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完的隔天,一方麵也因為疲累,我們決定留在家做手工……我用磚塊堆出防風牆的基礎部分,接著為了做午餐,把插在竹簽上的魚幹拿到屋子前的營火邊燒烤。


    尼莫則是用竹子跟木頭的纖維不知道在做什麽像編織物的東西,然後到了中午前說著「做好囉」,並拿給我看的是——傘。


    「傘啊……!我都沒想到。之前隻要下雨就無法行動,不過現在隻要有這個就能到屋子附近走動啦。」


    「嗬嗬!雖然吹強風的時候沒辦法用,不過這也能當成擋陽光用的陽傘喔。怎樣,適不適合我?」


    身穿水手服的尼莫如此說著,把傘撐起來。眼角尖銳的雙眼笑咪咪地,上半身像在裝可愛一樣稍微傾斜。水藍色的雙馬尾隨著上半身一起垂下來——


    「哦、哦哦,很可愛啊。」


    不管對尼莫心動了幾次都無法習慣的我,結結巴巴地將眼前看到的感想直接說出口後……


    「我、我是在問你適不適合呀!什、什麽可愛……你這家夥老是這樣講我,到底是什麽意思?每次被你這樣講,我的心髒就會用力跳呀。你這是那個、覺得這樣的我、呃、是個好女人嗎?是對我有興趣嗎?以一個女生來說。」


    尼莫雖然嘴上生氣,表情卻莫名開心地逼近到我麵前。


    話說,我才想問你問那種事情是什麽意思啊……


    「呃不,這是那個……」


    因為這是不論否定還是肯定都會被罵的那類問題,讓我頓時紅著臉支吾起來。


    結果尼莫把傘伸出來……


    「你說呀!」


    讓我也跟她一起到傘下了。


    ……用陽傘的情人傘什麽的,就算是貞德會看的那種少女漫畫都不一定會有這種情節吧?


    「呃……」


    「……回答我。」


    不知該怎麽回答的我低頭看著尼莫,等待我回答的尼莫抬頭看著我——


    像這樣互相凝視,漸漸讓我覺得原本互相為敵的兩個人居然在搞這種羞恥行為也太奇妙了。


    然而正因為原本是敵人,現在我認為尼莫「好可愛」的這件事……以金女的講法來講很悖德,反而更加讓人產生強烈的感情。


    「……」


    「……」


    不論是不是什麽超能力者,女生們總是能夠用「傘」這種東西施展出不可思議的魔法。讓同在一把傘下的對象無法逃脫,簡直像某種結界一樣的魔法。害得我就跟以前被理子施法的那次一樣,無法從這把傘下逃出去。明明我也沒有被綁住什麽的。


    「——汪汪!嗚嚕嚕嚕………」


    就在這時,蘭迪斯吠叫起來——讓尼莫把頭轉了過去。而且不知道她是覺得被打擾了還是怎樣,表情看起來有點不愉快。


    對我來說是得救了啦,不過到底怎麽回事?蘭迪斯算是比較安靜的狗,從來沒有用那種聲音吠叫過。難道是見到我跟尼莫像在親近而吃醋了嗎?可是它雖然被取了個像男生的名字卻是一隻母狗吧?


    ……我這麽想著,轉頭看向蘭迪斯……


    不對,蘭迪斯是對著下風處——全身體毛豎立起來,持續發出低沉的吼聲。


    仔細一看,小金次也在蘭迪斯的背上朝著同個方向露出它小小的利齒。


    那兩隻動物瞪著的方向是從海灘連接到叢林的一座懸崖,在崖上有矮樹叢……


    那片幹枯的矮樹叢「沙沙、沙沙」地……發出聲響,然而……不是因為風吹。


    「——嗚……!」


    注意到那個的瞬間,至今的人生中應該已經對恐怖玩意看習慣的我——也忍不住被嚇得發出聲音來。


    發現得太遲了。因為矮樹枯黃的枝葉以及黑色的陰影完全形成對方的保護色。


    距離這邊連五公尺都不到的崖上,有個和矮樹叢一樣呈現土黃色配黑色條紋的東西在蠢動,是大型野獸。


    在太陽光照耀中閃了一下光芒的那對黑色眼眸,和我對上了視線……!


    「尼莫快逃!」


    我如此大叫的下個瞬間,「啪!」一聲從枯黃矮樹叢中跳下懸崖的那玩意——


    全身的體毛是略帶紅色的黃毛與黑毛交錯,在脖子附近長有鬃毛的……


    (蘇門答臘虎——老虎啊!)


    體長比三公尺短一些。「砰!砰!」地踏在沙子上衝過來的那個體重,約有我的兩倍。


    雖然比日本的動物園中常見的孟加拉虎還小隻,但相對地動作也很敏捷。


    老虎輕鬆跳過我才蓋到一半的圍牆,「吼啊啊啊啊!」地發出打雷般的咆哮——明顯瞄準我的頸部張開血盆大口,撲了過來。


    「金次!」


    就在我差點被咬到前,尼莫把傘丟到我前方,幫我遮住老虎的視線。


    砰!老虎把我連同傘一起撞開——衝到我的背後。


    (嗚……!)


    雖然沒有被咬,但老虎在穿過去的同時用爪子削到了我的後頸部。光是削過去就讓人有種被刀子切到的觸感。要是再抓得深一點,我的頭皮後半部應該就會被剝下來了吧。


    我因為一直以為這座島很安全,所以武偵彈和手槍都收在包包中避免被海風吹到。而那個包包現在在屋子裏。除了要進叢林的時候以外,最近尼莫也都習慣把武器留在屋子二樓。這麽大型的猛獸,明明之前都沒見過的……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來!


    老虎用身體撞壞屋子前的營火,大口吃起我正在烤的魚幹。


    ——它餓了。餓到甚至超越動物對火的恐懼本能。


    大概是因為我和尼莫吃了山中的植物,使島內的食物鏈產生變化——因果循環中使得老虎的食物減少了。昨天我們探險時看到蘇鐵樹上的傷痕,就是這家夥用爪子留下的警告:『這座島是本大爺的地盤,外來的家夥給我滾!』的意思……!


    然後,光是一兩條烤魚幹根本不可能讓巨大的老虎吃飽肚子。果不其然,那家夥緊接著又盯上近處的生物,體型大又動作遲鈍的人類——當中感覺比較弱的雌性,也就是尼莫。「啪!」地在沙子上用力一蹬,衝了過去——!


    「——嗚……這家夥……!」


    尼莫從水手服上扯下防刃領巾,彎成u字形。將一顆石頭夾在中央當成臨時的投石索,大幅擺動她嬌小的身體,「咻!」一聲朝老虎擲出時速近九十公裏的石頭。然而——老虎輕易就躲開了攻擊,而且本身幾乎都沒有減速。


    不行,這老虎能夠看穿人類使用的直線性飛行武器。恐怕是曾經有被人開過槍的個體,而既然現在還活著,就代表它嚐過人類的味道。


    「金、金次……!」


    老虎的利爪連熊都能撕碎,尖牙連象都能咬爛,那樣恐怖的東西正逼近著比熊比象都小隻的尼莫。


    「嗚喔喔喔喔!」


    我全身撲向尼莫,鑽過老虎的爪子下——連同尼莫一起從屋子前的沙灘滾向海邊。平緩的斜坡上掀起白色的沙煙,我的臉埋進尼莫胸口——一方麵因為加速力道太強的緣故,尼莫比我滾得更遠,到了海岸線附近。再過去就是大海,無路可逃。


    打算襲擊尼莫的老虎再度蹬著沙子衝過去——


    ——同時,我左手撐在地麵上朝它側腹踹出一腳。


    伴隨沉重到與其說是踢到動物、還比較像踹到什麽圓木的觸感——老虎被我踹開,我也因為反作用力,分別在沙灘上彈向東西兩方。


    「——既然有長鬃毛,代表你是公的對吧。雖然你前腳後腳都隻有腳……不過居然有男的敢對我的女人動腳,我可不能原諒喔。」


    這個講話方式……我自己也知道。剛才與尼莫的交錯之間……我進入爆發模式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尼莫,不過這是我自己想爆發所以利用她爆發的。


    與尼莫兩人獨處的生活中,我總是忍耐再忍耐,到今天都沒發動過——不過一旦麵臨性命危機,就能如此輕易便爆發啦。


    「金、金次……!你、你這家夥、剛才說、說我、是什麽……!」


    在海浪潑打處的尼莫聽到我爆發模式下的發言,即使到這種時候也滿臉通紅地全身僵住了。不過那樣就好。我剛才那句『我的女人』發言,其實是故意講出來的。為了讓尼莫不要亂動,還使用了帶有誘惑性的聲音。畢竟外行人想要打退食人虎可是很難的一件事,萬一她胡亂插手我可很傷腦筋。


    「放心吧,尼莫。我會保護你。」 我甚至還額外附贈這樣一句有點畫蛇添足的台詞。因為在羅馬跟東京的時候尼莫那麽嚇人的表情現在卻慌張得如此可愛,讓我不禁覺得有趣啊。


    保護尼莫,是嗎?我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那時候做夢都沒想過呢。


    「吼嗚嗚嗚嗚嗚嗚……」


    對於剛才那一記肝髒踢似乎不太滿意的蘇門答臘虎不斷滴著唾液,與我拉開距離。


    然而那是錯誤的選擇。就跟剛剛的尼莫一樣,人類即使跟對手之間有一段距離也照樣可以戰鬥。


    不過這隻老虎似乎可以看穿像子彈或弓箭之類的飛擲武器。它曾學習到隻要避開對手的視線,也就是避開子彈或弓箭會飛過的『線』就不會遭到攻擊。


    既然這樣,我就用『麵』對付它。


    「我家老弟以前似乎也討伐過猛虎的樣子,而兄弟大概很容易遇上類似的命運吧。然後根據那個老弟的說法,我們兄弟最強的武器是這個啊。」


    我說著,把自己的手掌亮給老虎看。


    然後將右手放到張開的左手上,把雙手都縮到右臉頰後麵。


    現在是在女生麵前,所以我就一方麵展現出愛護動物的精神……用徒手,溫柔馴服對方吧。畢竟蘇門答臘虎好像是瀕危物種嘛。


    好啦,我這招……雖然對上龍的時候失手了,不過對上虎又如何呢?


    就在老虎準備再度朝我衝過來的瞬間,我有如做出反擊般——


    「炸——」


    用左手放出櫻花衝擊波——


    「——霸!!!」


    同時用右手橘花抵消朝我自己方向產生的衝擊波。


    ——炸霸。我放出在我的徒手招式中很難得的中距離攻擊後——


    轟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伴隨宛如大炮般的轟響,沙灘以我為起點被激烈掀了起來。就像波浪一樣,呈現扇形擴散出去。


    炸霸的衝擊緊接著「轟——!」一聲正麵撞上老虎。


    被巨響嚇得一時僵住的老虎就像被巨大手掌賞了一記巴掌似的,當場往正後方飛了五公尺遠……在沙灘形成的緩衝墊上滾了好幾圈,長長的尾巴也「啪噠啪噠!」不斷甩在地麵上。


    雖然感覺並沒有受到什麽嚴重的傷害,但老虎大概是理解自己被什麽肉眼看不見的飛行武器攻擊到的事情;四隻腳掙紮似地對空中亂抓一陣後,爬起身子來,不過背對著我。


    野生動物並不會崇尚什麽毀滅的美學,明白自己打不贏我的老虎立刻夾起尾巴,全力逃跑了。我本來還以為它會逃進山中……但它卻是「嘩唰嘩唰」地衝進海裏。


    隻把頭伸出海麵,發揮頗為厲害的遊泳技巧逃往珊瑚礁的方向。


    畢竟蘇門答臘虎在野生動物之中算是很少見的長泳健將。它大概是判斷如果逃進山中會被我追上,所以選擇靠長泳擺脫我的吧。


    (……)


    看著老虎從途中開始與其說是在遊泳還比較像是被海流衝走的模樣,我感覺隱約要想到什麽事情……並目送它離開似地遠遠眺望著……


    「你那是……hss對吧?」


    不知什麽時候站到我旁邊的尼莫如此說道,於是我把頭轉了過去。


    「誰曉得?我可聽不懂你在講什麽。」


    我試著稍微裝傻一下,但尼莫對於我的特殊體質似乎調查得很詳細的樣子……


    「你、你對我這種人、居然還真的可以進入呀。對、對我這種、男人婆……!」


    然而她對我會因為她進入爆發模式的事情好像感到很驚訝。


    或許是她一直以來都像個軍人一樣過著男性般的生活,所以很少被當成女性對待吧。


    「關於這點,我也聽不懂你在講什麽呢。我的眼睛隻有看到一位充滿女性氣質而惹人憐愛的淑女啊。」


    我說著,瞥眼露出微笑後……


    「   ……!」


    尼莫當場滿臉通紅,睜大眼睛呆站在原地——


    然後「吼啊!」地舉高雙手,想使出以前那招像在跟人擊掌似的巴掌攻擊。可是……她看到我後頸被老虎抓到流血的傷口,「啊!」一聲取消了攻擊。


    「——要、要趕快治療才行。野獸的爪子上都是雜菌,跟生物武器沒有兩樣呀。你坐在那裏乖乖等我。」


    她說著,轉身跑回屋子中,把具有殺菌效果的藥草——魚腥草拿過來,用那愛心形狀的葉片幫我治療起來。


    動作非常細心、非常嗬護……充滿女孩子的感覺。


    萬一老虎再度來襲也很傷腦筋,因此我和尼莫後來努力造磚——隔天便在屋子周圍完成了防風兼防虎的保護牆。牆壁形狀有點像是歐洲的城牆,讓人可以感受出尼莫的品味。


    不過教人意外的是,這圍牆對於我和尼莫之間的關係造成了很要命的效果。


    在那圍牆內側與尼莫一起用餐……一對男女同居在一個家的感覺就會莫名增強啊。


    因為人通常不會一天到晚看牆壁,所以很自然就會把視線望向家中。


    如此一來會看到的就是對方的身影,使得我和尼莫都陷入必須整天互望的狀況。


    也因此每當在近距離四目相交,我們就會慌慌張張把眼睛別開,搞得整個空間彌漫著宛如在相親似的緊張氣氛。而且是在這個每天都要在此過夜的自己家。


    自從我在爆發模式下講出什麽『尼莫是我的女人』發言並擊退老虎之後,尼莫就變得經常偷瞄我……然後當我察覺她在瞄我而把頭轉過去,她又會麵紅耳赤、態度慌張地把頭低下去。接著大概是回想起我對她講過什麽『我會保護你』啦、『你是個充滿女性氣質而惹人憐愛的淑女』之類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台詞,她又會一副開心模樣地扭扭捏捏起來。即便是在普通狀態下的我,從尼莫那樣子也能看出她是把我意識為一名異性。


    而人類一旦被人意識到,自己也會意識起對方——每當夜晚要來臨的時候,我就會回想起大哥說過『即便是原本互相敵對的男女,隻要一起生活就……』的發言,以及佩特拉變大的肚子。為了不要看到宛如等身人偶一樣工整均勻的尼莫穿水手服的模樣,我隻能不斷埋頭盯著參考書,搞得我讀書效果好得不得了。


    另外還有個現象也是從我擊退老虎之後開始發生的……


    尼莫變得又會清洗貝殼盤子,又會用樹木纖維縫補破掉的鞋子,又會做菜又會打掃的,積極做起以前她不想做的各種家事。


    雖然這件事本身對我來講是幫助很大……但就像現在尼莫在收衣服的時候,我總會在本能上看向她那短裙在海風中搖晃的屁股……然後對這樣的自己慌張起來。


    因為尼莫用軍服遮起來晾在竹竿上的——是她的內衣褲啊。也就是說她現在底下什麽也沒穿的意思不是嗎?這狀況根本恐怖到讓人沒辦法正常生活了。我還是把注意力逃避到日本史參考書中吧。


    話說比這種事情更重要的是,當尼莫像那樣把主要的家事都做完……


    感覺就好像尼莫變成了我的老婆,讓我超害羞的。


    不隻是害羞,心中也會湧起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尼莫對於在這島上的生活相當積極。


    之前其實就算很積極的她,現在連對於和我的共同生活都變得積極起來。也因為這樣,甚至醞釀出某種我和尼莫會永遠在這地方一起生活下去的氛圍。


    就連我現在為了考試在念的書,都搞不清楚有沒有意義了。萬一最後必須在這孤島上定居,我和尼莫……就真的變成關在同個籠子的公母倉鼠狀態了。那也太恐怖了吧?搞不好是至今人生中最最恐怖的狀況啊。


    這跟刺針飛彈或88mm炮彈朝自己飛來時一瞬間的恐怖,隻差在到達恐怖頂點前的時間不同而已——總覺得某種bad end正一天又一天,慢慢逼近眼前。


    不,搞不好其實……


    我們已經準備要進入那樣的結局了。


    ——「男人與女人沒能逃出無人島,於是兩人相親相愛地永遠在島上住下去了」的結局。


    因為到頭來讀書也沒辦法專心——於是我把從山上采來的山薯放在石盤上磨碎,跟蘆葦芽混在一起製作成金次牌穀物棒。就在這時……


    「遠山金次,我來幫忙吧。哦哦,要做這麽多量呀。」


    我猜底下應該還沒穿的尼莫忽然站到我旁邊,幫忙我把穀物做成棒狀。


    「這、這是為了準備下次去東北山上采鐵時可以吃的啦。不過山中的山薯好像已經剩得不多了,以後要挖也必須克製一點才行。」


    「意思是說……隻能等它們自然再長了嗎?哦哦對了,金次,我有稍微想過,要不要試著種植山薯看看?也就是來試著開墾田地,把其他島上生長的食用植物也全都種下去,增加數量。這樣一來就能穩定獲得糧食了吧?」


    「嗯~這想法是不錯,但我們隻有兩個人啊。種田這種事情乍看之下好像隻要放著它就會自己長,但其實是非常需要人手照料的。如果有個十人、二十人就好啦……」


    雖然漂流者人數增多的話,需要的糧食量會跟著增加,不過也確實可以比現在做更多的事情。因此我講出這樣的發言後——


    「……十、十人、二十人……?你、你要我、生……生、那麽……」


    咦?尼莫怎麽忽然變得臉紅,把頭低下去了?而且還停下幫忙製作穀物棒的手,拿起了竹掃把。她是要掃地嗎……?我不禁疑惑地望向她,結果她居然「砰!砰砰!」地用掃把打我了!為什麽?真的為什麽?


    「你這家夥!人家!不管你了!」


    「喂!搞什麽啦!我做錯什麽!」


    「——十八個小孩子哪裏生得出來呀!如果說是八個小孩還沒話說!」


    「為、為什麽農業的話題在你腦袋中會變成那樣啦!」


    「因為、在『教授』的條理預知中……說我和你、會、會結在一起……」


    滿臉通紅的尼莫將掃把緊緊抱到胸口雙峰之間,朝我瞪了過來——


    「結、結在一起,是什麽跟什麽結在一起啦……?」


    人體跟人體之間能夠結在一起的部位應該頂多隻有頭發,但我的頭發還沒有長到那麽長。所以我才試著問了一下——可是尼莫卻用掃把將臉藏起來嘀嘀咕咕自言自語,沒聽到我的問題。


    「不過、不過那也要看我和你怎麽決定。畢竟我們兩人都擁有連條理預知也能改變的力量——我自己有個假說,如果enable跟disenable合在一起,肯定……」


    如此呢喃的尼莫接著又把眼睛抬起來望向我,眼神看起來有如一隻饑餓的老虎。怎、怎麽回事?我這次又是什麽部分被盯上了?


    「……我、我要去睡了……!」


    根據過去的經驗,像這種時候我總是會因為對女性的無知而做出不適切的發言,惹對方生氣。因此我打算逃進屋子中,可是……


    「還沒結婚就講出那種話的野獸給我睡在外麵!」


    我似乎早就做出惹尼莫生氣的發言,結果她一把扯住我,不讓我進去屋內。


    然而就在這時,從深山中——嗚~……吼~……


    或許是因為老虎消失而現身的大山貓之類的野獸發出叫聲……


    「……你過來!」


    尼莫大概因此回想起老虎而害怕了,又把我推回屋子裏。


    一下叫我出去一下叫我進來,到底在搞什麽嘛?


    從棲息在這個地區以及叫聲不算大等等的線索來推斷,那山貓應該是石虎。體型遠比人類小,在日本的西表山貓就是其亞種。


    因此其實那不是什麽可怕的野獸,但尼莫卻被那聲音嚇到……很傷腦筋地,居然說要睡在我住的一樓。而那個山貓不知道是發情期還是怎樣,一直叫一直叫,也確實會讓人有點毛骨悚然,於是我不得已隻好跟尼莫分別睡在一樓的兩邊角落了。


    然而這房間本來是設計給一個人住的空間,結果我們的背跟背還是會稍微碰在一起。而且到後來,尼莫被那聽起來像惡魔一樣的山貓叫聲徹底嚇壞——


    「……」


    居然心一橫,把背部用力貼到我的背上。


    「呃、喂。」


    「到……到天亮就好。」


    尼莫纖細的背部……不隻如此,跟胸部在不同的意義上帶有彈力的屁股也緊緊貼了上來,讓我實在受不了。正當我為了想辦法撐過這樣緊密的接觸而蠕動身體的時候……


    「……」


    尼莫忽然把我的手臂拉了過去,強製讓我轉身。


    在月光透入室內的竹子小屋中,我被迫麵朝尼莫的背部——變成仿佛從背後抱住她身體的姿勢了。而且我的右手臂還被尼莫當成枕頭,也就是俗稱的胳膊枕頭。


    「……!……」


    嗚嗚……我的臉不得不壓在尼莫的後腦杓,結果她發量豐富的飄飄秀發……散、散、散發出超級香的氣味……


    不行、這樣不行啊……!


    就算尼莫個性很愛幹淨,在這種地方也沒辦法用洗發精好好洗頭。而且她的香水似乎用完了,讓這頭發的氣味是純正無摻雜的尼莫香氣。文明社會中絕對難以體驗到的純度100%,女孩子與生俱來的天然氣味。威力還真強烈啊……!


    即便是因為爆發模式這種疾病而害得對女生氣味的知識有如侍酒師一樣豐富的我——也沒遇過讓人感到如此危險的上等貨。濃鬱中帶有清爽的柔和酸甜味,不帶有一絲雜質。既像稀少的科西嘉島柳橙又像瑞尼爾櫻桃,天然形成的奇跡芳香,通過鼻腔與我體內也存在的男性本能進行起原始的交流。真是太糟糕了,我的大腦皮質嗅覺區已經不隻是爆發等級,甚至被麻痹到快要昏過去……不妙,口水都流出來了。


    不隻如此,因為我現在隻有穿內襯背心,手臂是完全裸露。而尼莫柔軟又滑順的頸部直接貼在我的手臂肌膚上,超級舒服。


    正當我如此默默與自己體內的血流交戰的時候——


    「……金次,如果我們……就這樣留在島上沒辦法回去,你會不願意嗎?」


    尼莫背對著我,突然從我的下巴下麵問我這樣的問題。


    「那、那種事情……我當然不願意啊。」


    「那我換個問題。如果是和我一起,你覺得可以一直活下去嗎?」


    「……要活是活得下去啦……」


    總覺得好像在某種誘導套話中,我說出這樣一句話後……


    「是嗎?這樣呀。」


    尼莫躺著,似乎感到很滿意地點了好幾下頭。


    啊啊、啊啊,拜托你不要亂動!你這樣頭發會搔到我臉上啦!


    隔天早上,我們趁著把金次


    牌穀物棒放在太陽下曬幹的同時——來到了大島叢林中算是比較安全的西側樹林進行采集。


    如今我們已經把這座不算大的島嶼幾乎都掌握清楚了,因此能夠很有效率地將必要的東西采集到必要的分量。


    在這裏的生活隻會需要真正必要的東西,其他東西什麽用處都沒有。


    這或許就是人類與世界本來應有的相處方式。因為羽毛很值錢所以把鳥獵捕到絕種,因為木材很值錢所以把森林砍伐到變成沙漠,整間房子、整座城鎮、整個國家都被自己幾乎不會使用到的道具塞滿的我們這些現代人……也許都應該重新體驗看看像這樣的野外求生生活呢。


    剛開始還互相廝殺,甚至連火和水都想獨占的我和尼莫——如今會共用所有道具,也會分享各自所需分量的糧食與水。有點像是原始共產主義的狀態。


    就在我如此想著自己到這地方來之後,人生觀完全改變的事情……並走在西側的叢林時,忽然來到一片樹林中的開放空間。這地方我們是第一次來——


    「哦哦……」


    「哇……」


    在直徑約二十公尺左右、有如圓形大廳般的開放空間中長滿了白色的茉莉花,讓我和尼莫都不禁發出讚歎的聲音。


    這裏簡直就像一片天然花圃。我猜大概是地下不深的地方有堅硬的岩石,讓樹木無法在這裏生長所形成的吧。


    尼莫終究是個女孩子,琉璃色的眼睛見到這片白花園便開心得閃閃發亮起來。稍微把腳踏進那片花圃就能發現,地麵的矮草讓腳踩起來柔軟舒適。


    今天沒有穿大衣戴軍帽,隻穿軍服上衣與裙子配領帶——看起來就像穿女高中生製服的尼莫……走到花圃中央輕鬆跪坐下來,摘下一點白花裝飾在自己雙馬尾的根部。


    平常總是表現強悍的她……像這樣融入花海中看起來,該怎麽說……


    ……真是、美麗啊。


    雖然這島上到處都是美麗的東西,不過地球上最美的果然還是——


    用鮮花裝飾的女性、吧。


    她那件白色上衣仿佛變成了婚紗。日文中把新娘稱為『花嫁』還真是貼切呢。


    我深深吸著茉莉花的香味並走近尼莫時……


    「——就在這裏吧。」


    尼莫忽然禱告似地小聲呢喃後,站起身子。


    「什麽就在這裏?」


    「結婚會場呀。」


    不知是什麽巧合,用我剛才想到的『花嫁』這個詞相關的詞匯如此回答我的尼莫,使出宛如在跳舞般——但其實是摔拿招式的動作,抓住我的手臂一揮。


    一方麵因為我對尼莫美麗的模樣看得入迷,一方麵也因為那動作實在太突然……我就像跟尼莫共舞似地被她操弄,朝前方踏出兩、三步——


    ——接著被一臉笑容的尼莫伸腳一絆,往前摔倒。


    在我倒下的同時,尼莫也在我底下往後一躺,將自己的背倒向鮮花地毯上——


    隨著「啪唰」一聲……我全身覆蓋在尼莫身體上方。


    「喂,尼莫……你做什麽啦?」


    突然被迫呈現這種姿勢的我,忍不住臉紅起來——


    但是卻沒辦法用太強硬的口氣對尼莫生氣。


    因為她……流著眼淚。


    仿佛是要對我道歉似的,保持著臉上溫和的笑容。


    「……有件事情,我一直隱瞞著你。不過我現在就告訴你……其實我、已經永遠都沒辦法使用陽位相跳躍了。我們這輩子……都沒辦法離開這座島了。」


    尼莫她——


    對我如此告白。


    用像是努力擠出來的聲音。


    「為……什麽?」


    「反正已經不會再回到敵對立場了,我就回答你以前問過的事情吧。我的魔力——是來自色金。尼莫一族的初代——尼莫一世在教授的『琉色研究』中接受了基因手術,能夠單方麵吸收琉琉色金的力量。而那個力量也遺傳到我身上。」


    ——!……


    原來、是這樣。不過對於她這段話,我在感到驚訝或懷疑之前就先明白接受了。


    既然事情是這樣……我就能明白。明白尼莫能夠使用各種超超能力的理由,明白為什麽她使用超超能力時發出的光不是像緋緋色金的力量那樣宛如火焰的金色,而是像水一樣的藍色。現在回想起來,那顏色就跟我以前在內華達州的五十一區見過琉琉神的靈體顏色是同個色調啊。


    就好像夏洛克用緋緋色金進行過『緋色研究』一樣——


    莫裏亞蒂教授也用琉琉色金進行過『琉色研究』。


    他們各自——利用了亞莉亞與尼莫。那兩個終生的競爭對手,同為世界數一數二的天才,仿佛互相成對般。


    「尼莫一族從琉琉色金吸收魔力的方式,是類似攔截空中電波。我想你應該知道神崎.h.亞莉亞與緋緋色金之間的關係——不過尼莫一族的方式則不需要像那樣的心理性,或者說魔術性的同步行為。我們隻要單方麵與色金『通信』,就能夠『收訊』。然而……這地方是電波範圍之外,與所有的發訊器……也就是地球上存在的所有琉琉色金,都距離得太遠、太遠了……」


    ——夏洛克想出的手法有點像是有線連接,將緋彈,也就是色金本身與人體進行物理性連接,借此獲得力量。如果用手機比喻,緋彈就是連上緋緋色金魔力網路用的sim卡,同時也是物理性的魔力塊——相當於電池。


    相對地,莫裏亞蒂想出的方法較為先進,是透過無線連接從琉琉色金接收力量。連上琉琉色金網路所需的sim卡隻有寫進基因中的軟體程式——也就是虛擬sim。就連色金的魔力也能隔空接收,等於是無線供電。


    然而,尼莫說她現在無法進行那個『通信』、『收訊』。


    其中的理由……即便是身為外行人的我也多少可以理解。


    能夠連上『一即是全,全即是一』的色金網路的使用者——如果是將那個『一』放在體內透過有線方式連接,就能隨時隨地使用色金全部的力量。但如果是體內沒有色金的無線連接手法,當使用者遠離色金的時候就會無法連上色金網路。不隻這樣,甚至連無線充電都辦不到。


    換言之,尼莫她——在這座無人島上接收不到訊號,電池又耗光而無法使用了。就跟我那支夏普手機一樣。


    無論擁有多先進的功能,多強勁的性能……也什麽都做不到了。


    聽到從尼莫口中說出這項事實之後——我感受到自己心中有種希望破滅的衝擊。


    然而……同時也在心中某個角落感受到那個希望本來就很渺小的事情。


    其實我隱隱約約就察覺出來了。尼莫自從來到這座島之後,連用魔術點個火都做不到,中了毒也沒辦法自我治療,被猛虎威脅到性命也束手無策……所以我就猜想到她大概永遠都是什麽也做不到吧。


    「其實……來到這島上的第二晚,我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那天晚上,我在絕望之中——把槍口抵在自己頭上,扣下了扳機……」


    尼莫回想起當時的絕望——


    把手背放到眼睛上,紅著臉向我描述。


    「然而大概是浸泡在海水中太久了,子彈沒有點著。於是我檢查了一下手槍,結果它竟朝著別的方向走火了。那時候我騙你說,是我射鳥沒有射中……」


    第二天晚上的那個槍聲——果然是這樣啊。我那時候就覺得她居然連在睡覺的鳥都沒射到,聽起來有點奇怪了……


    尼莫抬頭望著講不出話的我,擦拭掉自己的淚水。


    「後來我看到你那樣堅強地又是生火又得到糧食的樣子,想說搞不好你能夠找到什麽從這裏脫逃的方法。可是台


    風那天,我見到你被大海擊敗回來的模樣……便領悟到我們已經沒有希望了。你差點要喪命的那時候,我想到自己可能會變成孤零零一個人……頓時從心底感受到一股恐懼。金次,拜托你不要再丟下我離開了。然後……」


    尼莫如此告訴我後……


    「——娶我為妻,永遠在這裏生活吧——」


    對我……求婚了。


    她剛才那句『結婚會場』的發言,原來是打算在這裏舉辦一場絕望婚禮的意思嗎?


    是打算一輩子住在這座島上的——


    象征覺悟的發言嗎?


    「在這島上隻有一個女人,一個男人。我隻有你,你也隻有我。所以隻能這樣,這是宿命……教授的預知果然是絕對的。我已經做好覺悟了。來吧,遠山金次。」


    尼莫從我身體下抱住我。那發言與行動的意義——就算是我也多多少少透過本能理解了。


    在那本能的驅使下,某種像是自暴自棄的感情湧上心頭。


    麵對這股絕望……我隻能與尼莫互相慰借。隻能借由在這島上一起活下去的方式,掩蓋心中產生的絕望。像這樣其實不應該領悟的想法,我全都領悟了。


    從剛才覆蓋在尼莫身上的時候開始,我的身體中心、中央就不斷傳來吵人的脈動聲。


    失去壓抑理由的爆發模式血流,開始流遍全身。


    我就這樣——與可愛又高傲的尼莫——


    (……嗚……!)


    這時,我切換為爆發模式的腦中——


    ——靈光一閃。


    為了我們兩個人,想到了某種事情。


    我在這島上見過的森羅萬象,在腦內陸續連接在一起。最後連出來的一條線,通往了某個答案。


    那是——


    「遠山金次,那天晚上你要求我說的話,我現在就講給你聽……我願意成為你的東西。畢竟我隻有你了。我的……『主人』……」


    尼莫閉上含淚的眼眸,仿佛要把自己交給我似地放鬆全身力氣。


    看到那樣如電影情節般美麗,惹人憐愛的動作……我露出苦笑,並抓起尼莫小小的手。


    然後將我一直放在口袋裏的某個東西握到她手中,就是很久之前我發現的那塊青瑪瑙的碎片。尼莫頓時一臉呆滯地看向那顆據說可以『改變人生流向』的小小寶石——


    「……好、好漂亮……原來你還找到了這種東西呀。雖然要做成結婚戒指有點太大顆,不過這回答真是太棒了,金次。」


    她說著,開心抱住我。


    然後將她的嘴巴湊近我耳朵,非常非常害羞地……用小小的聲音……


    「……不過,小孩子隻能生到這座島的資源能夠養活的人數喔。不能像你之前說過的生十人、二十人,那樣我身體肯定撐不住……」


    還跟我講出了這樣的話。哈哈,也太心急了吧。


    「不是那樣,尼莫。那是這座島的伴手禮。」


    我說著,讓尼莫躺在茉莉花的花圃上,自己則是站起身子。


    然後——抬起爆發模式下的眼睛,望向東北山嶽——「最終領域」的方向。


    「伴……伴手禮?金次,那是什麽意思?」


    「——尼莫,你說『因為隻有我所以跟我在一起』是不對的。我個人希望你是經過選擇之後才跟我說『隻有我』啊。」


    我露出溫柔的笑臉轉回身,跪到坐起上半身的尼莫旁邊。


    「好啦,就讓我們一起來做美妙的事情吧。」


    我有點調戲對方似的,伸手摸她水藍色的雙馬尾——這美麗到教人癡迷的顏色,應該是她使用琉琉色金的力量所造成的影響吧——並且把臉靠近她——


    結果尼莫頓時滿臉通紅,「啪!」一聲把我的手連同自己的馬尾一起拍開。


    「你、你打算不跟我結婚,隻做那種事情嗎!這男人怎麽如此過分……!就算這地方沒有所謂的社會,至少也給我遵守身為人類的最後一道底線呀!」


    ——她就像小狗汪汪吠叫似的,對我生氣了。總算,對我生氣了。


    沒錯。聽話順從的你確實很可愛,老實說我也對那樣的你感到如癡如醉。


    可是在形象上,果然還是有點不對啊。


    你果然還是我的敵人。


    男人與女人,enable與disenable,永遠互相較勁下去。


    這樣的關係,你不覺得也很性感嗎?


    ……等等,我這是在學茉斬講過的話吧。


    「我再說一次。讓我們,一起來做美妙的事情吧。」


    我說著,站起身子——再度抬頭望向山嶽。


    尼莫這才總算聽出我話中有話——


    「什麽、事情……」


    聽到她如此詢問,我也決定不再繼續捉弄她,而老實回答:


    「——從這座島脫逃出去。」


    說出這樣一句將尼莫斷定為不可能的事情推翻為可能的發言。


    在太陽照耀下的屋子前……爆發模式的我根本不需要拿參考書來描,靠記憶就畫出了蘇門答臘島西岸近海的精密地圖。


    原本做好覺悟要在島上定居的尼莫,對於求婚之後的這段超展開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呢。


    不過她對於爆發模式的我講出的『脫逃』關鍵詞匯,似乎還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我們一直認為這片海無法渡過去,那是錯的。這片海是可以渡過去的。所以我們要找的不是連存不存在都不曉得的鄰近島嶼,而是要直接渡海到肯定有人居住的蘇門答臘島。」


    我在海圖上畫出航海路線後……


    「等等。這座島周圍的海流是朝內流進來的,你說要怎麽抵抗海流渡海出去?」


    尼莫抬起頭,提出了這樣當然會感到在意的問題點。不過我抬起笑臉……


    「這裏的近海,也就是赤道附近的海麵有赤道逆流通過,而那個海流的方向會隨著季節改變。雖然那時候沒辦法出去,但現在剛好是流向改變的時候,所以肯定可以渡海。」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種事?」


    「因為小金次、蘭迪斯——還有老虎啊。」


    「……老虎?」


    「這些動物們都是從其他地方渡海到這座島上來的。畢竟在這麽小的一座孤島上不可能會自然產生什麽猴子或狗。小金次跟蘭迪斯都是從更大的陸地——恐怕就是從蘇門答臘島乘著海流漂過一座又一座島,最後來到這座島上,然後當海流隨著季節改變之後又回去蘇門答臘島。它們是利用這種赤道逆流的變化進行『遷徙』的動物,就跟候鳥一樣。這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在日本也有動物會利用隨季節改變的海流巡回糧食豐富的土地——例如在瀨戶內海各島嶼以及四國之間遷徙的野豬,還有在西南諸島與九州之間遷徙的鹿。」


    對於自己這段假說,我又附加上可以當成論據的事例:


    「那隻蘇門答臘虎就是隨著像那樣的遷徙動物群,隻有在這個季節才會把這座島當成地盤的老虎。但是它發現這座島上有人類——也就是我們留下的痕跡,因警戒心與焦躁感導致沒辦法好好狩獵,最後實在肚子太餓,就跑來攻擊我們。但結果卻落敗……消失到海的另一頭去了。」


    「海……這麽說來,那隻老虎沒有回來呀。也沒發現它的屍體漂上岸……」


    聽到我刻意強調的最後一句話,尼莫小聲呢喃——看來她也注意到那隻老虎沒有隨著海流漂回尼莫海灘的事情了。


    明明不管那隻老虎是活著還是死了,漂流在這座島近海的所有東西,都應該會被有如渦流般的海流力量衝到這塊南岸海灘上才對。


    「照那隻老虎的體型大小,應


    該一個禮拜就會把這座島上的動物都吃光。它之所以之前都沒來過,是因為要是把動物都吃光後會被海流阻擋,而回不去它本來居住的土地導致餓死的關係。可是它現在卻來了,又回去了——代表現在有海流可以從這裏回去蘇門答臘島的意思。」


    「蘇門答臘島……印尼的四大島之一呀……!」


    聽到這個不但是有人島,甚至還有棉蘭、巴東、巨港等都市存在的島嶼名字,尼莫頓時眼神發亮,接著立刻露出認真的表情,用手指確認起我畫的海圖。


    身穿海軍服的尼莫——剛漂流到這裏的時候很快就做到遠比我精密的方位測量,可見她的航海知識應該不淺。於是我指著海圖尋求尼莫的建議:


    「根據你之前測量出來的經緯度來計算,要去蘇門答臘島應該是往東北一百公裏是最短距離。然而那樣會與赤道逆流的方向相反,所以最好是往東或東南的航路。」


    「既然這樣——就以幾乎位於這座島嶼正東方一四〇公裏處、蘇門答臘島西岸的都市——前荷蘭領地的明古魯為目的地吧。從那裏再主要利用陸路,兩天就能到雅加達了。」


    ……雅加達!太好了,從那裏就有飛機可以回日本。


    這下我的回國路徑總算連接起來啦。


    「可是金次,我們現在沒辦法製作大塊的布——也就是沒辦法做帆,所以必須靠劃槳。那速度比走路還慢,連兩節都不到……時速頂多三公裏左右。而且我們沒辦法精密測量變化複雜的海流,又可能會被風吹離航線。那樣一來航行距離就會比預測的還要長,航海日數也會增加。至少需要五天份,最好是十天份的水,六十份的糧食——再加上我們兩人的體重,總重量少說也有兩百五十公斤。如此大的排水量,你要怎麽製造浮力?」


    尼莫心中應該還有另一個疑問才對——不過畢竟她很聰明,所以對那個疑問的自問自答想必也會成為對現在這個疑問的回答吧。


    因此已經猜出尼莫後續發言的我閉著嘴巴,默默等她繼續講下去。


    「——不隻是這樣。這片天空和海洋都是瞬息萬變又凶猛恐怖。你之前也差點因此喪命所以應該很清楚,要是遇上壞天氣,竹筏隻會化為海中的碎屑。靠這座島上的木材,沒有辦法造出能夠撐過這片洶湧大海的船隻。無論如何都需要鋼鐵的——」


    尼莫講到這邊,當場吞了一口氣……


    接著睜大眼睛,望向我剛才抬頭遙望的那座山。


    也就是「最終領域」,東北山嶽的方向。


    「——正確答案,尼莫。我們把零式小型水偵改造成船。」


    多半的水上飛機為了能在水麵上像溜冰一樣滑行起降,會裝有稱為「浮筒」的船型腳部。


    零式小型水偵的雙浮筒是金屬製,左右之間有兩根支柱互相連接。隻要連同那兩根支柱一起從機體上拆下來,就能做成相當高檔的大型雙體劃艇。而且這浮筒本來就製作得能夠承受強勁的著水力道,所以就算遇上多強的海浪應該也沒問題才對。


    我讓飛機掛在大樹上,仔細檢查了一下浮筒——讓人驚訝的是,這金屬製的浮筒似乎原本防水、防鏽處理就做得很徹底,即使戰爭結束後六十五年也幾乎還保有氣密性。能找到的破洞,頂多隻有大概是被美軍機打出來的五處彈痕而已。


    浮筒內部似乎為了預防浸水範圍擴散而被區隔為七塊空間,然後浮筒底部沿著那些空間有微微外凸,使淡灰色的塗料剝落腐蝕。我想這應該是因為早晚溫差導致長年反覆些微的膨脹與收縮而造成的吧。


    我和尼莫首先讓浮筒就這樣吊在半空中……用我漂流到島上第二天發現的橡膠樹采來的天然橡膠,修補浮筒的彈痕與腐蝕部分。


    接著用墨丘利變成的工具,把為了能收納到潛水艇中而本來就沒有焊死的機體底部支柱拆開來。然後花上兩天的時間,像古代埃及人一樣利用滾木小心翼翼搬運浮筒……到大島東側的沙灘後,讓它浮到海上。


    到這邊後,再靠我們釣魚用的獨木舟拖引到尼莫海灘。


    就這樣,鋼鐵製的雙體船被拖上我們屋子附近的海灘之後,隔天早上——


    我從腐蝕的修補位置抓出第三氣密區的範圍,用變成像是大型開罐器的墨丘利在那頂部開洞。雖然深度隻有站在船底會讓上半身凸出來的程度,想躺下來也必須屈膝抱腿,不過這就是船艙空間的入口了。


    「——之前我的竹筏是在遠處的海上,被高得像大樓一樣的巨浪吞沒而衝壞的。雖然這個船體應該不會輕易沉沒,但支柱搞不好會折斷。為了保持平衡,我和你必須分別坐在左右兩邊的浮筒,體重差距也會依照把水和糧食分散裝載來填補。所以萬一左右解體,在各種意義上都會很不妙。」


    「那樣我們會被拆散呀,金次,而且左右浮筒如果分開,應該會很容易翻覆。」


    在露出雙馬尾的軍帽底下一臉緊張的尼莫如此說道後……


    「不過那麽誇張的巨浪很少會遇上,並不會接連而來。隻要像衝浪一樣沿著海浪形成的圓管內側行進,撐過一、兩波,就能減輕傷害。為了辦到這點,我們需要能夠暫時加速的推進裝置。」


    「裝置……那種玩意要怎麽做?」


    尼莫一邊用她已經徹底習慣的筷子製作著幹貝一邊這麽問我,於是……


    「像這樣的玩具,你小時候沒做過嗎?」


    我說著,將爆發模式時想到點子而畫在筆記本上的圖拿給她看。


    那是可以利用橡皮動力沿軸心旋轉的簡易螺旋槳設計圖。


    「在左右兩邊的浮筒之間裝上一根從零式小型水偵的機翼骨架拆下來做成的轉軸,然後再做個大橡皮圈裝在上麵當成動力。如果隻需要加速個一分鍾左右,肯定沒問題。」


    就這樣,我和尼莫開始著手製作讓這艘雙體船能撐過巨浪用的加速螺旋槳。槳片由尼莫靠墨丘利變成的槌子加工魚鷹最後的破片,巨大橡皮圈則是由我把生橡膠流入長竹筒中做成。扭轉橡皮圈用的曲柄也是我們兩人合作,而墨丘利似乎也不希望一輩子都留在這島上的樣子,直到最後都很努力幫忙——


    從尼莫那場求婚後過了五天,我們脫逃用的船建造出來了。


    船名就根據它本來的名字——取名為「零式」。


    從船底到上甲板全部都是鋼鐵製,雖然顏色是帝國海軍飛機色,不過外型就像兩個膠囊並列,帶有近未來的感覺。中央的螺旋槳根據在淺灘上試用的結果,產生的速度甚至會讓船頭像馬達快艇一樣往上浮起來,而且持續時間約兩分三十秒,比原本期待的還要長呢。


    零式完成後的隔天,我們便把飲用水與糧食裝到船上。


    將烤過的麵包樹果實用椰子樹液凝固做成的高營養穀物棒、切片放在太陽下曬幹做成的香蕉片、候鳥蛋做成的熏蛋、貝類與魚類的幹貨……足夠整整十天份的熱量。


    水則是在左右浮筒的第二、第四氣密區挖洞裝進去,再用橡皮栓封起來。椰子殼做成的水壺、為防下雨用的傘、裝滿竹筒的石芝珊瑚防曬油,還有用零式小型水偵的供油馬達內藏的永久磁鐵做成的指南針等等東西也都裝到船上——


    接著我和尼莫經過討論,決定明天早上出航了。


    這天晚上……我站在讓我乘坐的右側浮筒,以曲柄轉動螺旋槳的橡皮圈,讓同樣是從零式小型水偵上拆來的防逆轉棘輪發出「喀喀喀」的聲響。


    接著抬頭仰望夜空——雖然這樣講有點本末倒置,不過滿天的星空簡直就像在觀賞天象儀一樣。宛如將寶石撒在天上般,好漂亮。無論我們明天出海後是生是死——這都是我在這座島上欣賞到的最後一次星空。


    就在這時……


    「bo


    nsoir(晚上好),金次。你聽到可別驚訝,我烤了蛋糕來啦。」


    身穿軍服的尼莫從屋子的庭院走過來。


    「蛋糕?你在跟我開什麽玩笑……呃、哇喔……!還真的勒!」


    尼莫居然真的端來一塊用鳥蛋、薯粉、野莓與蜂蜜做成的蛋糕,讓我當場驚訝得腳都軟了。


    這麽說來,尼莫在向我求婚的幾天前開始,就一點一點在存積甜點類的食材。


    從她有點臉紅地對我苦笑的模樣看起來,她大概原本是預定要做結婚蛋糕吧。雖然事到如今已不曉得真相如何就是了。


    「金次,一起來吃吧。我們兩人都要在出發前好好補充一下體力呀。」


    聽到尼莫那樣說,於是我也跟她一起背靠著零式坐到沙灘上。然而在位置上我選錯了,竟然坐到下風處。尼莫充滿女孩子味的秀發香氣撲鼻而來,光這樣就讓我血流有點加速了。畢竟這地方在海潮聲與星空的圍繞下,本來就是個浪漫又夢幻的場所啊。


    不過好險,我吃了一口尼莫切給我的半圓形蛋糕後,注意力當場就被在島上難得可以吃到甜點的感動給吸引走了。


    我和尼莫就這樣並肩坐著,慢慢地、慢慢地享受眼前的蛋糕。


    「好……好甜呦……」


    尼莫托著臉頰露出融化般陶醉的表情……啊啊受不了……也太可愛了……


    「是、是啊。畢竟這裏麵有加蜂蜜,營養價值應該比美軍的k口糧還要高吧。」


    對於女生應該最不會高興的方式如此稱讚的我,尼莫也眯起海藍色的眼睛笑了。


    ……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可以這樣和睦相處吧。


    我和尼莫在這座島上為了生存而互相合作。


    但是隻要離了島,我們之間應該又會回到敵對立場。


    在外麵的世界有所謂的社會關係,而我和尼莫各自的夥伴們正在互相爭鬥。


    這樣一想,總覺得莫名寂寞起來……尼莫大概也感受到同樣的寂寞吧,她露出似乎希望我在最後的最後對她做些什麽的眼神,抬頭望向我。


    我也低頭望著那樣的她,兩人近距離並坐在一起——


    好一段時間四目相望。


    「……」


    尼莫什麽話也不說。


    耳朵能聽到的,隻有在這座島上一直都能聽到的平靜海浪聲,以及椰子樹葉的沙沙聲。


    「……」


    用琉璃色的眼眸不斷注視著我的尼莫,好像在等待我做出什麽行動。


    然而不是處於爆發模式的我根本不曉得她等待的是什麽……


    「……尼莫……你回去之後第一件事想做什麽?」


    結果隻能說出這樣一個無趣的話題。


    「……我想用肥皂跟洗發精好好把全身洗幹淨。你又想做什麽?」


    尼莫大概也明白我就是這個樣子,而好像放棄什麽似地輕輕微笑,然後不以為意地如此回應我。用一點也不合她嬌小身體的成熟表情。


    「我想喝杯咖啡。啊~不過這麽久沒喝,搞不好喝了會暈呢。」


    聽到我這麽說……尼莫「嗬嗬」地發出很像女孩子的笑聲。


    對於自己身為男人卻對身為女人的尼莫什麽也做不到的狀況,我頓時感到有點丟臉……


    於是我在沙灘上站起身子。為了一如往常地背對所謂「女性」的存在,繼續逃避下去。


    然後剝下一小塊蛋糕,分給在零式右邊船頭的小金次。


    「小金次,我和你也要就此告別啦。一直以來謝謝你……呃、哇喔!」


    我又忍不住再次驚訝得腳軟跌坐到沙灘上——因為從小金次背後出現了另一隻比它小一點的不同色小金次,以及兩隻更小的小小金次。


    看來是同種猴子的母猴與小猴。小金次,沒想到原來你是兩個孩子的爸啊?


    不過它既然會帶家人一起來打招呼……大概是看著我和尼莫最近在造船,而明白告別的日子近了吧。真是聰明的家夥。


    畢竟我應該不會再到這座島來,所以這是我們終生的道別了。你要保重啊,小金次。


    尼莫見到我和小金次的樣子,於是自己也盡情摸了蘭迪斯一陣後將它放回山中……


    「——遠山金次,我在這座島上明白了一件事。雖然之前我講是假設……但其實我抱有相當大的確信。」


    她說著,用一臉溫和的表情轉向我。在這片過去和我激烈交手過的沙灘上。


    「在這座島上的期間,我和你過得很和平。或許應該說是『大致上還算和平』,不過……至少沒有發生過我們各自平常總會經驗到的那種大規模戰鬥或妨礙行動。」


    「不可能會發生啊,畢竟這裏是無人島。」


    「不是那樣。我感受到的是,disenable與enable——身為兩極端的我和你一旦在一起,那力量就會形成均衡,互相抵消。造成的結果就是我們兩人之間安穩的日子。教授的預言中也提過的那個現象,在這座孤島上獲得確認了。」


    這麽說來……以前在羅馬,古蘭督卡提過尼莫想要收我為良人之類的話。搞不好那是因為尼莫也跟我一樣,內心對安穩的生活抱有憧憬的關係吧。


    然而,那是我們都得不到手的東西。


    不管多麽憧憬,都得不到手——無論是誰都會有這樣的東西。


    內心渴望得無法自拔,卻有如水與油般無法與自己相容的東西。總是與自己錯身而過,連如何伸手觸摸都不知道,即使經過眼前也隻能目送離開的東西。


    諸如愛情或友情、健康、運氣或美貌、才能或智慧……而對我們來說,那就是和平與安穩。


    這些東西對於已經擁有的人來說,或許是理所當然而不覺得有什麽稀奇吧。但是對於得不到手的人來說,是渴望到抓狂的程度。因為那種人根本不曉得那是怎樣的東西——而會過度美化、神格化,永遠永遠地冀望下去。


    ——不過這就是人啊。


    這個世界實在太大,如果想得到一切,人的一生也太短暫了。即便獲得了一、兩樣東西,也隻會是孤獨的國王、薄命的美人、想要頭發的富豪、沒有學識的武偵……世界上到處都是像這樣的人。這就是人類的常態。有所缺陷才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也算是普通人。能不能這樣就好?尼莫,我並不是對你的假設沒有興趣,隻是我希望自己是個普通人,也認為自己可以是個普通人——


    「……」


    「如果想要過得安穩,金次——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所以說……那個……」


    麵對用沉默當作回應的我,尼莫講到這邊就講不下去……


    把視線從我身上別開,抬頭望向宛如把花束散開似的星空。


    有話想說,可是不能說——她仿佛在這樣告誡自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尼莫。其實那念頭也有稍微閃過我的腦海。


    把這艘船毀掉……將一切都拋開,在這座美麗的島嶼上兩人安穩地活下去……


    對於那樣的幻想——就此告別吧。


    因為那是我們無法相容、無法獲得的東西。


    就像你以前說過的,這段日子隻是暫時休戰。是在命運的捉弄下總是不斷戰鬥的我們,偶然來到同個場所獲得的休假——像度假一樣的東西。


    而世界上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度假。即使內心再怎麽渴望。


    「明天就要出航了,差不多該睡啦。蛋糕很好吃喔。」


    我如此結束交談後——


    「就這麽辦。在這島上的日子,其實比想像中的要忙碌呀。根本沒什麽時間。我……真希望有更多時間可以跟你交談


    呢。」


    尼莫自嘲似地露出苦笑,重新把臉朝向我……


    「……不,缺乏的應該不是時間,是勇氣吧。」


    對於她這樣釋出善意,我……


    在這個最後的夜晚,最後的最後,不禁有種必須為她做些什麽的心情。


    一方麵也是為了回報在這座島上一直與我互助合作的尼莫。


    然而男人對於女人應該做的事情究竟是什麽,我果然還是不知道。因此……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尼莫靠近我的頭。


    「呀……」


    對於我隔著軍帽,在馬尾與馬尾之間摸來摸去的手——尼莫頓時臉紅並用手壓住,然後握住我的手,移到自己臉頰邊。


    接著用有點怨恨的眼神瞥向零式。


    「……真過分的男人呢。讓我有了那個意思……卻用這樣的方式拒絕之後,現在又對我這麽溫柔。這下我也不難理解為什麽全世界有那麽多女性對你如此著迷了。」


    她說著,仿佛此時此刻真的是我們最後一瞬間似地——把身體緊靠過來……抱住了我。


    「金次……你願不願意到n來?」


    將臉頰貼在我胸膛上的尼莫……用至今最真誠的心情……如此邀請我。


    可是——


    抱歉,尼莫。


    乘這艘船回去之後,我就是日本的武偵。是法律守護者的一員,是義之一族的一員。


    而你是n的尼莫提督,是企圖為世界帶來超自然與倒退過去的武力革命組織的重要人物。


    無論我們彼此有多契合,離開這座島之後都無法在一起。


    因此——我盡可能用溫柔的聲音,但是很明確地……


    「抱歉,那種事情我辦不到。」


    這樣回答她了。


    尼莫大概也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很快便切換心情,抬起頭來。


    回到以前的她那樣,有點嚴肅的恐怖表情。


    「這樣呀!這樣呀!你這家夥——到了雅加達之後,隨便你要滾去哪裏就去哪裏啦!」


    相對於嘴上生氣的發言,尼莫接著踮起腳尖——


    ——親吻我了。


    在三百六十度的星空下——


    互相把嘴巴都塞住的兩人不再發出聲音,島中再度隻剩下海浪與椰子葉的聲音。


    我雖然看不到尼莫的臉,但就算不看——我也知道,她在哭。


    尼莫接著轉身背對我——仿佛要回到過去似地把軍帽重新戴好,露出軍人般的表情再轉回來。一如過去,從軍帽的帽簷下抬起眼睛瞪向我。


    然後——


    「遠山金次,有句話我忘了說。」


    「什麽話?」


    不過在最後……


    「——高認考試,你加油吧。」


    她還是這樣對我微笑了。


    就好像在可能與不可能間來來往往的我們一樣,那是一張讓人搞不清楚是以前的尼莫還是現在的尼莫,充滿神秘感的——很符合她特性的笑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緋彈的亞莉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赤鬆中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赤鬆中學並收藏緋彈的亞莉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