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湮第一次見到徐嬈時,就覺得很驚豔。


    這個女子有一種脫塵的淩仙美,但舉止瀟灑,又有種不拘小節的江湖氣。


    這個女子,是樂湮在姬君漓去河邊洗手時,她烤肉時遇到的,正是聞著她的香味過來的。


    本來蘇軾的廚藝便是一流,樂湮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那一鍋蘆筍燒雞,後來軟的硬的磨著,也終於逼著那位頗有些清高傲然的蘇大人,教會了她如何烤肉。


    沒想到樂湮的烤肉也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徐嬈才聞著香味湊過來,分明眼饞,可是卻又極力克製著自己。樂湮清楚地看見她捏著挽袖的一角,三根手指微微凸起,泛著幾抹慘然的白。


    這女子隻怕最近鬱結五內,肝火旺盛。樂湮暗暗地想。


    不過她還是拿烤肉將徐嬈招待了一通。


    徐嬈的吃相和樂湮一樣,慘不忍睹。樂湮本來是想嘲笑她兩句,可是一扭頭,徐嬈的眼神過於落寞,過於哀傷,有種悔恨又追憶的情緒。若是以前樂湮也看不明白,可是她現在早已開了情竅,懂得了一二。


    可是乖巧的樂湮沒有問。


    徐嬈吃完一頓,道了一通感謝,便告辭離去,樂湮也不便留人,裝模作樣地作了一揖,兩個人轉瞬分道揚鑣。


    也是徐嬈轉身以後,樂湮方才看到她係在不遠處的一匹棗紅馬,她上馬的動作流暢自然,仿佛訓練已久,純熟得很,緊跟著便馬鐙一蹬,揚塵而去。


    樂湮最喜歡這種紅塵逍遙的快意感,當即臉上便露出了一種羨慕的神色。


    直至姬君漓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在她臉色看了幾眼,樂湮才尷尬地回過頭,嗬嗬笑了兩笑,往身側退了開去。


    姬君漓挑起一抹淡淡的笑,“阿湮你這是怎麽了?”想了想,他沉吟著又問:“方才見了誰?”


    樂湮支支吾吾,最後才臉色難看地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是誰。”


    見姬君漓又挑了眉梢,她又悲愁地歎息:“哎呀,就是萍水相逢嘛,一個女的。”


    這個解釋,簡直簡單粗暴地讓人想簡單粗暴……


    他卻似是了悟般地點了點頭,“這個女的,貌似有點來頭。”


    忘了說,此時的時間,是元末。


    此時朱元璋正領著烏壓壓一群人正在南征北戰,收複漢人河山。天下無處不是硝煙彌漫的戰場,但姬君漓一路走來,卻似是刻意避著這些流血犧牲的戰爭場麵,樂湮的所見所聞,仍是山明水秀、林蔥樹茂的自然美景。


    突然有一天,樂湮來了泛舟過江的興致,便想效仿蘇軾,買了一條烏篷船,扯著姬君漓便要過江,反倒給溯時和碧瓏使了點絆子,讓它們一人一鳥羈留客棧不得出來。


    長江中下遊水勢平坦,此刻晨霧蒙蒙,江麵如結了一層厚重的銀霜。


    樂湮親自搖著槳櫓,搖得手臂都發酸了,卻還興致不改。


    直至霧色漸漸消散,岸邊的人影漸漸清晰。


    樂湮定睛一看,遠處百人交戰,正是激烈之時,喊殺聲隔著煙波浩渺的長江也如此清晰地飄渡而來。不一會兒,已是人仰馬翻,被砍倒了無數人,場麵血腥殘暴得讓樂湮乍然看見便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顫抖著手,搖槳的手再也握不住,也緊顫了鬆了開來。


    一扭頭,姬君漓麵色無奈,把她的小手握住,“阿湮,這是戰亂年代,我本來不想讓你瞧見這些的。可是……”他自失愧疚的牽起唇,“還是失敗了,因為這一場,注定了要和一些人相遇。”


    “是……真是,朱元璋?”樂湮顫抖地靠進他的懷裏,一口銀牙咬住了他的胸膛。


    “應該。”姬氏一族的人最信鬼神,偏他這個族長不信天命,習慣了將一切掌控於手中,可是,偏偏又有些事,無法定論,無法窺測,他握不住。


    樂湮的眼底隻覺得有一層血霧彌散開來,落在江中,水影裏。


    直至又過了許久,江邊的喊殺聲終於停了,樂湮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個頭,不敢看,因此隻是問了一句:“好了嗎?”


    姬君漓的喉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嗯”,樂湮這才敢把那顆頭顱釋放出來,飛快瞅了一眼對岸,打殺是停了,可是卻橫七豎八地倒了無數屍體。死狀淒慘,江邊的水,浮上來一層氤氳的紅色,刺目耀眼。


    “漓……”鎮定下來的樂湮突然垂了眼睫,“我覺得,你似乎是故意放縱我看到這些的。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如果想要我當個睜眼瞎,你一定辦得到。”


    “睜眼瞎”這三個字用得有點重。對麵的姬君漓木了木,竟一時半會無言以對。


    樂湮抬起頭,果然見他神思似是不在,每逢他心虛或者難堪時,總是如此,冷著一張俊臉,眼神也是幽邃冰冷,卻看不出絲毫心緒,她以前總想知道他在想什麽,可是現在她已經明了。這種時候,他想的一定是怎麽狡賴如何補救,如何如何地再繼續巧舌如簧,逼得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是這種表情,讓樂湮清楚地知道,她說中了,這種認知讓她的心口一緊,艱澀又疼痛。他為什麽不選擇隱瞞呢?一指畫一個太平世間,讓她安樂無憂,他為什麽不這樣寵著她呢?他一直以來都是那樣做的不是嗎?為什麽現在變了?


    “阿湮……”姬君漓想解釋什麽。


    樂湮伸手堵住他的話,姬君漓隻能任由衝口而出的話重新吞回腹中,樂湮掃了他一眼,大膽地覺得有點生氣,然後她撇下姬君漓,一個猛子,就紮入了江中。


    姬君漓大驚失色,正要伸手去撈,可是卻隻抓到了一片袍角,心愛的小姑娘徹底地紮入了水中,水花四處飛濺,他的俊臉也被潑濕。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空落落的手心,突然明白當年石崇親眼目睹綠珠墜樓是何滋味。絕望,荒涼,無力,以及對自己無力的痛恨。


    可是他不是石崇,不是嗎?


    姬君漓撩開衣袂,一手一劃,清藍色的盈盈光輝升騰而起,彼時此處,閃著金光的山高尺陡然自水底延伸了出去。這裏的江麵寬約九百米,實在算不得多少。他的丫頭,不知潛伏在何處。


    樂湮的水性如何,姬君漓並不知道,他隻覺得眉心生疼,伸手撫去,才發覺眉骨已經皺得不能再褶皺了。


    “丫頭……”他喃喃,聲音裏糾結著某種不可避免的痛苦。


    樂湮水性如何雖然現在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個壞心眼的丫頭不會拿生命作玩笑,隻怕她現在已經借著某種異術遁走了。


    不巧得很,為了教會自己的丫頭學會逃命,他親自手把手地教了她各種遁術,遁地術,土遁術,水遁術。現在,她使的一定是水遁術。


    苦笑,他真沒想到,樂湮逃命的第一個對象,堪堪不才,正是教她術法的自己。


    一報還一報。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終於可以碼字了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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