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弘曆過生日,人多混亂,清月假扮送禮的丫頭混進了雍王府,又趁管事的太監不注意,她轉去了那拉氏的屋子。那拉氏見是清月,先是一愣,後打發了屋子裏的人,叫人去請胤禛。清月對她一拜,那拉氏坐在戒椅上,淡淡的說了聲請起,就不再言語。不多時,胤禛進屋。那拉氏看了胤禛一眼,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我又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害我?”胤禛手裏抓著佛珠,一粒一粒的數著,發緊的關節,白森森的突兀出來。


    清月苦笑:“爺,這次真不是奴婢,奴婢也吃了鱉,有苦說不出。今日冒險,就是想把事情說清楚。”


    胤禛丟開手裏的佛珠,一把抓住清月的肩,麵對麵地命令道:“看著我!”


    清月抬眼相對,胤禛滿臉的怒火,迎麵撲來陣陣寒氣,看來這次,不是幾句話能讓他打消疑慮的。她稍稍動了動被掐痛的肩,問:“奴婢如何做,您才肯相信奴婢?”


    胤禛抓著清月,卻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對於清月,他永遠不是那個最理智和最聰明的。


    “我要你自己說!而我,看你如何圓這個謊!”


    清月輕歎道:“四爺,梅雙和青蓮的事,若是奴婢做局陷害您,是能把十三爺救出來呢,還是奴婢能從您這裏得到什麽?”胤禛不屑的撇了撇嘴,清月看在眼中,不慌不忙的接著解釋:“這個局,從表麵上來看,是打擊了您,可從深處想,這個局,讓您和奴婢生分了,也能讓皇上對您起疑心,梅雙是為何而死?恐怕這一切將會引起軒然大波。”


    “我的事,我自會辦,用不著你來提醒。”


    “青蓮的事,奴婢是出於好意,不想連帶您,所以才對您有所隱瞞。可奴婢不曾想到,有人監視了奴婢,也監視了您,除了您與我,這人還把皇上的暗諜算計在其中,更直白些,他也監視了皇上,這局,表麵上是他贏了,貌似他已經把我們逼入了死角。但是,猴子爬高了,也有跌下來的時候。做局之人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您想,皇上的暗諜他都能利用,一旦被皇上揭破,他的下場絕對堪憂。”說到這,清月感覺肩上的力道鬆了些,“請您給奴婢三個月,三個月後,奴婢定然幫您解決危機,而您隻用在府中讀書習字。到時,若做不到,您就是殺了奴婢,奴婢也絕無怨言。”說完,清月緊緊的對上胤禛的眸子,她知道,隻要稍有猶豫,她與胤禛間就可能從盟友變為敵人。


    胤禛定定的盯著清月,這雙眼睛裏隱藏了太多東西,不似剛認識時,他一眼便能望穿,眼下她在極力的讓自己相信她。胤禛慢慢鬆開手,從嘴角裏碾出八個字:“若負叛之,必殉人彘。”


    突然從胤禛冒出文鄒鄒、陰冷冷的話,清月嚇了一跳,雖沒聽太清楚,但人彘兩字她還是懂的,聽完後脊梁冒出了冷汗,果然是要做皇帝的,夠狠!和現在金鑾殿上坐著的那位,不相上下,一脈相承。


    “奴婢知道了。可奴婢冒昧問您一句,青蓮金蟬脫殼的事,您是如何得知的?”清月小心的問道。


    胤禛負了手在身後,“我在西北徹查王毅遺孀命案,李高當時已看出破綻,並報了刑部,而你離開西北回京時,無故在白家村停留過,所以我猜測此事應與你有關,於是在驛站中,抽了李高的案勘。”


    僅憑她在白家村停留,胤禛就冒險去抽李高案勘?清月稍稍一想,當下就明白了,胤禛也盯著她呢,是她太高估自己了,童淩還是胤禛薦給她的,除此外他還是頭陀的師侄,論親論理,她隻能排後。事已至此,她隻能裝聾作啞,默許他的監視。若撕開了這層關係,胤禛會對她會提防的更緊,他們之間的隔閡會越深,那人越有可乘之機。先穩住這邊,等解決了目前的困局,再想辦法擺脫胤禛的挾製。


    “所以青蓮到您府上,您才會毫不猶豫的收留她,想借你雍親王的名頭,護住她,給奴婢解圍。”清月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胤禛不置可否,他隻能這樣做,這個黑鍋隻能童淩來背,一旦清月知道了誰是保護她的人,保不齊她會設計甩開他,就像在西北,她一心想甩掉他一樣。到時,他又失去了對她的保護,萬一她再涉險,發生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西北的事,不可以再發生一次!


    “知道小榮本名的人,隻有你我,可皇阿瑪申斥我的時候,用的是梅雙,你覺得問題會出在哪?”


    胤禛道出自己的疑問,清月才知胤禛疑自己的真正理由,不是這滔天的留言和康熙的申斥,而是一個名字。她想了一會兒,才做出回答,“爺,奴婢思量,這有三種可能,一是皇上一時心急,道出了小榮的本名,畢竟她是皇上派去的人。二是告密之人,知道了我、小榮和您的淵源,或許這人就是我們三人都認識的人。三是告密的人就是皇上的暗諜,而這暗諜已被您的敵人牢牢抓住,借機來布局。當然這隻是奴婢的推測,也許還有許多可能。這就要您與奴婢一起配合,給他致命一擊,消除您與奴婢的威脅。”她說的在理,胤禛緩和情緒後,才與她低聲商量了一番。院外流光刹影,來往的客人逐漸增多,幾位大阿哥也到了,眼看不能再耽誤了,胤禛才離開了屋子。他本意要讓頭陀用小轎把清月送出府,可清月勸道,這反而太招眼,不如和來時一樣,混在各家眷中,安安靜靜的走。胤禛不在多說,轉身就去了前麵招呼。


    山石旁,一人和頭陀並立,見清月出了府,那人敲了敲頭陀的光頭,隨後跟了上去,直到把清月送到了宮門前,他才轉身折回了雍王府。


    翻修了一個月的府邸,他們想要的東西仍無任何蹤跡,而青蓮又進了宮,韓九的臉都快作成了塊苦瓜。高士奇之子——高盼盼也怕被師父責罵,趁父親不注意,從庫房裏盜出一幅元代趙孟頫的字,準備孝敬給師父元亨。


    快進入初冬了,天氣陰晦的緊,地上布滿了枝枝葉葉,韓九進了跨院,一看這亂糟糟的院子,就叫喚開了,“萬福,你小子去哪偷懶了,院子怎麽髒成這樣?”咯咯咯,一陣笑聲,從樹上傳來,韓九聽了,頭皮一陣發麻,原來小師妹修羅媚媚到了。韓九扯著臉皮抬起頭,枝椏上,媚媚穿著銀色滾邊繡袍,套了件白狐坎肩,黝黑的頭發隨意的挽在頭上,上麵插了一支碧玉簪,放了的腳在空中踢來踢去,一副天真浪漫的樣子。韓九笑著打千:“媚媚到了,哥哥這就有救了。”媚媚攢著眉頭道:“誰跟你哥哥妹妹的。隻跟你說一句,師父很生氣。”韓九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了抖,強笑著問:“周嶽樂在哪?師父很想見見他。”媚媚衝韓九啐了一口吐沫,罵道:“你也配問我!也不掂量著自己幾斤幾兩。”韓九心中暗罵,****,若不是你和師父有一腿,老子我怕你。轉頭又見高盼盼手裏抱著個盒子,悠然的進來,心中更加憤恨,媚媚靠色,高盼盼靠錢,他無依無靠,加上父親曾背叛過元亨,眼瞧著被這二人排擠無立足之地,心裏忍不住的開罵。三人進了屋,果然和他想一樣,元亨並未斥責媚媚和高盼盼,而是一股腦的責怪他。韓九耐著性子聽完,給元亨叩頭請罪,元亨理也不理他,徑直離開了,把他晾在了原地。


    高盼盼笑意盈盈的拍了拍他的肩,追著元亨跑了出去。而媚媚坐在太師椅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一副小女兒態。韓九見元亨走遠了,剛想站起來,飛來兩枚石子,正打在他膝蓋頭上,疼得他一個趔趄,摔在了媚媚腳下。媚媚用腳尖勾起他的下巴道:“師父可沒讓你起來。”韓九氣得大罵小賤人,手下一個雲中取月,直奔媚媚的腳踝,又快又狠,若被他抓住,媚媚必然傷筋動骨,可她不慌不忙,身體輕輕一轉,巧如飛燕般讓過韓九的招式,橫坐在椅中,並翹起了二郎腿。韓九見狀,再使一招開天辟地,徑直劈向她柔軟的腰腹部,媚媚冷笑一聲,手壓椅背,椅子立起,她順勢從椅背上滾了下去,而韓九這招力大勢沉,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椅子麵上,黃楊木的硬椅,硌他他手背發麻,指骨生疼。他本就惱羞成怒,此時更火上澆油,於是便亮出看家本領,要與媚媚好好分個勝負。見韓九露了殺機,步步緊逼,媚媚也不再戲耍,占著她靈巧多變,拚命化解韓九的招式,而後反擊一二。兩人你來我往,鬥了二三十招,屋裏的杯盤擺設打碎了不少,兩人鬥得正酣,屋外聞聲進來一人,見狀,眉頭輕輕一皺,隨後一招霸王舉鼎,分別架住了兩人打鬥的胳膊。韓九一看來人,心中吃了一驚,把怒火忘到了九霄雲外,“周嶽樂,怎麽是你?”


    見二人不再相鬥,周嶽樂放開了他們,道:“是我。韓九,有什麽事,你衝我來。若以後再讓我看見你欺負媚媚,我絕不放過你!”韓九望向媚媚,意思是,他知道了?媚媚卻不理他,衝周嶽樂嫵媚的一笑,孩子般抱住了周嶽樂的脖子,撒嬌道:“你怎麽才來,人家被他欺負慘了。”韓九倒吸了口涼氣,若元亨看見了,不知那隻老狐狸會不會當場大開殺戒。


    周家堡的雲惜與媚媚本是雙生子,是五大侍衛之首莊之雲的女兒。當年莊之雲因不肯開啟寶藏共謀大事,與元亨為首的四大侍衛發生了內訌,元亨帶領他們一起圍攻莊家,試圖搶奪莊之雲那份藏寶圖,卻因技不如人,被莊之雲帶著藏寶圖逃了。但莊之雲也因此死了妻子,女兒也被元亨搶走了一個。元亨一邊立教擴大勢力,一邊打探莊之雲的下落,幾經輾轉,發現了莊之雲帶著另一個女兒逃到了西北,便帶著三大侍衛北上追擊,但一路追下來,他卻中了莊之雲各個擊破的機謀。他的父親韓羽非投了******,齊笑在雲崖寺出了家,自號了塵法師,最後一個侍衛淩霸不知所蹤,元亨眼見孤掌難鳴,又自覺不是莊之雲的對手,於是退回了湖州老家,默默發展壯大,想伺機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他父親韓羽非在世前一直不提此事,直到臨死前才告訴他藏寶圖的事,主要目的是要他提防元亨再次北上尋圖,找韓家的麻煩。況且元亨為人詭計多端,又在湖州立教多年,受眾眾多,知子莫若父,韓羽非怕他不是元亨的對手,所以臨終前,曾跪拜王毅,把韓家一家老小托付於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背靠大樹好乘涼,一定要借朝廷的力量對付元亨,千萬不可憑一己之力去對付這隻老狐狸。然而,他居然豬油蒙了心,為了寶藏,背叛了王家,殺了王毅,斷送了和朝廷合作的退路,然而,這還不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自己把韓家一門交到了元亨手上,還拜了元亨為師,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他,他恨恨地吐了口吐沫,留在這,他不是周嶽樂與媚媚的對手,更占不到半分便宜,打定主意,趁兩人你儂我儂不注意,逃出了房間。


    韓九一走,媚媚轉手就給周嶽樂胸上一拳,周嶽樂皺了下眉,攬住了她的腰,問:“又怎麽了?”媚媚嘟著嘴道:“誰讓你抱其他女人了。”周嶽樂輕歎,替媚媚理了理鬢角,“玉簪很好看。”媚媚不依不饒的捶著他的胸,“讓你抱其他的女人,讓你抱其他的女人,……”周嶽樂拉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胡茬上,輕輕摩挲著,“好了,青蓮不會功夫,若不抱她跑,元亨一旦出手,我們誰都跑不了。”媚媚停了手,把頭靠在周嶽樂的胸膛上,委屈的說:“你不知道人家看得心多疼。”周嶽樂放開挾製她的手,雙手撫著她的頭,她柔順的頭發,在他指下,冰涼細膩,和惜雲的一摸一樣,一想到雲惜,周嶽樂就一陣疼。被他抱在懷裏,媚媚一陣竊喜,對於男人,她還是最有辦法的那一個。不過,掌控了周嶽樂,她除了竊喜,內心還有一絲絲甜,就像小時候,得到了渴望的漂亮衣服。


    瞅著胤禩最近心情不錯,胤禟和胤?也跟著鬆泛許多,時不時約著鬥雞走狗,聽曲聽戲,甚至還陪著福晉們到郊外白雲觀上了次香,胤禩雖不參與,但也沒有製止他們。自從被康熙斥責後,胤禛遞上一份請罪的折子,又把手裏的差事都交待了,才蟄伏在家中,專心看書練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其他皇子則不同,有送珍玩古籍的,有報祥瑞和睦的,有請旨要差事的,紛紛在向康熙表孝心,康熙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來著不拒,統統賞賜或者答應。但他每天親自挑出兒子們的問安折子,用朱批,統一回複了三個字:朕躬安。收回折子,兒子們一琢磨康熙的小心思,那顆再不安分的心,都要安分一二分,畢竟康熙大帝還是康熙大帝。


    批完今日的折子,康熙取下花鏡,稍微閉了下眼,吩咐李德全去宣德妃覲見,自己則叫了兩個宮人給他捶背掐腿。進來的兩個宮人是經過精心調教的,力度手法都十分舒服,不大會兒,他已完全放鬆,迷迷糊糊間,他便睡著了。


    等他再醒來,日頭已漸西,兩個宮人已不在,身上蓋了一床薄被。見他醒來,李德全湊上來,輕聲問道:“皇上,您醒了?還要召見德妃嗎?”康熙動了動脖子,問:“什麽時辰了?德妃在哪侯著?”李德全偷看了眼自鳴鍾,回稟道:“回皇上,差一刻,酉時。德妃娘娘在殿外西廂侯著呢。”康熙吩咐更衣,又換了一件青底暗花祥雲龍紋常服,才讓李德全去宣德妃。


    李德全來到西廂房,挑簾進去,德妃和宮人們坐在西廂的炕上做著針線,李德全笑著給她請安,德妃把手裏的活計遞給了貼身宮女,邊說快起身,邊移到了炕邊,伺候的太監連忙幫她把鞋穿好。年過四十的德妃已發福,但臉保養的十分得宜,眼角額頭看不出一絲皺紋,氣色也好,白中透著粉,光看臉,一點也不輸一二十歲的小姑娘。


    “皇上醒了嗎?”德妃問。


    李德全把手遞了上去,德妃扶著他的手,從炕上站了起來,“剛剛醒,聽老奴說娘娘在這裏等了兩時辰,立馬就讓老奴來請娘娘了。”德妃聽完,欣慰的一笑,“本宮倒是沒什麽,歪在炕上,還能歇息一二,李總管一直在屋子裏伺候著,那才辛苦。改天,本宮讓翠紅把老十四孝敬本宮的天麻送你兩斤,這東西最能活血化瘀了。”李德全笑著回道:“那哪敢呀,我算什麽名牌的人。伺候皇上和娘娘,就是老奴的福氣嘍,再沾十四爺的光,老奴怕沒那個福分,要折煞老奴的。”德妃聽他這麽一說,也笑道:“你就貧吧,這算本宮賞你的,行了吧?”李德全聽了,忙謝賞,德妃也不拿大,說說笑笑,讓他一路帶到了養心殿前。


    雖沒和胤禵深談過,但自己養的兒子,他想要什麽,她自然清楚。當年,她無權無勢,第一個孩子被無故搶走,她就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第二個孩子身上。所幸胤禵一路平平安安長大,自個兒也成器,她當年的那點念想,才沒有變成鏡花水月,讓人白白笑話去。有機會,她總有意無意的替他在宮中替他做打算。


    “臣妾給皇上請安。”和剛才在外輕鬆愉快不一樣,德妃請安的聲音裏透著一股沉穩。康熙沒有動地方,抬手招呼她,“過來坐吧。”龍椅下麵,已安放好一張太師椅,椅子上放著厚厚的靠枕。德妃剛要謝恩,康熙又開口了:“朕餓了,讓膳房弄些可口的東西。對了,朕記得,德妃喜歡吃羊酪,這個要單獨準備。”李德全嗻了一聲,就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大殿的門。門關上的刹那,德妃的心突然一跳,今日的召見,難說和往日不同,或許與剛剛受罰的胤禛有關,她立刻打定主意,今天無論如何,也不在康熙麵前提顯擺胤禵,否則就有偏疏之嫌,讓康熙對她生出厭惡之情。


    她想再次給康熙謝恩,康熙又擺手製止了。卻用一個男人的口氣讓她過去,德妃是過來人,雖已年過四十,但康熙依然時常讓他隨王伴駕,每年去暢春園,都少不了要她的一間寢宮。她把頭微微低了低,不緊不慢地的走了過去,她剛一落座,康熙就把她的手揉在了手心裏,德妃笑著抬起頭,溫柔的與康熙對上眼。


    “這手,還是這樣的美,修長似削尖蔥,揉在手裏,恰若無骨,又如上等的羊脂玉般細膩,不燙人手,也不涼人手,溫暖相宜,就像你人一樣貼心。”


    聽到康熙的讚美,德妃撲哧一笑:“皇上,您誇得臣妾都不好意思了。”說著,就要往回收自己的手,康熙一把撰住,德妃低頭偷笑。望著她,康熙想起了當年,德妃也是這麽笑的,不同的是當年她的笑中帶著幾分羞澀,小女兒態十足。


    那時,瓜爾佳氏剛剛小產,見他心情不好,皇貴妃鈕鈷祿氏召來了還是答應的德妃,給自己研墨,德妃一雙皙手,徐徐研磨,磨出的墨汁不濃不淡,配上她少女的體香,恰到好處,紅袖添香,憑白多了一份樂趣。他也明白鈕鈷祿氏的意思,第二日便進了德妃的位份,胤禛也就是那時有的。想到胤禛,康熙的心不禁一沉,他會比太子、老八還汙糟嗎?連帶著又想到胤禵,他最近去了兵部,兵部承上來的折子都是說他的好話,兵部尚書還請旨練兵,由十四阿哥督導,自己能把兵權給他嗎?他不動聲色的鬆開了烏雅氏的手,柔和的問:“最近心悸的毛病好些了嗎?”德妃似未察覺,“謝皇上恩寵,您指派了孫太醫,臣妾吃了他兩貼藥,已經大好了。孫太醫說,臣妾隻需將養,這病是能斷根的。”康熙說那就好,缺什麽派人來找李德全,他自會補貼她的。兩人正說著,李德全帶著食盒進來了,稍後就有太監抬來膳桌,布好了菜。康熙一瞅桌麵上,並沒有羊酪,剛想動氣,膳房大太監用托盤托著黃布蓋著的羊酪上來了,而德妃乖巧的跪下謝恩,康熙也不好再說什麽,挑眼看了眼李德全。李德全見康熙瞅自己,自知自己這差事辦的不妥,連忙去攙德妃起身。


    “罷了,就是吃碗羊酪。若在小家子裏,就是一張桌子,一個炕頭的事,放在我們這裏……”康熙對烏雅氏苦笑了一下。烏雅氏從太監手裏接過筷子,挑了康熙最愛吃的羊肉餑餑,給康熙沾了蘸料,才道:“皇上,您不要在意這些小事,臣妾能有您撫照,能陪在您身邊,安安份份吃頓飯,臣妾就很知足了。”


    “那你也快坐下,陪朕用些。”


    德妃把羊酪移到自己麵前,用小銀勺挖著,小口的吃著。


    “味道如何?”康熙又問。


    烏雅氏用絲絹擦了擦嘴,點頭道:“入口即化,奶味十足。應該是禦膳房的那師父做的。”不等康熙接話,膳房大太監立馬跪下,說德妃娘娘好厲害,禦膳房三百個廚子,您一嚐一個準,這就是那師父的手藝。烏雅氏忍著笑,抬眼看了一眼康熙,繼而微笑著吩咐賞,跟她來的女官,從秀包裏掏出了兩粒金瓜子,賞給了大膳房。康熙看了,也好笑,再次用眼斜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伺候了康熙幾十年,一個眼神已明白是什麽意思。他走到大膳房身邊,俯身對謝恩的大膳房道:“我說大膳房,咱賞也領了,您老是不是和我一起退下?”屋裏人一聽,都隱忍著不敢笑。跪在地上大膳房口裏說是是是,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沒承想李德全使著壞,腳還踩在他衣擺上,他這一用力,呲啦,衣服開了個大口子。康熙見狀,撲哧一聲笑起來,他這一笑,其他人就憋不住了,都哈哈大笑起來。隻留一臉尷尬的大膳房站在原地,紅也不是,白也不是。


    所有人都退下,康熙和德妃一邊用膳,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聊了好半天,康熙見差不多了,才問:“胤禛最近忙什麽,都不進宮給你請安,那拉氏進宮沒說什麽嗎?”見康熙端了半天,果然說到了胤禛的身上,她笑道:“是臣妾不讓他來的,一是他犯了錯,就應該在家反省。二來臣妾心疼他,每次他到臣妾這裏請安,都會送上他手抄的佛經。臣妾怕來的頻繁了,他連夜趕著抄寫,傷了身子。”


    康熙點頭,“做得好,他在行孝上也一板一眼,有時,朕也受不了他。他若有老十四些性子,朕和你也會舒心些。”見德妃稍有些不自在,康熙又接著說道:“你也別多心,都是朕的兒子,朕沒有不疼的。隻是老四的脾氣有些怪,既不像朕,也不像你,朕就奇了怪,他這性子到底是隨了誰?誒,朕是吃多了他的杠頭,隻能找你嘮嘮家常。但有一點,兄弟幾人,他是做事最認真,朕把差事交給他,也最放心。”德妃笑道:“他能為皇上分憂,是臣妾的福分。等他來請安,臣妾一定好好教導他。”


    “嗯,你們母子,貼心的話倒也說得。”


    康熙這句話讓德妃替胤禛難過,雖然他與她不親,可畢竟是她生的。


    但德妃不知,康熙這句話,對胤禵同樣適用,對所有兒子都一樣。


    膳後,康熙讓德妃替他研墨,寫下了“戒急隱忍”四字,吩咐人內務府裱起來,後來掛在了殿內。


    德妃離開後,清月跪在地上,魏氏侍立而站,康熙目光炯炯的吩咐清月,從今往後,十四阿哥府,加派人手,一日一報,十四貝子去過哪,見過什麽人,做了什麽,事無巨細,一一細報。然後,他又吩咐魏氏,德妃那邊,也多留些心,魏氏俯身答嗻。


    稟報完收到的所有情報,清月跪安,起身時無意中與魏氏對上。魏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清月不知魏氏是何意思,退出後,她跟魏氏回到了魏氏的房間。


    “清月,十四阿哥那裏你要處理好,有一次我發現他在遠處偷竊你。至於為什麽,我不想知道,但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魏氏話中有話,清月苦笑,全tmd都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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