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都退出去完了,明姝也不曾開口多言一句。楚明康這麽多年了,還是頭一遭見這樣的明姝,麵上難掩的憔悴和悲痛讓他心驚,向來明姝有事也是不會朝他說的,便留了她親近的楚明卿在這陪著。


    “姝兒心中有事就跟二哥說說罷。”


    如何說,這也是多年的兄妹情誼,楚明卿昨晚陡一見病倒的明姝,差點沒把持住平日的溫吞性子。三兄弟都是急了眼,說著就要去攝政王府討個說法,奈何均被皇姑楚歆給擋了下來。


    明姝是仰躺著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上方的五彩琉璃墜子,眼中一片氤氳濕潤,隱隱有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滑下,融進了粉色麵單的軟枕裏,暈出小片痕跡。


    楚明卿瞧著她這模樣,心裏更是不好受,沉聲道:“姝兒究竟是受了什麽委屈?你倒是同哥哥說說,莫忍著了。”


    委屈?明姝早已不覺得她受了何委屈,這一切也都是她自己作的,怨不得誰。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


    “六皇叔何時才能回來?”


    她這突然一開口,楚明卿有些不解,卻還是回了她的話:“你問這事作何?聽說他已經啟程了,要個把月才能到京呢。”


    明姝鬆開了過度緊握的五指,有些僵硬的抓住了楚明卿的手,勉強笑道:“二哥放心吧,我沒事的。”隻是嘴角的苦澀悲痛之意,襯得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楚明卿歎了口氣,反手握住了她冰冷異常的柔荑,他自然是知道明姝在瞞著事兒,可她不願說,他也是沒法子。


    “姝兒,以後別倔了,真是有事就跟哥哥說。”


    “我知道。”


    最後楚明卿也走了,一殿靜謐就餘下了她一人,清冷森寒也巧的應了她心境。一閉上眼睛,她就能看見裴應清的臉,從相識到相愛,他們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浮現不斷。越是想的多,心口就越是疼。


    那車夫轉給她的話,曆曆在耳,不消多想也知道是個什麽意思。這麽多年,她還真是小看了華漓樂,竟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查出那麽多事情來。她說的那番話,無非就是在表明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


    就算是她得了裴應清的紙鳶,能幫他們牽上線,可又能如何呢?


    一晃便是大半月而過,久來閉宮不見人的明姝終於吩咐人開了宮門,這些時日養好了身子,沒了剛回宮時的憔悴骨瘦。晨間她一聽聞宮人來報常氏清醒了,她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才漸漸算是落下了,簡單梳妝一番就急急乘攆往慈心殿去。


    待她到來時,殿裏已經聚了不少人,扶著安兒伸來的手臂下了攆轎,迎麵吹來的冷風驚的她渾身不適,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繡鳳披風。


    她這一來似乎顯得有些突然,闔殿的人都瞧了過來,紛紛噤聲。好在隻是些宮裏的人,她沒多在意,頷首微笑致意。徑自就往內殿去,甫一進去,便感覺到氣氛不對,眾人均是表情各異。可是一瞧見清醒坐起的常氏,她就禁不住疾步走了過去,也沒在意這個小插曲。


    “母妃!”迫不及待欣喜的喚了一聲。


    倚在楚明晉肩頭的常氏一見明姝就有了動作,淒然羸弱的麵上露出了笑意,置在被麵上的手臂不自禁的就招了招,卻費盡了她所有力氣。


    明姝忙抓住她快要落下的手,先前那雙保養得宜的手,如今表皮上已是一片悚目褶皺,指甲蓋兒上還殘留著駭人暗紫毒性。


    “母妃你終於醒了!”


    “姝兒,母妃還說不的話。”楚明晉麵色沉重的提醒到。不同於宮人來報的大好,常氏不過是清醒而已,依舊開不得口。


    明姝不免有些失望,可是一想到之前躺在榻上毫無聲息的常氏,這人現在能醒來,也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隻要母妃能醒來,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說完這句話,她竟然感覺到手中常氏的異動,她以為是常氏在回應她的話,卻不料見常氏顫動著嘴唇,似是著急著要說什麽。忙往跟前挨了去,柔聲道:“母妃可是有話?”


    約是應了她的心,常氏抖的更厲害了,嘴裏不停的依依呀呀,卻吐不出個清晰字來。明姝雖是耐心的等著,卻受不得她著急的模樣,忙安慰著:“母妃不急,不急,過些時日就好了,到時候再說便是。”


    “是啊,母妃就聽姝兒的,很快就能好了。”


    楚明晉也和著她的話,拉過了常氏的手握著,雙目沉痛。


    常氏初初清醒,禦醫提議不能過於支撐,大家也就坐了會就離開了。明姝是跟著楚明康一起出去的,旁邊還跟著身懷六甲的黛妃。


    “姝兒身子可好了?”楚明康關懷的問到。


    明姝淡笑點頭:“好多了,勞皇帝哥哥掛念了。”人都走完了,明姝才注意到從方才她進殿時就不見的一人,複問道:“阿晚呢?”


    雖說阿晚性子愛鬧,可也是一國之母。常氏清醒的大事件,她不可能不來人。


    立時,她便感覺到楚明康的臉色有些難看,疑惑著還待再問,挺著大腹的黛妃就開了口:“皇後娘娘回宮去了。”


    黛楽的語氣中不免有些輕快,鳳眼未挑,眉間笑意淡然卻夾著得意之色。她一言方閉,負手而立的楚明康就厲聲喝道:“多嘴!”


    大抵是沒料到他會這般,黛楽嚇得一縮肩頭就往身邊的宮人身上靠去,嫵媚圓潤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和不忿,一手撐腰一手艱難抱腹。


    “陛下……”


    “姝兒要注意身體,朕先走了。”說罷便頭也不回了上了龍攆,快速離去了。


    直到一行人遠走無影時,靠在宮人身上的黛楽才氣憤的跺了跺腳站好,語氣不善道:“陛下總是這般待本宮,公主你可得評評理兒。”


    黛楽本就生的嫵媚嬌柔,作起氣兒來,也別有一番風味,縱使如今雙了身,卻還是明豔動人的緊。常日裏慣穿的束腰群,已然改成了束胸高腰裙,那傳說懷著皇子的肚子,大的有些不像話。


    明姝不置可否,隻微微含笑道:“黛妃可莫要生氣,身子要緊。”


    黛楽懷孕後,她們很少見麵,她這甫一說及身子,黛楽就似是故意的挺了挺。神色間的憤懣委屈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眉飛色舞的洋洋得意。


    “公主有所不知,禦醫可說了,本宮這肚子裏……不止一位皇子呢。”


    明姝一愣,眼睛下意識就落在了她高挺的腹上,聽她那語氣,不止一位……


    “嗬嗬,黛妃倒是好命。”


    黛楽本就存了炫耀之心,在宮妃跟前她自然是不敢誇口,畢竟她沒個靠山。可在明姝這就不同了,隻當是個提前通知罷,篤定了明姝同楚明康兄妹情深,對她這半個嫂子也該敬重一分。


    稍是浮腫的白皙五指就擱在牡丹繡花的雲錦裙麵上來回慈愛撫摸,微微抬頭便對明姝說:“本宮可算不得好命,數盡這大胤朝,怕就公主你能擔這麽個名了。”


    這是繼華漓樂之後,第二個對她說這話的女人,偏偏她覺得她們哪一個都比她過要的好命。


    “孰好孰壞豈是現在能知的,黛妃娘娘現在身子重成這般,還是安心的待在宮中好好休養吧。”


    黛楽神色從容的璨笑:“謝公主提醒。”


    殿裏人走的差不多了,明姝惦記著晏晚,便朝黛楽問道:“你方才說皇後回宮了,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憶起明姝同晏晚的交情,黛楽自然隱了不該露的心思,若無其事的說:“貴太妃娘娘一醒來,瞧見皇後娘娘就神色不對,很像是……”


    “像是什麽?”明姝追問到。


    黛楽還是很警惕的瞧了瞧四周,即使說話的對象是明姝,可這宮裏卻少不了別人的眼線耳目,若被有心人聽了去,隻怕是要誣陷她在幸災樂禍。


    “厭惡和……痛恨呢。”


    明姝聞言,久久愣怔不已。


    細思黛楽所述,若真是常氏見了晏晚便露出那樣神色的話,隻怕這其中定有原委。再想起方才,常氏拉著她急於開口,又到底是想說什麽呢?


    大抵是她神色過於異常,身後跟侍的安兒不放心的上前進言道:“殿下,這處風頭大,您鳳體初愈,還是快些回宮休息吧。”


    明姝自幼身子弱,絕世寶藥養出的金貴身子,前段日子似是遭了重創。她們這些貼身侍奉的人,都給嚇得不輕,服侍起來都格外小心翼翼。


    將額前垂下的碎發夾到而後,明姝便輕聲道:“去阿晚那裏看看吧。”


    晏晚性子單純可也知人心,若真是受了常氏的白眼,這會肯定是躲宮裏撒氣哭鬧去了。一如當年的她,也是那般的嬌氣。


    這大半月她雖是養好了精神,但是羸弱的身子骨怎麽補都還是不禁風的很,瘦弱的讓人疼惜,不過,明姝倒是不在意,隻要不瞧見她厭惡的那人,不想起發生的那些事兒,她整個人都算是過的舒坦了。


    回宮這些時日了,她前幾天還是在怕楚澤會進宮來,畢竟依他的個性,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可是,一再沉寂到現在,他沒了任何動作,她就不得不更加提防了。


    這樣顯得似乎更像他一貫作風了,什麽事都可以風輕雲淡很長一段時間,一旦爆發的時候,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


    反正明姝是怕極了被他圈禁的日子,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加緊策劃了。


    扶著安兒的手臂一步步緩緩上了轎攆,一手隨意抓在金鳳扶手上,沉沉道:“走吧。”


    孰料這一去,卻遇上了那個她日夜思念人,一切又發生的太突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快要開學了,忙著收拾東西,偏偏還卡文。。


    生怕哪裏寫不好,戳中槽點,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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