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應該,要再努力點才行。”


    期中考試最後一天的午後,大約兩個星期不見的美術室。在一邊吃著午飯一邊談論著考試結果的我和學姐麵前,小鼬突然這麽說。


    “怎麽啦沒頭沒腦的?考試成績這麽杯具啊?”


    學姐幹巴巴地啃著攜帶用營養食品驚訝地這麽問。真沒禮貌。


    “不對,應該不是那樣的吧?”


    我吞下了手製便當中的主菜魚竹輪,否定了學姐的話。


    沒錯,雖然小鼬看起來是這樣但成績並不壞。說得更準確一點是中上水平。說實話,如果沒有我在考試前問她借的筆記本(複數),我和穗村還有其他幾位級友會怎麽樣光想想就毛骨悚然了。在那個節骨眼上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感謝小鼬。


    明明應該沒有接受過義務教育,但在我看來,自從小鼬將自己設定成高中一年級的時間點開始,她好像就自動擁有了高一水平的知識了。聽學姐說“報恩的仙鶴也是從一開始就會說日語加上知道一般常識的喲”什麽的,當個妖怪真方便。再加上小鼬本來就是記性好腦子又動得快的人,考試結果並不壞。


    這麽想著,我又重複了一遍結論。


    “沒錯。絕對不是成績不好。”


    “嘛,也是噢——可是我搞不懂為什麽小白你要這樣子抬頭挺胸的啊。”


    學姐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望向了小鼬。


    “那麽,既然不是成績啥啥的,那麽多半就是那方麵的那個?在我看來,自從最近九尾狐的事件以來,深感自己戰鬥力不足——這樣子的吧。”


    “……嗯,猜對了。”


    單手拿著夾著雞肉的三明治,小鼬露出了好像很抱歉的苦笑。果然啊,學姐點了點頭,然後開始誇誇其談。


    “這種樣子下去的話擔心下次還會出現強力妖怪而夜不能寐,難得買來的原來很中意的學校門前麵包店的總匯三明治一個三百八十日元也會食不知味所以就把想把它送給經島禦崎——這樣的心情?如果你真要送給我的話我會毫不客氣收下的。”


    “學姐,話說到一半動機變了啊。千萬別送給她啊小鼬,會養成壞習慣的。”


    “嗯,不給她。”


    “該死的多管閑事。……不過,你的心情我理解,但過於煩惱也大可不必。那隻狐狸也在繼續當老師,看來也不會再出大亂子了。”


    啊,這確實是。九尾狐稻葉老師,意外地當好了英語老師。容易親近教得又淺顯易懂,學生們評價很高。剛見麵的時候看她那副樣子還在想今後會怎麽樣,但才貌雙全的妖怪狐狸果然不是瞎說。


    考慮著這些,我正想說“用不著這麽在意”時,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又不知道接下來會出來什麽。”


    小鼬徹底鑽進死胡同裏去了。


    但她不是這樣子輕易屈服的人。


    “所以說。果然我……想要,變強。……呐,真一。你會,陪我練習嗎?”


    被這樣子拜托的話,我是不可能違背這麽美麗可愛的人的意願的。


    “嗯隻要我做得到什麽都行。”


    幹脆地立馬回答的白塚真一十六歲的夏天。學姐那種像是看著白癡的目光我完全不放在心上。隻要有小鼬小聲的“謝謝”還有微笑,啊啊我就滿足了。


    “話說啊學姐,妖怪的特訓,具體該做些什麽啊。”


    “……你啊。盡把一些辦不成的事輕率地往身上攬,總有一天會倒黴的啊。”


    “如果這是小鼬拜托我的話正如我所願。”


    “……!”


    我無心的一句話,讓正在喝盒裝的咖啡牛奶的小鼬的臉一下子通通紅。學姐嘀咕著“是啊是啊真熱情啊”搖搖頭,稍微嚴肅了點這麽回答。


    “嗯——也是。如果術的種類能夠增加的話……調查一邊遍有關妖怪鼬的傳承,試試看好像能使的術怎麽樣?如果這原本是妖怪鼬的伎倆的妖怪現象的話,我想大概小鼬也會用。你怎麽看?”


    “誒?那個……好像……挺難的啊。”


    小鼬皺起眉頭表情沉重地嘀咕著。我也同感。


    大概是體諒一年級生們的心情,學姐垂下了肩膀。


    “確實,這如果不是有一定量知識的話會很嚴峻啊——本來,這種思路對不對還是有點奇怪的嘛。哈哈哈。”


    啥啊這是。接著不適的冷場降臨了。


    “……那麽,果然。”


    啊啊小鼬消沉了,我因為不想看到這樣子的她,


    “我說啊,小鼬,”


    不用想得太多。就在我想說下去的瞬間。


    “總之,就先鍛煉一下已經會的能力怎麽樣。就算是同樣的牌,用法不同效果也會變化,況且說不定碰巧會發現點什麽東西。”


    “那個……現在小鼬會用的,有火和定身……其他還有什麽?”


    “沒有了,就這些,吧。……啊還有,讓人忘記一點事。”


    “啊啊,就是前一陣子對弓道部的藤方君用的那個?”


    “嗯。”


    小鼬微微點了點頭,又苦笑著加了句“我想大概對妖怪沒有用就是了”。


    “嗯——這麽說來主要的武器是火焰係的咯。”


    “應該,是吧。”


    我和小鼬一邊這麽聊著,一邊沿著被踩結實的山路緩緩前行。現在是暑假之前,雖然確實很熱,但一到樹蔭下麵還是挺涼快的。我私底下帶來的畫板好像也沒有出場機會了。


    ——來特訓吧。雖然這樣子鼓起了幹勁,但不管怎麽說也不能在美術室裏開展吧。於是我就領著小鼬去了學校後山。雖然最好也能把學姐帶過來,但那個運動服眼睛卻說


    “我現在開始要忙著聊天所以打死我也不去收不到無線寬帶信號的地方。最近啊,聽到的盡是些連續貧血事件啊女子衛生間的大坊主啊之類的怪談,不過啦——試驗結束之後再好好歇口氣不就行了?總而言之,好啦快走快走說實話你們很礙眼快點閃人gohomepleasegohomeplease。”


    就這樣子一口回絕了。為啥非要回家去啊。


    這時,小鼬忽然耷拉下肩膀,有點自嘲地小聲嘀咕:


    “……隻會用這種東西,我可真沒出息啊。”


    “是這樣嗎?我很喜歡啊,那個時候的小鼬,又帥氣又漂亮。”


    “誒?才、才沒有……那種事咧……”


    “很帥氣啊。從筆直站著的小鼬身上,橘紅色的火焰像這樣子‘嘭——’的一下子卷起來的時候的凜然和美麗簡直不可方物——說實話,我還不止一次的想把你帶回家呢。”


    “……麻煩你別把我帶回家。”


    “我會努力忍住的。”


    我們就這樣子毫無緊張感地聊著,走了差不多十分鍾。


    “好,到達。——怎麽樣?”


    “誒……地方不錯嘛。”


    望著被樹木包圍起來的草地,小鼬露出了好象很舒服的微笑。


    “隻有這附近沒有長樹。不但地方大,周圍也很難看到這裏,平常也沒有什麽人來,我想盡情試驗也不會有什麽關係。”


    “呼……謝謝你,真一。”


    小鼬伸了伸懶腰。能讓她高興比什麽都好。


    “好!那麽我們開始吧。”


    我在心裏感謝著把這地方告訴我的友人,向小鼬說。


    “……”


    直直站著的小鼬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


    坐在一塊合適的石頭上望著小鼬側臉的我也一動不動。


    特訓開始過了二十分鍾了。一點都沒有關於妖怪鼬使用的術


    的詳細知識的我們所仰仗的,隻有“想要升級的話大概要集中精神的吧”這一單純的構想。


    於是,現在小鼬正在提高注意力。另外因為我沒什麽事情做所以就隻是看著她。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是從正麵看著她的啦。


    “……那個……被從正麵看著的話,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因為小鼬紅著臉這麽說我也就隻好挪了個地方。真是可惜。


    盡管這樣,小鼬的側臉好漂亮啊。健康的白皙肌膚,還有隨風搖曳的栗色短發雖然已經很美麗了,但它們與深綠色的背景構成的強烈反差的味兒更是難以用筆墨形容,雖說我不知不覺就把手伸向手邊的畫板自不待言但我靠著意誌力努力忍住了這衝動。忍啊忍啊忍啊忍。但是,稍微畫個速寫的話——


    “不行!不能輸!”


    我不禁對自己大喝一聲。


    “呀!什、什麽?怎麽了真一?”


    小鼬反應很大。啊,非常抱歉。


    接著,我被訓了一會兒,並被逼著發誓不許再說多餘的話之後。


    “……”


    小鼬再次開始集中。這次絕對不能打攪她了,我竭盡全力地壓抑自己。


    “——”


    平靜的呼吸聲被吸入了樹木的間隙中,一下子布滿了空氣中。這時,就像是包裹住了小鼬纖細的身體一般,橙色的陽炎開始雀躍了起來。噢,狀態不錯嘛。


    事到如今,我也想起了學姐在美術室裏的建議。小個子戴眼鏡的鬼曰:


    “小鼬的潛力應該是很大的啦——我猜關鍵是對於心情的把握吧?自己是能夠隨意操縱火焰的妖怪鼬,把這一點強烈地深深地再認識的話,我確信爆炎的威力肯定會上一個台階的。”


    之類的。要是能把潛在能力引發出來就好了啊,我想著這些,望著小鼬。就像是覆蓋著筆直站著的纖細身體一般,火焰在有節奏地搖曳著。火焰的勢頭漸漸地強烈了起來但並沒有混亂的樣子,甚至開始整齊地翻滾了起來。


    ——好厲害。我忍不住就想要歎口氣出來但慌忙忍住了。就在這時,


    “嗯?”


    不經意間,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一個奇妙的物事。


    那個……小鼬從夏服短袖中生出來的手臂前端,該不是變成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了吧?


    因為現在出聲不大好,我就默默地注視著。小鼬本來應該是肌膚白皙的手臂前端,不知道什麽時候覆蓋上了一層淺茶色的毛。


    而且仔細一看的話,那漂亮的手指也消失了,取而代之連著的是赤茶色圓滾滾的手腕和尖利的爪子。


    ——哈啊。


    這就是那啥吧。因為太過於意識自己是妖怪鼬了,本性都顯露了出來,大概。我的直覺是這樣的。


    (那麽這該怎麽辦。)


    挺讓人困擾啊。是不是提醒她比較好啊。但是我又被命令要保持安靜了啊。不過,這種不協調的小鼬也好可愛啊,該說是種不平衡的均整比較好吧。


    就在我猶豫著和被迷惑著的時間裏,小鼬的鼬化也在不停進行著。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小鼬裙子下麵都伸出了一條尾巴了。這條看上去毛茸茸軟綿綿的長長的尾巴,翹到了小鼬後腦勺附近,還輕飄飄地左搖右擺。那個,雖然非常地美麗,但這個身姿讓別人看到是不是很糟啊?


    啊,這回小小圓圓的耳朵從頭上冒出來了。——噢噢,好、好可愛!


    “……不對啊。不管怎樣,現在都差不多該提醒提醒她了啊。”


    雖然這裏平常是沒什麽人來,但不能排除有像我們這樣好奇的人路過。


    況且,再這麽放著不管的話,這位多半就會變成鼬了吧。我在心中踹飛了想著“鼬是美麗的動物有什麽不好”的自己之後把它踩上幾腳再捆起來之後,戰戰兢兢地出聲了。


    “小鼬同學——?”


    “……”


    嗯,沒反應。集中力真厲害。我無可奈何地走近她提高了音量。


    “喂喂小鼬,你的尾巴和耳朵都冒出來了耶。”


    “……”


    還是毫無反應。雖然我看著像是節拍器一樣擺來擺去的尾巴覺得挺幸福的,但實在不能繼續沉迷下去了。於是我就,


    “小鼬同學,你看。”


    我漫不經心地把手伸向了搖來搖去的那個。


    “這個都露出來了喲?”


    我又漫不經心地“一把”握住了那個——就在那一瞬間。


    “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突然而又盛大地。


    小鼬的尖叫響徹了夏日寧靜的山區。


    有節奏地搖曳著的火焰一瞬之間就消失了。被巨響嚇到的鳥兒們也慌亂地飛走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抓住了什麽啊,真真真真真真真真真真!”


    小鼬氣勢洶洶轉過來的臉已經羞得通紅了。


    “我叫真一啦。”


    “這我知道!我知道……總、總之,請你,放放放手。”


    小鼬難得使用的命令語氣。雖然我知道我惹她生氣了,但不管怎麽說她的小耳朵一拍一拍的這麽可愛,指著我的手指又圓滾滾毛茸茸的很可愛,又沒什麽迫力——喂,現在不是冷靜地鑒賞人家的時候啦。


    “啊,是。”


    我老實地放開了抓著人家尾巴的手。逃一般地躲到小鼬背後的毛茸茸的尾巴,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縮了起來。


    就這麽討厭啊。那有點硬硬的毛的觸感,還有那暖融融的握感真是舍不得……我這麽想著,手一張一合的。


    “……下流……”


    看著我手上動作的小鼬的臉上表情已經突破了害羞和不好意思的臨界點了。啊,這麽做很下流啊。妖怪少女怒視著慌忙停下手上動作的我。


    “……啊、那個。聽我說,真一。”


    “嗯。”


    “你能告訴我我顯露出本性了我很高興,雖然大概你剛開始說的時候我沒注意到是我的不對,但是啊,盡管這樣你看啊,把尾、尾尾尾……尾巴,那麽‘一把’地,請你,不要再做了。”


    小鼬結結巴巴地說教了起來。雖然講得有點不連貫,但也足夠充分的傳達了小鼬的心情,我也就直率地


    一躬到底。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麽討厭的。”


    “誒。……比起說,討厭,那個,更多的是不好意思……總之,別再做了。”


    小鼬吞吞吐吐的。在她背後,長長的尾巴搖來搖去。


    “嗯,我再也不‘一把抓住尾巴’了。說定了。”


    “……嗯,知道了就好。說定了喲。”


    這時,小鼬終於展顏一笑。


    這個笑容,果然又美麗又可愛。絕對不能給這人帶來困擾,嗯。


    ……但是,那個感觸還有溫暖真難忘啊。


    “我說啊,小鼬。‘一把抓住’不行的話,假如說是溫柔地握住的話。”


    “真一君?”


    小鼬氣鼓鼓地瞪著我的眼神,不愧是妖怪啊這可真是銳利得緊。


    “抱歉我開玩笑的。”


    我馬上撤回前言。看到我這樣小鼬嘀咕了句“真是的”,露出了有點困惑的笑容。嗯,這算是告一段落了。


    ……喂,這先放一邊。小鼬的耳朵手還有尾巴什麽時候變回去啊。該不會是忘記了吧。正好在我想要出聲提醒的時候,


    “啊啊,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們啊。”


    猝不及防之下,響起了一個悠閑的聲音。


    “是誰!”


    我的反應有點異樣地過激。雖然不知道是誰,但現在小鼬這樣


    子被看到就糟了。話說回來現在這時候跑到這裏來的人到底是哪裏的好奇寶寶啊,真是!


    ——在想著這些慌忙回過頭來的我的麵前的人是。


    “呀白塚。真少見呢,你今天來外麵?”


    手持油畫工具和畫架的少年微笑著站在那裏。他那天真無邪的臉龐讓我緊張的神經也一下子放鬆了。


    “……什麽呀,我當是誰,原來是奈良山啊。”


    “我就是來打個招呼。是誰告訴你這地方的?”


    紮在背後的長發輕輕飄揚。這位長著一張好像不會發怒的臉蛋的人,就是我們美術部裏專門畫風景的,忠實履行美術部員職責的奈良山。


    “啊,伊達同學你也好。”


    “你好,善人。總覺得好久不見了啊。”


    順便說句他的全名是奈良山善人,是個和看起來一樣,和字麵意思一樣的老好人。拜他仔細一看長得很端正的容貌,還有被拜托了事情也不會說討厭的紳士態度,在私底下很有人氣——以上為穗村語。


    不過啦,雖說是個不錯的人,不管怎麽說因為他極端地和別人相處不大好,基本上自己都不大會主動開口啊,這家夥。他到底是什麽人我到現在都還沒怎麽搞清楚啊。不過,他不是個壞家夥倒是千真萬確的。


    “白塚,你剛才幹嗎一副嚇人表情轉過來啊。我還當你把我忘記了呢。”


    “才沒這回事。”


    不管怎麽說,我和他也是憑兩個人在今年春天重建空中解體的美術部時結下了交情。因為直到借了學姐和穗村的名頭勉強算是恢複現在的規模之前,美術部就是個沒有明天的遊擊團體,奈良山這個人想忘都忘不了。那個時候可真是舉步維艱啊,嗯嗯。


    就在我憶苦思甜的時候。


    “善人,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的?”


    “我啊你看,考試也結束了,我就來這裏找新畫的靈感來了。”


    “……啊啊,你是來找想畫的風景的啊。”


    “就是這樣。我覺得畫從這上麵俯瞰的街景不錯。伊達同學你們呢?”


    奈良山和小鼬進行著美術部很有風格的對話。沒錯沒錯,學姐不在的話我們部裏基本就都是些和平的家夥了。……咦?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了?


    “我是來,稍微練習一下……的吧。”


    對於奈良山的提問,小鼬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毛茸茸的手臂前端連著的尖銳的爪子咯吱咯吱地撓得頭發搖來搖去,隨著它的節奏耳朵和尾巴也在一晃一晃地擺動……日!因為奈良山完全沒注意到所以忘記了!一定要藏起來!晚了就要被發現了!


    “啊啊!說起來啊奈良山!”


    我一下子蹦了起來,一下子衝到了奈良山和小鼬之間把兩人隔了開來,又張開雙臂,讓奈良山的視線看不到小鼬。


    “……?幹什麽啊,白塚。”


    “……?怎麽了嗎,真一?”


    我被兩對視線夾擊了。不是啊,問我有什麽事我也很為難啊。


    “嗯倒也不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的啦。比如說你看耳朵啊手啊尾巴啊之類的。”


    話說啊小鼬,你也太沒有防備了吧。


    嘛,退一百步講,耳朵和尾巴是“慶祝考試結束的cosy”這麽打混也勉強可以,但是那手臂,尤其是手腕往前,怎麽看裏麵都不像是有人類的骨骼耶。這該怎麽說明啊。


    也不知道小鼬知不知道我的煩惱,她歪了歪腦袋,隔著我這個掩體繼續和奈良山說話。


    “啊,對了善人,如果說,你知道的話,能告訴我嗎……?”


    “什麽事情。”


    奈良山很自然地回答。明明認識的人長了動物的耳朵尾巴還有手在晃來晃去,這平常心真的不是一點半點的。“脫離塵世先生”的異名果然名不虛傳。


    “嗯。妖怪鼬使用的術,真的,就隻有火焰和定身了嗎。”


    喂喂喂喂喂喂——!


    小鼬你在問什麽啊!這問題也實在太那啥了啊!


    “誒?嗯——是吧,就我所知……”


    還有無動於衷的奈良山善人!而且還一本正經地回答了!


    敗給你了。我現在對他刮目相看了。意外的是個大人物啊。


    於是,在那之後,小鼬才剛想起來似的變回了人型讓我安心下來,我們聽著奈良山的話不住點頭。


    “……啊,原來是這樣。”


    “聽你這麽一說倒也是。”


    是啊是啊有這回事,我們達成了共識。接著,


    “我所知道的類似於鼬的妖怪大致就是這樣的了。再見,我先走了。”


    我想今天至少把構圖決定下來,目送著這麽說的奈良山扛著畫架走了之後,我撓著頭轉向了小鼬。


    “呃,我感覺這個好像不能隨心所欲地用……抱歉。”


    “真一用不著道歉的。但是……能用這個的話,確實很鼓舞人心。”


    “飛行道具的變化當然多多益善。那麽,怎麽樣?可以用嗎?總而言之先趁著沒忘記試著打一發吧。”


    漂亮的人還是能變強是好事,能看著她變強也很賞心悅目。雖然我心癢難耐地問,但小鼬回答的是,


    “……嗯。”


    這話好像有點不幹脆。咦,該不會是?


    “啊,不是的,我想,雖然大概能用的吧……”


    這時,小鼬停頓了一下,別開了視線,好像很害羞似的小聲嘀咕,


    “控製力道的方法……呐。我完全,不知道。”


    “啊——這樣啊。這大概是有點問題。”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在意這件事,臉紅紅的小鼬還是很可愛所以結果好就好。有能力但是又很謙虛的人果然好帥啊。


    “但是,這種事情不試試的話什麽都不知道。總之,先試射一下看看吧?”


    “啊……嗯,說的也是。但是,真一呢。”


    “我會從後麵看著你的。就算不能控製威力,冷不丁就朝後麵飛的情況,呃,不會……的吧?”


    “嗯,那沒關係,大概沒關係。好像會很危險……對不起。”


    “我相信你。”


    “……討厭。”


    小鼬露出了有點困惑的微笑,臉紅紅的。我稍微離她遠了點。


    “小鼬的話是做得到的。別擔心,好好加油。”


    我給小鼬除了信賴以外完全沒有根據的激勵,躲在了一棵大樹下。


    “謝謝你。……那麽,我試試看。”


    小鼬微笑著點點頭,雙腳稍微分開點在草地上站定。


    “……”


    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氣。


    “——”


    一瞬間,山中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了。


    ——噢噢。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和小鼬使用火焰時完全不同質的、冰冷而安靜的緊張感漸漸擴散開來。接下來發生的事要仔細盯牢。雖然我想把她畫下來都快要忍不住了,但我還是睜大雙眼把這一幕深深地印在心裏的膠卷上。


    正在這麽想著的我的視線,


    “咦?”


    什麽前兆都沒有地,突然就被蒙住了。


    “咕呼——嘸。”


    我看不見了啊,雖然我想要這麽說,但發出來的聲音就隻有奇怪的呼吸音。被蒙住的不光是眼睛,我這才注意到。鼻子嘴巴耳朵,簡而言之麵部的所有感覺器官,好像突然就被什麽東西全都蒙住了。我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把手伸向自己的臉,傳來的就隻有不舒服的感觸,摸起來就像是摸過刷子一樣的。


    呃——,這也就是說,一麵光光的,另一麵長了層細毛的什麽東西貼在了我臉上?原來如此啊我了


    解了。


    喂冷靜地分析個啥啊我,這難道不是個很糟糕的情況嗎。光靠皮膚呼吸就能活命的人類的身體雖然方便但我沒有啊,真的。


    ……真怪啊,我應該更加慌亂一點的啊,但不知道怎麽的,我現在腦子呆呆的好像覺得什麽都隨便似的。大概是腦子裏血行不足吧。啊,該不會這就是學姐所說的校內連續貧血時間的犯人吧——


    “真一!”


    隨著雖然迫切但還是很好聽的聲音,“剝”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被從臉上拉了下來。


    “誒?——啊。”


    耀眼的光芒射進眼中。我那一下子收縮起來的晶狀體在捕捉到樹木上方蔚藍天空的同時,鼻子和嘴巴再次開始活動了。接著,在終於恢複正常的視線下方,


    “真一……不要緊吧?”


    是纖細嬌小美麗還有值得信賴的,小鼬的後背。


    “嗯。算是吧。”


    大概是安下了心來,小鼬美麗的肩膀微微動了動。謝謝你得救了,就在我想道謝的時候。


    “小心——還沒有,結束。”


    小鼬嚴肅地說。我這才慌忙隨著小鼬專注的視線望向了前方。


    “哇!”


    在成排的樹木背景下,我發現了一隻漂浮在半空中“吱吱”叫著的小動物。


    它的大小外形夾在鼯鼠、小鼯鼠、蝙蝠三者中間。除了它對著這邊的腹部上麵沒有長毛,光光地露出了皮膚之外,樣子還像是個動物。雖說還有點像動物……明明一根羽毛都沒有,卻能輕飄飄地飄著啊,這小東西。一目了然這是個不適用物理法則的存在啊。


    再說了,原本,天底下就不存在會露出那種充滿惡意得笑容的野生動物。


    “——果然是,妖怪啊。”


    因為不知道它的名字,我也就就隻能這麽說了。如果這時那本會走路的妖怪大百科在的話,


    “哈哈——嗯。這家夥就是那啥。那家夥是會把那啥給那啥的妖怪所以弱點是那啥因此把那啥給那啥了就搞定了。它主要是在某縣某村傳承的妖怪可以追溯到的最久遠的記述是天治元年的。”(譯者:天治,平安後期,崇徳天皇朝的年號,1124.5.18~1126.2.15)


    就像這樣,不用問她就會自己講出來了,可惜那人亡了,不對倒是沒死啦。(譯者:這裏的“亡”發音、意思同“無”。)


    “嘛,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也沒有辦法。這該怎麽辦?”


    聽了我的疑問,小鼬稍稍回過頭來“嗯——”露出了個很困擾的表情。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戰鬥……要是能夠夠用語言交流就好了……”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那張臉怎麽看都不能用語言——不好,它衝過來了!”


    吱——,它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窒息妖怪濕毛巾(暫名),忽然讓人以為是要飛上天空,卻向著這邊飛了過來。


    “小心,真一!那家夥,會從臉上,吸走生氣!”


    “嗯,剛才體驗過了我知道這個——哇危險!”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開了向著我的臉發起的攻擊。“吱”的一聲高音掠過了我的耳朵飛走了。意外地飛得好快啊,喂!


    這銳角附帶直線的飛行軌跡,和直到剛才為止輕飄飄的行動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明明樣子看起來就隻會滑翔,但機動力卻達到了小型猛禽或者蜻蜓級了,這是欺詐啊。


    在一邊這麽想一邊爬起來的我的耳邊,


    “很好,既然有實體的話……接招!”


    傳來了小鼬凜然的聲音。


    “嘭”的一聲,還想要發起攻擊的那個妖怪一口氣被赤紅色的劫火包裹住了。


    “……嗯。”


    小鼬高興地握緊了拳頭。這下攻擊好像讓她自己很滿意。


    確實,時機也好控製力也好都無可挑剔。那家夥一動不動地被火焰包圍著。


    “成功了!……話說,這好像比平常燃燒時間長了點吧?”


    “因為我把力量‘緊緊地’壓縮了進去。……那個火焰,應該不會簡簡單單,就消失的。”


    小鼬的語氣很平靜,也很堅決。嘿,不愧是妖怪鼬,就連這個都辦得到。難道這就是特訓的成果?


    嘛不管怎麽說,接下來就隻要等那妖怪被燒成灰就……雖然我想得挺美。


    “吱——”,那黑色的妖怪發出的叫聲意外的不是垂死掙紮,而是撒嬌的聲音。


    “誒?怎麽可能……”


    我們既驚訝又喪氣。隻見那個鼯鼠妖怪的嘴巴咧開到了耳朵根,


    “……怎麽會。”


    把本該把自己身體燒焦的赤紅色火焰一口氣吸進了肚子裏。


    這時,它那黑黑平平的身體,也突然大了一圈。喂喂這算什麽啊。


    “那個,我說啊小鼬,這家夥該不會是……”


    “……嗯。是靠吞噬火之氣,成長的妖怪,大概是,吧。”


    這麽說著的小鼬的語氣裏,透露著濃濃的“真不想承認這點啊,但偏偏就是這樣”的心情。同感,那麽這該怎麽辦啊,我還沒有這麽問,


    “既然這樣……嗯……隻能試試了……”


    小鼬開始嘀嘀咕咕著什麽。


    “那個——喂喂?”


    我慌忙躲到小鼬背後,在她的耳邊呼喚她。這時,正在思考的妖怪少女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嗯”了一聲,接著斬釘截鐵地說。


    “真一,我要用用看,那個。”


    “那個……嗯,啊啊,就是奈良山說的那個?”


    小鼬點了點頭。嘛,的確,我想從速度上來看那個確實是對於火焰無效的對手最適合的武器。雖然是這麽想的,


    “……不是我潑你冷水,下手不知道輕重的問題呢?”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感受自身危險的指針稍稍向上移了一點。


    但是,小鼬死死盯著在半空中觀望我們的鼯鼠妖怪,


    “沒關係。”


    什麽根據都沒顯示出來,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就完了。


    “……”


    小鼬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一下子繃緊了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冰冷的寒風刺激著我的皮膚。同時,本能的危機感在我的脊髓中全速疾馳而過,那個至少等到我躲到安全的地方——雖然我想這麽說但是,


    “真一,你剛才說過……我的話,一定做得到。沒關係的,加油……之類的。”


    因為小鼬一臉嚴肅的這麽說所以我麽說出這句話。


    “我確實說過!好吧上啊小鼬!我會——竭盡全力躲開的!”


    我大聲地叫出有點沒出息的台詞之後,就立馬往後退了。素描本還不離身。


    “嗯。”


    小鼬好像很高興地微微一笑,隻豎起了右手上的兩根手指舉了起來。空氣更加緊張了。大概是感受到了危險,搶先行動的是鼯鼠妖怪。向著“吱吱”叫著迫近的黑影,小鼬細細的右手,隻是水平滑過——


    嗯——我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在夕陽照射下的特別大樓走廊上一步一步挪著。不愧是七月份,白天真長。這個時候還這麽亮啊,我這麽想著抬起了頭,隻見寫著“美術室”的牌子下麵,一名頭發長長的女學生和一個穿者運動服的小不點在說著什麽。


    “謝謝你經島,幫大忙了。”


    “哪裏哪裏,不用客氣的啦。我自己也覺得挺有趣的你不必在意。”


    “是這樣嗎?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因為沒什麽人,兩人的聲音都傳得很遠,對話的內容也聽得很清楚。那聲音是學生會的新井學姐啊。大概她又帶了了什麽奇怪的情報了。總是麻煩她真不好意


    思。


    這時,新井學姐歪著頭好像很驚訝地問著什麽。豐潤的長發在夕陽下飄揚。


    “……但是,那條咒語,真的有效嗎?”


    對這個問題說著“很有效”拍胸脯保證的,不用我說都知道是經島學姐。


    “對這廁所裏的怪異說一句‘加牟波裏入道郭公’就能圓滿解決了。這可是常識!”


    “這是哪裏的常識啊。”


    “主要是江戶時代的。雖然這本來是在大晦日詠唱的,不過啦,在期中考試結束的那一天,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個節日。算是在允許範圍內吧大概。”(譯者:大晦日,相當於除夕,對於日本人來說是12月31日。)


    “誒。這樣沒關係嗎?”


    “大概吧!嘛——你也看到了,那謎一般的巨大坊主應該已經根本不出現了。”


    很了不起得挺了挺胸的經島學姐,還有苦笑著說“是啊是啊”的新井學姐。


    吼,好像又解決了一樁妖怪事件,真不愧是學姐。


    這時,既然我都已經跑到美術室入口附近了,就和她們兩人打了聲招呼。


    “發生什麽事了嗎?”


    “嗯,傳說女子衛生間了出現了個身高差不多有三米的和尚,我就來告訴經島了。”


    輕描淡寫地回答了我的新井學姐無心地回過了頭。


    “我聽她說她知道很有效的咒語——嗯。誒,白塚……君?”


    接著看著我啞口無言了。咦,這反應對於一直都很伶俐的人來說真少見啊。


    我茫然地望向學姐,


    “那——個,你從哪個戰場剛回來的?”(譯者:伊〇克!)


    透過眼鏡,像是看到了什麽非常識的東西的視線飛向了我。


    “什麽?戰場?”


    “……我說啊,看到你現在這副德性誰都會這麽想的啦。製服上下裝都破破爛爛的,手臂上臉上到處都是擦傷,而且腳還一瘸一拐的。怎麽看都是傷兵,說好聽點是敗殘兵,說難聽點就是歸還兵。你給我有點自覺好不好。”


    啊啊,是這樣的啊。了解了。


    “但是也沒什麽事啊?又沒有致命傷,身體也能好好地活動。”


    小鼬釋放的不能控製的新必殺技也好,自暴自棄地衝過來的鼯鼠妖怪的攻擊也好,我全部都躲過去了。因為我拚命地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嘛,所以就稍微搞得髒了點,本質上來說那是一點事都沒有。雖然我的視線是在這麽訴說的。


    “怎麽會沒事啊!總之先去保健室——呃,這時間那裏沒有人,啊,這麽說來學生會室裏麵有保健箱啊。好,你等在這裏,聽話!”


    抓著我的肩膀一邊搖著一邊把話說完的新井學姐以猛烈的勢頭在走廊上跑遠了。哦哦,這姿勢意外地很優美啊。有點想畫下來了。


    ……唔——,不過也用不著擔心到那種地步吧。


    “不愧是副會長啊。還是像個可靠的大姐姐一樣。……那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完全不擔心我的身體的學姐這麽問道。


    “啊啊,事情是這樣的。”


    我大致說明了一下。


    “也就是說小鼬的新必殺技漂亮地幹挺了鼯鼠妖怪,拚命逃來逃去的我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但是控製和威力的控製方麵都還有改進的餘地,小鼬是這麽判斷的。”


    “原來素這樣。她就一個人繼續特訓了。然後,因為你太礙事就把你趕回來了。”


    學姐搶過我的話頭繼續說了下去,還有很悲哀的眼神看著我。


    “呃,算是吧。”


    正確說來我是被小鼬快哭出來一樣地求著說“靠近了會很危險的,真的會很危險的,我真的不想殺了真一”才不得已回來的,但關於這一點還是別告訴學姐為好。


    “啊,對啊學姐,你知道那個鼯鼠妖怪是什麽嗎?”


    在等著新井學姐回來的時候,我因為很閑就問學姐了,學姐馬上就回答了我。


    “嗯——十之八九,那個是野襖,是吞食人的生氣呀鮮血呀,還有火焰的妖怪。大概是被小鼬的火氣引出來的吧。不過既然是野襖,應該也用不著者麽誇張的大招吧——”


    “誒?難道說會有‘看過去啦!’這種輕而易舉的擊退法嗎,那個。”


    “嗯。趁著它貼在臉上的時候,用塗了鐵漿的牙齒咬它一口就一擊克敵了。”


    “……不會啦,沒人會隨身帶鐵漿的。”(譯者:鐵漿又名禦歯黒,古代日本上流階層的女性流行將牙齒染黑,這就是染料。)


    話說回來,要用牙齒去咬玩意兒也很惡心。


    我這麽想著抬起頭,望向了窗子彼端的後山。


    (小鼬應該還在那裏加油吧。)


    我再也不會一把抓住尾巴了。還有,直到她完成新必殺技前我都不會去打攪她。


    我回想起了今天在那裏定下的約定,在心中給她發了封郵件。


    嘛,事實上來說,我第二天又偷偷摸摸去看她練習了,結果被小鼬一頓臭罵拿我沒轍了。


    你看,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就是這樣,呐?


    “‘呐’啥啊,你個死跟蹤狂。”


    不是啊。麻煩你不要在別人的回想裏打岔,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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