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排站著一呼喊萬歲,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大呼愛。尤其是想對著女人的胸脯叫。”


    “要我說的話,總覺得是在無人島向船或者飛機發送sos求救的人。”


    “那也不錯啊,sos的猴子(伊阪幸太郎的作品之一)。哈哈。”


    “啊,那個你看過了?下次借給我。”


    “不要。你手裏飄著醋飯的味道。喜歡的女孩子一對你說這話你就懵了,還會脖子抽筋、雙腿發抖、小便失禁。”


    “總比你的奇怪性癖好。她還在海豚表演的會場等我呢。”


    “我也是啊,還沒跟水母約會夠呢。公主一號害怕得逃到房間一角了。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不知不覺就會有第三者接近的,說不定會利用吊橋現象把公主奪走。”


    “你腦子被水母刺過啦?”


    “所以咯,趕緊用腳力增強鞋什麽的來狠狠踢惡人的臉啊,名偵探。”


    “我會引用傑克·克裏斯平(伊阪幸太郎的作品中的虛擬音樂家,殺手事務所所長岩西很喜歡引用他的話來給殺手下命令)的話的,趕快行動吧殺手。”


    “對稀裏糊塗把凶器落在河裏的殺手還有什麽期待啊你?”


    “難不成你想讓那個被笨蛋殺手救過的蹩腳偵探去光榮送死嗎?”


    “嗬嗬。”


    “嘿嘿。”


    “但是,這個空間裏真的能治愈心靈啊。”


    是啊。但前提是漂浮著的隻有水母,而不是連我們的生命也像充滿氦氣的汽球一樣失去重心不得不漂浮著。


    我的名字叫花咲太郎。


    目前,我隻是一個小命栓在他人食指上的小市民而已。


    我雙腿彎曲著用膝蓋托著腮,靜觀之中必有生機,我想著這個無人不曉的雙關語,偷偷笑出聲來,於是蒙麵人和槍口就同時瞄準了我。


    “給我安靜點。”


    蒙麵集團中的一個人開始要挾我。我把雙手輕輕地上舉,表示投降。這個嗓門粗野的男人不滿地嘖了一聲,移開了投注在我身上的視線和槍口。我長舒了一口氣,應該說是歎了一口氣。


    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我和桃姬去了水族館。因為桃姬說想看看海豚表演。我當然不可能拒絕她。說實話,一聽說是要去看海豚表演我曾猶豫過,不過還是陪著她一起去了。


    海豚表演開始之前,我們一起在水族館裏閑逛,我們在裏麵的一家價格貴得離譜的餐廳吃完飯以後,已經是下午了。估算著海豚表演快開始了,我們便走向帶遊泳池的大廳。我想去一下洗手間然後再過去,所以桃姬一個人先去占位了。到這裏為止都很好。


    從洗手間出來,是一段通向大廳的路。這裏的牆壁和天花板上都漂浮著世界上各種水母。水族館稱這裏為治愈空間,我隻不過稍微好奇看了一眼而已,沒想到事情竟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謎一樣的武裝集團出現在我的後麵,占領了水母空間。


    他們帶著一般在街頭很難看到的武器,三人一組都蒙著麵。從體格來看,中間有一個女性,可惜超出了能引起我興趣的年紀範圍。


    “等一下會惹桃姬生氣呢。”


    我被強迫坐了下來,可地麵好像是魚店的地麵那樣滑,我坐在那樣的地上發著牢騷。雖說和桃姬約會不發生什麽才怪,但這次真的麻煩了。不過這次桃姬本人在現場卻沒被牽扯進來,這可以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真是難得,身處危險之中的隻有我一個。


    可是大白天呆在水族館的犯罪集團還真是不多見啊。如果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錢的話那可真是笑死人了。就算是有別的理由,至少水族館裏的魚兒們也沒什麽感覺吧。


    “聽好了,我們隻要一個人質!其他的都會釋放,所以不要輕舉妄動!”


    三個人中貌似頭兒的男子用毛巾蒙著臉,揮著手槍叫囂著。怒吼的命令聲回蕩在家族出遊和情侶比較少的水母空間裏。


    接著,毛巾男下令要沒收客人們的手機。體型較像女人的那個人拿著袋子走了一圈,用獵槍威脅他們交出手機。我也不例外。


    他們似乎並不打算馬上破壞所有的手機,所以我沒有反抗就交出了手機。


    天花板上沒有照明,所以很暗,隻有從水箱裏溢出來的水光照著整個空間。我的眼睛還沒適應這樣的亮度,所以看不清全貌。但我可以看到一個年輕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長椅上,還有一對帶著孩子的夫婦,他們因恐懼而布滿淚痕的臉上蕩漾著水光。


    當然,水母無視著這一切,隻是軟軟地漂浮在那裏。


    在這個讓世界上的水母安穩地飛舞生活的地方,出現了用槍脅迫人質的集團,真像做夢一樣。水母搖曳的影子布滿了整個空間,宛如幻想中的舞台。像是音樂劇開場前的激光燈舞台一般。


    水母空間是通過以模仿海底世界的水箱為牆壁的走廊來連接水族館其他地方的。可是水母空間是水族館公認的治愈景點,為避免被其他地方客人的噪音所打擾,這裏離水族館其他地方還是有一定距離的。水族館的大嬸……女性職員也嚇得渾身發抖。要在海豚表演結束前求救或是期待休假中來參觀水族館的英雄碰巧過來搭救幾乎都是不可能的。看來隻能跟平時一樣,聽天由命了。


    “但是……”


    桃姬還等著我呢,現在不是參加這種即興演出的時候。不過他們說會放了我們,那可能趕得及看海豚表演。我剛稍微鬆了口氣,離我最近的手持獵槍、蒙著麵的鋼盔男,朝我發出了命令。


    “那邊那個戴帽子的家夥,過來,你做人質。”


    哎呀呀。


    印象中沒什麽跟水族館有關的美好回憶。也可以說都是壞的回憶。


    我有預感這也會成為壞回憶中的一段。生死一線間我卻感受不到想要去拚命尋找生機的緊張感。是因為蘿莉控在平時就一直賭命投身於戀愛中的關係吧。我現在隻有緊迫感所帶來的心跳加快而已。“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想被打嗎?”哎呀呀,我站了起來,但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指名要戴帽子的,而且槍口又是對著我的,人質是誰顯而易見,可像是在躲避水母影子而移動的人影卻有兩個。那個人從裏麵的椅子那以飄忽的步伐慢慢靠近堅守在這裏的犯人們。


    “……哇——噢。”我生硬地驚叫一聲。


    “真不好意思。因為你們在叫戴帽子的,我覺得一定是在叫我。難道不是叫我?”


    是木曾川。與其說他神出鬼沒,不如說他總是在關鍵時刻出場調節氣氛。今天他還是戴著像snufkin(《bleach死神》裏浦原頭上戴著的帽子)的帽子,連休息天都穿西服。這家夥就沒別的衣服了嗎?


    “別動,蹲在那。”


    毛巾男用槍抵著木曾川的鼻尖。木曾川假裝慌亂地叫道“哎喲喲”,同時慢慢地停住了腳步。好像在等著犯人的指示,真的不敢動了。順便向我遞了個意味深長的暗笑眼神。我毫不客氣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蹲下!”


    鋼盔男從毛巾男旁邊舉起獵槍,形勢變成了雙重威脅。木曾川抬了一下半邊眉毛,頗有興趣地盯著槍口看。之後示好般地展顏一笑,然後再蹲下。好像磕頭賠罪那樣跪了下來,應該說是像狗那樣趴了下來。


    “這樣可以嗎?”


    木曾川虔誠地請示著,額頭都碰到地麵了。一般來說,做舔地麵那樣的姿勢都會感到羞恥吧,然而,他如此堂堂正正地趴在地上反而讓命令他蹲下的人感到屈辱。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我真的太了解木曾川了。他表麵如此地服從,讓我不得不猜想那帽子下的腦子裏在預謀著些什麽。


    保持著陽奉陰違的姿態,木曾川發表了莫名的言論。


    “請讓我也做人質吧。被槍指著的心跳感讓我興奮不已啊。”


    這話厲害,說得讓人都不想去猜想他說謊的理由。更使得持槍罪犯異常困惑,不禁與其他人麵麵相覷。而抬頭笑著的木曾川,從口中露出的牙齒正閃著耀眼的光芒。


    “看來這裏沒我什麽事了,那我就回去啦。”


    站著發呆的我插了句話。我想揮舞硬鋁箱進行反抗的,但蒙麵女正手持獵槍對著我。所以我不插手隻插了嘴。這在一般情況下也是需要莫大勇氣的行為,但由於現在的我有點兒心情不爽而鬧起了別扭。所以變得大膽起來,做事魯莽不考慮後果了。啊,想起了我青春期時的熱血衝動了。


    “不行,你也給我留下,放下箱子,舉起雙手。”


    毛巾男又下命令了。我嘖了一聲,把不起眼的銀色箱子扔到地上,很不情願地做出萬歲的姿勢。雖然沒什麽可高興的。


    “我想問個問題可以嗎?”


    “什麽?”


    我覺得他們可能會大叫著“閉嘴”然後把槍口塞在我嘴裏,但我還是硬著頭皮問了,沒想到被允許提問了。和鋼盔男相比,毛巾男似乎更容易溝通,我懷著對毛巾男的感激問了自己認為是非常認真的問題。


    “為什麽要選我做人質?”


    “你是最冷靜的人。我討厭亂喊亂叫,而且那種哭喊叫嚷也不適合這種地方。”


    毛巾男斜視著我,用冷淡的語氣說著選我當人質的理由。恩——要是剛才像被玩具槍打到的鴿子那樣驚慌失措地逃跑就好了。不反抗反而失敗了啊。


    “這個家夥怎麽處理?”


    蒙麵女詢問同伴怎麽處理還做著跪拜姿勢的木曾川。毛巾男和鋼盔男對視了一下,隻靠轉眼球來交換意見。但是他是怎樣看到鋼盔男的眼球的呢。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最好再備一個人質。要是對方接受要求就放一個人什麽的,可以用在談判中。”


    木曾川熱情地強調著人質的重要性,弄得自己好像是他們的同夥一樣。毛巾男顯得很困惑,皺著眉頭,用槍口按著木曾川的後腦轉動。周圍的人仿佛已經預見接下來的慘劇一般驚叫起來。


    “你,什麽目的?”


    像是一直在等著這個問題的木曾川,在昕到這個問題後露齒一笑。用抬起的頭和帽子把槍推開。毛巾男一瞬間呆住了。


    “我和那邊的人質是朋友,留下他一個人很可憐的。”


    誰是你朋友啊,我想要像平常那樣開口否認。但現在不是和木曾川拌嘴的時候。周圍還有普通客人,特別是我看見還有和家人一起來的、牽著父母雙手的女孩,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算了,沒時間了,你也舉起手來老實呆著。”


    “好嘞!”


    木曾川興衝衝地站起來,舉起雙手,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邊。雖然我不知道他說是我朋友而靠近我的目的是什麽,但他現在這麽歡騰雀躍的態度在窮凶極惡的罪犯們看來一定會以為他腦子有問題吧。


    不過他既然能在這裏擺出一副如此安然的姿態,也就是說他那個謎樣的作戰策略成功了吧。對我來說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這兩個是人質!剩下的都朝通道的方向跑!快跑!然後去叫水族館的負責人來,誰都可以!”


    按照毛巾另的指示,除了我跟木曾川,其他客人都從水母館內解放了。客人們向外一路狂奔,一時間如同在水箱上開了一個洞,水奔湧而出,驚叫夾雜著呼喊。仿佛水族館裏存在著內髒,而那些通過腸道的食物在被消化時發出了恐怖的慘叫聲一般。


    原來如此,這樣的喧鬧確實和這個地方不相配,比較適合海豚表演現場。


    這股強勁的人流要是衝向犯罪集團的話事件就解決了,但沒有指揮者,所以作戰不成立。


    我和木曾川趁亂說了點廢話。你快點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不不不,還是你來解決,這樣互相推來推去,最後感歎著水母的治愈效果做著萬歲狀。


    罪犯們似乎不想管理這種混亂的交通狀況,隻是聽著這噪音皺著眉頭安靜地等待結束。但是其中一個女職員被鋼盔男叫住了,像是有人在後麵拉住了她的頭發一樣,女職員僵硬地停住,怯生生地回頭看他。女職員穿著橙色製服,胸前掛著的名牌上用黑體字寫著她的名字——阪口。


    “你留下。和水族館有關的人就得留下。”


    鋼盔男走近阪口小姐。我都能聽到阪口小姐上下牙顫抖碰撞的聲音了,像是打擊樂器一樣。以與水族館有沒有關係來區分,也就是說他們是衝著水族館而來的。到底這是個什麽樣的犯罪集團呢,我看不透。


    鋼盔男對蒙麵女命令性地伸了伸下巴。確認其他客人都逃走了以後,蒙麵女和鋼盔男交換了位置。鋼盔男用槍對著我們,而蒙麵女則押著阪口小姐。她用獵槍頂了頂阪口小姐的肚子。


    “噫!”阪口小姐的嘴立刻歪成了個平形四邊形,冒出了一聲介於哭和笑之間的驚叫。蒙麵女發出了一個簡短的命令“走”,然後再一次頂了頂她的肚子。阪口小姐的四肢好像路邊幹癟的蚯蚓一樣完全動不了了。蒙麵女應該也知道的。


    “別欺負人嘛。”


    木曾川調整了一下深扣的帽子插嘴道。我在旁邊懶散地保持著萬歲狀,努力觀察著事態的發展。而水母群則安靜地在上空遊著泳。


    “做什……”蒙麵女手風琴般的聲音突然中斷了。木曾川仿佛要將這種中斷效果用到她全身似地靠近她。他從我旁邊走到那裏竟沒發出任何聲音,似乎在配合著周圍水母的呼吸聲般,在水母空間內移動著。


    水箱溢出的暗淡的藍色水光照在木曾川身上,使得他全身好像印滿了藍色的水彩畫一般,水光在他身上遊走。他像是要洞穿蒙麵女一般瞥了她一眼,一把抓住了她端槍的右手。毛巾男正用槍控製著通道那邊,所以不能馬上過來支援,但鋼盔男的槍卻瞄準了木曾川的頭。木曾川完全無視,他把蒙麵女的食指放在自己的手掌上。


    然後將她的手指靠近鼻子聞了聞,好像在確認手指的味道。鼻子甚至還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好漂亮的手指和手啊。不做家務、不碰水的手啊。”


    蒙麵女警覺地抽身,當視線對上木曾川笑彎的眼睛時,她慌張地退開,用獵槍口對準木曾川的眉間。“好怕怕呀一”


    木曾川聳了聳肩,然後看了一眼從槍口下解脫的阪口小姐。


    “那邊那個職員的手很粗糙。但是我卻對那種做粗活的人的手沒有抵抗力。”


    “別亂動!”


    鋼盔男左右晃著手裏的凶器威脅道。


    “你們的目的是隨意殺人嗎?好不容易抓住的人質,還是不要馬上就殺掉比較好吧。”


    在亂晃的槍口下,木曾川也絲毫不收斂。他的口氣有著就算子彈亂飛也射不到他似的自信,沒什麽依據,還深信不疑,自信滿滿地在那裏亂說話。


    透過海底照進來的太陽光和水混合而成一種獨特地藍色調,映射在滿不在乎微笑著的木曾川的身上。


    再加上帽子陰影的效果,木曾川猶如一個真正的魔女。


    “難得抓了兩個人質。或許將其中一個作為靶子開槍示眾比較好。”


    毛巾男從背後插了一句話。木曾川無言以對,終於緊閉雙唇安靜了。但他再一次綻放出花一樣的笑容。


    “來這邊。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


    木曾川拉著阪口的手,悠然地邁出步子。鋼盔男和蒙麵女的槍口像探測棒似地立馬對準了他們兩個,但是沒有開槍。


    阪口小姐被這個被獵槍瞄準著,卻絲毫沒有緊張和恐懼,和行為很亂來的帽子男牽


    著手走。然後,不知為什麽,他們叉回到了我的身邊。


    從右開始,依次是:我、木曾川和阪口小姐。既不是按身高,也不是按人名的字母順序排,硬要說的話,是按人質被點明時的順序吧。其中還有個傻蛋自願做人質。


    讓自己身陷險境,他到底有什麽企圖?


    我們三個像好朋友一樣傻傻地一起做著萬歲狀,我隻能無奈地閉上眼,對我們這種傻樣,眼不見為淨。話說回來,水族館的領導和警察應該已經知道這裏的情況了吧,好希望他們不要因此中止海豚表演,我想再次看到桃姬燦爛的笑容。


    “好了,我們該說正經的事了。”


    為了搞清楚狀況,被牽連在內卻一直佯裝旁觀者的我開口問道。


    “啊?”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小聲嘀咕著。木曾川可不會控製他的音量,用輕佻的口氣回答道:


    “我是水母海的常客。”


    他一邊叫著這個空間正式的名字,一邊爽快地答道,並以笑臉回應我,像是在說相信他說的人就是傻瓜。回答得太過老實,反而使我對他的信任從最上層跌到了地下n層。


    “又說謊。”


    “喂喂,偵探就可以隨便懷疑別人啊?”


    木曾川白癡地笑著,翻眼看了看額頭上的帽簷。雖然木曾川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但映著波光粼粼的深藍色的側臉卻還是讓我聯想到了魔女。現在我才發現他有著一張會引起我戀愛對象以外的女人尖叫的帥臉,當然,比起埃利奧特差遠了。


    “你大可以去別的地方,為什麽叉回到我身邊啊?”


    “因為被他們命令說要組成二人組嘛。”


    “吵死了。”果然這家夥還是不可信。而且現在算上阪口小姐應該是三人組。


    “喂,不準說話!閉上嘴老實呆著!”


    鋼盔男在鋼盔裏唾沫亂飛地怒吼著。阪口小姐立刻挺直背脊,好像背上了一根鐵棒一動不動的,喉嚨裏還發出呼呼的聲音。呼吸很亂,再這樣下去,她很可能窒息而死。


    在和桃姬相遇之前如果卷入這樣的事件,我也會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吧。我不禁自嘲著摸了摸幹燥的臉,確認上麵沒有體液。


    木曾川理所當然地表現出對鋼盔男的反抗。喋喋不休正是我身邊這個家夥的最佳寫照。我斜眼看著他,想起中學的時候也有這麽一號人,不禁懷念起來。


    “我說話會妨礙你們嗎?”


    “當然了。喋喋不休很煩人。”


    毛巾男立刻回答道。他看起來是喜歡安靜的性格。然而這樣一個喜歡安靜的男人卻拿著槍闖進來在水族館的一角引發眾人尖叫,使我不得不再次感歎道:人啊,真是個矛盾的生物。木曾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然後原地坐下了。


    “三個大人沒意義地站著豈不是很傻啊,都坐下吧!”


    木曾川勸我和阪口小姐坐下。戰戰兢兢的阪口小姐像是把木曾川的命令當做了犯罪集團的命令般,毫不猶豫地就坐下了。這樣的話,隻有我一個人站著了,引入注目可不是我的風格,於是我也隻能無奈地聽從了木曾川的意見。


    蒙麵女看到我們這麽隨意的舉動想說些什麽,但我們坐下似乎也並不影響她持槍的優越感,所以默認了人質的無組織無紀律。其他兩個人也沒說什麽。


    “……啊!”


    坐下以後,我又感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個空間的海,透明得好像可以呼吸,站著的話臉是在海麵上,但坐下後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完全沉在了海裏。


    對著夭花板、仰視天空的感覺,就好像從海裏看向海麵。


    我被不安壓抑得想要大吐泡泡,那種不愉快的感覺中夾雜著雞皮疙瘩。心裏冒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氣。


    我強壓著這股不安,靜靜觀察著周遭的變化。


    水母海的周圍連個人影也沒有。他們拿的凶器不是小刀而是槍,所以即使跑遠一點也會被擊中的。嘈雜聲逐漸退去,隨之而來的是種說不出的舒適感。盡管外麵還是白天,但這裏卻如同深海般寂靜。


    甚至可以聽到水母在水中遊動的聲音,仿佛它們就在耳邊遊著。


    三個人質奠名地安靜下來,連帶著讓看守的犯人們也不再焦躁了。蒙麵女端著獵槍看著我們,另兩個男的將槍口對準了無人的通道。剛才讓人去叫水族館的負責人了,那麽應該是打算進行談判的。


    毛巾男一臉享受水母海的寧靜,時不時地用滿足而陶醉的目光抬頭追逐著漂浮在天花板上的水母的身影。而鋼盔男則緊聳雙肩,看上去非常緊張。


    “哇!”又是這種接二連三的驚詫,為了不引起犯人的注意,我硬生生地把驚叫吞了下去。然後瞪向身邊的木曾川,但他將帽子壓得很低,隻看得到半張臉。


    帽子遮不到的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舌頭舔著下嘴唇。


    木曾川用手指在我背上移動著,實在是太癢了,我正打算用胳膊肘撞他時,我突然發現這不是單純的惡作劇,他正用手指在我背上寫字呢!原來他是為了跟我們進行這樣的交流才讓我們以並排形式坐下的啊。


    “明白的話就微微點點頭。”


    我接收到了他的信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微微地動了一下下巴。木曾川看到後,寫得更勤了。在我肩胛骨的下方寫著不留痕跡的文字。


    “這次如果能安全回去的話,就把玉米田改成棒球場等待朋友的歸來吧。”


    你就成為那永遠回不去的朋友吧,我心中暗想。


    木曾川將一隻手從袖管抽出來藏在西裝裏,偷偷地在我背上寫字。這個空間裏僅有的光線就是和水母一起搖曳的藍色光影,那隻空蕩蕩的袖子也就變得非常隱蔽了。


    我沒穿外套,所以這種細小的動作是不可能做了。所以沒做什麽特別細致的動作,隻是用指尖輕輕地敲木曾川的背。木曾川動了一下下巴。


    在這種情況下,跟殺手也沒什麽特別的話要講。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除了祈求救命,跟殺手神采奕奕地交談是不會讓我的人生變得有意義的。


    我們兩個就這麽摸來摸去,好像上課時同桌的兩個人在嬉戲。像是深處在另外一個世界裏,異樣的氣氛彌漫在我們之間。


    館內的喇叭開始廣播,一陣不合時宜的熱鬧聲從廣播裏傳出來。


    “現在中央遊泳池正在進行海豚表演!目前還有空位,請各位移步觀看!”


    我和木曾川同時抬頭看了看發出聲音的天花板,但心中所想可不一樣。


    我在之前的願望上再稍稍補充了一點。


    希望桃姬能陶醉在海豚表演中,讓我的存在隨著海豚們濺起的水花般消失無蹤,千萬別讓她來找我。


    不久,一個貌似水族館負責人的人物出現了。從通道那邊戰戰兢兢地走過來。一看到疑犯拿著槍,他的步伐就更慌亂了。立刻停了下來,想要找地方躲。但是根本沒地方可以躲。要怨也隻能怨那個以美感優先的設計師了。


    “這夥人到底要向那個大叔要求什麽呢?”


    “讓他允許他們在水箱裏遊泳什麽的吧?”


    “哦,這個主意不錯。我也想在海豚遊泳的地方遊一圈。”


    我繼續跟木曾川用手指文進行交談。我們倆也太閑了。這種癢癢的(物理性的)交流方法好想跟女生試試,結果在現實中卻是跟一個像魔女一樣的家夥在交流著。


    不過,我們對手指文的解讀能力真是一流啊。叉發掘出一個無聊的才能。


    “快過來!”


    鋼盔男端著槍催促道。這位大叔看上去像是立馬掉頭就要逃跑的樣子,但似乎是靠著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警察,他才能繼


    續前進。警察們都躲在盾牌後麵,隻有臉和揚聲器露在外麵。


    要是我們所長,早就毫不猶豫地溜之大吉了。我倒不怎麽討厭這種明哲保身的態度。這種態度其實也有好處的……比如上臂摸上去的感覺。


    鋼盔男和毛巾男端著槍好像開始跟負責人談判了。不過他們之間實在是離得太遠了,毛巾男是用喊的,而負責人和警察則是用揚聲器,看起來還算是能溝通的。


    剩下蒙麵女在看押人質,她還是端著槍對著我們。若是隻有蒙麵女一個人的話,隻要用木曾川或者阪口小姐作餌,我一個人也是可以搞定她的。不過之後會被她身後的兩個人開槍打死吧。而可以擋擋子彈的硬鋁箱也滾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我是這裏的館長野間口!……恩,好的。你們的要求是什麽?”


    一邊遵從著隱蔽在旁的警察的指示,這個叫野間口的館長一邊跟毛巾男們對話。


    要是真有什麽想談判的話,隻要抓住館長用槍威脅他就可以了。這次襲擊水母海,難道是因為館長露臉的機會太少嗎?就好像大學校長那樣很難見到。所以才用這種方法把他叫出來嗎?


    “我們的要求就是放了海豚!”


    毛巾男把嘴邊的毛巾往上推了推,用平靜而渾厚的聲音要求道,他的要求久久地回響在水母世界。


    ……啊?


    “什麽?”


    野間口模糊不清地問道,眼睛好像鬆掉的吊床。警察們也非常困惑,當然我也是一樣的感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剃著短發的後腦勺。


    “不要把海豚作為展覽物來賺錢,趕快把它們放回大海,這就是我們的要求。”


    毛巾男的語氣異常地認真。不不,若他們這樣做隻是開玩笑的話,那隻能表明日本的治安真的是太糟了。不知不覺又跟木曾川對視了一下。


    “事情麻煩了,他們是海豚戰士啊。精神不正常的。”


    木曾川的手指顯得很興奮,寫的文字很難識別。


    “在日本濫用武器的人怎麽可能正常呢。”


    真是沒想到正常還能像這樣來定義,難道一般來說,在水族館裏提出的要求就應該是放生第一金錢第二嗎?


    “別玩弄動物。不要將人類的歡樂建立在動物的痛苦之上。我們想要說的就是這些。”


    就算毛巾男的要求隻是這些吧,但他為了讓別人理解他的這些要求而絲毫考慮別人要為這付出什麽代價。為了海豚的自由,讓來水族館的遊客們體驗這種恐懼感,我隻能認為他們瘋了。


    “在這裏沒有天敵,也定時喂食,水族館可以說是海豚們的樂園呢。”


    木曾川用食指說道。習慣了以後竟然可以分辨出他是用哪根手指寫的。


    “是崇尚自然主義吧。和那些隻購買無農藥蔬菜和國貨之類的人一樣。”


    我爸爸也是這樣的人。不接受一切外來事物。所以我離開家了。


    “說具體一點兒,到底想讓我們把海豚怎麽樣呢?”


    野間口館長也不知所措,傻傻地問對方的意圖。像是在說我已經反複說過好幾遍了似地,一向安靜的毛巾男突然情緒激昂起來。


    “我是說把它們放回大海!”


    拿槍的手也向上提了一下,一時間警察們也跟著緊張起來。從人質的角度來看,還是希望他們別去刺激犯人的。看守我們的蒙麵女也突然紅了眼激動起來。那個表情和打扮更合適手握菜刀,而不是獵槍。


    “海豚戰士為什麽沒有占據海豚表演場地呢?”


    “想要避免誤傷到海豚,或者……”


    “或者什麽?”


    “不想讓海豚看到殺人的場麵。”


    木曾川忍不住吐出一聲“切”,似乎在說這推測真無聊。


    “可是這樣水母會很困擾啊。”


    這好像不是問題所在吧?我一邊糾結著這個問題,一邊斜眼觀賞水箱裏遊動著的水母。盡管這個空間已經鬧得翻天覆地不可開交了,武裝集團都入侵了,但水母仍然像往常一樣在水箱中生活。當電視裏播放著大事件,而我們則沒事似地躺著看電視的時候,我們就是那水母吧。


    “水箱的另一側啊。”


    不知不覺中忘記用手而是用嘴說了出來。蒙麵女無聲地將獵槍對準我的眉心,於是我雙手輕輕上舉作投降狀。


    “怎麽了詩人?得了三十分鍾內不吟誦一次就會死的病了嗎?”


    “得了那種病,會先羞愧而死吧。”


    被木曾川戲弄了一下,我毫無掩飾地表示出了羞愧。木曾川嘴角的嘲笑沒有從我眼中抹去,我生起氣來,勉強換了個話題。


    “殺手,你有被槍擊的經驗嗎?”


    “如果每次被槍指著就能拿到5美分的話,我可早就發財啦……不過我隻碰到過一次,那次肩膀被擊穿了還遭遇到反攻,隻有哭的份兒。”


    想起那個時候,木曾川用力吸了吸右鼻。有點哽咽。


    “然後當時我隻能跪著趴著請求原諒,趁敵人鬆懈的時候把對方殺了。”


    我多少能想像得到當時的情景。木曾川就是會做出那種丟臉誇張的事的人。


    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貪心的人比誰都想活命,因此他們會殺人。


    “就算我們同意放生,但要把這個館裏的海豚運到海裏還是需要做準備和等待適當的時機的。”


    野間口館長跟警察商量以後,按常識來判斷進行了回答。乍看之下是正確的理由,但好像和犯人的常識有出入,當然就沒什麽效果啦。為海豚而戰鬥的這些海豚戰士們當然不會滿足於這種普通的回答。


    “什麽準備不準備的,明明就是你們擅自從海裏把它們捕上來的!光是嘴上說得好聽可騙不了我們!”


    “不是的,這個館裏的海豚是在這裏進行人工繁殖的,並不是海裏……”“少羅嗦!”


    “喂喂,再這樣僵下去就不妙了啊,差不多該開始行動了吧,偵探。”


    “事件正在進行,還不到偵探出場的時候吧。”


    “真沒用啊。”


    “我也不想被你用。”


    “別板著臉啊。像加以羅和瓊妮那樣好好相處吧。”


    “我跟你的目標、方向不一樣。”


    “差不多吧。方向不一樣但終點是一樣的嘛。”


    我們好像直接用嘴說話一樣,交流得真是勤快啊。我偷偷看了看木曾川的側臉,發現他的目光中竟表現出對水母的羨慕。他能分辨出公主一號和其他水母嗎?


    “所有的人類都是生活在一個球體裏,雖然快樂地生活在那裏,但最後總是會碰壁而死。


    所謂的改變命運、生活方式不同也隻是在這個範圍裏的目標不同而已。”


    木曾川仿佛是在對這些貼在水箱玻璃上的水母們說話。我也看著這些水母,把自己比作它們。以前的我應該也在水箱的彼端。


    “而那個球體的名字,我個人認為就是命運。”


    “啊,好深奧的人生哲理啊,謝謝,詩人。”


    “在你的墓碑上刻上我寫的詩吧。”


    “必須得做好把海豚送回大海的準備啊,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花點時間的。我們最大的希望是保證人質的安全。”


    “放了海豚以後我們自然會釋放人質。這樣公平吧!”


    不對不對,不是你們先入侵這裏的嗎?而且一開始我們也沒有被扣押,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但從海豚戰士的角度來看,他們一定會說海豚是被人類捕獲並受到人類的淩辱的!好可怕呀。


    “那麽事情結束以後我們去約會怎麽樣?和我一起在海豚表演時演鯨魚吧。”


    “啊?”


    “啊


    ,對不起,搞錯對象了。”


    木曾川壓低聲音嘻嘻嘻地笑起來。這個家夥好像也在用手指跟旁邊的阪口小姐說話。一時間弄錯了吧。


    不過他所說的那個結束,最好不是人生的結柬。


    “我們差不多也該進入談判了。”


    “嗯?”


    “在場的海豚戰士是三個人,一個人如果算他35萬的話,也就是105萬。你付錢我就想辦法控製現場,怎麽樣?”


    “2100日元怎麽樣?”


    “你要是說出雙倍我會很高興的,小太郎。”


    “今天要是看不到釋放海豚的動作,那就殺一個人質。”


    傳達了這樣的信息之後,毛巾男對蒙麵女用下巴作出了指示。接到命令的蒙麵女從我們中選了個反應最正常、各種體液交匯在臉上的人質——阪口小姐,用槍指著她。


    “住手,別把那個東西對著我們。”木曾川插嘴道。


    “閉嘴。”


    “怎麽可能閉嘴,我在說別用槍對著我們。”


    木曾川說著說著還站起來了,並走近蒙麵女去拿她的獵槍。蒙麵女立刻變了臉色,把目光轉向鋼盔男求救。


    感到不對勁的鋼盔男回過頭,用槍瞄準了木曾川,食指開始用力。


    就在鋼盔男開槍的刹那,木曾川竟然握住瞄準他眉心的獵槍,還故意把槍口頂住自己額頭上。麵對這種不可思議的行為,犯罪集團停止了動作。


    木曾川練習了幾次喪氣的表情,覺得這個表情可以唬人了,然後開口說道:


    “如果你們不是無差別殺人恐怖組織的話,那就別傷害人質。如果你們殺了我,你們的高風亮節就蕩然無存了,也達不到原來的目的了。你們認為你們能敵得過殺了人之後接踵而來的恐懼感嗎?”


    木曾川將恐怖一詞從話語一角排除出來,合上目光和語言的力量將子彈推了回去。他的那種樣子令蒙麵女有點兒膽怯,她把木曾川當作一個深不可測的人而心存畏懼。


    可這樣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你給我安靜點!”暴露出狼狽相的蒙麵女用手將木曾川狠狠地撞開。木曾川摔了個屁股蹲,“痛痛痛……”他皺著眉頭大叫,但唇邊卻有一絲笑意,得意地揚著嘴角。


    “圓滿收場啦。”


    “我說,你的這種膽量比較適合做詐欺師而不是殺手啊。”


    “如果我說我吃過靜岡附近的本士料理——海豚肉,我會再一次被殺吧?”


    “要槍斃,肯定的。以我們現在的位置,不僅是我和阪口小姐,連水母都可能會被牽連誤射,所以你給我離遠點,趕緊讓他們開槍打死你吧。”


    “啊,對哦,得保護好水母啊。”


    隻想到水母,你這家夥是水母戰士嗎?不管怎麽樣,至少我覺得海豚戰士是以兩腿步行的,能引起進化共鳴。而這個水母戰士卻隻不過是水母的巨大化而已,毫無進化。為什麽呢?難道是因為我感覺不到水母身上有智力嗎?


    “這兒可有活的人質,我們談判幾天人質就押幾天,所以還是快點把海豚放回大海吧。”


    毛巾男靈活地運用著談判籌碼。野間口館長和警察們躲在盾牌後麵,到底他們是怎麽決定的,從我這個位置也不得而知。果然,這樣的事不僅不屬於我的世界,還離得好遠好遠。


    “話說回來,我們也繼續談判吧,服務價格定在一百萬整怎麽樣?”


    “如果是三千塊那還可以考慮一下。”


    “你是鐵公雞嗎?一般人還價不會一開口就從位數開始殺的吧。”


    “可我不能委托你殺人啊。”


    “不一定殺人吧。”


    “那你能讓他們隻是在無法行動的狀態下圓滿收場嗎?”


    “不知道,可能不行。我除了殺人不會幹別的。”


    木曾川聳聳肩,悠悠地動著手指對自己下了如此評價。我用手指問那個輕鬆說著如此危險事實的人。


    “我說,你為什麽要做殺手啊?”


    “能殺蟲子就能殺人,我是這麽想的。”


    木曾川或許是在裝酷,也或許這是他從哪個電影台詞裏看來的話。很明顯,他不想告訴我真話。不過就算告訴我真話,我也不一定能理解。


    “那麽太郎君又為什麽做偵探呢?”


    “我喜歡貓,我要幫助迷路的小貓,我是這麽想的。”


    “你在模仿我嗎?”


    “我說的是真的。話說回來,他們是三個人。我不認為你能夠應付得了。”


    木曾川沒有回答,看起來似乎也不是不想告訴我他的行動對策。他轉向阪口小姐的方向,左手手指在阪口小姐的背後移動著。如果是像野間口館長那樣的大叔這麽做的話,肯定會被投訴是性騷擾,但如果是木曾川這種年輕帥哥的話應該會被允許吧。如果是我的話……對自己感興趣的年齡段的女孩子這麽做的話,似乎會被告其他罪狀呢。這樣的女孩,身體雖小,但相對應的罪可是比成人要重呢。


    高風險、高回報這樣的說法對於這樣的小女生再適合不過了。


    木曾川終於回答我了。與此同時,毛巾男也說出了熱血主張,這就算了,不多說了。海豚要住哪人說了不算,得讓海豚自己決定才對。


    我自己都忙不過來那些貓啊狗啊的了,沒空管其他哺乳動物的住所了。


    “任何事不去嚐試是不會知道結果的。”


    “我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在進行著求愛行動的,不過那麽多年也沒什麽結果。”


    “從今天的事來看,我隻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太郎君你是個小氣鬼。”


    “不是。是你定價的時候沒有考慮我們的朋友關係。你要是真心的話就應該免費。”


    “隻有對你有利的時候才承認我是朋友嗎?”


    “人啊,就是那樣的。小鳥在腐爛的樹枝上永遠不會叫哦。”


    倒也是,木曾川輕輕地吐了口氣無聲地表示同意,嘻嘻嘻地笑著,不知道這種磨牙般的笑聲是不是他的習慣,同時還誇張地搖著肩。蒙麵女瞪了他一眼,木曾川誇張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對不起”。同時還繼續寫著他的手指文。


    “我前麵說過了吧,我還是挺崇拜偵探的,別讓我失望哦。”


    這是木曾川在我背上寫的最後一句話,寫完他的手指便離開了。同時他好像要啟航的船一樣,毫不猶豫地叉站了起來。好忙的人質啊,他真的是無法安靜老實地當好被抓的人質啊。


    在蒙麵女的注視下,殺手眨也不眨眼。


    眼球都快突出來了,看上去特別可怕。


    “我去一下。”


    那種慢吞吞的宣言跟他輕快的步伐太不一致了,令人想起運動會上的百米競走項目。我甚至沒聽到他觸碰地麵的腳步聲。然而木曾川比在場的任何人速度都快。


    在蒙麵女和鋼盔男舉槍放子彈的瞬間,他揮手投了出去。


    如同跳舞一般,沿著他手舞動的軌道,空中出現一道藍色的血痕。


    木曾川拿著小刀在蒙麵女的脖子上劃出一道口子。蒙麵女的目光追隨著小刀,連叫都沒來得及就倒下了。木曾川把小刀耍得跟指揮棒似的,在蒙麵女倒下的同時撿起她掉在地上的獵槍。連瞄準都沒有,轉過身毫不猶豫對著鋼盔男就是一槍。是的,這樣才對。


    鋼盔男放棄扣動扳機,第一反應是用手擋住臉,然後全身顫抖。這就是經曆過一次被槍射和完全沒有經曆過的人之間的差別吧。木曾川知道被射時人的反應。不管子彈有沒有打中自己,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防禦。而他可不會放過這一瞬間。


    子彈打穿了鋼盔男身後的水箱,水瞬間溢出。嘈雜的水聲,還有那無辜受


    牽連的水母們也滑落到地板上了。


    木曾川沒開第二槍,而是用力將獵槍扔了出去。獵槍擊中了鋼盔男的右手腕,他保持著防禦的姿勢往後仰。就在這一瞬間,木曾川迅速上前欺身而近。


    毛巾男發射的子彈沒有打中迅速移動的木曾川而是射到了地麵上。在遇襲一瞬間跳開的木曾川用手壓著快要從頭上掉下來的帽子。


    然後用他那把粘著蒙麵女鮮血的小刀刺向鋼盔男。連同鋼盔男腋下的衣服一起刺穿,接著刀峰一轉,隻聽到鋼盔男的慘叫聲突然變化。好像一直按著電視搖控器的音量鍵一樣……啊啊,不是這樣的。是如同夏天開錯空調,設定成暖風功能並且不停地在升溫。一直在旁邊旁觀的我們都替他捏把汗。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正常行動的恐怕隻有木曾川了。


    木曾川像轉老式電視的天線一樣轉動著身體,抽插著手中的小刀,然後用已經全身癱軟的鋼盔男作擋箭牌,從正麵向毛巾男發起進攻。毛巾男立刻臉色發青,不,不是空間裏的藍色水光照在他身上,是真正的發青。他完全不能行動了,看到同夥被敵人當作擋箭牌來用嚇得兩腿發軟。這就是外行人和職業殺手的區別吧?


    鋼盔男頭歪向一邊,晃晃悠悠地被木曾川帶著跑,每走一步血就像露水那樣從腹部滲了出來。從出血量來看,傷口並不深。雖然無法確認生死,不過被以殺手為主業的家夥刺了一下就別指望沒事了。


    “別動!再靠近的話就別怪我對人質不客氣啦!快放了我同伴!”


    “哎呀哎呀!”


    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毛巾男把槍口對準了坐著的我。


    這句哎呀哎呀分不清到底是我說的還是從木曾川嘴裏發出的。隻是現在槍口確實是對著我的。身處險境的我隻想自始至終做個配角,我可不想因為演員不夠就要硬被推上舞台湊人數哇。


    我離毛巾男的槍口隻有五米的距離。他沒受過什麽訓練,應該無法準確無誤地射中我的要害。隻要“偶然”不站在他那邊就好。


    我一向沒什麽好運,現在又遇到這種事。


    “放了他什麽的,聽上去好像我是個犯人,把我當成壞人我真是太傷心了。”


    木曾川沒有放下用來當擋箭牌的鋼盔男,頗為開心地歎了口氣說道。可是誰也不會覺得以殺人賺錢的人是好人吧。把生命交給這樣的人多少有點滑稽。可以的話,我想靠著好人活下來。


    即使要受苦也希望能活下去,我能明白這種心情。


    “快放開我的同伴!”


    “我不要。你要是想開槍的話最好快點開槍哦。”


    木曾川拒絕了他的要求,躲在鋼盔男身後露齒一笑。


    我旁邊的的阪口小姐怕被槍誤傷到,抱頭蹲著,像是應對空襲時的動作。


    而正在發揮人質作用的我,看著滿地都是從水箱裏溢出的水和水母,以及耳邊嘈雜的流水聲,突然想起溫泉的魚尾獅雕像。年末如果有閑錢的話,跟桃姬去溫泉一日遊也不錯啊。


    想到這,雖然現在還是子彈亂飛,但我卻意外地舒暢起來,嗯,快結束了吧。


    應該瞄不準我的,因為水流聲幹擾著毛巾男的耳膜。


    “我說你啊,都已經被將軍了喲。現在是沒有同伴的王,一步一步走的時候嗎?在這裏瞎忙活不逃跑的話可就完蛋了哦。”


    不知道是忠告還是挑釁,總之木曾川嘲笑著毛巾男。也可能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才這樣喋喋不休的。


    嗯,差不多了。


    “你才是,忘記我手上有人質了嗎!”“從後麵過來了喲,當心啊!”


    木曾川明確估算著遲到的狀態喊道。而對於人質的忠告,毛巾男連頭都沒有回,於是就形成了這樣的結果。


    “嗚,呔!”犯人發出不明所以的怒吼,就在毛巾男毫無防備地背對警察的這一瞬間,從通道衝過來的警察們一下子把毛巾男製住了。擰住他的手腕,把槍奪了下來,好像故意要猛擊他的頭部似的,把他壓到地上。抓壞人畢竟是他們的本職工作,真是快、準、狠啊!毛巾男痛訴的呻吟聲被水箱崩壞的聲音掩蓋了。


    “所以我剛才不是說了嘛,讓你快點開槍。”


    木曾川把鋼盔男隨意地丟在地上,聳聳肩。同時把小刀折起來,在警察們對他的刀有所懷疑前把它藏到了衣服裏麵。


    然後咕咚跪了下來,抬頭看著天花板。


    “啊,好可怕呀。”


    木曾川流下了藍色的眼淚。


    那種喜極而泣的感覺讓我突然領略到他能堅持做殺手的理由。這家夥真是棘手啊!


    水箱裏的水奔流直下,誰也站不穩。但現場的狼藉和嚏雜噪音還沒有平息,誰都沒空去注意別人。


    立於其中的木曾川和平時一樣,小步伐地向這邊跑來。經過蒙麵女身邊時,將她掉在地上的槍用腳踢到我這邊。展現著迷人微笑的木曾川像是在說“要是槍走火就刺激了”,然後返身蹲在阪口小姐的麵前,抬起她那滿是眼淚和鼻涕的臉。


    “這次的報酬要記得付哦。”


    原來他也用手指文跟阪口小姐做了交易啊。金額上達成了協議才出的手。但是阪口小姐並沒有點頭,而是尖叫著回答。


    “我,我可沒有說過要付錢殺人。”


    警察回頭朝這邊看過來。木曾川感到不妙擺出一張苦瓜瞼。


    “你是說不付?”


    “我,我要對警察說。要是我拜托你殺人的話,連我也要被治罪的。”


    阪口小姐用顫抖的手指著警察的方向。好像要咬住她的手指似的,木曾川將嘴靠近她的手指,淡然地眯起眼“哦?”


    木曾川隻是這樣吐了口氣,阪口小姐又立刻汗水、淚水、鼻水一大把了。


    “膽子不小啊,敢反悔跟殺手的約定啊。”


    “額!”


    “開什麽玩笑,混蛋!”


    臉部除了嘴巴以外都僵硬了起來,木曾川露出了本來麵目,狠狠地瞪著眼睛。


    “啊呀呀,幫你脫離危險以後就不肯付口頭約好的錢數了……黑醫傑克似乎也碰到過這種事呢。”


    如同看到沒有事先通知而臨時貼出停業通知的店麵一樣,木曾川有點兒憤怒地盯著這個不守諾言的阪口小姐。但是看到她比害怕剛才的罪犯還要害怕的逃避目光,木曾川長歎一口氣,把視線移到了別處。看到我之後,表情來了個180度大轉變。


    似乎在一瞬間他對阪口小姐的興趣指數一下子降到了零。


    “要抓我嗎?名偵探。”


    “怎麽辦呢?今天不是工作日昵。”


    跟這些相比,我更擔心桃姬。不過若海豚戰士所說的都是真心話,那海豚表演會場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踩水的聲音從空間的某處傳來,湧進來的警察惡狠狠地對我們說著話。木曾川從後麵看了一眼警察的樣子,然後站起來。我也跟著站起來,撿起滾在一邊的硬鋁箱。還好海豚表演還沒結束。


    木曾川找到掉在犯人旁邊的袋子,從裏麵掏出手機。我也依樣畫胡地拿回了自己的手機。桃姬沒有發信息給我。真遺憾。


    “你又救了我一次。”


    “是哦。再這樣下去我也許能轉職做正義的夥伴了。”


    “隻有這次,你是屬於正當防衛吧。”


    “可能吧,這次沒有殺人所以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木曾川一邊觀察著警察們捕獲蒙麵女和鋼盔男,一邊意性闌珊地說,好像對功過沒什麽興趣。我很意外他這麽說,不解地咽了一下口水。


    “沒殺死他們嗎?”


    “剛才用的那把刀比我心愛的那把菜刀要短。是他們倆走運,跟平時我給別


    人的致命傷可差得遠了。如果15分鍾以內去醫院的話,就可以保命。”


    “連保命的時間都知道,真像個醫生。”


    “不是,我隻是這麽說說。可能30分鍾也沒問題。”


    木曾川滿不在乎地笑逐顏開。相反的,就算連5分鍾也撐不住,他也不會在意吧。他的表情真多變,這次又用鼻子哼了起來。


    “殺了人就損失大了,所以拿不到傭金也沒什麽不好。”


    “你一開始就想到過會被這樣拒絕吧?”


    “怎麽可能。我基本上覺得,隻要是女的不管是誰都是可以信任的。”


    我是個不太會分辨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的人。但木曾川說謊倒是很容易看出來。若是和這家夥一起玩閉鎖空間(closedcircle,懸疑推理作品的一種形式)的話,很容易就能猜到犯人了。


    “對阪口小姐說你沒有殺人,向她收取搭救她的費用怎麽樣?”


    “算了吧。反正是義務勞動啦,所以殺人也手下留情隻殺了一半。”


    “對了,話說回來,剛才你一直在哭吧。”


    “啊啊,你說這個啊?”


    木曾川被我這麽一說才擦了一下眼淚。將粘在手指上的眼淚順手甩到浸滿水的地上。


    “因為我親手毀了水母的家,所以很悲傷吧,大概。”


    看著腳下湧出來疊在一起的水母,木曾川靜靜地流著眼淚。


    還有閑工夫顧忌到水母,若是換個場合的話,搞不好海豚戰士可以跟這家夥成為朋友。


    警察又一次衝著我們大喊,但不可思議的是隔得好遠啊。像是在水箱的對麵,啊不對,是我們在水箱裏麵吧。那種夾雜著水聲的嘻雜,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我本來是在水箱對麵觀望的,現在卻變成了被警察保護的站在前麵的人了。我不想說我不清楚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自從和桃姬相遇以來,我的生活就改變了,每天都好像在窺視電視畫麵一般的,在從外麵凝視的水箱裏過著水沒過肩的日子。這次也是水位急速上升非常危險,但木曾川開槍打了個小孔,所以我可以把腦袋露出水麵來繼續呼吸了。


    我們在水箱裏麵,萬分羨慕著水箱對麵的那番平靜景象。


    “呐~”


    “嗯?”


    “偵探真好啊。解決事件以後都會被感謝。”


    逃到警察身邊的阪口小姐,似乎正在控訴著什麽。木曾川像是在看展覽物似地看著阪口小姐,嘴裏嘟囔著。話語裏沒什麽憧憬也沒有落寞的感覺。


    正因為木曾川不表現出那些感情,所以說謊很容易被看出來。


    “……也許吧。幫客人找回寵物之後確實有這些感謝。”


    “我們交換一天的工作吧。做一次可以輕易地拿到35萬哦。”


    “你還是趕快逃命去吧,殺人犯。”


    對於好心忠告的我,木曾川嘖了一聲,準備離開。但是他突然止住腳步。在浸滿水的地上走路滑了一下,但穩住了身體。


    然後,他一眼不眨地看著我。


    “看什麽啊?看得我好不舒服。”


    “不是,我從以前就一直在想。”


    “啊?以前是指什麽時候啊?”


    我歪了一下腦袋,木曾川就開始自說自話了。


    “你真是個不主動的家夥。”


    評價倒是中肯,但木曾川軟軟地說道,語氣中有著喜悅。不管是嘲笑還是失笑,我保持著高舉雙手投降的姿勢搖頭道。


    “因為我是出了名的無法改變現狀的偵探。”


    “真討厭啊。你真的是一直到最後也什麽都不做呢。我認為太郎君一旦動真格的話,一定會很精彩。”


    “你太抬舉我了。遇到這樣的事件,即便我站起來充英雄頂多也就是當槍靶。”


    所謂的真人不露相是無法存在於現實的。我真心否定了木曾川的過高評價,但他好像不怎麽相信,微微地笑著繼續說。


    “我期待著太郎君的下一次哦。”


    “沒下次了。”


    “嗯,這次的費用就貸款支付吧。”


    木曾川說完這不靠譜的話之後終於離開了。從警察身邊靈巧地穿過,無視警察們的阻止,穿梭在通道上。途中還差點掉了帽子,在這樣的慌亂中他還回過頭,向我揮了一下手。啊呀呀,真是的。


    誰會付錢啊?我笑著拒絕他。


    隨著木曾川的離去,沉重的空氣也被抽走了一部分。因為館內到處是水,呆在裏麵就好像坐在浸水的坐墊上特別冷,手臂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從水箱的崩壞處,湧出來的水呈放射狀向外擴散。有警察去追木曾川,但似乎是抓不到那家夥的,我看著四處飛濺的水珠這樣預感著。


    但是從他那個樣子來看,他真的是為了治愈而來這裏的嗎?


    靠著休息天來和水母玩耍來解壓,殺手也真是辛苦啊。


    “……哈哈。”


    這次連誇張的凶器都拿出來了,還引起了大騷動,我依然什麽也沒做,卻沒有出現死人(應該)。是因為桃姬不在現場,所以誰也不會死嗎?


    我沒有對這件事笑,而是在其他方麵覺得好笑,看來我的神經也不是那麽粗的。


    “好徹底啊!”


    我深有感觸,但我還是抑製住從內心中流出來的一些東西,轉了轉肩膀。


    我急著尋找桃姬,我可不希望跟她分開,目前支撐著我的就是這顆戀愛的心,它是唯一能把嘈雜的地方變成樂園的了。


    我打算在被警察叫住、詢問關於這次事件和木曾川的事之前,先去赴桃姬的約,於是我朝著殺手逃跑的方向跑去。我可沒信心能像那家夥一樣躲過警察,但是愛情給了我力量,所以這次我沒有猶豫。


    我避開了躺在地上的水母,跳過獵槍向那邊跑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偵探·花咲太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入間人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入間人間並收藏偵探·花咲太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