嗬!」


    居然笑了。看著慌張的我,愉快地笑了。


    「什……什麽啦!別笑啊。日本人洗澡的時候,就是要泡在熱水裏啊!」


    「法國自古以來就有流傳,泡在熱水裏可是會縮短性命的。」


    「日本人的平均壽命是全世界最長的啦!話說,拜托你把浴簾拉上行不行!」


    因為某種理由而無法使用雙手的我,滿臉通紅地如此命令後……


    「在浴室中全裸,就是因為有全裸的必要性。不是什麽值得害羞的事呀。」


    出、出現啦!歐美人的合理性理論。可是那對我來說是完全不合理啊。


    「——就算是那樣還是會害羞啦!」


    我最後自暴自棄地連該遮的地方也沒遮,趕緊把浴簾拉上了。


    後來,貞德甚至演出了一場從浴室隻穿著一條細細的內褲就跑出來的暴舉。看來她果然對於入浴前後被看到裸體的事情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而麵對隱約可以看見裏麵的超薄蕾絲帶來的衝擊,用鋼鐵般的意誌力度過難關的我——


    不管怎麽說,總算……可以睡覺了。


    (受不了,該死的貞德。要是我爆發了,遭殃的可是你喔……?)


    另外,貞德的房間是單人房。


    因此我早就預想到了,或者應該說是一開始就用目視確認過了……床鋪隻有一張而已。


    我看我就睡地板吧。畢竟客廳的沙發要睡起來也太小張了。


    於是我偷偷窺視寢室,確認貞德已經把睡衣穿上後……


    「那就晚安啦。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啊。我睡那邊的地板上就行了。」


    聽到我這麽說,把一頭銀色長發放下來的貞德卻……


    「?」


    停下她趴在床上聆聽的音樂盒,轉頭對我露出奇怪的表情:


    「那樣沒辦法消除疲勞吧,遠山?到床上來睡啦。」


    「可是隻有一張床吧?你要怎麽辦?」


    「我也睡床上。應該可以擠得下兩個人才對。」


    貞德……你啊,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說的意思?


    我們已經不是兩小無猜的小孩子了。男人跟女人怎麽可能睡同一張床上啦?


    雖然我心中這樣想著……可是貞德卻用手輕輕拍一拍奶油色的床鋪……


    那床看起來還真柔軟,應該睡起來很舒服。


    哎呀……我想天然呆的貞德多半是沒有搞清楚吧?男女睡在同一張床上的意義。


    既然如此,應該就不會發生像理子在宿舍入侵到雙層床時那樣的狀況才對。


    (而且,要睡在不脫鞋就走來走去的地板上也很「那個」啊……)


    已經快要累趴的我,決定不再多說什麽——


    走到床邊,坐下來了。哇,簡直像雲一樣蓬鬆呢。


    貞德接著「啪」一聲按下床邊的開關,把燈熄滅。於是我隻好背對著貞德,躺下身體……嗚!果然,這床上有貞德的氣味啊。雖然很香,但我一想到那是女人的氣味,就超難受的。


    不過,既然都已經這麽想睡了,我一定可以順利睡著才對。


    我把棉被拉過來,蓋在自己身上……


    「……」


    總覺得貞德好像在後麵不知道在做什麽,坐起了上半身的樣子。


    而且還傳來布料摩擦的「沙沙」聲——算了,我已經困到腦袋無法思考啦。


    就在我準備睡著的時候,貞德也重新躺了下來。


    晚安啦,貞德。


    ……


    …………


    ……拜托你睡覺行不行……!


    比這張床還要柔軟,甚至讓人懷疑怎麽沒有被壓扁的柔軟觸感——胸部的觸感,竟然緊貼在我的背上。貞德從我的背後、抱住


    我了!


    「喂、喂,貞德!」


    我慌張地抓住她的手臂,卻發現摸到的是肌膚。剛才她穿在身上的睡衣跑哪去了?


    原來她剛剛是在脫衣服啊!


    我趕緊想要坐起身子,可是因為被貞德抱住的關係,難以如願。


    於是我把手繞到身後,結果摸到某種細致光滑的凹陷部位。是貞德的蠻腰啊。


    那條蕾絲內褲似乎還穿在她身上的樣子,可是——


    「為什麽你隻有穿這個啦!」


    「我還有穿香奈爾的十九號呀。」


    香水不是拿來穿的東西吧!


    我利用徒手格鬥技中,被對手抓到背後時的應對技巧,抓住貞德的手腕,想要把她的手臂扯開——卻被她看穿了。貞德用她纖細而有點冰冷的手指握住我的手掌,仿佛嬉戲似地在黑暗中纏繞著我的手指。


    將手心貼在我的手背上、用變相的情侶牽法牽住我的貞德——


    「嗬嗬!」


    ——在我的後頸附近發出像大人的笑聲。


    那種像大姊姊調戲著著急少年的態度——讓我不禁火大起來——


    於是我使出蠻力,想要移動我的身體。


    可是擅長劍術的貞德,對扭打纏鬥的技巧也很高明。


    她利用我的力量,繞住我的手臂與肩膀……碰!


    讓我——就這樣仰倒在床鋪的中央了。


    貞德則是宛如騎乘軍馬的騎士般,跨坐在我的身體上。雖然身為軍馬的我是仰天的姿勢啦。


    在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中,貞德的銀發與雪肌浮現在我眼前。


    精致的蕾絲做成的內衣,是幾乎可以讓肌膚透出來的雪白色。


    在銀絲編織的內衣襯托下,仿佛綻放著光澤的細白酥胸,大小恰到好處,呈現理想的半球型;緊致的蠻腰帶有完美的造型美,微微凹陷的肚臍看起來小而可愛;雖然纖細卻沒有脆弱的印象,宛如羚羊般的四肢。


    那一切,現在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還要近在我的眼前。


    姑兒不論到這邊為止的發展是不是早在貞德的計算之內……但她低頭注視著我的那雙眼眸,明確宣告著她『非常清楚』我剛才心中認為她『根本沒搞清楚』的事情。


    撲通、撲通——我的心髒不停地快速跳動——


    ——進入啦。所以我就說美女很讓人傷腦筋嘛。


    這血流的循環。身體中心、中央宛如太陽般翻騰的熱潮。


    正是在歐洲初次公開的爆發模式啊。


    「——你在害怕嗎?遠山?」


    貞德用她微冰的手摸著我的胸口,小聲呢喃。


    「……放心吧,我也有點害怕。畢竟我是第一次跟男人做出這種事情。不過……我聽說過你的經驗豐富,所以從中途開始就交給你吧。」


    在爆發模式下的腦袋——「啊啊,原來是如此啊」地,總算理解了貞德的想法。


    另外,也理解了這是一種錯誤。


    我從下方伸出手,讓手指伸進貞德閃亮的銀發中。


    接著……輕輕觸碰她形狀漂亮的耳朵。並沒有發燙。


    這下我確定了。貞德,你真的很勇敢,但是——


    「說明不足啊。」


    「男女之間變成這樣,還需要什麽說明嗎?」


    在華麗的街上兩人約會,享受一頓浪漫的晚餐,共處一室緊緊依偎……至今為止的所有事情,都是貞德精心準備的男女階段。


    而我就這樣被她牽著手,爬上了階梯。


    可是……


    貞德的心中並沒有完全接受。


    她並不是因為對我的好意,而爬到階梯最上層的。


    貞德是星座小隊、是伊·u鑽研派殘黨的成員,不屬於巴斯克維爾小隊。這樣的隔閡,讓她過去一直都與我保持著一段距離。


    而現在——


    就結果來說,她因為自己的失敗,把我牽連到祖國法蘭西的前線來了。


    她一直對這件事情感到非常愧疚。


    所以責任感強烈的貞德,決定對自己造成的過錯……


    「……用這種方式,想要對我做出補償對吧?」


    「沒錯。我一直都不想提到,在歐洲,師團正處於劣勢,被迫進行著撤退戰。這次不論是我還是你,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喪命。對於把你帶到這死地來的事情,我會做出補償。」


    貞德說得沒錯。我也一直都刻意不去想到這件事,那就是這裏目前處於四麵楚歌的狀況。


    搞不好我們兩人都能夠生存的夜晚,隻有今夜也不一定。


    「……我明白了。那麽,我也提出我的要求吧。」


    聽到我這麽一說,貞德便點點頭——


    默默地彎下腰,趴在我的身上。


    這動作,還真像個大人呢。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抱住她的背與頭。


    「我的要求隻有一個。貞德——你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聽到我這句話——


    貞德微微抬起頭,在兩人的鼻尖幾乎快碰到的距離下,注視著我的臉。


    美麗的冰藍色眼眸,宛如棲息著銀冰精靈的湖泊般。


    「不,另外還有一點。女孩子不可以讓身體著涼喔。」


    我說著,把貞德剛才撥開的棉被重新蓋回我們兩人身上。


    貞德是個自尊心很高的女孩。


    因此她平常總是表現得非常可靠的樣子,不過那都是她的演技罷了。


    真正的她其實是個相當脫線、有點天然呆的……普通的女孩子。


    這樣的女孩——卻因為自己是騎士的後代,而活在以血浴血的地下世界中。


    相信這對她來說……非常沉重吧?不管她表現得有多麽堅強。


    「貞德,如果你因為沉重的責任而感到疲憊了……不用客氣,讓我幫你分擔吧。」


    這次換成我轉向貞德,在她耳邊如此說道……


    結果貞德碧藍色的雙眼變得濕潤起來,注視著我的眼睛。


    那眼神是她第一次讓我看到的、脆弱的視線。是真正的貞德——


    「——『幫女人拿東西是男人的義務,也是榮譽。』不是嗎?」


    聽到我說出她剛才對我講過的台詞……


    「……遠、山……」


    貞德碧藍色的眼眸,頓時流下了宛如藍寶石的淚珠。


    大概是不想讓我看到她哭泣的表情,貞德低下頭……把額頭靠在我的胸膛上,就這麽——安靜地哭泣起來。仿佛是在心中感到鬆了一口氣。


    「……遠山,我有個請求。」


    「請求?」


    「既然你都提出兩個要求了,也聽聽我的要求吧。」


    貞德說著,像在撒嬌似地緊緊抱住了我。


    然後,撇開著視線——


    「……叫我吧。因為我從小都沒有被當成一個女性對待過呀。」


    「你希望我叫你什麽?」


    「『小姐』……」


    ——哦哦。


    抱歉了,貞德。


    因為你比我認識的每個人都還要神秘,常常有讓我難以看穿的部分——


    所以我即使是在爆發模式下,也漏看了這一點啊。


    就是你這八個月來一直隱藏在心中的、對我的心意。


    「你記得還真清楚啊。」


    「別小看我。我的記憶力是很好的。」


    「哈哈!『真是個聰明的小姐』。」


    「……!」


    這句台詞——是去年五月的時候,我跟貞德在地下倉庫戰鬥時說過的話。


    聽到我這麽一說……貞德壓住自己的


    胸口,表現出開心的樣子。


    貞德當時雖然因為害臊而感到膽怯……不過其實也相當開心啊。對於一直活在戰鬥中、比男人還要勇猛的她來說,被當成『小姐』來對待是非常開心的經驗。


    沒錯,你是小姐,是個女人。


    套一句很像剛才說過的台詞:男人為了保護女人而戰鬥,根本不需要任何說明啊。


    你不需要為了把我帶到這裏來的事情,感到什麽責任。


    因此,我們不再繼續交談——


    就這麽緊緊相擁,靜靜睡著了。


    ……啾、啾……


    在巴黎似乎也有的麻雀啼叫聲中,我睜開雙眼……


    貞德已經不在床上了。


    我解除爆發模式、恢複清醒的腦袋——


    回想起昨晚我為了安撫貞德,而說出的那些教人害臊的台詞。超想死的。


    嗚嗚,自我厭惡啊。什麽叫『女孩子不可以讓身體著涼喔(愛心)』啦!笨蛋才不會感冒勒。巴斯克維爾小隊那群完全不會感冒的女生們就是活生生的證據啊。


    我收拾起鬱悶的心情,走進客廳……


    就看到在陽光灑落屋內的窗邊,貞德仿佛在跳舞般,揮動著銘劍杜蘭朵。


    雖然是不適於實戰的「劍舞」,不過那是為了讓雙手不要忘記劍的重量、讓視覺不要忘記劍身長度,是非常重要的騎士訓練。就像日本劍道中的「型」一樣,越是高手就越不會輕忽的日常鍛煉。雖然我幾乎都不會做啦。


    「早安,遠山。」


    轉頭看向我的貞德,身上穿著白色的襯衫與綠色的格子裙——感覺有點像日本女高中生製服的便衣。


    因為我過去頂多隻看過她穿武偵高中的水手服,或是餐廳服務生的角色扮演服,所以穿便服的樣子還真是新鮮呢。發型的綁法也有點不同,看起來相當可愛。


    「一大早就在訓練啊,真是認真。」


    「因為我很喜歡劍的練習呀。」


    雖然我們都把昨晚的事情當作沒發生過,刻意用平常的態度交談。可是……


    「……」


    「……」


    啊……果然還是不行,兩個人都依然有點尷尬。而這樣的尷尬也讓彼此都清楚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變得害臊起來。


    然而,我們不能再擺出舊事重提的態度了。不能讓那種危險的氣氛重演啊。


    或許是聽到了我心中的聲音,貞德「唰」一聲讓劍旋轉一圈,收回劍鞘中——


    「——畢竟劍是騎士的榮耀。武士的刀也是一樣吧?」


    繼續說出一點也不浪漫的話題了。


    「說得也是,人常說……刀是武士的靈魂啊。」


    我之所以會變得吞吞吐吐,是因為我叫想起之前讓薩克遜小姐在『矛盾』中被破壞掉的事情。人生中,想要忘記的事情還真多啊。


    走進浴室準備洗臉的我,看到在洗衣烘衣機中……貞德的貼身衣物與我的襯衫糾結在一起。雖然我很感謝她幫我洗衣服啦,可是這景象也未免太害羞了吧?


    「早餐準備好囉。我到早市買了不少東西呢。」


    貞德從浴室門口探出頭來,對我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啦,還讓你準備吃的。」


    在宛如新婚夫妻般尷尬的氣氛中,我坐到客廳的餐桌旁……


    貞德則是拿著一把像鋸子的麵包刀,「喀沙喀沙」地切著細長的法國麵包。


    「別在意,baguette(棒狀法國麵包)是很便宜的。為了不要讓貧窮的人民受餓,法律有規定價格的上限呀。」


    「哦~也就是法國流的生活保障政策是吧?」


    我跟貞德一邊如此交談,一邊享用著麵包夾生菜與肉醬做成的三明治,以及熱呼呼的咖啡,讓精神清醒過來。


    然後端著那杯熱咖啡,走到寒冷的陽台上……


    外麵雖然已經沒有在下雪了,不過還是積著一些昨晚的雪。


    「遠山,你真是溫柔呢。」


    ——貞德麵露苦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看來她並沒有聽到我心中的聲音啊。又打算開始複習昨晚的事情了。


    「……才不。可以說是千鈞一發啊。」


    「也就是說,今晚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了嗎?我還是做好覺悟吧。」


    聽到她調侃似地說著像在預習的話,讓我忍不住想要快點岔開話題——


    於是我為了尋找材料,環顧四周。


    最後看到貞德像白金一樣的銀發在朝陽下閃閃發光……


    「你的頭發,真漂亮啊。」


    便把眼前看到的景象直接脫口而出了。我原本是打算巧妙地把話題帶到洗發精之類的事情上,可是貞德卻伸手按住自己的秀發,嘩……


    ……怎麽回事?她的臉紅起來啦。而且還是白人特有的明顯紅臉。


    「居、居然在這種時機說出那種出乎預料的稱讚,還真是了不起的技巧。看來你果然是個天生的花花公子呢。」


    「為、為什麽啦!我隻是說出我眼前看到的事情而已啊。」


    「那種態度……就是花花公子啦!」


    貞德把咖啡杯放到青銅製的桌上,然後撥起陽台扶手上的少量積雪……


    露出惡作劇似的笑容,朝我丟了一顆雪球。


    「你……冰死啦!」


    於是我也從桌上撥起一小搓雪,迅速揉成迷你雪球朝她丟去。


    結果貞德輕輕閃避後……


    「哈哈!」


    把她早已做好的第二發雪球丟到我頭上了。痛啊!超硬的!你用了超能力對吧!


    後來,我跟貞德……就在狹小的陽台上,展開了一場小雪仗。


    話說,隻有兩個人打什麽雪仗啊?而且還跟銀冰魔女對戰,我到底在搞什麽啦?


    不過……還真是有趣。貞德原來是個這麽有趣的家夥。充滿意外性,是個在一起相處不會感到無聊的對象。而且平常一本正經的樣子,跟現在這樣天真無邪的態度造成的反差,感覺也很好玩。


    看來,天然呆——好像也不壞啊。跟她在一起相處,我才第一次發現這一點呢。


    當天晚上,七點過後……


    「——我跟梅雅取得聯絡了。我們約在加尼葉宮會合,follow me吧。」


    從衣櫥中拿出一套藍色禮服的貞德對我如此說道。


    「加尼葉……是指opera de paris嗎?」


    於是我用手機搜尋了一下,並如此詢問。


    「l"opéra是所有歌劇院的總稱,加尼葉宮就叫加尼葉宮。總之你也快點把衣服換上啦。」


    貞德說著,拿出一件用保存塑膠袋包好的白色男裝禮服,遞到我手上。


    「要穿禮服……啊?」


    「不對,那叫smoking jacket。」


    對我的錯誤一一糾正的貞德……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衣服啊?


    我在客廳套了一下衣服。雖然可以穿得下,不過尺寸稍嫌大了一點。


    這一點也讓我有點在意。如果是貞德為了扮男裝,這樣的尺寸也沒辦法用啊。


    (我想應該是別人的衣服吧……)


    我探頭看了一下臥室。畢竟是要前往加尼葉宮——也就是正式宮殿的關係,貞德很用心地在打扮自己。


    正在配戴耳環的手,看起來也很忙碌。


    在這種時候提出那樣的話題打擾她,感覺也很不識相。算了,我就別在意那種小事了吧。


    於是我將那件大概是別人穿過的禮服正式穿好……


    還真是一件有品味的衣服呢。


    即使是對打扮行為生疏的我,也多少可以看出其中的格調。


    雖然黑色的禮服通常看起來會很滑稽——不過這件衣服刻意選擇了白色。


    還真是帥氣啊。我是不清楚女性喜不喜歡啦,但是這件衣服感覺很受男性歡迎呢。


    貞德則是換上了一套緊身晚禮服後……


    「這是我剛才在樓下的加裏骨董行買來給你用的。」


    把一個沒什麽裝飾、隻遮住鼻梁以上部分的白色麵具丟到我手上。


    也就是像『歌劇魅影』中,躲藏在劇場內的怪人魅影戴在臉上的麵具。


    「還要戴這樣的玩意啊?」


    「沒錯。因為是化裝舞會呀。」


    換好衣服、化好妝,走到客廳來的貞德——全身散發出高貴的氣息,感覺不同於以前亞莉亞上過的雜誌風格,而像是會刊登在更成熟的時尚雜誌封麵上。


    美女不管穿上什麽衣服都美。像這樣精心打扮之後更是找不出一絲缺陷啊。


    「難得理子特地幫我準備了,就把這個……這樣吧。」


    貞德說著,戴上一個遮住眼睛周圍的貓臉麵具,搭配出國時理子給她的貓耳。貓咪貞德——『喵德(理子命名)』就這麽完成了。


    她接著伸手幫我調整領帶……


    「不隻是我們,梅雅也會有遭到跟蹤的可能性喵。而能夠一口氣擺脫跟蹤的方法,就是參加化裝舞會了喵。」


    「呃……我說……」


    「把臉遮起來,讓敵方看不到我們同伴之間有接觸、會合,然後再偷偷坐車離開喵。這是遠從古代波旁王朝開始,到冷戰時期的間諜都有用過的手法喵。」


    「呃,我理解為什麽要參加化裝舞會了,不過你沒必要學貓講話啦。」


    「不用喵喵沒關係嗎?我倒是很中意呢。」


    有點鬧別扭的喵德,用貓手輕輕戳了兩下我的胸口……


    而我則是抱著總算理解的心情,戴上了麵具。


    原來如此。我一直以來都以為所謂的化裝舞會,隻不過是像角色扮演大會一樣的活動……但其實也是隱藏自己的身分、與人密會的場合啊。真是學到一課了。


    歌劇院加尼葉宮——


    是一座比我昨天看到的凱旋門還要巨大而壯觀的白色建築。外觀真的就像宮殿一樣。


    那似乎是一種……叫「新巴洛克」的建築風格。感覺就像把藝術蛋糕巨大化之後的樣子。


    屋頂上豎立著一座掌管藝術的黃金神像,外牆也滿滿地都是藝術雕刻,幾乎可以說找不出一處沒有經過裝飾的部分。在法國並沒有像日本那種剛寂幽雅的文化啊。


    我們兩人從貞德像昨天在飯店一樣靠關係叫來的加長型禮車上走下來後——


    從宮殿側麵的一扇確實很像秘密出入口的小鐵門進入了地下一樓。


    這裏雖然平時好像是開放成觀光景點的樣子,不過令天因為要舉辦化裝舞會的關係,被包場下來了。


    在內裝充滿古典風格、被區隔成狹小空間的昏暗室內……


    (……簡直都是一群可疑分子啊。)


    在場的人群雖然都穿著正式服裝,看起來很氣派,但各個都散發出某種怪異的氛圍。


    畢竟所有人的臉上都戴著麵具,實在可疑到不行。哎呀,我跟貞德也是其中的成員就是了。


    活動名稱雖然叫「舞會」,不過並沒有人真的在跳舞。現場徹底就像一個專供密會、密談的空間。


    一名身穿華麗晚禮服的女性,從舉止動作看起來應該是個演藝人員。她大概是平常連跟情人約會的自由都沒有,而正在開心地與一名感覺像是運動選手的男性交談著。


    另一位身上隱約可以聞到火藥味的黝黑男子,我猜大概是從科西嘉島之類的地方出差前來的黑手黨。看起來好像是在商談什麽買賣的樣子,或許是跟麻藥有關吧?


    另外還有……it企業的關係人、政治家、軍人、風俗女郎……各式各樣「感覺像是」的人物都有呢。


    現場彌漫著某種盡情暢談的氣氛,感覺不論是什麽見不得光的話題,都歡迎討論的樣子。


    拿日本來比喻的話,就像大官在高級料亭進行密談——而在這裏卻是大家齊聚一堂,盛大舉行。法國社會中,就是在某種程度、默契之下,可以通融這樣的事情啊。


    如此一想,化裝舞會搞不好對我個人來說意外地是個輕鬆而自在的場合呢。


    「——喵嗚。」


    剛才明明都叫她不要做了,貞德還是模仿了一下貓叫……


    然後拿出一個馬的布偶給我看。


    「那是啥?」


    「就是『貓拿著馬』的一種愉快的暗號。梅雅方麵好像是狗拿著牛的樣子。」


    「一點都不愉快啦……不過總之我們就是要找『戴著狗麵具、拿著牛布偶的女人』對吧?」


    「畢竟現場的人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我們就分頭去找吧。五分鍾後在這裏集合。」


    貞德說著——踏出她腳下那雙自己說過不太喜歡的高跟鞋,走向熱鬧的小圓廳了。


    那我就……去找一樓吧。於是我走上小階梯——


    結果在一盞幾乎有一輛小型車大小的水晶吊燈下,看到了一個全部用大理石鋪成的華麗大樓梯。


    好強啊,是五層馬蹄型的樓梯呢。這種玩意,我隻在童話繪本上看過而已啊。


    就在我呆滯地眺望著那座本身也是談話場所的大樓梯時————


    「o,pardon.(噢,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為我站的地方很擋路的關係,被一位看起來像學者的醉客撞了一下。


    他臉上的麵具……順勢撞到我身上的禮服胸前口袋,發出「當」的一聲撞擊聲。


    「——?」


    我的胸前口袋裏好像放了什麽金屬物品的樣子。應該是貞德把衣服交給我之前就放在裏麵的東西。


    武偵在遇到這樣的時候,都會有習慣確認那東西是不是危險物品……因此我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串鍍銀的項墜,就是裏麵可以放照片的類型。


    「……」


    這應該是這件衣服的主人放在裏麵忘記拿的東西吧?


    我走上白色大理石的階梯,稍微思考一下……


    決定把項墜打開來看看了。


    結果看到裏麵裝了一張相片,上麵是大概十四歲左右、入學伊·u之前的貞德——


    以及一位感覺大她三歲的白人男性,一起騎在白馬上的樣子。


    照片中的兩個人……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非常幸福。


    那位男子外貌出眾,帥氣得甚至連電影明星都望塵莫及。


    ……我猜,應該是貞德過去的情人吧?


    我心中頓時有種「不應該看」的感覺。雖然我都已經看到了啦。


    (真是……做了一件不識趣的事情啊。)


    武偵因為職業上的關係,很擅長於探查一個人的過去。而確實也經常要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很清楚被調查的人心中會有多不愉快。


    因此,尤其是在武偵之間——隻要不是站在敵對的立場,就存在著一種規定是不要去多管對方過去的私事。


    而且現在這還是有關異性的事情。


    就算是我也很清楚,這是非常敏感的問題。


    可是我卻……


    為什麽會被這種「做什麽都行」的化裝舞會氣氛給影響了?


    我看我還是當作沒看到好了。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的,你就原諒我吧,貞德。


    「……」


    但是,呃……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中有點疙瘩啊。


    原本讓我感覺很自在的化裝舞會,忽然就變得一點都不有趣了。


    爬上階梯後,我來到了一塊鋪著古老地毯的小廣廳……


    接著用麵具底下的眼睛搜索著梅雅的身影,卻意外發現了一個地方。


    是吧台。上麵的調酒杯中裝著五顏六色的酒類。


    (酒嗎……)


    雖然之前在香港有過很慘的經驗,不過我還是喝一下吧。反正看起來是不用錢的。


    雞尾酒看起來就像調了顏色的水一樣,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光是用看的就已經很有趣了,喝下一杯應該可以更舒暢吧?在法國聽說十六歲就可以喝酒了呢。


    於是我走到吧台前——


    看到調酒師正在量產的紅、藍、黃色雞尾酒,從左到右……


    抓、喀啦、咕嚕、抓、喀啦、咕嚕。


    有個女人竟然一杯接著一杯,一口氣就灌下了五杯、十杯。


    那、那家夥在搞什麽啊?喝酒就像在吃小碗麵(注3 日本的一種傳統麵食料理。將素麵分裝在許多小碗中,一碗接著一碗享用,直到吃飽為止。)一樣。


    因為這樣豪邁的喝酒景象,吸引了許多人前來圍觀。


    話說……這個人的禮服,在屁股附近有一根像角色扮演用的狗尾巴呢……


    我為了確認那女人是不是還抱著牛的布偶,而稍微屈身繞到她身邊……


    「噗哈!buono(好喝)!」


    結果那女人竟然轉向觀眾,讓她那對足足有小玉西瓜大小的巨乳跟著一甩——「澎!」地朝我臉上賞了一記右鉤拳。


    「嗚……!」


    被那作夢般的彈力當場彈開的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嗯?哎呀……哎呀哎呀?遠山!好久不見呢!」


    蹲下身子、用鼻梁以上戴著狗麵具的臉看向我的女人……


    乳牛般的胸部間夾著一隻牛的布偶。果然是梅雅啊。


    明夜·羅曼諾(meiya romano)。日義混血兒。十八歲。


    梵蒂岡城國的除魔師,在羅馬武偵高中就讀殲魔科——以東京武偵高中來說就像s研一樣的學科——的五年級生。過去好像曾經是加奈的學妹。


    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溫和,不過在宣戰會議上卻是第一個表明要加入師團的武鬥派大姊。


    聽說她從以前就跟卡羯率領的魔女連隊反覆著平分秋色的戰鬥,而且還曾經砍斷過希爾達的腦袋,是個強度有目共睹的家夥。


    另外,根據貞德的說明,她似乎還擁有武運超強的特殊能力。


    「因為這屋子裏的構造很複雜,害我傷透了腦筋……不過我想說待在這附近應該就可以見到遠山,沒想到真的讓我遇到了。噢噢,感謝主。」


    梅雅說著,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確實,能馬上見到麵或許也是武運的一種吧?不管怎麽說,總算是跟友軍會合了。


    汪汪梅雅搖曳著微卷的金發,拉住我的手讓我站起身體。


    「久未聯絡了。」


    畢竟對方是學姊,於是我用敬語如此說道……


    「哎呀哎呀,別那麽客氣嘛。像對朋友一樣說話就可以啦。」


    可是梅雅卻眯起在麵具底下也可以看到長睫毛的眼睛,對我笑了一下。


    「哦、哦哦……我知道了。」


    話說回來……


    梅雅那血管隱約浮現的雪白肌膚,裸露雙肩、胸襟敞開的禮服,往內縮的蠻腰,以及往外撐的臀部。


    還真是有夠性感啊。這個人明明就是個聖職者的說。


    「我聽說遠山上個月打敗了藍幫呢。一騎當千的超人戰士、日本的武士——遠山來到這裏,想必可以讓歐洲戰線一口氣扭轉情勢呀。來,就讓我們努力驅除眷屬——那群隻不過長得有點像人類的討厭害蟲吧!」


    梅雅用日本式的「耶、耶、喔~」高舉拳頭……


    結果就讓不知道怎麽藏起來的大劍,從晚禮服背後「碰!」一聲掉到地板上了。


    還好,劍收在劍鞘裏。要不然弄壞地上那看起來很昂貴的地毯就遭啦。


    另外,關於大劍……也還好,周圍的人都以為是角色扮演用的小道具,隻是笑笑帶過而已。


    (話說,她還是老樣子……把敵人都當作害蟲在對待啊……)


    不、不過沒差,反正她是我們的同伴沒錯。


    而且,我很清楚。


    既然這個人喝了這麽多酒,就表示她的魔力補充得很充足的意思。


    原本隻有我跟貞德兩個人的臨時小隊,現在又多了一名戰力無庸置疑的夥伴——我就老實感到高興吧。


    於是,我打算幫梅雅把掉在地上的劍撿起來……這、這是什麽劍啊!超重的!


    我原本就在想它這麽大一把,應該會很重,沒想到其實比外觀看起來的更重。裏麵不會是埋了什麽劣化鈾之類的東西吧?


    拿起大劍的我,身體一晃……結果倒向準備接手的梅雅……


    ——哐啷!碰……!


    我又讓大劍掉到地板上,同時……


    把、把梅雅推倒了……!


    我才想說怎麽好像呼吸困難,沒、沒想到是我的臉、沒有被麵具遮住的鼻子以下、竟然埋在梅雅那對不輸給荷蘭乳牛的雙峰之間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啦!


    「哎呀,真是的……!」


    梅雅把雙手貼在臉頰上,莫名開心地對我微笑……


    如果用理子語來形容的話,這情況應該就叫「幸運色鬼」吧?難道這也是梅雅的幸運效果嗎?不對吧!對我來說根本是突如其來的爆發模式危機,是極度的不幸啊……!該不會其實是這個人帶來的不幸吧?


    愛湊熱鬧的法國人們,紛紛對我們吹著口哨、調侃起來。


    就在那片騷動中——喀喀喀喀!


    「遠山!你這人眾目睽睽之下在做什麽事呀……梅雅?你是梅雅嗎?」


    大概是因為過了五分鍾還見不到我的人影,而跑來找我的貓耳麵具貞德,踏響著高跟鞋走過來啦。她應該是靠貓耳型集音器捕捉到這裏的聲音了吧?


    「嗨~這聲音是貞德對吧?噢噢,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被遠山偷襲了嗎?」


    「allora(該怎麽說呢)……是遠山忽然撲到我的胸口上,我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調整著禮服的胸口、像在開玩笑的梅雅,感覺一點都沒有在幫我否定的樣子。


    「不、不是啦!是梅雅的劍——」


    我趕緊站起身子想要辯解,可是雙手交抱的貞德卻完全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男人偶爾會有突然偷襲女人的習性呀。以前我在東京進行竊聽行動時,他也是忽然偷襲過我呀。而且還是被希爾達弄傷而變得比較脆弱的我。」


    你、你還記得真清楚啊,貞德……!


    我記得那是亞莉亞遭到華生綁架,於是貞德與中空知在進行聽音調查的時候——


    進入狂怒爆發的我,對貞德做出的一連串粗暴動作。


    「哎呀,他對每個人都一樣嗎?那還真是讓人充滿期待的人呢……!」


    梅雅莫名其妙地露出閃亮亮的眼神看向我了。


    搞什麽?剛才貞德的這段說明中,有什麽事情好值得期待的啦?


    不過,也多虧貞德亂入的關係,讓我的血流危機隻達到輕微爆發的程度就止住了。可是——


    那位貞德小姐卻……喀!喀!


    踏響著高跟鞋,靠到吧台邊,叫了一杯幹馬丁尼什麽的雞尾酒。


    她麵具下方的嘴巴,完全凹成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緋彈的亞莉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赤鬆中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赤鬆中學並收藏緋彈的亞莉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