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略。諸位好嗎,我是白塚真一。時光飛逝今年已經進入七月份了,夏日炎炎啊以下略。


    我一邊在腦子裏寫著不會寄出去的信,以便一如往常地走向美術室。你看,換季的時候不是總讓人想寫封信什麽的嗎。


    “啊——?今天還去社團活動?你這家夥最近不合群啊!”


    “可是啊,因為夏季大會也要到了。啊,白塚君,你也說點什麽呀。”


    “我們美術部不知道所以pass。”


    “切——”


    放學後的走廊上,今天也非常熱鬧。因為腳步聲和說話聲混雜在一起,偶爾響起的“啪嗒啪嗒”好像是敲擊榻榻米發出的聲音,也沒有什麽人聽見。雖然好像偶爾也有人會注意到,但環視四周也找不到發聲源,都隻會當自己聽錯了撓撓頭離開了。


    嗯,一如既往的景象。


    “喲——白塚,今天也去妖怪研究部?”


    忽然有人勾肩搭背。


    “我們是美術部,還有你看起來今天去打工。”


    知道了這家夥是穗村,我不回頭就回應了他。


    “bingo。啊,在那之前說不定會繞到職員室去一趟。那傳說中的新人女教師,機會難得想不想親眼看看去?”


    “祝你武運昌隆。”


    “你也夠堅忍的嘛——拜囉,代我向學姐和伊達同學,主要是伊達同學問好啊。”


    “了解。”


    我與走向樓梯口的穗村告別,走下了通向特別教室樓的樓梯。


    哦。我在下麵的樓梯拐角處,發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看過去啦。”


    我反射性地小聲嘀咕,那個人影就輕飄飄地消失了。很好,那個妖怪複活要花一周時間,這樣的話至少本周應該不會發生在樓梯上的暈倒時間了。我這樣想著走下樓梯,接著走進了美術室所在的特別教室樓。


    忽然,眼前有什麽東西落下來。


    “好了好了,每天辛苦了。”


    我隨便歪歪脖子,避開了掛下來的那個。


    “不過啊,為什麽銅水壺會掉下來啊。”


    聽學姐說,這好像也是有記載的妖怪。走在路上時突然眼前有一個銅水壺一下子滑下來的,這樣的妖怪現象,名字也是“水壺滑”,夠隨便的。不過的確,雖然剛剛碰上的時候因為出乎意料所以被驚到了,但是這樣子每天都來的話實在是厭煩了。不過,這比起會落下來傷人的東西倒是好很多了啦。


    在想著這些的時候,我到達了美術室。


    “進來囉——”


    隨著我沒什麽幹勁地這麽宣告,轉動不太靈活的門打開了,


    “好的,請進。”


    利落的美聲迎接了我。


    “啊,是小鼬啊,來得真早。”


    “我也才,剛到而已。”


    伊達葛裏也就是小鼬,露出了一個輕輕的微笑。


    她那沐浴的夏日陽光下準備著畫架的身影,還是充滿著不見一絲浪費的完全的美麗,而我當然為之驚歎。


    “真一?”


    “啊,抱歉,不小心看得入迷了。”


    “……”


    小鼬“嘭”的一下臉紅了。看到她明顯移開視線的樣子,我老實地反省了。


    “抱歉,我不小心把心裏話給,”


    “……不用道歉了。這樣子,反而會,更不好意思的。”


    我和這位妖怪小姐相遇(還有入部騷動)已經過了幾周。剛開始有點抵抗的平輩論交,現在也已經習慣了。還有抑製住“好想畫這個人啊!”的衝動也……算是,習慣了。嗯,應該是的。別輸啊我。


    “今天,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畳扣啊‘看過去啦’啊水壺滑的。雖然在化學室門口有聽到呷啦呷啦的聲音啦,但也就這種程度了。小鼬那邊呢?”


    我放下書包這麽問著。小鼬有點自豪地這麽說:


    “我在調理室,看到了有點奇怪的東西。”


    “這樣啊——最近明明都沒什麽新來的呢。什麽樣子的?看起來危險嗎?”


    完全不危險,小鼬擺擺手。她的聲音好像打心底裏高興,表情也美麗綻放。嗯,非常地可愛呀。


    “是圓圓的,小小的,小豬。一邊噗噗叫著,一邊在慌慌張張地打轉。也沒感覺到有惡意,我認為不消滅它也沒關係,又這麽可愛。”


    “嗬——話說小姐啊,那隻豬有沒有兩隻耳朵啊。”


    在這時第三者的聲音唐突地插了進來。


    “誒?聽你這麽說,好像,有一邊耳朵沒有呢。禦崎,下午好。”


    接著,小鼬不但有好好回答那個旁若無人的家夥問題,還打了招呼。真的是個好孩子啊。


    “學姐,能不能麻煩你不要這樣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啊。”


    “我嚴正拒絕。”


    “也是啊。那麽,那隻豬是什麽?”


    “雖然不能斷定,但應該是單耳豬吧。不過,雖然說這和原來的傳承地區沒多大關係,衝繩妖怪會來這裏還是出乎意料啊。看來這樣下去會順利地國際化了。燃起來了啊。”


    “麻煩不要在那裏隨隨便便心情激動。”


    “我嚴正拒絕……咦?這句話怎麽好像說過了?”


    “是啊。那麽那個單什麽的,有什麽危害嗎?”


    聽我這麽問,穿運動服的妖怪博士一臉無所謂地這麽回答:


    “啊——有啊。好像是,被它從胯下鑽過去就會沒命什麽的。”


    什麽的。


    “會沒命,喂!這個可以無視嗎。我們也就算了,看不見的人一不留神就會,”


    “啊,關於這點,我想應該沒太大關係。因為它挺大的嘛。好像是……這麽大。”


    這麽說著,小鼬用手比劃了一個直徑六十公分的球。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


    “也就是說隻要不是邁開大步走路不留神被它鑽過去了,就沒什麽問題了對吧。”


    “那麽,今天的結論就是‘不能在調理室大步走路’。白塚,你的收獲是……算了,看著表情就知道了,新麵孔沒有?”


    我點點頭,學姐大大地歎了口氣。


    “總覺得——不給力啊——”


    學姐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明明小鼬都來了這麽久,出現的全都是些小妖怪。我還預想會有更加非日常的讓人小鹿亂撞心跳加速暴力的展開呢,讓人無聊到脫力也要有個限度啊。噗——人家想cooling-off了。”(cooling-off,消費者在經營者的經營場所以外的地方簽訂消費合同,在一定期間內可以免付違約金解除合同的製度。)


    “……不是啊,我認為天下無事比較好。”


    “嗯。就是,這樣。”


    “好好好,你們真偉大。但是,這真是心裏話?小姐,難道你心裏頭沒有期待什麽被吸引過來的妖怪力全開的大家夥?這樣就滿足了?”


    被我們兩個同時反駁了心裏不爽,學姐雖然讓人討厭又纏人地反擊,但小鼬苦笑了一下就一筆帶過了。


    “這種想法,應該,沒有吧。因為每天的上課也好,在這裏的時間也好,都十分有趣了。隻是……能夠溝通的妖怪,也出來露露麵,之類的,偶爾會想想。”


    我們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啊啊,這位和我們在本質上就完全不是同一級別的存在啊,好像我們再次被告知了這一點的感覺。


    “嗯嗯——這說不定有點難啊。”


    學姐豪邁地苦笑道,把這微妙的氛圍趕走了。


    “目前出現的幾乎全部隻是沒有實體的人畜無害的小家夥。能


    夠溝通——也就是說就連某種高度的意誌和人格也完備的大家夥,隻要是沒什麽機緣就出現不了吧。”


    “機緣,比如說?”


    “這種事情我不知道喵——如果能夠準確地看穿妖怪的發生條件的話,我現在就應該拿了諾貝爾先生的遺產安穩度日順便去宇宙旅旅遊了。”


    這麽說著,學姐從書包裏拿出了愛用的筆記本電腦,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也就是說,沒辦法約定時間地點等候會見那種超常的亮點事件的我,隻能進行些土氣的研究了。好了,散了散了別圍觀了。”


    “是是,那麽小鼬,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嗯。”


    就這樣美術部的活動開始了,樸素而又安靜的時間漸漸流過。


    哢哩哢哩、唰啦唰啦、嗒嗒、嘩啦嘩啦。


    我鉛筆的聲音,小鼬畫筆的聲音(在畫什麽至今成迷),或者是學姐敲鍵盤或是翻書的聲音,輕輕地響著。這種靜謐的氛圍,倒也不怎麽討厭。


    不過,這種時間往往不能長久保持。因為不會過多久,就會有某人(主要就是那個人)想到了什麽似的開口。


    “我說啊——你們聽說了嗎?”


    你看,今天第一個熬不住的還是學姐。


    “聽說什麽啊。”


    嘛,應聲的我也沒資格說別人。我視線不離速寫本,隨聲附和。


    “新任美女老師的傳言。就是給休產假的小紀伊頂班的那個。”


    “啊啊,我聽說過。話說啊,今天碰到個男的說的話題都是這個。”


    “你們是健全的男孩子嘛。咱班那幫子男生可都是一個個像吃興奮劑了一樣,可愛啊可歎啊地亂嚎。”


    大概是想起了那幅光景,學姐“嗚誒——”地歎了口氣。


    “在他們投票新老師穿工裝褲還是裙子合適的時候,姐啊,都要忍不住哭出來了啊。”


    學姐受不了似的搖搖頭。該不會是很沒出息的場麵吧。


    ……其實這個投票全校男生都參加了,我也參加了短信互動,但我想這個事實還是不要挑明了比較好。再說,我也不能說出來熱愛躍動感與機能美的我毅然決然地投了工裝褲一票。緊身裙什麽的去死去死。“那個的話,我也有聽說過耶。是那麽漂亮的人嗎?”


    小鼬加入了對話。不過,她的視線還是朝著畫圖板,好像對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一樣。


    “嗯——算是吧,如果問一百個人她漂不漂亮回答漂亮的有一百零五人,差不多到這地步吧。說是說不大清楚啦,這種的。要看照片嗎?”


    學姐轉了一百八十度,從書包裏掏出了pda。


    “嗯——應該是在這附近……啊,找到了找到了。給,請看。”


    小鼬興致勃勃地湊上來看。既然機會難得我也過去瞅一眼吧。那個老師的照片之前投票時回複短信裏有,倒也不是看不到幾次的美人。不如說我其實是對小鼬的反應感興趣。


    所以說,我在小鼬背後望向液晶屏幕的時候,


    “……?”


    我注意到眼前瘦弱的肩膀,正在散發著非同尋常的氣息。也許是心理作用吧,好像空氣都在劈啪劈啪作響。就像是空氣中有靜電一樣的感覺。


    “那個,小鼬啊,你這是怎麽了?”


    沒有回應。我有不祥的預感。一滴冷汗從我背上滑落。


    這時,遲了一步發現氣氛不對的學姐,強打精神用開朗的聲音問:


    “怎——麽了啊?一臉像是發現一直在尋找的親生哥哥就是殺害父母的凶手一樣的表情?”


    聽到了這不負責任的詢問,小鼬才終於抬起了頭。


    “父母的仇?……比那個,更糟。”


    伴隨著無比可怕的目光,她這麽說,


    “這家夥,是狐狸。”


    “注意——,正因為這樣,我們來到了職員室外麵。這些窗邊植物下的陰影,不但從外麵還是裏麵都難以發現,而且很方便觀察室內情況,真是理想的潛伏地點啊——”


    “你這是在和誰說話啊,喂。”


    “有什麽關係啊,在改變場景的時候這可是潛規則的啊。不然的話,理解起來不會很麻煩嗎。”


    “你需要的是誰的理解啊!”


    忽然小鼬回過頭,瞪了我們一眼。


    “兩位,太吵了,會被發現的。”


    “非常抱歉。”


    我和學姐不好意思地道了歉。雖然平時是個舉止柔和的小姑娘,但現在卻非常嚇人。


    “再有下一次就定身。”


    咿。這台詞更嚇人了。丟下了嚇得渾身發抖的我們不管,小鼬又回到了監視者模式。雖然她漂亮地隱藏起了氣息,但那股驚人的殺氣卻向著四麵發散。這麽做就結果而言不就是正負相抵嗎。雖然我這麽想,但是太害怕了沒敢說出來。


    這時,學姐小聲地說:


    “小鼬會這麽全力以赴的還真是少見啊。”


    “……不過,該不會是這麽危險的對手吧。”


    我不觸怒妖怪大人地小聲應對。


    “危險啊。不如說,狐狸什麽的最討厭最討厭了!這種感覺比較強烈啊。”


    “這倒是。不過,鼬和狐狸關係不好嗎?”


    “這倒沒怎麽聽說過啊。不過有狐狸和水獺吵架的傳說,該不會是有什麽關聯吧。你怎麽想?”


    “就算你問我也……話說啊,小鼬意外地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呢。”


    “啊,我也這麽想。”


    沒錯。剛看到傳言中那名老師的照片,小鼬就迅速采取了行動。我攔住了想要馬上衝去職員室的她,問她想去幹什麽,得到的回答是簡潔明了而又慘無人道的兩個字回答。


    犀利的“燒了。”


    不行啊,這麽做也實在太快了,兩名人類費盡唇舌地說服她,終於在“我們先要掌握住證據。如果她真的幹壞事的話,到時候再考慮對策也不遲”這條底線上妥協了,累啊。


    所幸,小鼬曰“隻要看本人一眼,她的正體和力量性質就基本上知道了。”(因為這個人本就不會說謊,所以這點還是可以信任的),我們現在就在職員室外麵的窗下隱蔽著,等待狐狸老師(暫名)的登場。明明是在社團活動時間啊。


    “……這是哪門子的美術部啊。”


    我忍不住自言自語。


    “真一,安靜。”


    “是。”


    然後,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鍾。


    目標,至今沒有出現。


    就在我對這個姿勢還有這個狀態快要厭煩的時候。


    “啊呀,這不是美術部嘛。在這裏幹什麽呢?”


    非常開朗的突然襲擊襲向了我們。


    “誰!”


    小鼬發揮出了無比的警覺性,光速般地做出了反應,這股壓迫感好像她就要吐火了似的。


    “啊,是輝啊。”


    確認了出聲的人之後,那股壓迫感忽然消失了。


    “嗯。現在的我是新聞部的新井輝。下午好。”


    呀,新井學姐舉起了一隻手打招呼。因為實在不能無視她,我也就稍微小聲回應。


    “下午好,是在新聞部的取材嗎?”


    “沒錯。今年的肚皮舞協會很厲害,我被務必拜托看看去。”


    新井學姐稍微舉了舉右手上的數碼相機。


    “……不過,你麽這到底是在幹什麽?新興的藝術活動嗎?”


    新井學姐用覺得很可疑的視線低頭望著躲在植物陰影裏的我們。


    “呃——真要說的話,”


    大概是被這曖昧的態度吊起了好奇心,新井學姐更是


    凝視著我們。嘛,心情可以理解。就在我含糊其辭的時候,冷不防學姐“嗯——”的聲音一聲挺起腰站了起來。啊啊,這麽說的話。


    “禦崎?”


    不出所料,小鼬狠狠瞪著她學姐也不管。


    “可是啊——目標怎麽都不來嘛。”


    學姐這麽說著,見新井學姐一個勁兒地靠了過來,就坦率地問:


    “打擾一下,對於傳言敏感的傳說中的新聞部同學,忽然傳開的傳說中的美女教師,你可知道?”


    “關於這個我有嚴守秘密的義務。”


    哼哼——學姐挺起了(小小的)胸。和往常一樣笑著應答的新井學姐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小鼬也有點無奈地苦笑著,既然原本緊繃的氣氛都不見了,我也從潛伏地點爬了出來加入了對話。


    “好像姓是稻葉吧,那個老師。”


    “你不知道嗎?全名是稻葉前。”


    “saki?”(さき)


    不知道是引起了興趣還是厭倦潛伏了,小鼬也站了起來。


    “沒錯,寫作‘前’,讀作‘saki’,這讀法也挺稀奇的。是個某外語大學出身的二十五歲獨身專業是英國文學有去英國留學經曆才貌雙全儀態端莊模特兒體型的大姐姐,照片圖像瞬間就在男生之間傳播開來。順便說句,畫像流通同時舉行的投票是短裙派獲得壓倒性勝利。”


    ……嗯,新聞部的情報意外地詳細啊。


    “真的好詳細啊。”


    “嗯,好厲害。”


    “倒也不是這樣啊?啊,我的情報就隻有這些了。我認為還想知道更詳細的直接去問本人比較好。”


    這麽說著,新井學姐隨意地指著我們背後,,也就是職員室的窗戶。


    誒,這麽說該不會是。


    要回頭的瞬間,我的腦袋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前壓。


    我的埋衝進了草叢裏,臉非常地疼。


    “趴下!”


    這樣子的話言語和行動反了,小鼬。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好好加油吧。”


    新井有點不解地離開了。嘛,這行動也夠不明所以的。這麽想著我偷偷抬起頭,瞄著職員室裏麵。啊,她確實來了。


    比想象中還要高哪,這是第一印象。穿的是工裝褲呢,這是第二印象。剛開始隻能看見她紮起來的頭發,在誰叫她轉過頭的時候,我瞥見了她的側臉。


    這時,和我一樣臉被埋進草叢裏的學姐急忙抬起頭來問:


    “咳噗!那麽,看起來怎麽樣啊小白?”


    “嗯——,雖然看起來是個漂亮的人——但沒覺得有多想畫她。”


    “哈啊?”


    “所以說啦,雖然一眼看上去很保守,但因為塗脂抹粉地很厲害,缺乏整體性的智慧之美。雖然說不定可以去當濃墨重彩的油畫的模特,但照以‘簡約就是美’為信條的我看……咦,學姐?你拿像是看見了可憐孩子的眼神看著我啊。”


    “好好,說起來你也就是這種角色了。嘛,在我看來就隻不過是人科人種……小鼬看來怎麽樣?”


    學姐這麽問,小鼬無言地點點頭。


    “……真的?”


    “嗯。雖然,變化得很完美……但是力量太強了,還是沒想隱瞞……本性露出來了。是狐狸,那人。”


    這麽說著小鼬伸直了右手,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合上了張開的手掌……


    “啊,等下!”


    “嗯,幹嗎阻止我,真一。”


    小鼬凶凶地瞪著抓住她手腕的我。雖然我有點害怕(但其實“啊啊好漂亮啊”的想法比較強),但總算是回答了她。


    “一上來就燒了她是禁止的。”


    “沒關係,完全不會燒到房間的。”


    啊,剛剛那真的是發動火焰攻擊的姿勢啊。之前記住了實在幫大忙了。


    就在我這麽想著,兩個人互相瞪著的時候,學姐拍了拍我們的肩膀。


    “好了啊兩位冷靜點。我還還是先看看情況怎麽樣?”


    “看情況?”


    “沒錯。就算那個老師真的是狐狸,她也還什麽事都沒做。如果出現危害了,那個時候再行動也不遲。可以吧。嗯,很好。”


    學姐就一個人自說自話地得出結論,從潛伏處鑽出去站了起來,走上了回美術室的路。


    “但是禦崎,怎麽能把那個就這麽放著不管。”


    為了阻止學姐,小鼬追了上去。不過啊,稻葉老師被說得很不堪呢。


    “啊呀,我也知道你很擔心——,但是狐狸充其量隻不過是惡作劇的妖怪,就算出現什麽危害,最多也就是吃吃馬糞、還有傻冒的精氣被吸幹之類的程度哦?就算發生了什麽再處理也足夠,來得及來得及。”


    “嗯——……這麽說來……倒也說不定是這樣。”


    小鼬意外很簡單就同意了。接下來,誰更有魄力誰就贏了。


    “好,既然決定了那就回美術室待機去!喂白塚,你也來。”


    “既然都這麽說了我也走吧。”


    追在意氣風發地前進著的學姐後麵,我也走了。雖然搞不大清楚,但免於大白天在職員室裏發生人體自燃現象真是萬幸。如果學姐的話是對的,那麽好像也不會出現死人的情況。


    ……不過啦,被吸幹之類的話,作為一個男性來說還是有點在意啦。


    “不過,不要緊吧。”


    話雖如此,被說動的小鼬還並沒有完全被說服,她一步三回頭地猶猶豫豫地走著。


    “你還是很在意?”


    “嗯。禦崎的話,說的也有道理……但因為那隻狐狸,比我想的,力的量還要多……有點,擔心。”


    嗯——小鼬眉頭緊鎖。


    “力的量?也就是像是妖力啊mp啊之類的?話說,這種東西怎麽計量啊。”


    在前麵走著的學姐也加入了對話。


    “誒,要問怎麽樣……說是這麽說。感覺、吧。……毛色啊,尾巴的數量啊,大小啊,氣場啊之類的。”


    “挺粗略的啊——不會出來像妖力幾千幾百麥特之類的數值啊,遺憾。”


    學姐有點不高興地糾結著。又不是什麽遊戲,我在心裏吐槽。還有,麥特是哪裏的單位啊。


    “詳細到那種地步的數值,我不知道。但是,那隻狐狸的力量大小,我很清楚。”


    “啊,這樣的啊。”


    對著無心的回應,小鼬斬釘截鐵地回答了。


    “嗯。有九條尾巴。”


    就在這時,突然,走在前麵的學姐停下了腳步。


    “你說什麽。”


    “……禦崎?”


    “學姐?”


    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聲音。轉向我們的學姐的臉色,已經變成了青白色了。


    “這樣的話,就糟糕了。”


    “也就是說。”


    換了個地方到了美術室。


    “現在,我們需要你的力量。”


    不知道在學著誰的學姐說著話的對象是,


    “哈啊。”


    是一個筆直地站著,眼神在訴說著“到底為什麽我會在美術室裏被美術部的人圍起來啊”的身穿袴的少年。身高比我矮點大概一百五十公分。雖然他態度有點畏畏縮縮的看起來更加年幼了,但從他袖子裏露出的前臂很結實,飄散著那種有秘密鍛煉的氣息。


    “真是靠不住的回答呢——”


    “……非常抱歉。”


    “又沒做錯事用不著道歉。我說啊白塚,這孩子真的沒問題嗎?”


    愁眉苦臉的學姐問我。


    “我想弓的技巧應該沒有問題。他可


    是我部長推薦的。呃——貴姓?”


    “藤方。”


    “沒錯沒錯,藤方君。雖然隻是一年級但水平也好練習態度也好都是部裏頂尖的。說實話,在像我們學校這弱小的弓道部來說真是屈才。”


    我引用了大塊頭的弓道部長豪邁又有點自嘲意味的介紹後,藤方君毫不留情地否定了。


    “不,隻是因為從以前開始一直在練,我想是沒有什麽才能的,真的。”


    “但是,能夠一直堅持下來,我看也是一種才能啊。”


    柔聲安慰的,是站在學姐身邊的小鼬。


    “謝、謝謝誇獎。”


    藤方君有點緊張地回答。雖然軟弱但是才華橫溢的少年,還有守望著他的溫柔少女。這構圖不錯呢。我稍微看得入迷了。


    “好了好了,熱血部活物語到此為止。”


    拍拍手解圍的學姐瞅著弓道部的希望。雖然學姐比本來身高就矮的藤方君更嬌小,但這種微妙的威壓感,果然是因為年紀比較大啊。


    “那麽藤方君,叫你來不為別的。”


    去叫他的是我好不好。順便說一句一名“有本事的弓道部員”的租金是畫明年招新的宣傳海報的權利,這樣子才達成了交易。


    “你知道二年級的新人英語老師名叫稻葉的嗎?知道的吧。知道但沒見過那我們繼續。有異議的話請舉手。很好,應該沒有。”


    藤方君好像歎一口氣作答都要全力以赴了。不要輸啊少年。


    “那麽我就單刀直入地拜托了。我希望你用弓箭射穿那個新人老師。”


    “……哈啊,喂,請問,剛才,你說,什,”


    “所以說,我說的是要你瞄準稻葉老師射她一箭。please?shooting?arrow。uand?”


    學姐用奇怪的英語冷靜地請求同意。對這新奇的要求開始有點動搖的藤方君的視線像是尋求幫助似的看著我。……很抱歉,我不是你一國的。要問為什麽的話是因為女性陣容太恐怖了。我通過視線這麽告訴他,不知不覺還低下了頭。


    “……拜托了。”


    小鼬又跟著叮嚀道。想通了自己無法得救的他,怯生生地開了口: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別這麽說呀做點什麽吧,不用太在意,就這樣子像是吃點心一樣唰的一下。”


    “這辦不到。”


    “沒關係,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啦。”


    “這辦不到。”


    “啊,你該不會以為是要殺人或傷人吧?因為說來話長就此省略但這其實是在救人。是吧小鼬。”


    “嗯。所以,”


    “這辦不到。”


    “就當是上當受騙了。”


    “這辦不到。”


    這樣子的有點無止境感覺的對話持續著,但是,


    “不管怎麽都不行?”


    “這辦不到。”


    總共二十三次的“這辦不到”之後,學姐“呼——”地垂下了肩這麽說。


    “說到這一步也不行那就沒辦法了。小鼬,幫忙。”


    “……嗯。”


    唰啦。


    好像很抱歉的小鼬的眼睛裏,有一瞬間閃過了銀色的光。


    重複著“這辦不到”的少年身體突然僵住了。接著在一瞬之後。


    “誒。啊?”


    發出了在上課睡覺時被旁邊人叫醒一樣的聲音,藤方君恢複意識。那種頑固的拒絕意誌已經不在他的眼睛裏了。雖然可憐的他把握不住事態正在那邊不知所措但,


    “謝謝。你可以回去了。”


    “向弓道部的各位問好。”


    “……抱歉。”


    “啊,是。失禮了。”


    被我們隨便的話推著,藤方君帶著不解搖搖晃晃地回去了。


    於是,目送他遠去之後,學姐問小鼬:


    “那個,有好好刪除記憶嗎?”


    “沒關係,雖然強烈的印象,刪除不了,但具體的對話內容,應該完全刪除了。”


    “哦呀—真是方便呢—雖然如果能隨心所欲操縱的話就更直接了。”


    “抱歉。那樣子的……做不到。我所能做到的,就隻有定身啊,發火啊,還有剛才那個了。”


    小鼬好像很抱歉似的低下了頭。不過但是啊,我個人認為向這樣子沒有太危險的能力比較讓人高興。


    這時,學姐撓了撓頭。


    “這麽一來計劃就要從頭來過了,嗎。啊——我還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呢,先發製人一擊必殺大作戰。”


    “這也不是不合道理啊。什麽事情都不知道,突然就被要求來吧去射老師吧!就屁顛兒屁顛兒去幹的家夥才沒有呢。”


    話說,如果有馬上答應下來的人類的話,這家夥問題才更嚴重。


    “這樣嗎?如果是我的話我就先去做做看了。”


    ……是這樣啊。因為追究得太深會很恐怖,我就姑且聽過就算,換個話題。


    “還有沒有別的什麽辦法?假如那個老師就是妖怪狐狸……”


    “不是假如,就是。”


    小鼬嗆了我一句。眼神有點嚇人。


    “啊,嗯。但是,那人又還沒做什麽,也用不著一上來就拿弓射人家吧。”


    “那啥啊白塚,我都說了好幾遍了啊。”


    “沒有啊,我一邊都沒聽過啊。小鼬一說有九條尾巴,你就說先找一名技術好的弓道部員來,剛才又送走了,隻做了這些事啊。”


    說起來沒有說明過啊,學姐和小鼬交換了一下視線。喂,真的給忘了啊,這兩個家夥。


    學姐用“聽好囉?”開頭,說了起來。


    “說起來,如果是小豆研或者水壺滑這樣的小家夥,貫徹專守防禦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如果隻是單純的妖怪狐狸,那也知道確定會造成的危害。可是啊樂天的白塚同學,那個九尾狐啊,和這種不起眼的玩意兒的危害程度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是吧,學姐向小鼬征求同意,小鼬無言地點點頭。


    “你看啊。基本上提到金毛白麵九尾狐的話,她的等級之高和名字分量之重可是在妖怪界都名聯前茅的對吧?你應該也聽說過名字的吧。”


    “我在漫畫裏見過。還有,我以前在圖畫書裏也看到過,但是記得不是很清楚。真的有那麽危險嗎?”


    “很危險。和那種耍笨男生玩得高興得咯咯笑的天真幼稚的狐狸不一樣,九尾狐的存在目的,就是破壞社會秩序。而且還不是自己直接下手,而是混進統治階級操縱他們,讓國家陷入混亂最終破滅的下流妖怪。事實上,在傳說中,九尾狐已經毀了幾個國家。發現的時候已經萬事休矣,是個性質非常惡劣的妖怪。可明白了?”


    “哈啊。”


    姑且同意了。等對方行動了那就晚了啊。


    “那麽,為什麽要找弓道部的?”


    “啊,你不知道?九尾狐的話,在傳說中可是被弓箭射死的。學習這種古代流傳下來的模式不是基本嗎?”


    我想著素這樣啊,忽然一個問題浮上腦海。


    “……但是,為什麽等級這麽高的一個妖怪,會跑到這麽鄉下的縣立高校來啊?想要對社會秩序啊國家啊幹點什麽的話,至少要跑到東京去不然也沒什麽意義不是嗎?”


    “這種事情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想,隻是單純因為這裏容易出來。”


    露出了一個這裏很宜居的表情的小鼬,環視了一下四周。好像這所學校,簡直就是照著妖怪喜好造的一樣。


    “……算了,顯現條件是之後的研究課題。還有,明明至今為止出


    現的就隻有民間傳承係的妖怪,為什麽突然自傳說中由來的妖怪會出現也是個謎。已經到了正式的什麽都有的時候了嗎?”


    嘸——學姐思考了起來。雖然學姐進入了深思熟慮模式,但小鼬又把她拉回來了。


    “禦崎,這種事先壓後。比起那些,現在,先考慮一下下一個辦法。”


    和平時不一樣很積極呢。就平時好像總是落後一步聽別人說話的人來看,這種表情還是挺少見的啊。這種奮勇向前的身姿也是英姿颯爽有股凜然之美啊。喂現在不是說那種事的時候,淡定。


    “我說啊。雖然學姐是那樣說,但在小鼬看來是怎麽樣?”


    “誒?嗯……禦崎所說的傳說什麽的,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她很危險。不光是力的量很大,力的質也很討厭。那個……不好。”


    “質?體製或者性質的質?”


    嗯,小鼬點點頭,皺起了眉。


    “是這樣,的。該說是沉積著……扭曲著好,還是說充盈著好。”


    這麽說著,小鼬雙手比劃著想要表現出妖力的性質,但這對於新手來說等級太高了。不過啦,看她表情就足以把握住她想要表現什麽了。


    “換言之,總的來說,那個老師不是什麽好角色對吧。”


    “嗯。”


    小鼬滿意地點點頭,那笑容還是又眩目又可愛又美麗。學姐抱怨著“光是我的話還不相信啊”,就在這時。


    嘎啦嘎啦的,美術室的門打開了。


    “……真是說得毫不留情呢。”


    流利恭謹但又險惡的發言,扔向了我們。


    “——!”


    我們美術部的三人“啪”的一下做出了反應。回頭一看,


    “初次見麵,美術部的各位。我是今天開始教二年級英語的稻葉。”


    帶著一臉營業性的假笑,踏入美術室的就是傳說中的美女教師的身影。管自己叫“我”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啊,之類搞錯場合的感想一出現馬上就消失了。(這裏的“我”就是大小姐們常用的“わたくし”)


    “這樣啊。既然你過來了那就省事了。”


    “大意了……!都這麽靠近了,我都沒有察覺到……”


    美術部的女子部員們馬上就完全暴露出了戰鬥欲望。說到小鼬,她好像現在就在噴著火。但是,毫不在意這股敵意的稻葉老師這麽說,


    “謝謝你能帶我來這裏。幫了我大忙了,那個——”


    “我是江戶橋。這種程度的忙隨叫隨到。”


    她向著一起走進部室的高高的男生道謝。哦哦,遊刃有餘啊。但是啊,看起來和普通人類沒什麽兩樣啊。


    “啊啊美術部,稻葉老師說想參觀一下,你們可別做出什麽無禮的疏忽的犯錯的是啊。”


    “現在這不是說著話的時候。話說啊—,在幹嗎啊你。”


    “什麽幹嗎?我在走廊上走路的時候被拜托帶路了就幫忙了。僅此而已。”


    這又怎麽啦,江戶橋同學露出了這樣的表情。話說回來,這人姓這個的啊。


    “不過啊,你們才是怎麽回事啊。和稻葉老師有什麽不愉快?”


    “閉嘴冷血男。”


    “……我做了什麽啊,喂伊達君,”


    “快點出去。不然燒死你。”


    “……抱歉白塚,和我說明一下,我到底做了什麽啊?”


    江戶橋同學望向了我。平時也給這人添了很多麻煩,可以的話真想告訴他。


    ……但是,很抱歉現在我這邊也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哦哇,是真貨啊。”


    “……果然。”


    站在江戶橋同學背後的稻葉老師的眼中,開始放出了非同尋常的赤紅色光芒。和我在初遇小鼬的那晚感覺到的惡寒同樣的感覺,在我的身體裏一口氣擴散開來。


    “喂,到底怎麽,”


    因為我們的態度而有了危機感,江戶橋同學回過了頭。但是,他的額頭,


    “唉呀,這可不行。”


    稻葉老師細細的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


    忽然,江戶橋同學細長的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一樣癱倒在地。


    “江戶橋!”


    “禦崎,不行。”


    小鼬的右手阻止了想要衝上前去的學姐。


    “不用擔心,在下隻是用妖術讓他睡著了。沒有殺掉他請放心吧。因為親手幹掉下等的民眾,對於名聲在外的九尾狐實在是不相襯的舉動。”


    稻葉老師露出了妖豔的微笑。這時,就像是呼應著這微笑一般,她紮起來的頭發一下子散了開來,分成了九束蠢動著。


    “不弄髒自己的手——也不親自下手。靠著美貌與才能混進統治階層釜底抽薪,觀賞著分崩離析的社會。這就是我們的,九尾狐的存在理由。”


    稻葉老師發出了比起“啊哈哈哈哈哈”更像是“哦嗬嗬嗬嗬嗬”的高笑聲。看到這個,我才終於有了實感。想著“果然不是人類啊”的自己簡直就是白癡。這個人,完全就是那一側的居民啊。


    “……雖然聽不太懂,但看到真貨果然好厲害啊。不過啊,這麽爽快地暴露正體不要緊嗎?被看穿本性的妖怪狐狸直接badend可是古今中外的慣例啊。”


    “啊呀,知道得挺多的嘛。但是,那完全是‘被看穿’的場合。自己說出來的可不算數喲?比起這個。”


    輕描淡寫地接下了學姐挑撥的稻葉老師(雖然這麽說啦其實自稱是九尾狐但這隨他去了)用閃動著赤芒的雙眼牢牢盯著小鼬。


    “我要找的是那邊的茶色妖怪。”


    “這樣啊。我也是,找你有點事。”


    小鼬踏出一步,用堅強的、凜然的語氣回應。九尾狐說著“啊呀好巧”微微一笑。


    “我啊,潛入,接著破壞的,必定是人類的群體。你明白嗎?也就是說,像你這樣不解人情又下等的怪物百害而無一利。所以說——”


    九尾狐走向了房間中央。同時,擺放著的桌椅滑向了房間四周,美術室中央出現了一個寬敞的空間。


    “——能不能麻煩你消失呢。”


    隨著這句話說出口,九尾狐的眼睛更紅了。戰場準備好了,隨時候教,變成了這種狀況。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到我背後的學姐,則像是呆住了似的聳起了肩膀。


    “簡而言之,就是小鼬礙眼了來抹消,對吧?這可真夠自說自話的呢——不過,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來了,我們也省去了找證據的麻煩呢。”


    “……你在說什麽風涼話啊,學姐。”


    “沒錯。自說自話。那就是,狐狸。”


    維持著臨戰體勢,小鼬這麽說著。從她的全身上下,散發出了像是鼬的皮毛般的橙色火焰。


    “啊呀,小小的鼬還裝什麽偉大。明明就是個都沒個正經神格化過的妖怪。”


    “比起那些被當作神來祭祀,就指高氣昂的狐狸來,強多了。”


    “說過頭了呢,爛泥鼬!”


    和這句台詞同時,小鼬左右的空間突然探出了一對巨大的手臂。這一對剛臂眼看著就要擠扁小鼬了。


    “小鼬!”


    “沒關係。”


    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動了,站在九尾狐正對麵的小鼬伸直了手臂。


    “——啊!”


    放出了一聲高亢的鳴叫,她慢慢地握起了手。


    嘭。


    包裹住了九尾狐的全身,橙色的火焰燃燒了起來。


    “成功啦!”


    “不行,還不夠!真一,和禦崎一起到房間外麵去!”


    “啊,知道了!”


    “誒


    ,要出去啊——”


    “快出去!抱歉了小鼬,但千萬別輸!”


    我這麽回答著,抓起了著了魔似的觀看妖怪大戰的學姐的手,拉開了通向走廊的門——本打算這樣。


    “咦?”


    打不開。或者說,手都夠不到近在眼前的把手。啥啊這是。


    “對了對了,我在進房間的時候張設了結界。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在這裏出入。別見怪啊。”


    炫耀著勝利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起。真的假的啊。


    “這該怎麽辦啊,學姐……喂,請不要自己一個人藏起來!”


    “嘁,眼睛可真賊。麻煩你老實點當誘餌,是男的吧你。”


    “打死我也不幹。”


    追在學姐後麵,我也躲進了桌子下麵。向著醜陋地互相推擠的我們,九尾狐發話了。


    “不用擔心。等我把這隻鼬收拾了,就幫你們解開結界。”


    “結界?明明隻是單純的幻術,還耍什麽大牌。”


    小鼬尖銳地說。同時,又響起了“嘭”的一聲。


    這回搞定了?這麽想著的我探出頭來看到的卻是。


    “你也該知道我都說了多少遍讓你閉嘴了吧。沒規沒矩的也要有個限度。”


    “……嗚。……什麽時候。”


    是一直站在房間中央的小鼬,


    “好了,將軍。”


    和站在她正後方的九尾狐的身影。她尖利的手指,就像是槍口一樣地頂在了小鼬的後腦勺。


    小鼬沒有動,不,那應該是沒法動。


    “就因為你不知道身份高低才會變成這樣子的。知道了嗎?”


    “我討厭這種東西。誰比誰偉大啊,誰沒誰偉大啊,真的,像笨蛋一樣。”


    小鼬斬釘截鐵地說。雖然言辭激烈,但小鼬除了嘴以外哪裏都沒有動。


    “……雖然還想再陪我玩一會兒,但看來你想馬上消失呢?活著的時候是固執的妖怪,如果頭飛掉的話——那麽,會變成什麽樣呢?”


    九尾狐豐潤的紅唇,看起來好像扭曲了。


    “小鼬!”


    雖然我忍不住就要飛撲上去,


    “請冷靜白塚真一!”


    突然被人揪住了領口阻止了。咳(譯者:脖子被勒到了……)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活生生的一般人類怎麽可能參加那種妖怪大戰?如果手無寸鐵的白癡簡簡單單地掛了,除了讓剩下來的我心情不愉快之外什麽意義都沒有所以請你別幹傻事。聽懂了吧。”


    “……我明白了可不可以請你把手放了。”


    在戰死之前會先窒息而亡的。教訓,襯衫的第一粒紐扣不能係。


    “抱歉。但是啊,看起來小鼬壓倒性地不是對手嘛。”


    “但是,這個不是很奇怪嗎?鼬不是在妖怪動物算是很厲害的嗎?學姐,你之前不也這麽說過的嗎?”


    “都說了讓你冷靜下來了……聽好,雖然鼬流傳的都是‘變化了啊——好厲害啊——’的故事,但就嚴密的能力或者術來說卻是曖昧的妖怪。一想到鼬的怪異的話,也就是火啊惡寒啊定身啊之類的,最多也就這種程度了。”


    確實如此。小鼬的術也是這種感覺。這時,學姐垂下肩膀露出了自虐的笑容。


    “順便說句還有更麻煩的白塚君。提到狐狸,流傳下來的故事中的變化多得嚇死人。這個換句話說應該是能力範圍很廣吧?雖然基礎是幻術或幻覺之類的,但操縱火,活人死人都能操縱,控製植物的生長速度直到切開空間都行。簡而言之就是手牌數量差距太大了。鼬想要挑戰狐狸,就像是光靠把鋒利的日本刀想要刺進陷阱重重的房間裏一樣。雖然如果刺準了就能贏,但贏麵實在太小了。”


    “怎麽會。這麽說,就隻能扔下小鼬不管了嗎!”


    我還沒有畫過她啊。那個無聊的裝得很大牌的狐狸女,因為隨便怎樣的理由就要殺了那好孩子這事我怎麽樣都不能接受。說實話,秩序會怎麽樣我不想知道,我就是想救小鼬。如果想對社會做些什麽的話,這種東西要多少我都雙手奉上,不管什麽都如你所願……咦。


    嗯,等一下。


    “怎麽啦白塚,突然默不作聲了。”


    “學姐,妖怪的話基本都是遵照自己的規則行動的,對吧。那麽,如果破壞了或者被破壞了那些規則,妖怪的存在本身就會有危險。”


    “……什麽啊,沒頭沒腦的。算是吧,你說得對。那麽這又怎麽樣?對九尾狐有效的關鍵詞啊符咒啊,天底下可沒這種方便的東西。”


    “謝謝你。聽了這些就足夠了。”


    對學姐這麽說了之後,我從課桌下麵爬了出來。


    “那個,九尾狐小姐,能不能稍微打擾一下。”


    我站了起來這麽說。


    “幹什麽?現在正到精彩處呢。”


    手指頂在小鼬的後腦勺,九尾狐怒視著我。好像是淩虐時間受打攪了相當不滿。說實話,我好怕。


    我掃了一眼課桌下,學姐正雙手合十地磕頭。麻煩你別隨便咒我死。


    “真一,都說了不要……”


    小鼬好不容易開口說話。我呢,全力以赴地充滿活力地這麽回答她。


    “沒關係,因為這個人不會攻擊我。……沒錯吧,九尾狐小姐。”


    聽了這話九尾狐說著“是的,沒錯”露出了妖豔的微笑。雖然笑容很漂亮但讓人安靜不下來,甚至煽動起了不安的心情,何等討厭的笑容。小鼬的笑比她的好多了。


    “沒錯。九尾狐是喜愛在極度脆弱的支配體製下,秩序的崩壞與混亂的樣子的存在。直接朝沒地位的家夥下手什麽的,那真是愚蠢至極的事。把我和沒身份又粗暴的鄉下妖怪相提並論的話我可會困擾的。”


    “看來也是。那麽,那樣子的九尾狐,在接近偉大的人的時候,也不會做出直接使用妖術這等沒情趣的事來的對吧,大概。是徹徹底底地靠花言巧語接近他們,使用美貌釜底抽薪。這就是九尾狐的規則……沒錯吧?”


    “知道得挺詳細的嘛。這就是九尾狐中的九尾狐的所為。”


    稻葉老師很自豪地哼哼。很好,我馬上就,


    “那就不行了。你已經破壞規則了。”


    用好像驚訝到極點,又有點遺憾的語氣,我斬釘截鐵地這麽說。


    “……啊?你剛才說了什麽?”


    九尾狐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形相也突然凶惡了起來。……雖然我很怕但是挺住挺住挺住啊。在表麵上保持著我行我素的樣子,我淡淡地繼續說:


    “你所來到的名叫高校的設施,應該知道是誰所有的吧。是學生。把學校看作是一個社會的話,就可以說那個社會是由學生構成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


    “請聽我說完。那麽,這個社會中立於權力者地位的是誰?是由學生代表所構成的學生會。說到這裏同意嗎?”


    對於我的問題,赤眼的美女教師:


    “……嗯,算是吧。”


    有點奇怪地點點頭。


    “謝謝你的理解。接下來,立於這個學生會製高點的人,就是經由選舉產生的學生會長。也就是說,這個人對於學校這一個社會來說就是頂端。你明白的吧。”


    九尾狐無言地點點頭,催我繼續說下去。這時,大概是因為被我分散了注意力,束縛住小鼬的力量減弱了,小鼬身體突然失去平衡,坐倒在地。


    雖然我想馬上衝上去,但現在不得不忍耐。我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的,忽然舉起右手,指向之前昏倒在地的人物。


    “啊,順邊說一句。剛剛起就一直在那邊挺屍


    的人啊,就是在這個名為學校的社會秩序中最頂端的人——學生會長江戶橋學長。”


    我用輕鬆的語氣這麽說。


    大概是理解了我想說什麽了,九尾狐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直到剛才還滿滿的自信無影無蹤了,一下子就動搖了——很好!


    抱歉了老師,這個破綻被我逮到了。


    “這是真的。剛剛被你隨意弄昏倒的人,就是你應該憑美貌與才能等——不能使用妖術——籠絡的目標。但是你卻對他使用了術。也就是說,你已經破壞了作為九尾狐應該遵守的規則了。”


    “誒,啊,但這不對……”


    “沒有不對。如果是智慧超過常人的你的話,應該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的吧?真是不死心呢。”


    “但、但是、這種事……”


    “不像話!既然是高貴的九尾狐,至少也要爽快地認輸吧!”


    這句話很有效。九尾狐呻吟著“啊……”癱倒在地。


    總之,脫離危險……了吧。我在表麵上保持著冷靜的彈劾狀態,提心吊膽地觀察著事態發展。


    “gj,歪理說得不錯。”


    我的背被人拍了拍,回頭一看,穿運動服的家夥豎著大拇指不懷好意地笑著。我還沒回一句“都是被學姐鍛煉出來的”,學姐就這樣子大搖大擺地靠近九尾狐,壞笑著這麽說:


    “哼哼——順便再跟你說件事喲?你看了也應該知道了吧,叫學生會長的——這裏地位最高的人,被我們這種處於被支配側的人下達險惡的命令,又被徹頭徹尾地扔在旁邊,這代表了什麽你知道嗎?”


    這些話讓九尾狐渾身一抖。她明白了學姐想說什麽,紅唇倒吸了一口氣……啊啊,看起來有點可憐。


    但是,經島學姐是往傷口上撒了鹽還要拿打火機燒一燒的人。


    “沒錯。這裏的秩序,已經崩壞得徹徹底底了。換句話說,”


    九尾狐的神色裏又添加上了一層恐怖的色彩。喂,都到這一步了還要說下去嗎。


    “你想要在這裏做的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現在的你,就好像是屁顛兒屁顛兒跑到燒得一幹二淨的火災廢墟來,劃了根火柴在那邊自high的,愚蠢加癡呆的縱火狂。”


    最後一擊毫不留情地炸裂了。聽到了這些話的傾國大妖怪像是表現著“啊啊!”抱著頭,


    “怎麽這樣……怎麽這樣……那麽,我到底是為什麽……”


    開始嘀嘀咕咕起什麽來。雖然這麽做是無可奈何,但我覺得有點罪惡感。


    “那麽,接下來我該怎麽辦……?”


    呃——這位在和誰說話啊,眼神很空洞啊。明明勉強算個美女,這真是可怕又令人心痛的光景啊。


    “謝謝你,真一。”


    我抬頭一看,隻見小鼬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雖然她不在最佳狀態,但臉色恢複正常了應該沒什麽大礙了。我忍不住大大歎了口氣。


    話說,眼下的問題,


    “呐……嗬嗬……我到底,該去哪兒……”


    就是這個就像丟了魂兒似的呆呆凝視著虛空的人的處置和待遇了。我想著這該怎麽辦望向小鼬,但對方也想著同樣的事望了過來。我和小鼬臉上同時露出了好像在說“沒辦法啊”的苦笑。


    ……嘛,這麽放著不管的話之後良心上也過不去,暫時的危機也過去了。


    這時,有點耷拉著肩膀的小鼬,慢慢地走近了九尾狐。


    “沒關係的。”


    小鼬把手放在了九尾狐顫抖著的肩膀上。果然啊,因為小鼬老是用必要以上的溫柔對待別人,所以看不下去了。啊啊小鼬小姐,你是何等的好人啊!


    話說旁邊那位,確認著自己說的話的威力,還在好像很高興笑著的運動服惡魔,你這樣也算人類啊。


    “沒關係。”


    “……誒?”


    小鼬溫暖的聲音,讓九尾狐嗚咽著有了反應。


    “像我這樣子,隻是,存在在這裏,也意外地很有趣的。”


    小鼬就像是在教導她一樣地說。九尾狐的眼中,有了一點微弱的光芒。


    “真的……嗎?我,還能,再這裏也……可以嗎?”


    “嗯。而且,你是,有很強大力量的妖怪。也不會馬上就,消失的吧?”


    “誒?誒誒,那個……大概,吧。”


    “你看。……既然這樣,就好好玩玩吧。因為難得,才能夠出來的。……是吧?”


    這個“是吧”好像很有效。九尾狐虛弱的語氣,漸漸地恢複了活力。


    “……是的。是的!我會努力的!”


    “嗯,了不起。”


    嘭嘭,小鼬拍了拍九尾狐的背。接著,九尾狐吸著鼻子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被剛剛還壓倒性戰勝的對手哄哭的大妖怪,或者說,被學生哄哭的老師。不管是哪個,都是難得一見的光景。啊,小鼬的表情變成了“人家有點為難了啦,該差不多停下來了吧”。不要在意,我替她助威。我望向了房間一角,還在暈厥中的會長的身影……這人什麽時候起來的啊。


    說實話,再看看房間裏麵,那真是相當異樣的景象,桌子全都跑到牆邊去了。


    ——不過,算了。


    “不管怎麽樣,結果好什麽都好!”


    總之,學姐的這句話我覺得很正確。


    “今天也很和平,啤酒也變好喝了!”


    收回前言。


    喝酒要到二十歲之後喲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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