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夜晚。


    預料之外的客人造訪達也的別墅。


    不可能誤判的這個「情報」接近,使達也從工作站前方起身,走到玄關前麵的停車場迎接。


    後車窗是霧麵玻璃的大型轎車平滑停止。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名青年從駕駛座,一名少女從後座左側下車。


    青年是花菱兵庫。


    少女是櫻井水波。


    水波就這麽按著門,以漂亮的姿勢站好。


    兵庫掛著微笑,露出像是聳肩無奈的表情。


    緊接著,美麗得不像是世間應有的一名少女,在水波的協助之下從後座下車。


    深雪搖晃黑絹般的秀發抬起頭。


    達也和深雪四目相對。


    「哥哥……!」


    深雪發出感慨至極的聲音,撲向達也懷抱。


    「歡迎你來。」


    達也輕輕接住深雪嬌弱的身軀,溫柔緊抱,在她的耳際低語。


    「哥哥,我好想見您……」


    「我也是……不過深雪,你說錯了。」


    達也這句話令深雪身體微微一顫,依依不舍地離開達也。


    「……達也大人,好久不見。」


    深雪完全忘記兵庫在場。即使不提這個,現狀也不知道哪裏有人在偷窺或竊聽。她謹慎向達也鞠躬致意。


    「是啊。明明才經過一星期而已,卻覺得好久了。」


    達也的回應難得隱含真實的情感。


    達也委托兵庫明天傍晚前來迎接,讓他先離開,然後帶著深雪與水波回到別墅。


    兩人隻有各帶一個小包包做為隨身行李。其實這棟別墅不隻是達也的生活必需品,也準備了深雪與水波的換洗衣物。


    準備來這裏的時候,水波聽深雪提到這件事,表情有點抗拒。自己的換洗衣物放在自己管不到的地方,而且那裏隻住著一名隻和自己差一歲的異性。雖然不是真的認為內衣會被翻找出來,卻無法避免煩悶的不悅感湧上心頭。


    深雪看起來完全不在意就是了。


    就這樣,兩人提的包包(深雪與水波都堅決不讓達也幫忙拿)雖然不是很重,但是一進入別墅就被琵庫希收走。正確來說,是被琵庫希控製的非人型行李運送機器人委婉搶走。


    包包不在手上,所以兩人不必先去寢室,就這麽在達也的帶領之下,坐在客廳的沙發。


    「還沒吃飯吧?我立刻吩咐準備。」


    不過,達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水波從剛坐下的沙發迅速起身。


    「達也大人,屬下來準備。」


    聲音沉穩,雙眼卻蘊含非比尋常的熱誠。


    看到她這副模樣,達也立刻放棄說服。


    「……知道了。琵庫希,將廚房係統變更為手動模式。」


    「拒絕。」


    不過,琵庫希的回答遠遠超乎預料。


    如果是無法處理這項指令,那還可以理解。達也掌握到琵庫希具備將廚房係統切換成手動的功能,所以知道這明顯是謊言,不過就某方麵來說,依然可以當成「運作出錯」的範圍勉強收場吧。但若琵庫希是以自己的意誌拒絕主人的命令,就是機械的禁忌。


    達也重新體會到琵庫希並非百分百的機械,再度下令。


    「不準拒絕。琵庫希,將廚房係統變更為手動模式。這是命令。」


    「主人,喜歡,那個人類,製作的,料理嗎?」


    達也感到頭痛。雖然早就隱約有這種感覺,不過琵庫希自從來到這棟別墅,好像就開始培育自我意誌。這是第一次違抗達也的命令主張自我,但是達也還沒指示就主動打理大小事的場麵,印象中發生過不少次。


    不過正因如此,不能讓琵庫希過於自由行事。


    「不是喜好的問題。琵庫希,這是命令。」


    「……遵命。」


    琵庫希沒具備這種功能,所以肯定是達也想太多,但琵庫希以不滿的語氣回應,然後將廚房係統變更為手動模式。


    「辛苦了。琵庫希,進入待命模式。」


    「遵命。」


    這肯定也百分百是達也想太多,但琵庫希表露不滿情緒,坐在房間角落的椅子,像是人偶般靜止。


    相對的,水波展露興高采烈的背影前往廚房。「我贏了……」的這句低語,達也與深雪都決定裝作沒聽到。


    製作料理,端給達也與深雪享用,收拾好廚房,放好洗澡水也鋪好床的水波,終於露出滿足的樣子。主人是否應該看侍女的臉色?對此抱持不小疑問的達也,解除琵庫希的待命模式,讓她回去處理剩下的工作。待做的家事已經所剩不多,工作主要以保全為主,但是琵庫希沒發牢騷。


    ──這是當然的。達也在內心斥責自己想法反常,看向桌子正對麵放鬆休息的深雪。


    兩人不是在客廳,也不是在飯廳。


    陽台擺了一張桌子,兩人相對而坐。(此外,搬桌子的是和行李運送機器人同類型的非人型機器人。這棟別墅使用許多機器人,但人型機器人隻有琵庫希一具。)


    時間已經超過晚上九點,但在戶外穿單薄一點也不冷。雖說是山上,不過這裏是伊豆半島,季節是五月下旬,氣溫不冷不熱剛剛好。偶爾吹來的風也和市區不同,清爽宜人。


    深雪眯細雙眼,按住微風吹拂的頭發。她直到剛才也是一臉被水波與琵庫希奇特行徑(?)嚇呆的表情,不過換個場所似乎也轉換心情了。


    「達也大人,這裏真舒服。」


    「是啊。以時期來說剛剛好吧。」


    在夜晚的黑暗中,屋內透出的光線讓深雪的雪白肌膚浮現。黑絹秀發每當晚風吹起就灑落星辰,黑珍珠的雙眼彷佛從內側發光般閃耀。


    目不轉睛看著深雪,現實感就變得稀薄。變得無法相信她和自己存在於相同的世界。連達也都會這麽感覺。


    隻應天上有,或者說是魔性的,超凡之美。


    「……達也大人,那個,您這樣盯著我看……我會害羞……」


    深雪的聲音,使得達也驚醒回神。


    桌子的正對麵,深雪羞紅臉頰低下頭,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靜不下來般反覆重新交疊。


    達也終於察覺,自己不知不覺凝視深雪至今。


    「抱歉,不由得看到入迷了。」


    「怎麽這樣……居然說看到入迷……」


    深雪臉蛋終於變得通紅,身體就這麽僵住不動。


    達也自覺控製不了自己。


    想見麵的心情最強烈的人,看來不是深雪,是達也自己。


    無法克製情感真的很棘手。達也如此心想,同時嫉妒世間的人們。因為如此繽紛的喜悅,世人並未受限隻能獲得一種。


    「真的對不起。我誠心道歉,所以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好的。」


    深雪慢慢抬起羞紅未褪的臉蛋。


    揚起視線和達也對看,立刻害臊移開目光。


    「……我可以講正經事嗎?」


    其實達也同樣感到難為情,幸好這份感覺不足以壓製意識。


    「──請說。」


    大概是從語氣感受到端倪吧。


    眼角留紅的深雪,確實和達也四目相對。


    「你今天過來,是因為知道明天的事嗎?」


    「是的。」


    深雪停頓片刻之後反問。


    「我也想請問達也大人,您知道嗎?明天造訪的不隻是十文字學長。」


    「嗯。文彌通知我了。」


    「這樣啊……」


    短暫的沉默。


    「……深雪。我不想讓你犯險。」


    「我知道。」


    再度出現短暫的空白。


    「達也大人和十文字學長的戰鬥,我不會出手。」


    「十文字學長來訪的目的是商量事情啊?」


    「達也大人肯定也知道,事情不會隻以商量就結束。」


    「啊啊……應該吧。」


    達也歎了口氣。


    浮現在他臉上的不是嫌煩的表情,而是因為無法避免衝突而歎息的表情。


    達也將克人視為盡量不想交手的強敵。


    「達也大人……」


    「什麽事?」


    「十文字學長,應該會使用那個秘術吧。」


    「那個秘術會縮短魔法師的生命啊?」


    十文字家的王牌。兩人是在最近知道這個秘術。


    克人袒護遠山司,擋在達也麵前的那時候,達也得知無法避免和克人起衝突,從四葉本家問出十文字家的秘密。代價是欠了真夜一個大人情。


    「要是動用那個秘術,達也大人若是維持『現狀』,我想也難免陷入苦戰。」


    「深雪,你徵得姨母大人的許可了?」


    達也正確理解到深雪想說什麽。


    「不,是我擅自決定的。」


    「別這樣。這單純是私鬥。很難讓姨母大人接受。」


    「不需要讓姨母大人接受。是我自己這麽希望的。我基於自己的責任做出這個決定。」


    「深雪,你冷靜。」


    「我很冷靜,達也大人。不,哥哥……」


    深雪洋溢惆悵心情的視線,足以縫住達也的雙唇。


    「看來到最後,我隻不過是哥哥的妹妹。成為四葉家下任當家,讓四葉家現任當家的兒子入贅。我明明知道自己隻能以這種方式和哥哥結為連理……」


    深雪說到這裏停頓,是為了將湧上喉頭的嗚咽吞回肚子裏。


    「之所以惹姨母大人不高興,也是因為不希望哥哥有個三長兩短。」


    深雪隻在這一瞬間心慌意亂。她以隱含堅定決心的雙眼看向達也。


    「哥哥,我要去除您的封印。」


    「深雪,你……說什麽……?」


    不是「解除」,是「去除」。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要讓哥哥再也不用為他人賦予的封印煩心。」


    「慢著。等一下。確實不是不可能,但……」


    達也顯露慌張神情,微微離開椅子。


    「這會對術士造成沉重的負擔。而且不是受到封印的一方,是施加封印的那一方。是這樣沒錯吧,哥哥?」


    不過,深雪以覺悟的表情如此回答,使得達也坐回去。


    封印達也「質量爆散」的魔法,是四葉分家津久葉家當家──津久葉冬歌的係統外兼精神幹涉係魔法「誓約」。這個魔法不隻是封印達也最強的武器,也限製魔法力本身隻能發揮一半左右的實力。


    「誓約」是禁止某些特定主動意誌的魔法,限製魔法力是其次的效果。


    而且,這個魔法的特別之處,在於精神幹涉效果是以術士以外的魔法力來維持。


    如果要禁止某些行動,效果卻隻能在術士麵前才能發揮,那就沒有意義。獄卒也不能一直監視同一名囚犯。到頭來,如果一個魔法師隻能控製一個人,效率就太差了。


    所以,維持「誓約」效果的魔法力,通常來自接受法術的當事人,或是和受術者配對的第三者。如果限製意誌的時限是半永久性,就是由受術者本人。若是某些時候需要暫時解除限製,就由受術者身邊的第三者提供魔法力。


    在後者的場合,暫時解除限製用的「鑰匙」,會交給提供魔法力的第三者,使用這把鑰匙將植入術士精神的「禁止」覆寫為「暫時解除」。若要再度回複到「禁止」的狀態,必須由原本的術師或是「鑰匙」的擁有者,進行設定為重新生效開關的儀式。


    以達也受到的封印來說,擁有「鑰匙」的是深雪。所以隻要深雪沒進行重新生效的儀式,達也的封印將會一直處於解除狀態,不過「誓約」的解除始終定義為暫時性的效果,因此隻要深雪沒有停止提供魔法力給「誓約」,封印就會逐漸增強,扔著不管會讓達也逐漸轉移到危險狀態。


    達也的「質量爆散」,光靠津久葉冬歌的魔法力不足以壓製。因此,施加在達也身上的「誓約」增加了「使用深雪的魔法控製力束縛達也的魔法演算領域」這個條件。也就是達也與深雪被施加了兩層「誓約」。而且施加在深雪自己身上的「誓約」,也能使用她所擁有,以她的魔法力維持的「鑰匙」暫時解除。


    依照這個「誓約」的係統,要是深雪停止提供魔法力給封印,魔法效力會在短時間內自然消滅。不過在這個場合,植入深雪深層意識的「提供魔法力給誓約」這個定義將會折磨她。


    深雪說「會造成術士沉重的負擔」這句話,嚴格來說不正確。術士始終是冬歌。在這個場合受創的,是被迫提供魔法力給「誓約」的人,也就是被迫維持封印的受術者深雪。


    「……你想讓我成為萬全的狀態,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心。不過既然這樣,隻要暫時解除就夠了。沒必要背負風險解除誓約這個『詛咒』本身。」


    「不,哥哥。深雪已經無法忍受了。無法忍受我成為哥哥枷鎖的事實。無法忍受我害得哥哥甘願受到束縛的事實。」


    深雪的遣詞用句,回到除夕以前的風格。


    如深雪自己所說,她心情上已經無法忍受。


    嘴裏說要將達也視為本家的一分子接納,必要時卻輕易拋棄的四葉家,深雪無法忍受。


    確實從四葉家那裏得到了情報,但是這又如何?能夠應付即將襲擊而來的災難,情報才首度具備意義。這次四葉家所做的事情,舉例來說就是通知飛彈即將命中你的城市,卻表示無法提供迎擊用的手段。


    達也確實不是無力的平民百姓。他擁有抵抗的手段,擁有力量。即使如此,一己之力還是有其極限。


    四葉家肯定有能力援助達也。


    「不可侵犯之禁忌」可不是浪得虛名。


    肯定有能力對抗國家。


    即使如此,卻要求達也套著枷鎖獨力戰鬥,過於殘酷的這種態度令深雪打從心底憤怒。


    我受夠了。


    這是深雪最真實的想法。


    「要是姨母大人,要求哥哥以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


    深雪比無雲夜空還要深邃的漆黑雙眼點燃無色火焰,正麵注視達也。


    「那我就要讓哥哥『隨時』都能發揮您自己『真正』的實力。」


    深雪從椅子起身。


    走到達也身旁,要解除達也的封印。


    「──我知道了。」


    達也說完也站了起來。


    不過,他沒跪在深雪麵前。


    「既然這樣,我也做好覺悟吧──跟我來。」


    達也說完背對深雪,進入別墅。


    「啊,好的。」


    深雪覺得自己的幹勁被輕盈帶過。


    即使有種失望的心情,她依然跟在達也身後。


    客廳裏,水波以及從休眠狀態回複的琵庫希正在待命。


    「水波,和深雪一起沐浴。」


    不禁想問「剛才的緊張感是怎樣?」的意外指示,使得深雪默默睜大雙眼。


    「一起……嗎?」


    水波滿臉困惑,回以就某方麵來說理所當然的這個問題。


    「對。浴室很寬敞,足夠兩人一起洗。好好幫深雪洗乾淨。不過隻有今天,要避免使用有味道的物品。」


    「這樣啊……」


    「深雪的換洗衣物,我會


    派琵庫希準備。」


    「……換句話說,深雪大人要穿您準備的衣物吧?」


    「沒錯。」


    「遵命,達也大人。深雪大人,不好意思,請容屬下為您刷背。」


    水波完全不知道達也為何做出這種指示。


    不過命令就是命令。


    而且,照顧深雪也如水波所願。平常總是被深雪拒絕,不過今天就以達也的吩咐當擋箭牌,讓她乖乖接受我的「服務」吧──


    水波抓準這個大好機會,帶著跟不上話題的深雪進入浴室。


    水波盡情「照料」之後,將深雪放進浴缸,然後自己迅速洗完澡。深雪看起來有點疲累,但水波享受這段充實的時光之後,和她一起走出浴室。


    準備在浴室門外的服裝,是深雪與水波都沒料想到的類型。


    「水波,這是……白衣對吧……?」


    「是白衣吧……」


    深雪拿起來攤開的衣服,是神社巫女穿的白色上衣。


    「……這件好像是緋袴。」


    「……好像是。」


    摺好擺在一旁的,則是堪稱巫女服象徵的紅色裙褲。


    「看來沒有內衣與腰帶……意思是要直接穿白衣嗎?」


    「如果直接照字麵解釋達也大人的吩咐,應該是這樣沒錯。」


    「說得也是。」


    深雪一臉「迫不得已」的表情穿上白色上衣。布料的觸感比想像中柔軟,穿起來很舒服。


    接著穿上緋袴。穿起來的感覺像是及踝長裙,沒穿內衣褲總覺得好害羞。


    兩人走出更衣間之後,輪到達也入浴。


    兩人在達也洗澡的時候吹乾頭發。


    深雪的長發需要花時間吹乾。尤其達也這次要求「避免使用有味道的物品」。頭發整理好的時候,達也洗完澡了。


    「深雪,可以嗎?」


    「好的,請進。」


    深雪從鏡子前麵站起來,轉身看向房門。


    開門入內的達也,是白色上衣加白色褲裙的服裝。沒有特別加入任何花紋,完全素色的白。


    「深雪,跟我來。水波可以休息了。」


    達也再度毫無說明就轉身背對。


    深雪轉頭和水波相視,然後獨自跟在達也身後。


    達也帶深雪來到的房間是和室。


    榻榻米上鋪著正方形的紅色地毯,四角放置鹽錐。


    紅色地毯中央是叫做「三方」的白木方盤。方盤上麵擺著一個白色瓶子以及兩個白磁酒杯。


    達也雙腿跪坐在方盤前麵。


    「深雪也坐吧。」


    在達也催促之下,深雪隔著方盤和達也相對而坐。


    「我來說明『誓約』的性質。」


    突然聽到達也如此告知,深雪的背挺得更直。


    「津久葉家的『誓約』術式,如果不是從效果,而是從構造來說明,就是讓對方使用術士想要的魔法,讓對方使用操作自我精神的魔法。也可以說是介入魔法發動程序的魔法。因此,如果對方不是魔法師,效果就不好。」


    深雪點頭表示理解。


    「由於性質上是介入魔法發動程序,所以『誓約』設置在意識深層的『閘門』附近。這個係統可以說近似『閘門監控』。」


    「哥哥研發的那個『閘門監控』嗎?」


    「沒錯。『誓約』是讓對方使用魔法的術式,『閘門監控』是不讓對方使用魔法的術式。係統相似或許也是累所當然。」


    深雪再度點頭。


    「因此,應用『閘門監控』肯定可以消除『誓約』。」


    達也從方盤拿起酒杯,將其中一個遞給深雪。


    深雪困惑接過酒杯。


    達也以空出來的手打開瓶蓋,拿起瓶子,瓶口朝向深雪。


    「那……那個……?」


    「不是酒,所以放心吧。」


    深雪之所以有點不知所措,並非因為誤以為達也要她喝酒。


    是因為她認為這像是日式婚禮的三三九度儀式。


    如果是三三九度儀式,應該要準備大中小三個酒杯,不過場中氣氛一模一樣。


    深雪戰戰兢兢遞出酒杯。


    達也朝酒杯倒入透明液體。


    深雪將臉湊向酒杯。


    完全沒味道。


    她做好覺悟,一口喝光杯裏的液體──露出微妙的表情。


    因為完全沒味道。


    「哥哥……這是?」


    「高純度的水。因為容器與室內環境的問題,所以沒能達到超純水的標準,不過雜質已經去除到近似的水準。」


    達也將瓶子遞給深雪。


    深雪接過瓶子,為達也的酒杯倒水。


    「請問……這是『水杯』的意思嗎?」


    水杯意味著「離別」。


    深雪的聲音微微顫抖。不隻是聲音,抱著瓶子的的雙手也是。


    「不,你錯了。如果是這樣,我不可能費工夫使用純水吧?」


    達也喝光酒杯裏的純水,如此回應。


    「說得……也是……」


    深雪的顫抖停止了。


    達也將酒杯放回方盤。


    深雪也跟著做,依序將瓶子與酒杯放在方盤上。


    「剛才是淨身儀式。不過當然是象徵性的意義。攝取純粹的物質,提高身心的純度。若要符合『對身體無害的飲食物』這個條件,水最方便取得。」


    達也將方盤挪到旁邊。


    達也與深雪之間沒有任何物體遮蔽。


    「為了幹涉設置在意識最深層的『誓約』,這邊也『必須以很深的層級相互接觸』。」


    「哥哥……?」


    這是開玩笑吧?深雪想這麽問。


    「怎麽了?」


    「──!」


    達也以認真無比的眼神回應,使得深雪意識一片空白,眼角與臉頰染成鮮紅色。


    「那……那個……可以的話我希望,『第一次』,最好是在床上……」


    深雪別過頭去,邊以全身表現嬌羞的樣子,邊以細如蚊鳴的聲音要求。


    達也表情凍結。一臉完全出乎意料的模樣。


    「……對不起!」


    達也猛然磕頭道歉。


    「……那個,哥哥?」


    深雪戰戰兢兢將頭轉回來,呼叫達也。


    「我講得太籠統害你誤會了,希望你原諒我。」


    達也抬起頭,和深雪四目相對。


    雖然極為罕見,但達也眼中也浮現羞恥的神色。


    「我剛才說的深層接觸,是精神上的接觸……以這次的狀況,肉體的交合……會分散精氣,反倒會成為阻礙。」


    達也這番話需要一秒才能滲入深雪內心。


    經過這一秒之後,深雪立刻雙手掩麵,起身想從達也麵前逃離。


    達也迅速伸手,抓住深雪的上臂留下她。


    「請放手!哥哥,求求您!」


    「是我的錯!所以拜托冷靜!」


    要是這時候鬆手,這件事肯定會拖很久……在這種預感的驅使之下,達也拚命安撫深雪。


    達也的說服沒有白費,深雪在十分鍾內回複鎮靜。


    「……非常抱歉,讓您見笑了……」


    「不,我才應該道歉。」


    達也與深雪相互凝視。


    剛開始,彼此都是害羞的表情。


    然後,視線終於變得嚴肅。


    「哥哥,開始吧。」


    起頭的是深雪。


    「嗯,開始吧。」


    達也慢慢接近深雪。


    兩


    人接近到膝蓋互觸的距離,再度相互凝視。


    「我來說明術式。」


    「好的。」


    「解除封印之後,你會停止提供魔法力給『誓約』。」


    「是。」


    「『誓約』術式將提升活性,要求履行提供魔法力的契約。躲藏在意識深層的魔法主體就變得可以觀測。」


    「是。」


    「在這個時候,以我的『閘門監控』狙擊。術式和意識混合的狀態下,沒有精神幹涉係魔法天賦的我無法出手,但如果是魔法式外露的狀態,我就可以分解。」


    「好的。哥哥,交由您處理。」


    深雪正麵承受達也的視線點點頭,微微起身。


    雙手放在達也雙肩支撐身體,嘴唇貼上他的額頭。


    想子光迸發了。


    在席卷室內的想子暴風中,深雪的手放鬆力氣。


    達也穩穩抱住深雪的身體。


    隻隔著白衣的單薄布料,深雪身體的柔軟與溫度傳達給達也。


    不過,感受著深雪身體的他不為所動。


    達也將氣喘籲籲的深雪穩穩抱在懷裏。


    他的「眼」朝向深雪內側。


    達也集中意識。


    精神原本不是他的「眼」可及的領域。


    過度集中導致精神像是要燒斷。達也忍受這份痛苦,以「眼」注視本應「看」不見的東西。


    精神是「看」不見的。不過,想子情報體──魔法是「看」得見的。


    達也尋找躲在深雪內側卻不屬於她所有的魔法,終於找到了。


    他的「精靈之眼」,瞄準抬起頭的「誓約」魔法式。


    達也發動「閘門監控」。


    他這個魔法是以魔法師的「閘門」(從無意識領域發射魔法式的出口)為目標的術式解散。


    術式解散是分解想子情報體本身的魔法,堪稱所有魔法的天敵。


    即使是對精神產生作用的魔法,主體也不是以靈子構成的情報體,而是想子情報體。抵抗不了「術式解散」。


    要求履行契約而外露的「誓約」,因為露出主體,而被達也的魔法消除。


    就這樣,達也獲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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