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雨曼死死地盯著蕭子玄的臉龐,明媚的大眼睛升騰起迷離的水霧。她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下唇已經被咬破了,卻依舊如同感覺不到疼痛似的,自顧自地念叨著別人都聽不到的話語。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可娘親的笑靨就浮現在自己的腦海,笑著笑著,娘親突然就變成了蒼白的骷髏,瘋狂地提醒自己要向蕭子玄報仇!她又痛苦地睜開雙眼,可蕭子玄誠摯的麵容卻如同灼熱得刺眼的太陽,向自己渾身的每一寸肌膚散發著滾燙的陽光,叫自己無所遁形。


    認罪書……認罪書……隻要把它拿到公堂之上,任憑蕭子玄這喪盡天良的惡徒百般抵賴,白紙黑字紅手印也不由他顛倒是非。


    隻要現在離開這個充滿罪惡的地方,敲響州衙門的鳴冤鼓,自己就可以看到蕭子玄醜陋的脖頸被鋒利的鍘刀砍斷,就可以看到這個無數次叫自己從噩夢中驚醒的惡魔,在公正的審判下身首分離!


    巫雨曼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衝動,她要把認罪書帶走!她現在就要看到蕭子玄伏法,現在就要!


    她猛地擦了擦眼角,可淚水卻洶湧地流出,她索性不管,任由自己的衣衫被打濕,任由地板上垂落一滴又一滴清澈的眼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巫雨曼望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蕭子玄,哽咽地大吼道。


    “我不能給你一個月,不僅一個月,就連一天、一個時辰、一炷香、一個呼吸的時間都不能再給你,你必須得死,你必須得死!你現在就得死,現在!”


    巫雨曼瘋狂地咆哮道,像是用盡了平生全部的氣力。她一步一步向門外挪移,可往日筆直豐腴的大腿現在卻止不住地顫抖。


    巫雨曼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膝蓋,看著擦傷留下的青紫,視若無物。


    “對不起,對不起……”少女再也不顧自己的形象,朝門外竭力地爬動。


    “求求你不要攔我,你現在就得死,你不要逼我!啊!”少女狠狠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要說話啊!你不要攔我,你攔著我幹什麽?你殺了娘親,你不要再說話了……”


    蕭子玄看著如同魔怔的巫雨曼,苦澀地搖了搖頭。


    “旺仔,把她送去官府。”


    “什麽?!”一直坐在角落裏的旺仔難以置信地睜開雙眼,“公子,你不是在說胡話吧,你趕快把她攔住啊,她要去官府舉報你啊!”


    “把她送去官府!”蕭子玄猛地一拍桌子,憤怒地咆哮道。


    旺仔搖了搖頭,眼眶中氤氳著的全是淚水:“公子我不會去的,我絕對不去。”


    蕭子玄無力地闔上雙眼,等到他再睜開的時候,眼神卻突然變得殘忍。


    隻見他拎起桌案上的黃銅鎮紙,猛地朝巫雨曼的嬌軀擲去,這還沒完,他扭了扭脖頸,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


    “你這個婊·子,你想要去官府告我是吧?啊?老子打斷你的腿,看看你怎麽走到官府!”他撿起方才擲偏的鎮紙,狠狠地對著巫雨曼的膝蓋砸下去。


    “嘭”、“嘭”、“嘭”……


    旺仔猛地衝上來攔腰抱住蕭子玄,哭嚷道:“公子別再打了,她會死的,你別打了!”


    蕭子玄雙手用力一推,旺仔頓時就被打到地上,他看也不看,舉起手中的鎮紙就對著巫雨曼的腦袋砸去!


    就在這時,氣若遊絲的巫雨曼終於睜開雙眼,神色恢複了清明。她喃喃地說道:“來啊,打死我啊……這樣我就可以和娘親……見麵了……”


    她闔上了雙目,嘴角掛起一道溫馨的笑意,如同與自己的娘親久別重逢。


    “嘭”一聲,是最後的絕唱。


    但鎮紙卻並沒有落在巫雨曼的額頭上,而是憑空跌落在地。


    蕭子玄脫力似的跪倒,腦袋伏在木板上再也抬不起來。


    “你走吧,走啊,走啊!”蕭子玄竭力喊道,“快走啊……”聲音傳到最後,隻剩哆哆嗦嗦的哽咽。


    巫雨曼搖了搖頭,絕美的臉頰神聖而純潔:“蕭子玄。”


    “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


    ————


    “第一個問題,我究竟是誰?”


    “你就是柳府的禦馬倌蕭子玄,柳府二老爺柳維鼎的義子。”


    “第二個問題,我之前究竟做過什麽惡行,在雍州城裏留下了這麽多罵名?”


    “你在柳府中橫行霸道,克扣下人的工薪、調戲柳府的丫鬟婢女;在柳府外更是無法無天,強取豪奪、侮辱民女的罪行數不勝數。”


    “第三個問題,你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你手中掌握了我的全部罪行,是什麽?”


    “你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在三年之前。”


    “抱歉,我指的是你刺殺我的那個晚上。”


    “我沒有你殺人的直接證據,但我的確是親眼所見。我知道,這根本就沒有說服力,因為你隻要動動嘴皮子的功夫,就能和雍州城的官老爺們沆瀣一氣,混淆是非,所以我一直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


    “什麽事?”


    “十天之前,在城北的一座山陵,我親眼看到你指使自己的手下,屠殺了一十三位老弱婦孺!”


    蕭子玄的雙眼猛地睜大:“你再說一遍!”


    “我親眼看到你指使自己的手下,屠殺了一十三位老弱婦孺!”


    蕭子玄的鼻腔傳來粗重的呼吸聲,他的眼睛又逐漸泛起了陰冷的光芒,片刻後,他終於喘息著說道:“你說的是對的。”


    巫雨曼咬著嘴唇,轉過了臉頰,不想讓蕭子玄看到自己的淚光。


    她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輕聲說道:“既然你一切都記得,那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娘親的下落?”


    蕭子玄痛苦地抱住腦袋:“無論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真的失去了以前的記憶,我隻記得零星的隻言片語,但確實沒有你母親的消息。我已經跟你說過,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我查不清楚,你完全可以將我的認罪書拿到公堂。”


    巫雨曼冷冷地看著蕭子玄,一字一句地說道:“無論如何——”


    “你也不能住進我的房間!”


    蕭子玄聞言,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還有這檔子事來著。”


    “不行,願賭服輸,你必須讓我住在這裏。”


    “我就不同意,怎麽樣,你來殺了我啊!”巫雨曼高傲地揚起腦袋,惡狠狠地說道。


    蕭子玄抿了抿嘴,忽而陰險地笑了笑:“哪有你不同意的份兒。”


    “旺仔,抄家夥!”


    “好嘞!”旺仔激動地小臉粉撲撲的:“奴婢早就準備好了!”


    “那還傻愣著幹什麽,上啊!”


    隻見丫鬟旺仔笑眯眯地拿出一根粗長的麻繩,朝巫雨曼走去,就跟遇到小白兔的大灰狼。


    “你、你幹什麽……”巫雨曼的眼角擠出來一滴珠淚,可憐巴巴地望著小丫鬟。


    “這還用問?!”旺仔鄙夷地翻了翻白眼:“當然是把你綁起來了!”


    “啊,啊!救命啊!來人啊!有人把我綁起來啦!”


    此時,門外正好路過兩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


    說來也巧,居然還是幾天前那位把持著羽扇的公子。他聽到了門內的呼救,神色一肅,趕快跟身邊的人說道:“李公子,屋內是不是有什麽歹徒,我怎麽聽到裏麵的姑娘被綁起來了?”


    “嗨……”李公子喪氣地抱怨了一句,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小王啊小王,哥哥都帶你嚐過女人的味道了,你怎麽還這麽糊塗……”


    “這世間有一種極樂的享受啊,它就叫做捆綁。被捆綁的大多是女性,可有的時候也有一些口味獨特的男人,被捆綁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應該是抽鞭子了……”


    “啪!”“啪!”門內居然真的響起了鞭落聲!


    “看見沒有?看見沒有!”李公子猛地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說道:“小王啊,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是不是覺得應該跟我好好學習一個,提高一點人生的姿勢?”


    小王忙不迭地點頭,覺得李公子真是天下一等一的風流人物。


    兩人頓時色眯眯地對望一眼,相攜著手一同去找傾月坊的花魁去了。


    屋內,滿臉淚水的巫雨曼悲憤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渾身結結實實、密密麻麻的繩索,欲哭無淚。


    “蕭子玄你這個王八蛋!”


    “還有你,你這個臭丫鬟!”


    “咳咳,旺仔?”


    旺仔趕快走過來,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抽她!”


    “啪!”


    “嗚嗚嗚……”


    “我剛剛就應該把你的認罪書交到官府!”


    “抽她!”


    “啪!”


    “嗚嗚嗚……”


    “旺仔?”


    “啪!”


    “哎哎哎,老子叫你抽她了麽?你他娘的怎麽手這麽快?”


    旺仔委屈地收起了情趣的小鞭子,眼巴巴地望著主人。


    蕭子玄笑眯眯地勾了勾手:“過來過來……”


    旺仔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鞭子給我。”


    旺仔乖乖照做。


    “媽的,老子抽死你這個不要臉的丫鬟。誰讓你帶這麽多首飾的,啊?!”


    “媽的,老子的內褲呢?!老子的衣服呢?!”


    “草,你他娘的居然敢帶兩團被子,旺仔你可以啊……”


    “啪!”“啪!”“啪!”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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