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初吻的滋味就像「檸檬」,不知道是真是假?)


    桐緒依偎在高大的紗那王懷裏,挺直腰杆等待著那一刻。


    ……………………………………………………等啊等。


    (奇怪。)


    這就怪了,等了又等,怎麽自己的唇還是感受不到溫度?


    (人在初吻時總是自如此焦躁嗎?)


    舉竟這是第一次,所以桐緒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等啊等。


    什麽事都沒發生。


    等得不耐煩的桐緒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見紗那王的臉龐離自己近到不能再近,幾乎都要碰到睫毛了。


    然而,他的眸子卻沒有看著桐緒。他的銀色眼眸狠狠地瞪著桐緒後方的那片黑暗,彷佛早已將桐緒拋至腦後。


    「紗那王?你怎麽了?」


    「一群殺風景的家夥。別躲了,出來吧。」


    紗那王的聲音隱含著怒氣,響徹了螢光點點的岸邊。


    是風吹拂著夏草、使它們發出沙沙聲嗎?還是那群不速之客躲在那兒造成的聲響?抑或是上述兩項都是原因之一——?


    一群手持白刃的惡徒於焉現身。


    「刀!?這些人是什麽人啊!」


    這晚沒有月光,但螢光就足以照亮四周。定睛一看,桐緒認出了這群男子。


    「你們不是白天來踢館那些人嗎」」


    眼前的三人正是虎背熊腰的撲克臉男、尚稱俊美的男子以及狸貓巨漢。其餘的兩人可能正躲在別處。


    「紗那王,你退下!這裏太危險了,就交給我吧!」


    桐緒白天讓他們吃足了苦頭,現在他們應該是來報仇的吧?——若真是如此,那正好,我就讓你們铩羽而歸!


    (可惡,把我的少女情懷還來!!!)


    程咬金光挑他們兩人情意正濃時前來打擾,這讓桐緒怒不可遏。


    紗那王睜著一雙跟色的眼眸,冷靜地睥睨著這群男子。


    「先是裝成試刀子,接著又來踢館,現在又來趁夜偷襲?居然幹出如此下流的勾當,你腰間的玉鋼想必正在哭泣吧。」


    「試刀手?咦,難道襲擊千代小姐的人和踢館的人是……」


    「是同一群人所為。」


    「不會吧!」


    「兄長已經事先忠告過我了,他說得果然沒錯。老天,姊姊真會給我添麻煩。」


    桐緒聽得一頭磁水。鬆壽王說了什麽?翠蓮王又怎麽了?


    「紗那王,那個……你能不能說得簡單易懂些?」


    「這夥人是柳羽藩士。」


    「柳羽?你是說將軍家的劍術指導柳羽!?」


    柳羽藩是紗那王來到風祭家前的上一任主人。桐緒越來越不懂了,為什麽柳羽家要盯上桐緒……?


    「失禨了,紗那王大人。」


    帶頭的撲克臉男往前站出一步回答。


    「得以拜見您的尊顏,在下惶恐至極。久仰大名,在下是柳羽藩士生野傳右衛門。」


    「客套話就免了。」


    「是!我等無意觸怒紗那王大人,但為了柳羽家,我等必須消滅風祭桐緒。」


    「你們這群人還是一樣野蠻。」


    紗那王麵露輕蔑之色,將視線轉向男子們後方茂密的枇杷樹林。


    「茶茶姬,出來。我知道你在那兒。」


    (茶茶姬?)


    桐緒隨著紗那王的視線望過去,隻見過了采收時期的枇杷樹蔭下有個穿著紅衣裳的人正在蠢動者。那是誰?


    桐緒不自覺想要往前邁步,但卻被紗那王一把拉了回來,跌進紗那王懷裏。就在這時——


    「風祭桐緒,離紗那王大人遠一點!」


    「啥?」


    桐緒不禁感到目眩神迷。眼前這個人的衣裳比桐緒更加輕柔、綴上了更多蕾絲,而且還有一頭蓬鬆的栗色卷發;她,美得宛如歐羅巴杏的洋娃娃。


    「快離他遠一點!我不允許你這種下賤的女人碰觸紗那王大人!」


    「下賤……你太沒禮貌了吧!什麽意思嘛你!」


    「唉呀,好可怕。」


    聽到桐緒反駁,佳人故意縮起身子,將栗色卷發纏在手指上繞了繞。


    「既下賤又粗野,你比傳聞中更像個男人婆。」


    「傳聞,什麽傳聞啊!?我才不是男人婆,我是女人!」


    「你不用這麽大聲,我又沒耳聾。連爹爹都沒罵過茶茶我呢。」


    她那嗲聲嗲氣的做作嗓音聽得桐緒渾身不對勁,而且桐緒也看不慣以第三人稱自稱的人。看到桐緒氣呼呼的,佳人馬上笑盈盈地迎向紗那王。


    「紗那王大人,我好想您喔。我找了您好久呢。」


    「有事嗎?我可不曾允許過你們來晉見我。」


    紗那王冷冷地俯視著輕柔的佳人。


    「請您回來柳羽家吧,紗那王大人。翠蓮王大人也覺得很無奈,為何您要跟著這種窮酸道場的姑娘呢?」


    「茶茶姬,桐緒是我的主人,我不準你侮辱她。」


    「茶茶才是您的主人!」


    這句話桐緒可不能充耳不間。


    「你不要胡說八道!紗那王的主人是我才對!」


    「紗那王大人是茶茶的狐仙,你快把他還給我!」


    「他是我的狐仙,是我一個人的紗那王!」


    桐緒宛如想將紗那王藏起來般地站到他麵前,這時茶茶姬——


    「唉呀~」


    竟然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男人婆小姐,你不知道嗎?茶茶可是紗那王大人的未婚妻呢。」


    「……未婚妻?」


    「是呀,茶茶和紗那王大人的小指已經被紅線緊緊相連在一起了。」


    「紅、線……」


    鸚鵡學舌般地喃喃自語的桐緒,緩緩地回頭望向紗那王。這張臉龐依舊俊美,他既沒有一絲慌亂,也不加以否定。


    「紗那王,這不是真的吧?什麽未婚妻,這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吧?」


    「這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過去是指什麽時候?你們兩個曾經訂過婚!?」


    桐緒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方才她還享受著糖果般的甜美氣氛,然而甜美的部分融化後,她嚐到的卻是酸苦的滋味。


    啪沙啪沙!——空中傳來了巨大的振翅聲。抬頭一看,一隻紅眼烏鴉正遨翔在夜空中,驅散了螢火蟲。


    「六連! 」


    這雙烏鴉是紗那王的使魔。桐緒驚呼一聲,六連也「巴嘎(笨蛋)——!」地回應了她,停在主人的肩膀上。


    紗那王緩緩地開了口。


    「柳羽家幹下的卑鄙勾當,六連全都看見了。你們就這麽看桐緒不順眼嗎?」


    「因為、因為!紗那王大人是茶茶的狐仙嘛!」


    茶茶姬推開桐緒,淚汪汪地睜著黑糖般的杏眼,揪著紗那王的袖子。


    「紗那王大人,和茶茶一起回柳羽家吧。茶茶好寂寞唷。」


    「茶茶姬,抬起臉來。」


    紗那王靜靜地將佳人擁入懷中。


    「一段時日不見,你又變得更美了。」


    「是的!為了紗那王大人,茶茶一定會綻放得比任何玫瑰還要嬌豔!」


    開心地羞紅了臉頰的茶茶姬,就像染上紅暈的紅玫瑰般地優雅、美麗。這正是一個墜入愛河的人該有的表情。


    俊男美女。心頭一緊,桐緒忍不住別過頭去。


    「美麗的玫瑰總是帶刺。柳羽的佳人,如果你不想因刺而凋零,


    勸你別再接近風祭家的人一步。」


    「您的意思是,茶茶我還比不上這區區鄉下道場的姑娘?」


    「我說過了,不準你侮辱我的主人。」


    紗那王露出令人陶醉的美豔笑容,輕撫茶茶姬的麵頰。


    「你想害你這張自豪的臉蛋被毀容嗎?」


    他的嗓音甜美得宛如述說著甜言蜜語。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令人背脊發寒。


    「茶茶姬,你最好別太惹我生氣。」


    紗那王對茶茶姬低語著。說完後,他甩開茶茶姬,瀟灑地轉過身去。


    「真掃興。桐緒,回家吧。」


    「啊,嗯、嗯。」


    桐緒追著彷佛隨螢火蟲之光而去的紗那王,一邊頻頻回頭看了茶茶姬好幾次。


    這位輕柔的佳人正嚎啕大哭著,幾乎要為之崩潰。


    x


    翌日依然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天空充滿了積雨雲,非常炎熱。


    桐緒趁著中午暫停練習時和鷹一郎聊了昨晚柳羽家的那件事。將千代誤認為桐緒而攻擊她的試刀手以及蜂擁而入的踢館者,全都是柳羽家幹下的好事。


    聽完桐緒的話,機一郎將木刀扛在肩上,咚咚地敲打著脖子。


    「柳羽啊~嗯——沒想到咱們家這麽出名,居然會有這種大大名盯上我們。」


    「哥哥,這不是重點吧?柳羽家是紗那王的上一任主人。」


    「你都說了是『上一任』啦,他現在住的可是我們家。紗那王之前曾說過狐仙長久以來的庇護反倒害得柳羽家沉淪,現在他們隻不過是紙老虎罷了。老實說,我也這麽認為。」


    難得平常溫和的鷹一郎會說出這麽嚴厲的評語。


    「話說在前頭,試刀手那件事讓我很不爽。」


    「我也是啊。」


    「這麽多大男人襲擊一個弱女子,連黃口小兒都知道這種行為有多麽卑鄙。這是武家名門該做的事嗎?」


    幸好千代是妖魔才沒有大礙,萬一她是活生生的人類,不知情況會有多嚴重——想到這裏,鷹一郎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那群人。


    「哥哥,對不起。都是我害得千代小姐遇襲……」


    茶茶姬視紗那王的現任主人桐緒為眼中釘、肉中刺,她似乎深信隻要除掉桐緒,紗那王就會再回到柳羽家。


    (而且她還說自己是紗那王的未婚妻……)


    某個東西又開始在胸口喀啦喀啦地滾動著。


    「哥哥,其實……我也不是不懂茶茶姬的心情。」


    「你的意思是?」


    「他們的手段確實卑鄙,我也認為茶茶姬是個壞女人,但……」


    萬一紗那王某天突然從我身旁消失——


    桐緒之所以想當紗那王的主人,並非想要榮華富貴或金銀珠寶。


    她隻是想要永遠待在紗那王身邊罷了。


    「我一定也不想看到紗那王和新主人在一起的樣子。」


    「難得口是心非的你會這麽坦率,天要下紅雨羅。」


    「真抱歉,我就是口是心非!」


    桐緒氣得自顧自地繼續揮劍練習。人家在跟他講正經事,這個做哥哥的卻老是亂開玩笑。


    「桐緒,你也覺得紗那王是個好男人吧?」


    「是嗎——我隻覺得他是個臭屁的色狐狸!」


    「你看看,你這不就是口是心非嗎?」


    鷹一郎邊撥亂桐緒的頭發邊說道。


    「你可別讓柳羽家的大小姐搶走紗那王喔。長相贏不過人家,那麽就用你那越嚼越有勁、跟魷魚乾沒兩樣的魅功跟她一較高下吧!」


    「我真搞不懂你是誇我還是損我。」


    「魷魚乾可是下酒菜中的橫綱耶!桐緒,別輸給她。」


    「那還用說!我怎麽可能輸給她嘛!」


    看到桐緒擺出往常的好勝表情、挺直腰杆,鷹一郎不禁露齒大笑,就地盤腿坐了下來。今天沒有風,道場內相當悶熱,桐緒也汗流浹背地跟著抱膝而坐。


    「噯,桐緒。我們家跟榮華富貴沾不上邊,但自從紗那王在這兒住下來之後,生活突然變得好充實。 」


    「是呀,每天都像祭典一樣熱鬧。」


    「我們遇見了鬆壽王,也遇見了千代,得到了許多美好的緣分。」


    「哥哥,你應該在提到鬆壽王前先提到千代才對呀。」


    「嗯?為什麽?」


    說了也是白搭,桐緒隻好揮揮手催促鷹一郎繼續說下去。


    「聽說這陣子柳羽藩的將軍家劍術指導一職可能會被解任。」


    「咦!?可是這職位他們連續擔任了二百零一年耶!」


    「看看他們現在墮落成什麽樣子,你就不會覺得意外了。」


    江都裏的每個人都知道,當今的柳羽家無論是在劍術上或是為政上都已經走入了窮途末路。以往上至將軍家、下至貴族子弟都到柳羽道場習劍的柳羽家,如今已變得岌岌可危,過去的權勢彷佛過往雲煙。這對沒有出產什麽名產,隻能靠劍術來支撐經濟所需的柳羽藩來說,無疑是生死交關的問題。


    「也就是說,現在連將軍家和貴族們都已經放棄劍術了?」


    「不對,將軍家就算再怎麽腐敗也算是武門之家,即使現在是太平盛世,他們依然會學點劍術皮毛來撐場麵。」


    「那,為什麽……」


    「我的意思是有其他大名想搶走劍術指導這個位子。」


    「搶走,這……」


    柳羽家會一路沉淪至此,是因為他們失去了狐仙的庇護嗎?桐緒想起紗那王那雙銀色眼眸,更用力地抱住了雙膝。


    這時,鷹一郎彷佛看穿妹妹心思地說道:


    「柳羽家可能認為自家的沒落是因為紗那王帶走了好運和錢財,但事實上或許正好相反。」


    「相反?」


    「這一點,有跟柳羽家正麵交鋒過的你應該最清楚吧?紫澱也說過,那些人的刀法中根本沒有『心』。」


    「沒錯……」


    來踢館的那群人。他們的每一刀都沒有靈魂,如果那種程度已算是他們的真本事,那麽確實稱不上有實力。


    「也就是說,他們仗勢著紗那王帶來的榮華富貴而忘了在劍道上下苦工……我想大概是這樣吧。」


    「……也就是紙老虎?」


    想當狐仙的主人,必須不斷向自己的狐仙展示出主人的器量才行。紗那王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那種仗恃著狐仙的庇護而不知長進的紙老虎是無法馴服紗那王的。


    「豢養狐仙就像雙麵刃,沉溺其中反倒會自取滅亡。柳羽家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淪落至此,因此紗那王才會離開柳羽家吧。」


    對於鷹一郎的話語,桐緒深深地點了個頭。


    (不知我是不是夠格當紗那王的主人……)


    就像紗那王看破柳羽家而找上桐緒這個新主人一般,他或許現在也看破了桐緒,正打算尋找下一個主人。


    ——即使身在此刻——


    桐緒也總忍不住將茶茶姬嚎啕大哭的模樣疊上自己的身影,感到坐立難安。


    桐緒向兄長道了聲謝,走向紗那王的房間。


    自從昨晚賞螢火蟲回來後,紗那王的心情就沒好過。他和桐緒幾乎沒說上半句話,隻是一逕地在房裏生悶氣。


    就連今天早上,他的表情也實在稱不上高興。這位狐仙大人本來就討厭早起,早上臭著一張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紗那王,你在嗎?」


    天氣悶熱無比,庭院中的蟬也嘈雜地鳴叫個不停。紗那王在扶手上托著腮幫子,似乎對蟬鳴聲感到很煩躁。


    「吵死了,走路不要那麽大聲。」


    「啊——抱歉。」


    桐緒靜靜地坐在紗那王麵前,悄聲吩咐在走廊上閑晃的家鳴們去她的房間把扇子拿來。


    家鳴們穿越牆壁到隔壁房幫桐緒拿來了印著牽牛花圖案的扇子。桐緒接過扇子,緩緩地朝著紗那王扇風。每扇一次,紗那王的衣袍就會飄出伽羅的香味。


    「我問你喔,紗那王。關於……昨晚柳羽家那件事……」


    「別擔心,我相信柳羽家今後不會再做出愚蠢的勾當了。」


    「不是啦,我是說,茶茶姬她……」


    紗那王以一雙宛如森林湖水般靜謐的眼神望著欲言又止的桐緒。


    每當這種時候,紗那王總會直直地望著桐緒。桐緒總覺得紗那王似乎看穿了她心中那塊連自己都看不見的皺折,不禁打了個顫。


    「桐緒,茶茶姬是我以前的未婚妻。」


    「……果然沒錯。」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況且這是姊姊擅自幫我決定的婚事,我本人從未認可過。」


    「是雅陽小姐……原來如此。」


    桐緒回想起那位宛如朱紅朝陽的紅發佳人,不禁意誌消沉。以前桐緒迷失在妖魔之道時曾遇見這位名為雅陽的人,她是紗那王的姊姊翠蓮王,同時也是個重度弟控。她認為桐緒這個窮酸道場的偷腥貓,偷走了她愛護有加的弟弟。


    (我才沒有搶走紗那王呢……)


    現場一陣沉默。


    現在是無風的午後,但屋簷下的風鈴卻忽地發出了沁涼的叮鈴聲;趁著這個機會,桐緒再度開了口。


    「曖,聽說柳羽家的劍術指導一職或許會被解任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


    「啊……其實也沒什麽啦……」


    「你該不會想叫我回柳羽家吧?」


    「不行!紗那王是人家的狐仙!」


    ——我不想要你離開我!這股不安的心情,該如何傳達給紗那王呢?


    「紗那王,我……夠格當你的主人嗎?」


    「這種事情需要問嗎?」


    「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可是,茶茶姬她一定也……」


    「煩死了。」


    紗那王加重了語氣,煩躁地在掌心敲響了檜扇。走廊上的家鳴們被這個舉動嚇得肩膀發顫,踢了拉鬥一腳後便逃竄到沙羅雙樹欄間裏了。


    「桐緒,你是特地來這兒說廢話的嗎?」


    「這事兒很重要,才不是什麽廢話呢!柳羽家原本是受紗那王庇護的家族,而茶茶姬也曾經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都說別擔心了,你隻要乖乖點頭稱是就好。」


    「我才不要點頭呢!」


    桐緒越是反駁,心中越產生一股白費功夫的煩躁感。每當桐緒想對紗那王說出心裏的感受,這位高貴的的狐仙總是翩然閃避。


    「桐緒。為什麽我在這裏,為什麽我跟著你?你怎麽會不懂呢?」


    「我就是不懂嘛!你不說我怎麽會懂!」


    「那你就打開心眼。」


    他的嗓音既低沉又冷淡。說完後,紗那王便托著臉頰不再吭聲。


    這個時候的紗那王就像他初到風祭道場時一樣,是那麽的頑固又令人捉摸不定、冷淡無比。


    (什麽嘛,你根本不知道人家有多難受!)


    兩人背對著背,默不作聲。天氣更炎熱了,庭院裏的蟬依然不停地鳴叫著,聽得令人心煩氣熱。


    不如過了多久——


    「男人婆,原來你在這裏啊——有客人喔——!」


    當人形化丸探出頭來時,桐緒跟紗那王正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


    老實說,桐緒想離開房間卻苦無藉口,化丸的出現正巧給了她一個機會。


    「客人?別跟我說又是來踢館的。」


    「是栗金飩啦。」


    「啥?栗金飩?」


    桐緒邊說邊步出難搞的高傲狐仙的房間,化丸忍不住一臉擔心地拉住桐緒的頭發。


    「桐緒,你又跟紗那王大人吵架啦?」


    「我沒有跟那隻狐狸吵架啊,隻是語言不通而已。」


    「蠢才!你別老是惹紗那王大人生氣!」


    這點桐緒心知肚明,而且她也不是專程過去找他吵架的。她隻是既不安又不滿,因此忍不住就心煩氣躁起來。


    (都是因為紗那王閉口不談……)


    心眼。如果桐緒不打開心眼、好好麵對紗那王,她永遠也讀不出紗那王開口不談的真正心意。


    x


    會客室裏裝飾著夏季字畫、夏季花草以及鷹一郎昨天去阿佐草寺參拜回程時在骨董市場(據千代所言,他被騙了)買回來的超值高麗青磁香爐(十之八九是贗品)。雖稱不上氣派,但看來也頗為雅致。


    當桐緒跟著化丸來到會客室時﹒赫然發現坐在末座上的竟是……


    「你不是弓弦公子嗎!」


    「咦,桐緒閣下!?為什麽你在這兒!?」


    「什麽溈什麽……這裏是我家呀。」


    「咦!!!」


    抬起眼鏡一臉震驚的,正是那名不適合在腰間配刀,倒適合抱著書本的削肩青年,也就是前幾天在三國橋的金鯱瓦饅頭大胃王比賽中被桐緒打敗的畝弓弦。


    「這樣啊,想不到你竟然就是……」


    「就是……什麽?我怎麽了?」


    弓弦支支吾吾地望向庭院,於是桐緒也不由得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卻彷佛冷不防地挨了個巴掌。櫻花樹下的章火和木通正團著某人繞來繞去,而那個人正是從昨晚開始便在桐緒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倩影。


    「茶茶姬!?為什麽你在這裏!?」


    「近來可好?男人婆小姐。」


    「我是桐緒!」


    「唉呀,真對不起。桐緒小姐。」


    輕飄飄的衣裳加上蓬鬆的栗色卷發。陽光下的茶茶姬那豔麗的容顏,洋溢著高貴優雅的氣質。


    「桐緒,你是弓弦的朋友?」


    「嗯——該說是朋友嗎?我和他是在前幾天的金鯱瓦饅頭大胃王比賽中相識的。」


    「大胃王比賽?」


    看到茶茶姬鎖著眉頭玩起自己的卷發,桐緒隻好揮揮手改變話題。


    「不提我了,茶茶姬,你跟弓弦公子才是朋友吧?」


    「弓弦是茶茶的監護人。」


    「監護人?」


    「公主,請入座,站著說話對桐緒閣下太失禮了。」


    弓弦對茶茶姬招了招手,而茶茶姬隻是停止玩弄頭發,偏著頭說道:


    「我也很想這麽做呀,可是這種充滿灰塵、黴菌和窮酸味、小得跟牢房沒兩樣的會客室到底有沒有打掃幹淨呀?」


    聽到這番話,桐緒不禁臉冒青筋。


    「如果你看到銀色長發掉在地上,那真是對不起了。」


    「銀色長發……?」


    「是呀,我說的是紗那王的頭發啦,嗬嗬嗬嗬。」


    被桐緒這麽一刺,茶茶姬一臉不甘心地鼓起腮幫子走進會客室,若無其事地在榻榻米上摸索著銀發。她這副模樣其實還挺可憐的。


    今天鷹一郎並沒有出現在會客室,反枕說他今天被自身番的師傅們找去下將棋了。怎麽偏偏挑這時候不在,真不愧是芋頭老哥。


    「弓弦公子,這是怎麽回事?茶茶姬的監護人……你究竟是……?」


    「這……我也很不希望咱們以這種形式再會……」


    弓弦以手帕拭汗,正襟危坐、將手貼在榻榻米上。


    「在此重新自我介紹,我是柳羽藩江都


    家老之子,畝弓弦。沒想到你就是紗那王大人的新主人……」


    「弓弦公子你……是柳羽藩江都家老的公子?」


    「什麽嘛喵,原來你不是個普通的腸胃虛弱四眼田雞喔?」


    「化丸!不可以這麽沒禮貌!」


    桐緒訓斥了雙手交叉在腦後、大搖大擺坐下的化丸,弓弦大大地搖了搖頭。


    「桐緒閣下,快別這麽說,需要道歉的是我們才是。我已經從公主那兒知道了來龍去脈,今天是特地前來賠禮的。試刀手、趁黑偷襲……這種作法實在是太可怕了……嗚噗!」


    「哇、弓弦公子!?」


    弓弦麵色鐵青地掩住了嘴。


    「不、不好意思。我不止討厭吃甜食,也很怕血腥的話題……」


    「弓弦,振作點。你這樣還稱得上是柳羽家的男子嗎?」


    「對不起……」


    茶茶姬的態度絲毫不像是來道歉的。她十足像個任性公主,還對代替自己低頭的弓弦施加壓力。


    這時,千代端出了羊羹和顏色非常淡的茶水。得知襲擊自己——不,得知想要襲擊自己當作妹妹看待的桐緒的試刀手出自柳羽家後,千代的態度使變得非常粗魯。


    「為您送上粗茶。」


    ——她竟然這樣說。桐緒望著眨了眨眼轉頭離去的千代,笑著說道:「千代小姐生起氣來還真是可怕呢,」


    「桐緒閣下。」


    「啊、是是。」


    弓弦拿開坐墊,對著表情一臉認真的桐緒磕了個響頭。


    「襲擊桐緒閣下,就等同於和紗那王大人為敵!此次真的萬分抱歉!」


    「喂,四眼田雞,如果道歉有用的話,就不需要奉行所啦!」


    「化丸,你閉嘴啦!」


    「不,化丸閣下說的沒錯。事已至此,在下畝弓弦隻好以柳羽藩士的身分切腹賠罪!」


    看到弓弦露出苦惱的表情,桐緒嚇得趕緊說道:


    「弓弦公子!別衝動啊!」


    「……我是很想這麽說啦,不過我對劍術實在是一竅不通。」


    呃——那你就別說出這種會讓人誤解的話嘛!


    「桐緒閣下,小意思不成敬意,請你笑納。」


    弓弦徐徐地將一個四方形大包袱推至垂頭喪氣的桐緒膝前。


    「這是什麽?」


    「這是用來陪禮的點心禮盒。」


    說是點心禮盒,摸起來卻沉甸甸的。桐緒旋即將它推了回去。


    「這種東西我不能收。裏麵裝的是小判吧?」


    「請你將它當成慰問金。」


    「不必了。我們家既沒有人受傷、道場的招牌也沒有被奪走,沒理由收下這筆錢。」


    桐緒心想:如果輕易收下柳羽家的錢欠了他們人情,屆時就沒理由拒絕他們搶走紗那王了。


    對於謠傳將被解除將軍家劍術指導一職、日漸沒落的柳羽家來說,與其說他們想要回茶茶姬的未婚夫紗那王,倒不如說他們想藉由天狐之力取回榮華富貴。茲事體大,應該要慎重對應。


    「慰問金就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弓弦公子,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的心意……」


    茶茶姬趁著弓弦越說越激動時突然插了個嘴。


    「那麽,桐緒小姐。為了向你賠罪,茶茶我就跟你做朋友吧。」


    「朋友……?」


    「你不必因為自己出身於卑賤的鄉下道場又沒胸沒姿色、粗暴又愛吃而感到羞恥,我就大發慈悲跟你做朋友吧。」


    她這副自以為是的態度是怎麽回事?桐緒想要打哈哈蒙混過去,但茶茶姬依然邊玩著自己的栗色卷殘邊自顧自地說下去。


    「茶茶我誤會桐緒小姐你了。」


    「喔……」


    「看到桐緒小姐本人,我終於了解了。紗那王大人之所以離開柳羽家,是因為想要在我倆的戀情中增加一點戲劇性的效果。」


    戲劇性?


    「桐緒小姐,你有聽過一個講述一名公主在吃下毒蘋果後沉睡不醒的外國故事嗎?」


    「咦?呃——好像有聽過吧。」


    「就是那個。」


    「咦?」


    「紗那王大人一定是正在等待茶茶吃下毒饅頭而陷入沉眠,這樣茶茶就可以在紗那王大人的親吻下醒來了,嗬嗬、嗬嗬。」


    「…………………………………………」


    啞口無言的桐緒望著弓弦求救,但監護人隻是推了推眼鏡、滿懷歉意地搖了搖頭。


    「桐緒,別理她。」


    化丸邊吃著千代端給茶茶姬和弓弦的羊羹邊附耳說道。


    「茶茶姬以為全世界都繞著她旋轉,是個自戀狂。」


    「原來如此,真是樂觀啊。」


    「這隻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罷了。本大爺在柳羽家時可是都叫她『愛作夢的栗金飩"哩。」


    「栗金飩?啊、你剛剛好像也這麽說過。」


    「栗金飩是栗色頭發的大白癡的簡稱。」


    噗!桐緒忍不住噗嗤一笑。先不談她像不像大白癡,茶茶姬的蓬鬆栗色卷發和甜美的容貌倒也和栗金飩有幾分相似。


    「喂,桐緒小姐,你有沒有在聽茶茶說話?」


    「啊,抱歉。我有在聽、我有在聽。」


    「如此這般,桐緒小姐你並不是我的情敵,什麽都不是,隻是個巫婆罷了。既然知道了這一點,我隻好跟你作朋友以聊表歉意。」


    「啥?巫婆?」


    「嗬嗬嗬,就是負責喂茶茶吃下毒饅頭的人啦。」


    (什麽跟什麽啊……)


    桐緒受到了些許打擊。就在這時,在天花板奔來竄去的家鳴們突然消失無蹤,而在插著百合花的壁龕中打瞌睡的反枕也睜開雙眼、打直腰杆。


    「啊、這腳步聲是……」


    桐緒聽到走廊上傳來了優雅的衣物摩擦聲。走路時能以衣物摩擦聲取代腳步聲的,在這座宅邸裏隻有 一人。


    庭院中嘈雜的蟬鳴聲忽地停了下來,現身的人正是——


    「唉呀,紗那王大人!您今天依然如此俊美!」


    看到期待已久的狐仙大人登場,茶茶姬不禁又驚又喜。紗那王冷冷地揮了揮手,彷佛想撥散她那熱情的熱線。他冷酷地說道:


    「茶茶姬,你來這裏做什麽?我不是說過不準再接近這裏一步嗎?」


    「我跟桐緒小姐現在已經是朋友羅。」


    「朋友?」


    紗那王隨即用那雙鳳眼瞪向桐緒。


    (哇,你也不必擺出這麽恐怖的表情嘛!)


    桐緒自己也是在一頭霧水下硬被她當成朋友的。


    看到紗那王現身,弓弦馬上畢恭畢敬地雙手貼在榻榻米上。


    「紗那王大人,得、得以拜見您的尊顏,在下……」


    「夠了,客套話就免了。」


    紗那王斜睨了弓弦一眼,接著又「嗯?」地重新端詳了他一次。


    「你不就是前幾天的金鯱瓦饅頭大胃王比賽中的那個男人嗎?」


    「是、是的!在二國橋時在下有限不識泰山,還請紗那王大人恕罪!」


    「你是柳羽藩士?」


    「是的!今後還請紗那王大人多多指教!」


    紗那王漠然地望著伏在榻榻米上的弓弦一眼,接著將視線移到桐緒身上。


    「桐緒,我有話跟你說。待會兒到我房裏一趟。」


    「哇,紗那王大人的房間!茶茶可以一起過去嗎?」


    「你還是別過來的好,我房間充滿了貓妖的毛,恐怕會弄髒公主你的衣裳。」


    紗那王揶揄地笑了笑,說完後便迅速走出了會客室,宛如一陣涼爽的風。


    「唉呀~真可惜,人家還沒跟紗那王大人說完呢。」


    「他是隻冷淡的狐狸嘛。」


    「就是這樣才迷人呀。他對我越是冷淡,我就越想攻陷他。」


    「啊,這樣啊……」


    茶茶姬無視傻眼的桐緒,連珠炮般地從藩邸養的鸚鵡到外國的公主王子童話全都述說一遍後,便逕自回府了。


    「好、好累~~~~~~」


    在玄關目送茶茶姬和弓弦離去後,桐緒不禁扶著櫸木屏風歎了一口氣。與其說她對於茶茶姬無厘頭的言談感到無所適從,不如說她覺得完全被茶茶姬牽著鼻子走的自己很窩囊。


    「桐緒閣下。」


    「呀!怎麽了,弓弦公子!」


    才剛送走的人現在卻突然出現在眼前,桐緒嚇了一跳。弓弦似乎是一路衝過來的,他額頭冒汗,氣喘籲籲。


    「我忘記說一件重要的事了!」


    「重要的事?什麽事?」


    「關於前幾天大胃王比賽那三十兩……」


    「啊!」


    沒錯,弓弦是為了買藍寶石發簪給意中人才參加大胃王比賽的。聽到弓弦的苦衷後,桐緒毅然決然地將獎金拱手讓給了弓弦。


    「多虧你的料助,我買到發簪了。」


    「那真是太好了!對方想必一定很開心吧!」


    「是啊,她今天還將它戴在頭上呢。」


    「喔,今天也……咦、咦!?」


    桐緒趕緊望向在門口呼喚弓弦的茶茶姬那頭栗色蓬鬆卷發。她的頭上插著一支發簪,而鬆簪上垂著一串葡萄般的藍寶石。


    「弓弦公子,你的意中人該不會是茶茶姬吧?」


    「不、不要當著我的麵說出這種令人害羞的話嘛!」


    「哇——」


    這下不得了了。弓弦的意中人居然是栗金飩公主,這可是一條充滿荊棘的戀愛之路啊。桐緒看了看弓弦又看了看茶茶姬,忍不住頻頻感歎。


    「桐緒閣下,請你跟茶茶姬好好相處,好嗎?」


    「呃——這個嘛,我好像不知不覺就變成她的朋友了……」


    「公主她其實真的很寂寞。」


    弓弦呢喃著。


    桐緒注意到他的臉上蒙上了一抹烏雲。


    「弓弦公子?你這話的意思是?」


    弓弦沒有答腔,隻是取出鎖在腰間的金懷表看了看時間,大叫道:


    「已經這麽晚了!如果不在日落前回府,奶媽阿勝閣下會生氣的!茶茶姬和我都被她打了好幾次屁股,其凶狠程度簡直就像在拍打棉被……」


    阿哇哇!


    ——不知所措的弓弦連忙向桐緒行了好幾次禮。


    「那麽,我就不打擾你了。請代我向紗那王大人問好。」


    弓弦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他的笑靨雖不像盛開的花朵般豔麗,卻有股無名之花才有的親切感。桐緒實在是無法討厭像弓弦這樣的人。


    「祝你愉快,桐緒小姐。」


    桐緒再度目送親昵地揮手告別的茶茶姬和弓弦離去,並且又一次扶著木屏風歎了口氣。


    x


    銀河橫渡了整個夏季夜空,天空中正高掛著一輪顏色如成熟果實的滿月。


    太陽下山後白天的暑氣依然沒有消退,庭院中的各處都有夜蟬斷斷續續地鳴叫著。


    用過晚餐後,桐緒走到紗那王的房間,看到這位狐仙大人正端坐在緣廊上仰望月光。


    月亮和黑暗是妖氣的泉源。


    或者,「月亮」等同於「跟隨」?


    身為神獸的紗那王和月亮相當搭襯。桐緒在走廊稍遠處停了下來,陶醉於紗那王的那副英姿。她不敢上前搭話,隻怕破壞了這幅美景。


    紗那王察覺到桐緒的氣息﹒緩緩地回過頭來。


    「啊—……抱歉,我打擾到你觀月輪了?」


    「沒有,沒關係。」


    桐緒被紗那王的俊美吸引而去,宛如飛向火焰的夏蟲。她和紗那王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正在觀月輪的紗那王,感覺好像竹取公主喔。」


    「我可不是什麽公主。」


    「哈哈,也是啦。可是我不禁擔心,會不會有一天突然來了個使者將你帶回月宮。」


    那名從月宮而來的使者,其真正身分會是新的主人呢?還是柳羽家?總之,沒有人敢保證紗那王永遠不會被帶走。


    桐緒悄悄地揪住了紗那王的上等絹織衣袍的袖子一角。


    「桐緒,關於白天那件事……」


    「嗯?我真是吃了一驚,想不到那個參加大胃王比賽的弓弦公子竟然是柳羽藩士。紗那王.你在柳羽藩邸時沒跟弓弦公子見過麵嗎?」


    「我並沒有允許那些家臣前來晉見我。」


    這麽說來,化丸之前好像說過:當紗那王還在柳羽家時,總是一直待在藩邸後頭的一間打不開的房間裏,幾乎不會在別人麵前現身;唯有藩主和茶茶姬等極少數的人可以在紗那王允許時前去晉見、與之交談。


    「別說這個了。桐緒,我想跟你談談茶茶姬。」


    紗那王攤開綁著色彩鮮豔吊繩的檜扇,由上往下斜睨著桐緒。


    「你幹嘛跟茶茶姬當什麽朋友?」


    「這……其實應該說是她硬逼我當她朋友的……」


    桐緒囁嚅著,不斷晃動著垂在緣廊下的兩條腿。


    「她可是柳羽家的公主耶?我不認為她是你這個濫好人應付得來的對手。」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弓弦公子都已經如此低聲下氣地求我,我也不好意思撒手不管。」


    「所以我才說你是濫好人。」


    紗那王刻意歎了口氣,將手伸向太陽穴。


    「……這下可中了姊姊的計了。」


    「什麽?你是說雅陽小姐?」


    「算了,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是你的九尾狐,我隻要遵從你的決定、保護你就行了。」


    「……你願意承認我是你的主人?」


    桐緒更用力地揪住了紗那王的袖子,這下紗那王終於注意到了。紗那王情不自禁,性感地凝視桐緒的眼眸深處。


    就在此時——紗那王身上的伽羅香突然變得濃烈撲鼻,桐緒冷不防被推倒在緣廊上,後腦杓「磅!」地重重撞上了地板。


    「好痛……」


    「桐緒,昨晚那群不解風情的人壞了我們的好事。」


    「咦……」


    昨晚,他們兩人在螢光點點中獨處。


    一想起那對若即若離的唇瓣,桐緒便羞得腦袋發熱。


    「慢、慢著!不行啦,現在不行!」


    「為什麽?」


    「……月娘正看著我們呢。」


    仰躺在地的桐緒可以清楚地看見今晚那晴朗無雲的滿月。這張閃閃發亮的園臉,彷佛正笑盈盈地漂浮在夜空中。


    「昨晚我們已經被幾十隻螢火蟲看過了。」


    紗那王呢喃著。他的銀色長發飄落在桐緒的臉頰上,這般性感的魅力使桐緒不禁目眩神迷,不自覺將視線專注在紗那王那穠纖合度的唇瓣上。


    昨晚他們兩人在你儂我儂時被打擾,桐緒一直覺得很不甘心。


    (要繼續的話就趁今晚……)


    「紗那王……」


    桐緒將指尖伸向紗那王那頭一觸即溶的銀色長發,而紗那王也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桐緒,閉上雙眼。」


    這句話宛如一句咒語。


    桐緒乖乖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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