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白塚,我說你啊,發生什麽了嗎?”


    放學之後,同班同學久居向著正要去美術室的我搭話了。


    “沒有啊,你說的什麽,具體來說是什麽啊?”


    “不知道才要問你的啊。嗯——總覺得你興致這麽高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啊,怎麽說呢——,好像很幸福似的感覺啊。是那件事嗎?磯山說ok了?”


    “磯山……誰?啊啊,田徑部的?不是不是。再說怎麽可能會在被拒絕第二天就再去嚐試啊。”


    說起來這家夥也是田徑部的啊。


    “是你的話怎麽可能會成功啊。”


    “真失禮。”


    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我最低限度的操守還是要保持的……就是這樣。大體上是吧。


    “算了,我去跟磯山說說,告訴她尼雖然看著怪但其實是個無害的家夥。再去挑戰一次怎麽樣?這回就說不定不會被拒了。”


    “多謝關心。不過,現在用不著了。我還有社團活動,先走一步了。”


    “哎——你在隱瞞什麽嗎?”


    “沒有沒有。我雖然看著是這樣但部長的工作可是很忙的。那,再見了。”


    雖然久居好像還想說些什麽,但我還是一個人離開了一年(a)組的教室。雖然覺得有點抱歉,但如果說“其實我昨天晚上已經和妖怪少女定下了讓她做我的繪畫模特的約定了”雲雲,他多半會敬而遠之吧。說不定如果真的這麽說的話,大概友人就會少一個了。


    “.…在現實裏,這種話別人都不會信的吧。”


    姑且本人也算是一個有常識的人(雖然友人和認識的人肯定會說“明顯腦子裏少了個齒輪”),昨晚也在翻來覆去地想“那個是不是夢或者別的什麽的啊”。但鑒於有被貌似很驚人的握力捏過的英語問題集作為物證留下來,總而言之在那個時間點在那個地點發生了什麽事是肯定的,可以得到這一結論。


    而且,退一步講就算那些全部都是幻覺,也還是要磨煉自己的畫技,這一目的本身之前就有,現在也沒有什麽改變。是這樣呢,嗯。


    我怎麽考慮著,正好到達美術室門口。


    “嗯。好,今天也要一個人好好努力。”


    ——為了總有一天會來的(也說不定)的“總有一天”,我在心中這麽嘀咕著。


    接著,我打開了美術室的門。


    “啊——,已經來了啊,學姐。”


    “嚄——,來得好晚啊,部長。”


    在和已經坐在電腦前的學姐打好一如既往的招呼後,


    “這個先不管,來了個希望入部的人喲?來,小姑娘,打個招呼。”


    “啊,下午好。”


    我與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對上視線。


    “啊,你好……咦?”


    我完美地石化了。


    “下午好。”


    入部希望者對著呆若木雞的我鞠了一躬。雖然我心裏想著要好好回答,但聲音就是出不出來。


    “嗯?喂——咋啦,白塚?”


    雖然學姐老是要嘲弄我,但現在卻確實是一臉擔心地看著我。也就是說,雖然我真的讓這個宛如不謹慎的實體化的人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但我卻沒有解釋原因的時間。要說沒有理由倒還真不是啦。


    “……?”


    好像是在意我的反應吧,入部希望者小姐茫然地望著我。


    披肩的秀發和大大的眼睛。從夏季校服中伸出的纖長手足,和苗條的身體相得益彰。雖然她全身散發著運動型的感覺,但又完全感覺不到體育係女孩子特有的魄力,是個倒不如說是散發著不知道該說是溫柔好還是說是客氣好的人。雖然這麽說好像分歧挺大的,但現在的問題卻並不在於此(原文使用的是敬語)。


    “總、總而言之,等下。”


    我隻能這麽說著,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這樣把拉著她到了走廊上。雖然聽到了學姐的“謔!硬上啊!”的冷嘲熱諷,但現在無視。我馬上環顧四周。右側良好,左側良好,再右側,發現人影。糟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糟了但總而言之就是糟了!


    我就這麽一邊拉著入部希望者的手在走廊上直衝,衝上了迎麵的樓梯。雖然二年級的教室在我麵前井然有序地排列著,但已經沒有人了。好!雖然能衝進教室最好,但不巧現在沒這空。


    我再次環顧四周確認無人之後,才終於正麵看著入部希望者。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抱歉了,突然這麽幹。”


    “那個沒什麽啦……但、但是……怎麽了啊?”


    大概不習慣被一對一這麽用力地看著,入部希望者小姐忸忸怩怩了起來。但是,要問怎麽了啊應該是我這邊的台詞才對啊。我在腦中一邊努力的拚湊著要說的話,一邊語無倫次地開口說:


    “呃——,那個,怎麽說呢,雖然這麽問可能有點失禮啊。在此之前說不定你也會覺得奇怪啊。”


    “……什麽?”


    “所以說。我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意思。”


    “嗯。”


    “昨晚,我們有沒有見過麵,在美術室。——然後,那個時候,有沒有和我立下什麽約定?”


    我真是問了個怪問題啊。而且還好難受。如果認錯人的話,我可是要羞憤而死的。


    然而,在沉默了一瞬間之後,她就微微一笑:


    “……嗯,我就是鼬。太好了,我還當你忘記了呢。”


    這麽說著。她那充滿安心感的笑容實在是太美了,啊啊我打從心底後悔自己沒把畫板帶過來啊啊啊!


    “這個先別管!”


    “什、什麽?”


    “啊,抱歉。剛剛我隻是在吐槽自己罷了。比起這個,你為什麽來這兒?”


    “為什麽……不是約好了嗎?我要是再次在你麵前出現時,就做你畫畫的‘模特’啊……啊。難道說,忘記了。”


    “怎麽會忘啊。就算我把全世界都忘記了,我也一定會記得你的!”


    “……這、這樣啊。那真是,十分感謝你。”


    小鼬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要是忘了的話怎麽辦啊,好像她一直在這麽擔心著。真是的。


    這時,小鼬喘過氣來,她抬起頭,再次露出了微笑。


    “既然你還記得就好說了。我來,達成約定了。”


    “非、非常感謝你。”


    挺直的脊梁,毫不迷茫的視線和語調。現在輪到我這邊被她的氣勢所迫了。


    “不過啊,你來得可真早啊。我還做好了要等幾十年的覺悟了呢。”


    “這樣……的嗎?就算我現在來,還在想會不會來得太晚了呢。”


    嗯——總而言之是搞清楚了,這人的性格是一板一眼的。就是那種不在約定好的集合時間前三十分鍾到達目的地就心裏不踏實的類型呢。真是個善良的人哪。


    這時,有個樸素的疑問湧上心頭。


    “那個,問個問題行嗎。”


    “什麽……?”


    “既然這麽想要確實地達成約定,幹脆昨天晚上就解決掉,不是還有這個選項的嗎?”


    都已經那樣暗示了,怎麽也想象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內就會再見麵啊。雖然不到明確我的想法,但小鼬還是苦笑著說:


    “的確,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可以快點達成約定。……但是啊,你看,因為一旦在真身被看穿時,我就一定要離開。”


    “哎,是這樣的嗎?”


    “嗯。這是規定好了的。沒有,聽說過嗎?我想還是……蠻有名的啊。”


    就算你這麽說啊,我有關那方麵的常識也不大了解啦。


    如果能像向著某學姐“


    這哪是常識啊”一樣的斷言就能輕鬆回話了,但是如果對方擺出“果然還是不知道啊”的態度的話回答起來反而麻煩啊……真這麽想這時,突然,腦中出現了某個傳說。


    “簡而言之,就是‘鶴的報恩’一樣的故事,是這樣的嗎?既然被老爺爺看見了,我就不能再在這裏生活下去了,永別了與兵先生。接著少女化為仙鶴飛往北方的天空之類的那個。”


    “嗯——,拿鳥和獸來比的話,雖然差得有點遠……”


    小鼬歪了歪頭,很快地:


    “……算了,就是這種樣子,吧。”


    她的表情變為了笑容,雖然因為我的回答剛剛到達合格線,小鼬還不是滿麵笑容。嗯,這個人就算隻是在苦笑都已經很美麗了。


    “被汝說中真身的時候我正想著要快點離開的呢,或者想著可能會有什麽事情有什麽原因把約定給搞錯了……也說不定,呢。總之啊,我決定了,這個約定我是一定會遵守的……呢。喂……你有在聽嗎?”


    哇,被瞪了。說實話也沒什麽壓迫感啦,但錯得的確在我,先老老實實道歉吧。


    “抱歉,你說明的時候的臉實在太美麗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看得入神了。”


    “……”


    小鼬無語了。


    同時,就像是“嘭”這一文字所表現的那樣,白皙的皮膚一下子就紅通通的。則該不會是因為我那沒經過大腦的話造成的吧,當我注意到這點時已經太遲了。對不起了。


    “總、總之,就是這麽一回事。”


    啊啊,小鼬露骨地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了。


    “所以,所以說呢,昨天晚上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必須要回去。”


    而且語氣還有點含糊。看來小鼬雖然很高興被誇獎但還不習慣,或者說是個重度的怕羞孩子啊。不過就算心慌了她的臉還是好美啊……喂,還是多注意點,好好聽別人說話。


    “不過啊,約定也一定要好好遵守的,因為兩邊都很重要,都是一定不能違背的,所以我一定要在一切太遲了之前來見見你,這麽想著,所以我就想隻要待在昨晚遇見你的房間裏你就會來,就一直等著你來,啊啊太好了,我想你還沒事,雖然我想著剛被叫過來又馬上要回去實在可惜,但又不想違背昨晚的約定所以我就不得不很早就來當‘模特’了。”


    哇——動搖了啊。明明剛才講話的時候還都是短語的,現在嘴裏蹦出的卻是滿是逗號的長句子——咦。嗯?


    剛剛這位是不是說了點不能聽過就算的話了啊?


    “那個,不好意思啊小鼬,打斷你的話很抱歉。”


    “啊,對不起。都是我……一直在說。對不起,因為該向人類,怎麽說明才好,我還不習慣……”


    注意到自己失態了,熟悉的短語語氣又複活了。接著小鼬的臉又變得紅彤彤的,真的好可愛啊,不對比起這些,


    “你剛才,說了什麽?”


    “哎?就是說,我一定要遵守做‘模特’的約定……”


    “不對,不是這一句。”


    我總覺得她好像若無其事地把什麽不穩的短語混在了話裏麵。雖然我還想說些什麽,但小鼬已經和野性的直覺,或者說是妖怪雷達什麽的連接上了,自言自語了一句“啊啊”,就沒什麽大不了似的這麽回答:


    “難道說……‘一切太遲了之前’這句?”


    “是的,後麵那句。”


    “……大概是,‘還沒事’這句……吧。是嗎?”


    “就是這句。”


    “太好了!”


    小鼬喜笑顏開,雖然這是擁有至高無上美麗的笑容,但現在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我帶著一臉擁有至高無上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麽問:


    “……那麽,也就是說,在我的身邊好歹正發生著些什麽對吧。”


    “好歹?”


    “也就是說,具體說來——我會變得沒法畫畫之類的。”


    或者是想都不敢想的,


    “——會死,之類的。”


    氣氛太沉重了,我沉默了一瞬間,才直麵著正僵著的小鼬,又問:


    “你看啊,因為你是妖怪,所以能看見是壽命啊命運啊之類的。所以,我馬上……”


    “不。……看不見的啦,那種東西。”


    “哎?”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幹脆的回答,我忍不住發出了鬆一口氣的聲音。


    “那麽,為什麽要那樣子……啊,是不是隻是單單擔心過頭了?”


    簡而言之就是這位必要以上的瞎操心啊,佩服佩服。


    小鼬果然是一陣不出所料的臉紅,但是,


    “這個原因也是有啦……嗯——”


    卻隻得到個很曖昧的回答。接著,


    “這樣啊……不從那邊開始說明,說不定聽不懂,呢……”


    嘀咕了些什麽之後,小鼬又直直地看向了我。她那定睛而視的目光,漂著“努力地作好說明”的氣勢。我忍不住就要替她加油。


    “所以說,呢。我所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這個場所,對於我們來說,是很容易就出沒的地方。”


    “這個場所,指的是美術室嗎?還是,整一所學校?”


    “嗯——雖然算不上正確啦……建築物,這樣說比較貼切,吧。這裏呢,是一個各種各樣的氣息很容易聚集在起來的地方。”


    這麽說來學姐也說過這事啊。學校裏很容易出妖怪之類的。


    “還有,聚集在這裏的大多都不是什麽大家夥,雖然這樣還是萬幸……但是想要還你們的東西,大概肯定會出現的吧,不,搞不好已經顯現了也說不定。”


    真的假的啊。好像剛剛說了些什麽危險的話啊。再怎麽說,這也不是部長和入部希望者之間應該有的對話啊。這麽說起來,它們隻是在沒有人的放課後來實在太好了。我正這麽抱著小市民的想法的瞬間,


    “而且,因為真一是能夠感應到我的人,這也就是說,真一擁有輕易吸引到彼岸氣息的體質,這麽一回事。”


    突然對話的矛頭對準了我。


    “嗚哎?我?”


    “嗯,沒錯。還有,這也就是說,這種人呢,不可能是一直平安無事的。先問一聲,還是沒有什麽事的吧?”


    不,就算你說沒有什麽事,也已經碰上問題了啊。


    “所以呢,我急忙就來了。因為我一定要遵守約定,你說呢?”


    你說呢,說到這裏,小鼬微微一笑。雖然她一副把什麽都說明清楚了的很滿足的樣子,但我這邊要理解剛才所說的話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實在沒什麽讚美她笑容的從容。


    “……那個,這也就是說,”


    我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好歹是能問話了。今天真是感情波動巨大的一天啊——之類的,我心裏還在想著這有的沒的。


    “這間學校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很容易遇到妖怪的心靈地點,而且因為我的體質很容易吸引到那邊的東西,所以在近期,我多半就會遭遇到性質惡劣的怪物的襲擊。簡而言之就是這樣的嗎?”


    我真是問了個太超現實的問題啊。但是,對於這個常識範圍之外的疑問,自稱妖怪少女卻,


    “嗯,簡而言之就是這樣。”


    小鼬就好像是在說“咦——比起烏冬麵我可是炒麵派的耶”一樣若無其事地肯定了我的話。而且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太好了,你已經理解了。”


    啊,在那兒很高興啊。雖然不用說現在的笑容也非常可愛,但這先放在一邊。


    “算了,這種故事在某種程度上都已經習慣了。比起這個。”


    我還想多聽一些剛才的話。尤其


    是具體是哪些威脅在候著我。我在這所蒼明高校(通稱蒼高)入學三個月不到,雖然熟悉的怪談已經聽了不少了,但妖怪出來殺死人類的故事還是頭一回聽到。


    ——雖然我想就照著這調子說下去。


    “那麽,我們走吧。”


    小鼬用輕盈的腳步一轉身,又沿著過來的路要往回走。


    “等、等一下啊!總之,走吧是走去哪裏啊?”


    “那——個,是‘美術室’吧。要做‘模特’的話,那間房間怎麽樣?”


    “哎,不是啦,雖然是這樣啦,但是……”


    我努力地追在她後麵。雖然現在很慌,但我的腳卻不聽使喚。小鼬回過頭來,帶著一臉美麗的笑容問我:


    “怎麽了嗎?你看呀,不是要好事要早做嗎?”


    不是啥好事啊!不對啦雖然做模特本身毫無疑問是好事啦但是也太無視其他的不利點了吧。


    “而且呢。如果說,直到達成約定以前如果發生了什麽的話,我會,保護你的。”


    這麽說著,小鼬輕輕搓了一下手指尖,桔黃色的小火焰“呼”的一下出現又消失了。


    “你看,這樣怎麽樣。”


    怎麽樣呢。小鼬這麽問著扔下我,通過了樓梯轉角。謔,小鼬原來是那種情緒上來了就聽不進別人話的人啊。原來她也有另一麵的啊。真可愛啊。


    “請你等一下!”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這時,在繞過樓梯轉角時。


    “哇。”


    啪的一下,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呀!”


    美麗的小小驚呼聲。我好不容易追到了小鼬的背後。


    “啊,對不起。不過,雖然我確實說了請你等一下,但也不用突然停下來。”


    咦,為什麽氣場和剛才不一樣了?剛才明明還是那麽情緒高昂的現在卻一轉,好像是心裏戰戰兢兢的。我不禁緘口不語,沿著她的視線望向前方。


    在我眼前,由一名個子嬌小的女生仰麵躺倒在地。好像是從樓梯上滑下來碰到頭暈過去了。


    她穿著學校指定的短袖t恤和運動短褲。從她的打扮來看應該是運動部的部員。咦,從這麽嬌小的體型還有那肌肉緊繃的手足來看莫非,不已經不是莫非了。


    我想著這些,慌慌張張地跑下樓梯,把她的肩膀抱了起來。


    “沒事吧?”


    沒有回應。雖然沒受什麽傷,但是好像意識喪失了。仔細一看她的嘴還在無意識地顫抖著令人上心。這是怎麽回事?不是一般的暈倒?


    小鼬從一臉驚訝的我背後探頭出來看著她。


    “你認識她?”


    “她是田徑部的磯山。昨天想請她做模特但是被拒絕了。”


    我抱著磯山小小的肩膀反射性地這麽回答,但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見異思遷?”


    妖怪少女盯——地瞪著我。這可從何說起啊。


    “絕無此事!在我眼中隻有美麗的事物!所以現在我對小鼬是專一的!”


    “……這、這樣啊,謝謝你……”


    小鼬被我氣勢所迫閉上嘴。我怎麽說了這麽奇怪的話啊。


    “比起這個,磯山同學她。”


    還是先不要隨便搬動比較好,總之先去保健室找人幫忙。不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把磯山同學輕輕放平,無心地說了這麽一句。


    “沒錯。……總覺得情況不好,應該是碰到了吧。在這裏,出現過呢,什麽東西。”


    “哎?”


    聽到好像在說著“剛才有隻烏鴉飛過去呢”的輕輕鬆鬆的發言,我不禁抬起頭望向小鼬。接著就在這時。


    我看到在她那纖細肩膀的另一側,剛剛走下來的樓梯上,有個十分異樣的物體。


    有個不知道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人形,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不,腰(應該是腰吧)以下在這邊看不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站著,總而言之是個影子一樣的家夥在那裏。


    雖然那家夥什麽都沒做隻是站在那裏,但我身體內本能的部分卻拉響了危險信號。昨晚在美術室感覺到的惡寒,從我的右腳小趾開始以光速蔓延到了頭頂。而且,雖然知道這家夥很危險,但想移開視線卻頭和脖子都動不了了。什麽啊這是!


    “怎麽回事?”


    小鼬奇怪地看著北京的一動不動的我,順著我的視線轉過了身。


    不行,不能看那個!


    我正想這麽叫的瞬間,那個人影動了。準確地說,是大了一圈。


    這個意料之外的行動,讓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哎。”


    隨著人影的變化,我也移動著視線追趕著他像是頭部的部分。我把頭抬了起來。


    不可思議的是,那個人影一個勁兒地變大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雖然因為那家夥在在樓梯上,往上長高五米不到就會撞到(像是)頭(的部分),但它卻還是不管這些不停地長高。唉,既然都長得這麽高,我也不得不把頭抬得更高。


    然而,雖然看起來都已經高到差不多二十米了,應該都已經突破二樓了卻還看得到他的全身,不管怎麽說都覺得不可思議又令人不快。就像是在布景前麵演戲一樣的,那種不協調感。不知道什麽時候,世界好像就變成了隻有我和那人影存在一樣了。


    就算我在這麽想的時候,人影還是在緩慢而又確實地伸高著,我的視線也越抬越高,頭也慢慢往上抬,好像沒有終結一樣。


    “不能看下去了!”


    凜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讓我的頭停了下來。與此同時,人影的擴大也突兀地停止了。


    “如果要看到最後的話,就保持這樣子。”


    響起了幹脆的聲音。小鼬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我的身邊。


    “不對啊,如果做得到的話我當然會做啊……但視線本來就移不開啊。”


    我傻乎乎地回答著。不過,雖然聲音能正常地發出來,但隻有視線給完全固定住動都不動比想像中更難受。冷汗沿著脖子留了下來。


    “那麽,就這樣別動。因為如果一直這麽往上看的話,那家夥又會變大了。”


    我的回答和她想的一樣吧。小鼬就說了這麽一點,就往前踏了一步。她纖細的腳踏在地麵上,張開纖弱的肩膀。同時,在她周身溢出了一點橙色的火焰。


    她進入臨戰態勢這一點,從她的表情就顯而易見了。


    “——啊!”


    隨著一聲怎麽聽怎麽覺得奇怪的高亢喊聲,小鼬右手打了個響指(羅伊大佐此刻淚流滿麵)。


    瞬間。


    碰!碰!碰!


    那人影像是頭部的部分撞上了數顆橙色的火球。至今為止出了巨大化以外沒有其他動作的人影顫抖了一下。


    是感到了痛苦,還是不快,從這邊看來並不清楚,但確實給與了傷害。不過,剛剛這麽想著,


    “……這種程度的話,還沒有效果,嗎。”


    小鼬喃喃自語著,左手朝向人影伸去。


    “既然這樣……”


    把手攤開朝向上方。


    “——!”


    又發出了幾乎會讓人耳鳴的喊聲,用力而又安靜地握緊了手。


    噗。伴隨著沒有什麽緊張感的響,赤紅的火球就像是包住了人影頭部一般炸裂了。


    “哇好厲害!”


    我失聲讚歎。昨晚明明還是那麽怕她的,現在卻覺得好值得信賴——


    “哇,糟了!”


    雖然隻是晃神了一小下,但就像是用往這個小小的空隙裏麵塞進了一把鐵鉗用力掰一樣的勢頭,我不小心抬頭一看。隻


    見自爆炸狂風的餘波中出現的人影非但不可思議地毫發無傷,而且反而又大了一圈。啊啊這不是都高得超過三十米了嗎。


    但是,慢慢的我都要眼看天花板了。如果抬頭抬到不能再抬之後怎麽辦啊。我現在心裏光想著這事。


    “真一!不行!不能放鬆!”


    “是、是!”


    小鼬發出怒斥,可以感覺到她有點焦急了,碰到了意想不到的苦戰了啊。雖然它對於小鼬的火球攻擊的確有點討厭,但現在看起來一點都沒受傷啊——喂,我在幹嗎啊。


    “別因為自己被保護著就高枕無憂!”


    我對著自己怒喝一聲。就在我往自己脖子上用力想低下頭的時候,第三發的大型爆炎向著人影炸裂了。就在此時。


    “看過去啦!”


    從我的身後,突然傳來喊聲。


    咦?是誰?我沒工夫考慮這些。


    “啊。”


    小鼬吸了一口氣。


    “哇。”


    接著連我也吸了一口氣。在如怒濤般席卷的火焰中巋然不動的人影,就像是把電影放映機的電源關掉之後的電影一樣,“咻”的一下不見了。


    同時,在這寬廣的布景世界中的二人(雖然隻有一個是人啦)的那種不協調感也消失了。是原來的世界啊,同時我脖子上也沒力量了。隨著不需要再抬頭往上看的反動,我的身體不禁往前倒。


    “哇。”


    小鼬靜靜地撐住了差點要摔倒的我的身體。


    “不要緊嗎?”


    “啊,嗯。比起這個,你呢?”


    “謝謝。我的話,你用不著擔心的。”


    明明是小鼬自己一直在戰鬥,但她卻是很擔心我似的露出溫柔的笑容。


    “比起這個……剛剛那是?”


    啊,沒錯沒錯,現在眼前的問題是這個。在正這麽想著回頭的我的耳中,


    “一直抬頭看的話就會越來越大的怪異,嗎。見上入道,見越入道,又或者是次第高……”


    傳來了討人厭又很熟悉的聲音。


    “不過又沒有明確的手腳和臉。嗯——也就是說,應該算是離‘伸上’最近的吧—可要好好研究研究呢,嗯嗯。”


    (注:一個個解釋。見越入道流傳範圍最廣;見上入道是在今新潟流傳的妖怪,會將人壓死或讓人失足墜崖而死;次第高主要是在四國地方瀨戶內海北部流傳的妖怪,和見越入道的區別是抬頭看會變大,低頭看會縮小;伸上也是在四國地方流傳的妖怪,但主要是在瀨戶內海南側的縣,不像前麵三種妖怪像是僧人而是以影子的形態出現,會咬斷抬頭看的人的脖子。四種妖怪共通的特點就如本文描述。)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在那裏嘀嘀咕咕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詞語的穿者運動服的矮矮的人。


    “.…你在說些什麽呢。”


    我忍不住問道。那個怪人歎了口氣。


    “還什麽呢。你小子還是老樣子失禮呐—剛剛不是救了你嗎。”


    扶了扶原本就沒歪掉的眼鏡露出了無敵的笑容,接著慢慢靠近了我們。


    “救了我?學姐?就算這麽說,是怎麽做的啊。”


    “就是這麽做啊,你剛剛應該聽到了吧。對著見上係的妖怪大叫‘看過去啦!’這麽叫它就會消失了,這可是常識。”


    不對啦我覺得這完全不是常識啊。就算我這麽瞪著她,吾等美術部的同伴,喜歡怪異之事無出其右者的了不起的怪人經島學姐,還是若無其事地回應著我。換句話說,就是露骨地無視了我。


    “哦呀,這位不就是來我們美術部的惹人好奇的入部希望者嗎?”


    “哎。……在說我?”


    “沒錯。就—是—你。能在這裏碰到你真的是好巧啊!我是二年級的經島禦崎!多關照囉!”


    隨著這刻意到極點的語氣,學姐的視線捕捉到了小鼬。她眼鏡的架子上,閃過了一道光。咦,莫非……


    “對了對了,作為年長者的建議啊,用火來對付那種怪異的話,不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嗎?不過啦,看起來倒是有點效果的啦。”


    糟!!真給看見了啊!怎麽辦啊,該怎麽說明啊。雖然學姐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如果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真相告訴她的話她也能理解,但這樣不但事情會變得更麻煩,而且說得太隨便想蒙混過關的話這狀態又太不自然了!啊,話說回來剛才倒在那裏的磯山同學怎麽樣了啊。


    放著一個人在那裏鬱悶的我不管,學姐一個人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妖怪基本上都是按照一定的邏輯行動的,所以就有人想了,好好利用這些原理擊退妖怪不就很聰明嗎。但在實際上,要讓被那方麵的怪異迷惑住的被害者移開視線本身就是不可能實現的要求啊。不能做到移開視線,也就是見上係妖怪的恐怖之處了。”


    “嗬——。是,這樣的啊?”


    “就——是這樣啦。”


    您在那邊同意什麽啊,小鼬。糟了,這樣下去就被學姐牽著鼻子走了。


    “那個——”


    你們聊得很起勁很抱歉啦,我帶著這種語氣搭話。


    “像剛才那樣的說句‘看過去啦!’就會消失的,在全日本幾乎全是共通的,這點最好好好記住。因為在某些地方擊退的關鍵句是‘看穿啦!’,所以如果還有餘力的話這個也要好好記住。”


    啊啊,又被無視了啊。


    “嗯,我記住了,謝謝你。”


    “哦——答得不錯嘛,和某個學弟不一樣呢。”


    最後,我實在找不到對話的切入口,隻好戰戰兢兢地舉起手。


    “那個,我能問個問題嗎?”


    “嗯?怎麽啦部長。”


    話告一段落了,學姐輕描淡寫地對我有了反應。


    “啊啊,倒在這裏的陸上部女孩你就放心吧,捏她幾下臉蛋就會醒過來了,最多也就會以為被別人撞了。超能力大戰什麽的我想應該沒有看見吧。”


    “啊,是這樣的啊,非常感謝。”


    我忍不住道謝。總而言之擔心的事情少了一件了。雖然還是有問題留下啦。


    “那孩子的情況,在看到最後之前就暈過去了,就結果來說還算幸運,隻是輕微眩暈就沒有別的大礙了……那麽,你們那邊的提問結束了嗎?話雖這麽說啦,如果還有剩下的話也會讓你們等我問完再說啦。於是現在輪到我提問了,所有抗議都不承認。於是那邊的被告人們有回答我提問的義務!”


    接著,學姐向著充滿不安的我們(主要是我)射出了知識的好奇心100%的視線,吸了一口本不存在的煙後悠悠吐了出來。


    “那麽這樣的話,能把事情講給我聽了嗎?”


    那已經是要聽我們的話找點樂子了。


    “總之還是先換個地方吧。”


    我和小鼬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拒絕學姐的提議,就一起去了美術室。等到走在最後的我把門關上之後,學姐滴溜溜一轉身露出了無畏的笑容。間不容發地,我問道:


    “學姐,從哪裏開始看的?”


    “看到那個?全部。”


    眼鏡深處的眼睛發出了猙獰的笑意。啊,果然。


    “你還是死心吧。本來嘛,一個原本隻對繪畫提得起興趣的堅物素描男,和一個沒見過的酷酷的小姐一起踏上逃避之旅的瞬間就在眼前發生的話,也沒有道理不尾行吧。沒錯,你們可是讓我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無刪節版的喲?”


    就這樣,學姐一開口就把我的試探給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到最後“如果說沒有聽到小鼬的話,那麽強詞奪理的話也許能蒙混過去”這一絲希望都斷絕了。也不知道學姐知不知道(雖然


    這麽說但應該知道)此時的我是多麽灰心喪氣,她還是一副冷靜不下來的樣子繼續地說著。她就一直站著說話而沒有坐下來,就是她講到興頭上的最好證據。


    “嗯——,從那段對話的內容中可以知道的是——在晚上的美術室裏遇到的不可思議的少女。定下了以後什麽時候再見的約定之後雖然分別了,但再會的時間卻意外地早?啊呀出大事了,從今往後我的日常將會變成什麽樣啊!次回?白塚真一物語,第二話!《雖然說好了以後見但這再會也實在是太早了》!盡請收看!——看起來就像是這樣的。怎麽樣?啊,沉默就當是默認了。”


    “嘛,基本上就是這種感覺。”


    我坐在了木椅上這樣回答。小鼬有點害怕地坐在了我的旁邊,讓我有點高興。我的話,卻讓學姐好像很意外似的瞪圓了眼睛。


    “啊呀,意外地老老實實承認了啊。我還當你會再含混一下的呢。”


    “因為就算隱瞞也是沒用的。”


    如果在此之前讓小鼬封口的話話還兩說,但問題是本人,


    “……什麽?”


    看起來完全不在意。我稍微有點在意,小聲問她。


    “好像都穿幫了耶。”


    “嗯。好像,就是這樣呢。”


    “誒,沒關係嗎?正體被看穿了就一定要當場離開之類的。”


    “那是,昨晚的場合,呐。但是現在是……”


    “喂那邊的!別把人家的分析當做bgm在那邊卿卿我我的!”


    因為在教室中邊打轉邊思考的學姐的怒鳴飛了過來,我們的對話被中斷了。當前看來,小鼬馬上消失啊,或者說學姐被咬死之類的發展不會有讓我暫時放下了心。


    “不過啊學姐,你還真能相信怪物貂啊妖怪之類的呢。”


    “嘛,雖然光是聽你們說的確實會讓人懷疑是不是受騙了,但我可是看到了那場怪物大戰的呢——。這樣就隻能姑且相信了啊——這樣的感覺。雖然我原來覺得因為是想象力的產物所以才認為妖怪有趣,但這個想法應該改改了啊——我是這麽想的喲。哈哈哈。”


    好像有點沒力的笑容。這麽軟弱的表情,對於這人來說實在稀罕。


    “至少,那個孩子打個響指的話火球就飛出來,對著那個不知道是伸上還是見越入道的家夥說‘看過去啦’有效都是我親眼看到的。嘛,用集體幻覺來說明也不是不可能啦,但這應該不一樣吧。嗯——雖然想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腦子,但應該由不是這樣的,嗚哇!”


    這麽說著,學姐咯吱咯吱地撓著頭。


    這個人雖然平時老把幽靈啊妖怪啊掛在嘴邊,但意外地是個尊重科學的有常識的人啊。突然看到了非現實的麵,說不定很受刺激吧。摸摸。


    忽然,學姐的表情一變。


    “嘛,那麽情真意切又有點痛的話,在某種意義上也挺出乎意料的嘛。我把全世界都忘記了,我也一定會記得你的!卡——還真敢說呢,你個女殺油地獄。”


    2333,小不點沒品地低聲笑著。剛才的摸摸取消。


    “真的全部都聽到了啊。”


    “沒錯,沒錯,這樣就確定了吧。沒什麽人的走廊聲音意外地可以傳得很遠喲?”


    以後我會注意的你個家夥。我在心中這麽發誓著,忽然心中湧起了一個疑問。


    “我說啊,小鼬。”


    “什麽事?”


    沒有參加會話,隻是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的小鼬,還是用那一貫的笑容回應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完全就被這笑容給迷住了,我再次意識到。


    “順便說句,小鼬,關於這個小不點的。”


    “我注意到了喲?不過,又不是什麽不能被聽到的話,也可以吧,什麽的。”


    “啊,是這樣的啊。”


    “嗯,不能被聽到,這樣的規定……是沒有的,因為。”


    小鼬無心的一句話,讓學姐起了反應。


    “那也就是說,這也可以解釋成你們也要遵守某種規則囉?”


    “應該是吧。我昨晚就聽到了好幾次‘規定’之類的話了,終歸就是類似於規則之類的吧。”


    我替小鼬回答。學姐說著“啊呀知道得真清楚呢”微笑著,走向了這邊。糟,眼睛在發光。


    “那個具體是哪種性質的東西?要遵守的規範?不能不遵守的規約?或者說刻進本能裏的戒律?”


    杯具了。搞不懂疑問的意義,也沒有插嘴的餘地。


    “話說回來那是怎麽決定的?妖怪貂也有類似於議會之類的組織?不對,在此之前,那個‘規定’啥啥的有效範圍到哪裏?隻有妖怪貂適用?還是說所有妖怪變化全是適用對象——這也不大可能吧。”


    “那個——”


    “不單有毫無人格可言的現象性怪異,話說回來沒有自我意識的妖怪也這麽多。嗯,但反過來說如果有一定程度自我意識的妖怪有共同的戒律也不奇怪。所以說等一下啦!”


    抱歉,至少在疑問和自言自語裏麵,能不能請你確定一種。雖然我想這麽說,但可惜實在沒這空檔。你看,成這樣了吧。


    “”


    正在那邊主張著美好青春的學姐的嘴,突然固定住了。


    固定住的不光是嘴。在狹小的範圍裏走來走去的腳也好,很詭異地動著的手指也好,就像是中了定身一樣地靜止了。既然隻有眼睛會動那麽意識還是好好保有的……喂,則該不會是。


    “冷靜下來。”


    和我想的一樣,小鼬的眼睛散發著銀色的光芒。啊,果然是昨晚我挨到過的小鼬流金縛之術(暫名)啊。了解了。


    和我視線相交的小鼬露出了一個困擾的微笑,發著光的眼睛盯住了學姐,接著慢慢開了口。


    “冷靜下來,禦崎。想要聽別人說話的話,首先就要等對方說出來。如果我知道的,我會回答的……好嗎?”


    就像是在哄小孩兒似的溫柔語氣,說的還是正論。


    然後,學姐使用微小的可動範圍點了點頭的瞬間。


    “哦哇。”


    她的身體就向前倒下。好像定身解除了。


    “呀——嚇了我一跳。但現在我也確信了,這孩子,不是人類。”


    “喂,你懷疑到現在啊。”


    “那又怎麽樣?”


    學姐一臉無畏地壞笑著,轉向了小鼬。你這家夥就不反省一下嗎。


    “那麽,既然你都說了知道的都會回答,那麽我想問一下。”


    “嗯,請吧。”


    “第一問。你原來到底是什麽?”


    “是貂喲。”


    妖怪少女馬上回答。


    “不是那個,這個我知道啦。我想問的是,你是什麽時候出生的在哪裏長大的某某人,這些啦。”


    “……誒?”


    “既然都能夠這麽完全地變化了,應該也算是有名頭的經立吧?”


    “經……立?”


    “經過一定年數能夠變化的獸的總稱。這可是常識喲?啊,如果說明自己的名字是禁忌的話,最少隻要告訴我你在妖怪貂中處於什麽位置那我就很滿足了。是有的吧,自己的等級啊階級啊排名啊職務啊地位啊之類的。”


    “那……那個。”


    “什麽呀,搞了半天什麽都不說?”


    “不是……也不是,那樣的……”


    雖然想回答問題但不知道這問題什麽意思,小鼬露出了這樣的表情。這種質樸的困擾的表情也好美,雖然我想繼續貫徹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但我也不是鬼。


    所以我要想辦法幫幫小鼬的忙。正好也想到點事。


    “那個——學姐。”


    “唔,什麽事啊,小白。”


    學姐的矛頭轉向我這裏時,小鼬垂下肩膀鬆了口氣。之前感到了很大的壓力啊。


    “小鼬並不像故意要隱瞞什麽的,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耶。”


    “嗬,那麽說的根據呢?”


    “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稱呼她為‘小鼬’,但她卻沒讓我別用這個稱呼換一個。但這樣的話,就好比是我稱呼學姐為‘人類’一樣了。所以說,”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


    我還隻說明到一半啦。不過啦,別人說話的時候插嘴也是這人壞習慣,現在才來說也沒什麽用。而且,學姐來說的話能歸納得更加好。


    “也就是說,如果真得好好地有一個名字的話,就應該會說用那個名字來稱呼自己,但卻沒有那樣指示。這也就是說,這是不是在暗示對於她或者她們來說,並沒有明確的個人名或者個人這一概念的存在,之類的對吧。”


    “……嗯,啊,就是這樣。”


    我隨口肯定了。我雖然沒有考慮到概念雲雲的這麽深入,但大體上就是這麽個意思。學姐向小鼬問“是這樣嗎?”。


    “現在的你,並不具有像是什麽什麽坊啊什麽什麽姬啊一樣的個人名——正確來說應該是個體,隻是‘所謂的一隻妖怪貂’這一印象的漠然的具現化的存在?”


    “那、那個……具現化什麽的雖然搞不太懂,啦,但生於何處的誰誰,像是這樣子的名字,我並不,擁有。我就是,貂。”


    小鼬一邊斟酌著一邊回答。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並不是想要隱瞞妖怪的秘密,大概隻是基本聽不懂學姐在講些什麽吧。嗯嗯也不是不可能。因為就算是和學姐在一起挺長時間的我也聽不太懂啦。


    “這樣這樣,嗯嗯,醬紫啊,唔——。這是民俗的共有概念直接的實相化出現的呢——還是說……妖怪貂,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妖怪?”


    學姐又開始自言自語著煩惱起來了。真是個忙碌的人。


    “……聽你這麽說,明明像是狐狸啊狸貓啊這樣的‘妖怪動物’在族群內有好好保留著有關序列或者階級的設定,但就貂來說卻沒有這樣的事啊。一個就是多個多個就是一個,汝名即為鼬——嗎,唔,這說不定是個意外很高深的問題呢?抱歉,先休息一下讓我記筆記。”


    這麽說著學姐忽然掏出了當作筆記本用的pda,開始熟練地輸入什麽。我有點在意在桌子上空轉著的筆記本電腦,以前問學姐得到的回答是“根據用途與心情的不同將使用的工具分開來才是專業人士的所作所為”什麽的,對於外行人的我來說實在無法理解。


    後來,我雖然難以理解為什麽學姐會聊得這麽興奮,但總之提問時間暫停讓我鬆了口氣。我也有事要問小鼬,現在正好有機會。


    “那個,小鼬,能麻煩你一下嗎?”


    “什、什麽?……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會回答的,但是,那個……”


    啊,為什麽這位有點害怕啊。


    “不是啦,我不會問那麽難懂的問題啦。話說回來,我也問不出來啦。”


    “真的?……太好了。”


    小鼬輕歎了一口氣。雖然被提問了就要回答,這樣的想法很強(好人啊),但被學姐那樣的追問搞得有點精神性外傷了。


    “我之前就想問了。你不隱瞞自己的正體沒關係嗎?正體被看穿了就要立刻從當場離開這條規定應該還沒有消失吧。”


    “啊,你在擔心我啊。謝謝你,真一。”


    小鼬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啊啊,好美啊。


    “但是,沒關係喲。因為現在啊,有一個比這個規定更強的約定在。所以說,隻要這個約定不達成,我就不會從這裏離開……是吧,畫家先生。”


    小鼬這麽說著直直地看著我。雖說是習慣了啦,但這樣子被正麵看著還是有點緊張啊。這麽想著,我算是理解了。


    “這樣啊。因為當我的模特的約定還在啊。”


    “醬紫啊。直到你畫了這孩子,這位小鼬小姐就不會走啊。”


    忽然把頭湊過來的學姐冷不防地說出了我的話外音。


    “……麻煩不要突然插嘴。”


    “反過來說,在白塚畫下這孩子的時間點,就要與妖怪少女道別了。哼哼,嗬嗬,嘶咻——嘸。”


    這人不聽勸啊。還有,幫腔越來越奇怪了是我的錯覺嗎。這是哪裏方言啊,“嘶咻——嘸”什麽的。正在想該不該這麽吐槽時,學姐出其不意地轉向我這邊。那和平時不同的嚴肅的眼神讓人有點害怕。


    “我說啊,白塚真一?”


    “……有什麽事。”


    “你啊,現在能馬上就畫這孩子嗎?”


    “恕我拒絕。”


    就連煩惱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我瞬間就回答了。學姐的眉毛跳了一下。


    “哦呀呀,不是做不到,而是拒絕啊。”


    “嗯,雖然我也想馬上畫,但現在我的畫技完全是還差得遠,不過爾爾的程度。所以說——如果學姐說要免得麻煩一定要我畫小鼬的話——我,”


    “啊——,知道了知道了,用不著這麽激動。”


    啪啪,學姐拍了拍手,強行地中斷了我的話。


    “你的眼神很嚇人啊。真是的,所以說藝術家就這副德性。”


    真是讓人受不了,學姐這麽說著搖搖頭。但是我不想就此打住。


    “但是,就算被你這麽要求,我,”


    忽然,學姐的小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噗唔”


    “壞事想得太多了,你這家夥。總之先肩膀放鬆把氣喘勻了,還想接著說就從那邊開始——那麽,那邊的小鼬小姐。”


    “找我嗎?”


    “沒錯。雖然隻是我的推測。在昨天晚上,你是為了咬死這個素描笨蛋吸他的血,這麽一個目的才出現的。沒錯吧?”


    小鼬點了點頭。


    聽學姐這麽一說確實是這樣子相遇的啊,我想起來了。雖然今天的悠閑模式也很可愛啦,但昨晚的吸血版也別有一番魅力。說不定讓她吸一點血比較好。


    “那麽,現在怎麽樣?那衝動還有嗎?”


    對於學姐的提問,小鼬這回搖了搖頭。


    “果然啊。出現的目的就是繪畫的模特。那個吸血什麽的不吉利的設定被覆蓋了啊——那麽,最後的問題,你現在想馬上消失嗎?”


    “嗯——這應該,不想,吧……”


    稍微隔了一會兒,小鼬再一次搖搖頭這麽回答。


    “真的?用不著在意這個畫畫白癡啊?比如說啊你看,不習慣現世的空氣啊,那邊有什麽人在等著啊。”


    “不會。也沒有,那種事啦。”


    柔和但清楚的回答。覺得懷疑盯著她看的學姐也有點驚訝。


    但是,事情就是這樣……差不多,能把手從我臉上拿開了嗎。


    “首先,在沒有顯現的時候,我不在任何地方。所以在那一邊有什麽人在等著我什麽的,這種事本來就不可能有。”


    “誒,是這樣嗎?我還當設定是你們本來是在另一側的世界,隻能在被呼喚的時候才過來的呢。沒有顯現的時候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消失了?”


    “嗯。”


    “啊呀呀——又有新發現了。就算這樣子記憶也沒有斷絕真是厲害啊。”


    學姐左手放在額頭上思考著。平常都是右手的,要問為什麽今天學姐用左手,


    “嗚!”


    是因為右手現在用來捂住我的口鼻了!


    啊啊,憋不住氣了!我掰開學姐的手臂,大口地呼吸著。


    “噗哈!”


    “嗚哇!”


    “呀!”


    學姐倒退幾步,小鼬也驚訝得睜大眼睛。啊,氧氣真美味。


    “真是的,別嚇人呀少年。”


    學姐狠狠地瞪著我。雖然我想“這是我的台詞”嗆回去,但不巧喉嚨和肺正忙著吸進氧氣。所以說,


    “哈——”


    隻能恨恨地瞪著她。


    “沒關係嗎?”


    在幫我撫背的小鼬的溫柔更進一步地浸潤我的身心,讓我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話說回來,那個眼鏡女的同情心就連妖怪小姐都不如嗎。是惡鬼啊。


    “好了,剛剛被打岔了現在言歸正傳。”


    真的是鬼啊。在學姐看來,在這時候,近在眼前痛苦的下級生好像隨便怎麽樣都好。


    “你啊,總之先加入美術部吧。”


    聽了惡鬼這唐突的發言,


    “誒,”


    “什麽?”


    小鼬和我的聲音重合了。


    “啥呀,你們兩個一起挨槍子啦。”(鳩に豆鉄砲,指鴿子被槍打了,比喻驚訝到極點。)


    對我們的反應不大中意,學姐一下子翻臉了。雖然人長得小沒什麽魄力啦。還有,麻煩你不要隨便省略常用句。(學姐說的是“鳩鉄砲”)


    “聽好囉?像是那個不知道是見上入道還是伸上的東西說不定還會再出現。雖然剛才正好有知道對應方法的人在所以還好,但沒這麽碰巧卻出現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不管怎麽說妖怪可是寫作妖魅的怪異的妖怪,會出現什麽東西都不奇怪。兩位,至今為止可明白?”


    嗯,我們點點頭。


    “很好。然後,在這不現實的像是過去百鬼夜行一樣的狀況下,我認為小鼬的術和知識能派用場。至少,這孩子又不會突然開始襲擊無辜的人們,既然這樣當然是手牌比較多好囉?再說,在這個美術部,可是聚集了有著容易吸引妖怪體質的白塚,還有自負那方麵知識校內無出其右的我,作為待機的地方可是最適合的啦。怎麽樣,不對嗎?應該沒錯吧。”


    “哈啊。”


    “好。再說了,就算小鼬消失了,這間學校變成妖怪屋的進程不也停不下來嗎?話說,現在不也在一個勁兒地往外冒嘛。”


    “啊,嗯。事情是、這樣的……但是,隻是,”


    “隻是?”


    小鼬含糊了一下,帶著告白“我考試考了三十分”一樣的表情這麽說:


    “……我出來的時候,通向彼岸的通道有點撐大了,可能,”


    “誒?什麽意思?”


    “簡而言之,大家夥要出來變得容易了。這麽說成不?”


    “嗯。我想,以後比起現在之前,大家夥可能會更容易出現了。……非常地,抱歉。”


    “可你看啊,這又不是小鼬的錯。”


    “沒錯沒錯,你隻要不想‘說不定會出來——’不就不會出現了嗎?那麽,不對的就是你白塚了。去死,你這罪魁禍首!”


    學姐敲著我的肩膀。該死,唱的是這一出啊。


    “既然這麽說,那麽偷聽我和小鼬談話的學姐你不也有不對嗎。”


    “什麽——?事到如今還轉移責任?”


    “啥呀,你那一副‘我隻是毫無關係的路人甲’一樣的表情。”


    “本來就是啊。人家哪有錯。”


    “又自說自話了。”


    我和學姐在這樣子爭論的時候,冷不防地,


    “噗。”


    小鼬忽然笑出了聲。


    “那麽——也就是說,是那樣的。我們、大家,都有責任……是這樣,的吧。”


    啊,確實就是這樣,沒錯。我和學姐不禁沉默了,麵麵相覷了一下,發出了無力的笑聲。


    “嗯,正如您所言,不愧是無人可比的妖怪貂。”


    學姐這麽說著,就像是轉換氣氛一般的“啪”地雙手一拍。


    “小鼬,你是不是直到被這個笨蛋畫下來之前想消失也不能消失啊?”


    “……嗯。”


    “既然這樣,就體驗一下學生生活吧。挺有趣的喲?白塚,你也覺得這樣不錯吧?”


    “誒?啊,不是啦,這樣就能全麵達成我的願望了。”


    話鋒冷不丁地轉到我這邊來,害得我下意識地說出了心裏話。


    “你看,命運中的他都這麽說了。怎麽樣?在這裏速度決定吧!”


    “……嗯,那就,這樣吧。”


    小鼬並不怎麽意外的回答。這真的假的啊,我喉嚨裏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說實話,雖然在這種情形下就會老是忍不住想要畫小鼬,但這隻能靠意誌力做點什麽了。能好好加油嗎,我。要好好加油啊,我。


    不對,比起這些來。


    “那個,要成為部員的話,名字啊住址啊學號不是都需要的嗎?”


    “沒關係。貂不是有九種變化的嗎?這種程度的話應該能有點什麽辦法的,我是這麽確信的。”


    雖然在我看來我是問了個關鍵性問題,但學姐卻非常輕描淡寫地避開了問題。


    “嗯。雖然現在還沒定得那麽詳細。”


    接著小鼬也爽快地肯定了學姐的話。誒?是這樣的嗎?


    “你看吧。那麽我麽就來考慮小鼬的設定吧。先從名字和年級開始!”


    瞟了一眼呆住了的我,學姐心情很好地大叫道。


    就像是給這股勢頭潑冷水一般,忽然小鼬對我說:


    “……啊,在那之前,能不能,稍微麻煩下。”


    “誒?啊,請說。”


    “你的那種語氣,最好改改。”


    “誒。那個,我說了什麽你不中聽的話了嗎?”


    該不會是在提到妖怪啊惡魔的時候說了什麽多餘的話,觸犯到不能說出來的關鍵詞了?看著不禁語氣變得更加恭敬的我,小鼬露出了個有點困擾的笑容。


    “不是,不是那樣子的。那個,請啊、您啊,之類的……我很討厭。”


    “啊。”


    明白了。這就是說,


    “簡而言之,就是對敬語不中意?這麽看來,果然對於妖怪貂來說身份啊階級啊什麽的是沒有的?狐狸或者狸貓的話,相反明明是對身份高低很羅嗦的呢。”


    “……雖然搞不太明白。那個,哪邊地位高,哪邊地位低,像這樣子的區別,我很討厭。”


    雖然說得很含蓄,但小鼬這樣子斷言。


    嘛,理由雖然不太清楚,但既然都這麽說了我也可以放鬆點。


    “嗯,我明——不對,知道了。我提後會好好注意——不對,當心著不用敬語的。這樣就可以了?”


    向著別扭地問著小鼬的我,小鼬以溫暖的微笑回應。


    “嗯,謝謝你。”


    這毫不誇張可以說是今天最美麗的笑容啊,我打從心底這麽認為,就是這樣。


    於是,第二天放學後,學生會室。


    在我們拍成一排的注目下,一名女生把一張文件遞給了學生會長。熟練地接過了文件的學生會長瀏覽了一遍文件。


    “伊達,葛裏……?”


    大概是有點在意姓名欄裏的名字,我們的學生會長好像很訝異地皺起了眉毛。看到了這反應,和學生會長之間隔了一張桌子站著的入部希望者,有點不安地望著他。


    “嗯。我是一年d組的,伊達。有什麽,奇怪的嗎……?”


    “啊,抱歉。並不是文件上有什麽錯漏。也沒有內容空著,字也很漂亮,這份入部申請沒有問題。如果讓你擔心了我會道歉,非常對不起。”


    會長彎了彎腰。是不是應該再擺點派頭出來會比較好啊,我正這麽想著,他的臉卻突然


    轉向了我。


    “怎麽了白塚,我的臉上有沾到什麽東西了嗎。”


    “哪有啊,還是那緊巴巴眉毛和鼻子,還有銳利的小眼睛。討厭啦,會長今天還是頂了一張蛇一樣冷酷的臉呢!”


    “……我現在問的是白塚,沒有在問你,經島。”


    會長的眉毛翹得更高了,他的視線也夠銳利,在我看來說像蛇的話還真挺像的。還有說到這麽說別人的元凶,那位接受著那樣的視線卻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真是的——你還是這麽頑固呢。好了,這先不管,關於那邊那位加入美術部的事情你已經同意了嗎?難不成是接下來就會說‘同意了。但是有附加條件,首先就是你那年輕的肉體’之類的嗎,你這獨裁者!還來,把我們的自由還來!”


    “好猛啊,這人跑到哪裏去都是自說自話的啊。”


    在我身旁旁觀著事態發展的穗村小聲佩服著。無聲同意。


    這時,驚呆了的學生會長好不容易壓抑住了怒火,慢慢開了口。


    “我說啊,同不同意什麽的,首先我就沒那種權限。學生會說到底隻會接受文件並且記錄而已。課外時間該如何使用,那都是各人自己看著辦的,沒有人能夠指手畫腳的。剛才那個,隻是因為看到了不太熟的名字,我的手稍微頓了一下而已。如果讓你有多餘的擔心了我很抱歉,那個——”


    “伊達。伊達葛裏。”


    “沒錯沒錯,是伊達君。抱歉,這麽多次都沒記住。”


    還是一張沒怎麽理解的臉,會長拉開了辦公桌抽屜,把入部申請書放了進去。馬上就有人趨身上前拍他肩膀,當然那人是學姐。


    “怎麽啦——會長大人。全校學生的名字都沒全部記牢嗎?”


    “非、非常沒麵子。就如你說的。”


    “給我好好記住呀。叫伊達,伊?達,絕對不是讀作什麽‘itachi’的喲?”(譯者:伊達二字分開來讀分別為“i”和“tachi”,連起來就是小鼬的“イタチ”,但兩字連起來當作一個詞或是一個姓的時候讀作“da?te”,就是“だて”。)


    聽了學姐的話,我忍不住和伊達同學交換了一下視線,接著微微有點笑噴出來。


    順便說句,雖然事到如今也好像不需要說明了就是了。


    “伊達葛裏”這個名字,是我們三人花了昨天放學後的時間琢磨出來的(順勢就這麽定了,也可以這麽說),就是小鼬的假名。


    姓氏是從“小鼬”這個單詞的發音生出來的“伊達”。這是為了我和學姐老是稱呼她的“小鼬”就當作是昵稱繼續沿用,這條陰濕的計劃也包含在裏麵。


    但是,名的“葛裏”,要決定是這個卻花了意外很長的時間。


    剛開始,因為學姐主張“在妖怪界妖怪貂又被稱作天(テン)”這條理由而定名為“天子”,但這因為小鼬的猛烈反對而被否決了。聽本人說是因為“這名字像狐狸一樣的不喜歡”。雖然學姐也說著“原來如此,發音和‘天狐’一樣呢。也是啊,狐狸和貂不對盤”表示理解,但關於這塊我不大清楚。不過啦,我也覺得這名字起的品位也不怎麽樣,被否決掉的時候還覺得有點高興。


    在那之後,經過了無序的迂回曲折之後,當我們求助於我放在美術是裏的動物寫真集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根據時間的情況與本人的意見,我們毫無保留地拜借了書中介紹的名為貂熊的動物的名字。“貂科最強的獸”這條說明文,好像是小鼬加上去的。(葛裏=くずり=貂熊,體長80厘米,體毛黑褐色,分布於歐洲及北美北部森林,性情凶暴,主食齧齒類和鳥類等。)


    那麽,廢話少說。


    經島學姐的纏人攻擊雖然還在繼續,但差不多會長也覺得麻煩了,強行把話題引入了尾聲。嗯,這樣做很聰明。


    “這份入部申請書我確實收到了。好了,事情也都辦完了。回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哎呀,不用這麽著急。其實啊,還有件事情,那就是,”


    但是,也不管會長這麽露骨地在趕人走了,經島學姐找了張空椅子坐了下來。


    “你可真冷淡呢——不管怎麽說我們也是兒時玩伴,去年在一年e組的時候還是鄰桌共同學習的關係啊——給我泡杯茶又不會怎麽樣對吧?”


    學生會長用惡鬼般的眼神怒視著奸笑著的學姐。但是這樣就屈服了就不是經島學姐了,或者說這個人就是越是被刻薄對待就越是興奮。


    “啊,還是說,該不會因為年紀輕輕二年級就坐上了學生會長的寶座之後就變心了呢——?是啊,就是這樣。一旦獲得了權力,以前的女人就隻能是累贅了,這就是所謂男人的生物啊。但是隻有你——我相信隻有你是不一樣的。”


    “……我說啊,什麽年紀輕輕啊,我們學校學生會的主體從很久以前起就是二年級的了。”


    “啊呀是這樣的啊。什麽時候?何曆何年何月何日?”


    “不知道!至少我和你入學之前開始是確定的。”


    會長回答時眉毛一跳一跳的,看起來怒槽快要滿了。啊啊,真的非常對不起,把這麽奇怪的家夥帶來了非常對不起。我在心中向會長道歉時,


    “呐。”


    覺得很有趣而觀察著事態發展的小鼬,不伊達同學回過頭問我。


    “嗯?什麽事?”


    “禦崎和學生會長,原來認識?”


    “禦崎?”


    我一時之間在想那是誰,後來用消除法確定了。是在說美術部的妖怪笨蛋,經島禦崎學姐啊。


    “啊,伊達同學,你不知道啊。”


    旁觀著事態發展的穗村同學插嘴了。這方麵的傳聞他比較熟悉。


    “拜托說明了幽靈部員。”


    “包在我身上。你看啊,上個月……已經不是上個月了,總之就是一個多月前學生會選舉的時候,那邊那位會長靠‘四個人就能成立社團’這條在小公約上獲得了壓倒性勝利。然後,在暗中支持選舉活動的人,就是那邊那個穿運動服戴眼鏡的。如果不是軍師?經島在弱小的社團之中周到地打下基礎的話,現政權就無法成立了。就是這樣。”


    “嗬,好厲害啊,禦崎。”


    小鼬不是伊達同學老實地表示佩服——唉,太麻煩了還是稱呼小鼬吧,在心中決定——我又附和。


    “算是吧,不過與她為敵會很恐怖那是肯定的。”


    “該說是恐怖還是麻煩呢。話說啊伊達同學,明明不是轉校生,這些傳言都不怎麽知道還能混到現在啊。”


    “嗯。因為我對這種傳言,至今為止,都不太,有興趣……”


    穗村的吐槽意外地很犀利。但是,小鼬也輕鬆地化解了。從這麽自然的對話看來,小鼬已經飄來那個地融入學校了啊,我現在更加佩服了。


    沒錯,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伎倆,但好像“伊達葛裏”這名學生,從老早之前就已經在這所學校裏了一樣。


    “果然不是人類幹得出來的。”


    就在我不禁說出來的時候。


    “啪啦啪啪——”,有點腦殘的旋律在學生會室中響起。雖然小鼬有點給嚇著了,但因為這是我聽慣了的旋律,我就狠狠瞪著犯人。這種想法學生會長好像也有,他像是蛇一樣的眼神捕捉到了穗村。


    “喂,一年a組,穗村誠二,校內用手機是,”


    “了解了解——,知道了啦,要關機或者調成靜音模式對不。”


    “知道為什麽不好好遵守?遵守規則或者禮節,對於共同生活,”


    “抱歉會長,打工時間到了,要說教請另找時間……好像不可能吧。那邊的白塚會帶我挨訓的。拜囉!”


    “喂,別把別人卷進來!”


    “抱歉啦吾友。再見啦伊達同學,美術室再見!雖然我不得不隻會一周一次出現但可別忘了我喲!”


    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樣子,穗村隻和小鼬道了別,還說著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雖然像這樣做,但在開門的時候。


    “呀!”


    “哦呀!”


    那勢頭被瞬間止住了。總之,他碰巧和正好走進學生會室的學生撞著了。


    “啊呀穗村君,你怎麽啦,這麽著急。”


    那身高挺高的女生完全沒有受驚,甚至還挺沉穩地問,長發飄飄的。


    “啊啊,這位不就是學生會副會長兼新聞部的新井學姐嗎,您還是如此帥氣以及美麗動人啊個頭啊!杯具了要來不及啦!”


    草草完成了說明性過強的招呼,穗村抓著手機一陣風似的沒影了。加油吧友人。


    這時,就像是替大家說出了心裏話一樣,小鼬嘀咕著:


    “真是個大忙人呢。”


    “確實。總是在跑呢,那個人。”


    這樣子附和了小鼬的學生會副會長兼新聞部的新井學姐側了側頭。


    “那麽,你是哪位?哪裏的新部員?”


    小鼬點點頭。


    “這樣啊。初次見麵,我是二年c組的新井輝。剛才已經有親切的人說明過了,我兼任了學生會副會長和新聞部。以後多關照囉。”


    “多多關照,輝,我是,伊達——”


    “一年d組,伊達葛裏,可是我們美術部兼怪異文化研究團的新銳喲!”


    小鼬剛開始自我介紹就橫插一腳的不用說就是學姐了。雖然她那對誰都旁若無人的性格已經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有一點實在不能聽過就算。


    “學姐,請不要若無其事地就把別人社團的名字改掉。”


    “新井,你來的是不是有點晚。”


    啊啊,果然被無視了啊。小鼬和學生會長同情的眼神讓我的心有點痛。


    “人家等你等得都快不耐煩了耶。這蛇男又悶騷又沒勁——”


    “你不也知道的嗎,會長悶騷已經是登峰造極了花一輩子都治不好了。”


    新井學姐把掛在肩上的書包放在了桌子上,用一臉快活的微笑回應學姐的惡態。這怎麽回事,副會長看起來比會長器量還大。


    忽然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要畫這個人的話筆直的站姿不錯啊。順便說句會長就是要和桌子配套,或者就是畫頭像,那不高興的表情是必不可少的,嗯。


    新井學姐坐在了放著“副會長”牌子的桌前,歪著頭。經島學姐“滋溜”一下轉到了她的正麵。


    “沒錯。那是隻能拜托校內的情報通,在各個社團人望深厚的你的事情。”


    在說什麽啊。我和小鼬傻站在學生會長席前麵麵相覷。在停頓了一下後,學姐又繼續說下去。


    “如果有什麽奇怪的傳言,或者有什麽流言,總——而言之,學校裏有什麽怪談性質的傳說就告訴美術部please。”


    “這種程度的話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怎麽了,下回的研究主題是學校怪談?”


    新井學姐一副沒放在心上的樣子。但是,聽到學姐這麽說的我和小鼬卻,


    “啊。”


    “原來如此。”


    非——常——非——常地,理解了。


    沒錯,想要對學校的鬼屋化做點什麽的話,重要的就是早發現早治療。


    但是,對於基本上就隻是宅在美術室裏的我們來說,本身搜集情報的手段就很匱乏。在這一點上,從學校中的傳說到各個俱樂部的內部情況完全把握……也不可能啦,但至少把握了九成的新井學姐,就是無上的情報來源。而且人品也沒得挑。


    “學姐,意外地有考慮過呢。”


    “我也是,有點佩服了。還當她是隻考慮自己的人呢,對不起。”


    被兩名後輩讚揚的學姐,


    “那又怎麽樣?這可都是你們自說自話給我貼的標簽,我想搜集這些傳言說不定隻是想瞎起哄喲?”


    用一如往常的無畏笑容反擊之後,學姐再次直麵新井學姐。


    “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有些什麽嗎?”


    “到底什麽是‘事情就是這樣啊’。在拜托別人幫忙的時候,至少要給出好理解易消化的說明吧,”


    完全被晾在一邊的會長雖然又要開始說教了,


    “嗯——話說,你想要的是哪種類型的材料?”


    “不愧是副會長,理解得這麽快幫大忙了!”


    被漂亮地無視了。學姐先不說了新井學姐也是個挺冷酷的人啊。別在意啊會長。


    在我這麽想著的時候,二年級女生組合的對話已經在進行中了。


    “是啊,比如說……半身鮮血淋漓的女人抱著嬰兒逼近啊,馬的頭晃蕩著靠過來之類的。”


    “……那種的,暫時沒有吧。”


    新井學姐苦笑了。嘛,心情我可以理解。


    “燃燒著的車輪碾死了女學生啊,長了牙齒的碎木板把誰咬死了吃掉之類的呢?”


    “才沒有呢。話說,那已經不是怪談是事件了好伐。”


    這倒也是。……話雖這麽說,但哪種東西會出來嗎,從今往後。


    “那、那麽,會一直變大下去的人影,之類的呢?”


    小鼬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問。


    “那個——那種也沒聽說過。”


    “是、這樣嗎?”


    懷著好像有點安心,又好像有點不滿的複雜心境,小鼬退下了。果然是想雪恥啊。


    然而,就像是被這股不甘心傳染了一樣,新井學姐很抱歉似的加了一句。


    “對不起啊,真是。嗯——要說是我知道的怪談的話,也就隻有這種程度的了。傍晚時分,從化學室前通過的話,”


    當這個具體的關鍵詞出現時,


    “化學室,在那裏。”


    “出現了?或者說出現過了?”


    美術部的女生們眼睛都綠了。


    “——禦崎。”


    “了解。”


    接著,兩人飛速地用眼神交流。


    “這次,不會輸了。”


    “就要這股幹勁!那就快去吧小鼬!你最後一擊的時候我可要好好觀察記錄!”


    被“喀啦喀啦”拉開的房門,在走廊上飛奔而去的兩人的腳步聲。


    還有被留在學生會室裏的我。


    “……都走了呢。”


    “哎呀呀是這樣的呢。”


    我懷著滿腔愁悶,隻能和新井學姐聊天解悶。


    “白塚君你不去沒關係嗎?”


    “雖然我很想去,但我想想應該把剛才的話聽完比較好啊。”


    既然是我們發問的,人家話說到一半就丟下來不管也太那啥了。況且,如果能夠預先知道出現的東西是什麽的話,就不會被搶占先機了。


    說實話,昨天那樣的突然襲擊還是盡量避免。


    “真有禮貌呢——但是啊,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話喲?其實啊,路過化學室門前的時候,隻是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呷啦呷啦’啊,‘呷啦呷啦’一樣的。”


    “哈啊……嗯,咦,就隻有這樣?”


    都說是怪談了,我還期待有點什麽具體點的損害出現呢——不是啦期待的話就糟啦。是預測,是想要預測啊。但是,新井學姐察覺到了我的想法,回以一個苦笑。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啊?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我會收集幾個的,麻煩你就這麽和你們老板說。你也去看看吧,別讓女生等太久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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