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通過後世的一些古裝影視劇,以及錦衣衛、隱龍衛最近的調查,朱棡才發現原來衙役也可以如此囂張跋扈。


    就因為沒有拿到相應的好處,他們能當著原告的麵,掰斷對方的傳令牌。


    根據大明的相關規定:傳令牌一旦斷了,就代表當事人不聽傳喚,可以判個“藐視公堂”。


    在中央集權接近最鼎盛時期的明朝,藐視公堂就等於是在藐視王法。


    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普通老百姓就隻能給負責傳喚捕快和衙役乖乖交錢。


    能夠有理辯三分的原告都拿下了,不快更不可能放過,本身就理虧的那些被告。


    流傳到後世,就變成了一句俗語。


    “衙門口朝南開,吃了原告吃被告,有理無錢莫進來!”


    然而考慮到朱元璋本來就對胥吏,存在非常嚴重的偏見。


    朱棡自然不可能將這些調查結果,直接了當的說出來。


    他這一次半路返回應天府,就是想在處理“宜興案”的同時,徹底解決大明如今“重官員,輕胥吏”的局麵。


    “老爹,之前我一直以為隻要提高大明官員的俸祿待遇,就可以大幅改變如今的吏治情況。


    然而直到這次離開應天,真正深入民間之後才發現,胥吏和縣官之間的矛盾才是最大問題。”


    朱元璋顯然不相信,作為基層辦事人員的胥吏,可以將縣官給徹底架空。


    “那些捕頭、衙役即便再有勢力,也不過是沒有品級的胥吏。


    知縣好歹是七品官員,又怎麽會任由下屬蒙蔽自己呢?”


    朱棡一針見血的說道:“知縣不過是三年一任的流官,真正有勢力的人,過了三年就會掉到別的地方。


    在這期間他們隻會和那些胥吏和和氣氣的,盡可能不把關係搞僵。


    況且胥吏往往都是幾代人積累下來的家傳勢力,一般的縣官還真鬥不過他們!”


    朱元璋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正是爹為什麽要禁止胥吏參加科舉的主要原因,他們無品無級就已經如此猖狂。


    倘若真的有機會成為朝廷官員,勢必會比‘空印案’裏麵的那些蛀蟲更加過分。”


    朱棡搖頭說道:“其實無論《禦製大誥》還是《大明九律》,最終都需要有人去執行才能得到落實。


    如果不能解決大明‘重官員,輕胥吏’的弊病,再好的政策到了地方之後,都難以發揮應有的效果。”


    大明在現階段采用的,基本上都是“異地為官”的任用措施,因此普遍存在“知縣是外地官,胥吏是本地人”的情況。


    況且捕快、衙役是本地人,代代相傳、相互勾結。


    正所謂法不責眾,知縣最多免掉幾個人,又不可能讓捕快全體失業。


    再加上知縣不熟悉本地情況,想做事隻能依靠本地的捕快、衙役。


    不然連稅都收不上來,政策也落實不下去。


    “如果咱下令禁止胥吏世襲,同時加強對那些地方官的考核,是不是就可以改變這種局麵了?”


    看著依然心存幻想的朱元璋,朱棡直接在紙上寫下了“國權不下縣”這五個字。


    “胥吏裏麵的人,有不少都是當地豪紳的旁係。


    知縣如果與那些捕快、衙役撕破臉,某種意義上也就是得罪當地的豪門貴族。


    您是出於成本考慮,沿用了‘國權不下縣’的地方治理方針。


    可到頭來卻給那些豪門貴族,提供了假公濟私的土壤。


    論白道知縣想辦事離不開胥吏,論黑道知縣更比不過他們。


    換做您是知縣,又能怎麽對付這些胥吏呢?”


    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後,朱元璋皺著眉頭說道:“那那咱就禁止當地的豪門貴族去做胥吏,把機會都讓給普通百姓的子弟。


    他們本身就是農家的孩子,肯定不會像那些豪紳一樣魚肉百姓的!”


    朱棡見老爹始終都沒有抓住問題的關鍵,索性便直言不諱的反問道:“在外各衙門吏典的月俸僅為一石,您認為除了衣食無憂的豪門貴族子弟之外,普通百姓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做胥吏嗎?”


    就在朱元璋被自己三兒子懟得啞口無言時,太子朱標的聲音忽然在禦書房外響起。


    “爹,您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為什麽就不直接問一問,三弟在太原就蕃期間,如何處理這種情況的呢?”


    聽到朱標的這番提醒,朱元璋頓時茅塞頓開。


    “還是你大哥腦袋靈光,反倒是你這小子說起話來就會拐彎抹角。


    現在快跟咱講一講,你在太原就蕃期間,如何處理胥吏和縣官之間的矛盾?”


    朱棡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隨即才在朱元璋的催促下緩緩開口。


    “其實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大幅提高胥吏的俸祿待遇,從而促使普通百姓的子弟主動去應聘相應崗位。


    另一個辦法就是,讓現有胥吏看到晉升的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降低他們在本地結黨營私的可能性。”


    朱標眼神中帶著疑惑說道:“我大明目前每年的財政收入,隻能支撐8萬多人的官員隊伍。


    如果大幅提高胥吏的俸祿待遇,勢必會給國庫造成巨大的負擔。


    可如果將那些熟悉本地情況的胥吏調走,又怎麽能夠保證繼任者擁有同樣優秀的工作能力呢?”


    朱棡笑著解釋道:“凡是太原轄區的縣吏,每年都會進行一次政務考核。


    隻要是可以通過能達到相應標準,就能從沒有品級的捕快、衙役,晉升為從九品的巡檢。


    六房縣吏隻要在一年內表現優秀並通過政務考核,就能晉升為九品的縣主簿。


    哪怕是一名身份低微的仵作,同樣可以通過平時的優異表現,獲得參加政務考核的名額。


    實不相瞞,如今被老爹調入朝堂的顧修齊和鍾伯弦,就是我從胥吏裏麵選拔出來的卓越人才。”


    朱元璋一臉不解的問道:“雖然我大明僅從九品的官位就多達22個,但大部分都不屬於地方官。


    你每年都進行一次政務考核,哪有那麽多官位給胥吏安排啊?”


    朱棡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狼毫筆,寫下了“師爺”這個在清朝中後期才發展起來的特殊職業。


    “我把師爺分為六種,書啟師爺、刑名師爺、錢穀師爺、征比師爺、掛號師爺和賬房師爺。


    隻有通過政務考核的正九品官員,才有資格應聘這個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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